4月22日 中雨
开始着手搜集小华在我住院期间乱动我的书和碟的证据。没有确凿可靠翔实的证据我不会轻易发作。敌人是狡猾的,一定要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到时候才可以我才可以打得她满地找牙。
4月23日
春天快要结束了吧。
现在我带了一块面包,坐在街道旁边的长凳上写我的日记,我估计我现在一身幽雅的打扮还有那个漂亮的小眼镜一定让我看起来很像一个儒雅的知识青年,哦,我可能对花粉过敏,我要对那些庸俗的玫瑰花远一点。
……
我刚才把面包吃掉了,又买了一只冰糕吃。
这个眼镜散光散得厉害,我开始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带这种无聊的装饰。我记得有人夸过我,我身上最有美丽的部位就是我的 “特色单眼皮” 。
天气太热了,我穿得有点多。
4月26日,持续阵雨,2:18分,天空出现了彩虹
我在公车站牌下仰头看着那道红色为主,略微呈现青绿映托的彩虹,在想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这美丽的景象了。车来了,我竟然习惯性地去拉周围的空气,感觉上这个时候我应该抓到一双手,我们一起推搡着上车;或许这是我幼儿时期遗留的习惯吧,我笑笑。
车子来了,我还是靠着窗子,阳光晃眼,但是那道彩虹依然清晰,高高地挂在那一片呆板的居民小区楼上空,我觉得真是浪费,哈,彩虹应该是出现在一片绿油油的麦子地上空,远远的,远远的地方,是蒸腾的白云……想到这里我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彩虹在应该在“ 绿油油 ” 的 “ 麦子地 ” 上才搭配,最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的记忆里竟然还感受到了一股甜甜的,生涩的,柳树芽的味道。
“ 你知道么,彩虹,是被抓破的天空,渗出的血痕。 ” 我听见有人这么对我说。
我转过头,车里没有几个人,一个带着一个肥肥的小孩子的老大妈眯着眼瞥了我一眼。公共汽车里的人没有地上的纸票多,冷风从车窗里冲进来,吹起一片花白。
5月1日 天气不详。
因为今天有一个叫韩诗倩的女人缠了我一天,我根本没有心情注意天气。
她身高一米六八,靠,她在我面前提了三次这事;说实话,我把她塞进车里挥别十分种之后,对她的容貌和神态就没什么印象了,唯一的残余回忆就是她挺在胸前的因为弹性很好而一晃一晃的大乳房,一想起头都要花了……我忍住了没有问她,你这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
最后我给了她我的EMAIL地址
以后再也不去所谓英语角了,反正我去了也是白去。
5月2日 晴朗的一天,要是没有小华的笛子,应该算是完美的一天。
我个人认为,小华作为一个球迷是很专业很称职的;但是她把她吹小喇叭的技巧和热情用在演奏某一门严肃的乐器上,这就是件很值得商榷和推敲的事情了。她花了很多钱,其中还有我赞助的一百元,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根长笛;这不是那种下雨天的时候街道上小贩兜售的那种竹笛儿,这是一个银光闪闪的,装在很好的黑色盒子里有很多奇怪的孔和按扭的昂贵的西洋乐器。
她把这个祖宗搬回家里的第一个下午,我们家西屋就成了灾难的源头。
那是一种锥子费尽心机想钻进人耳朵里的感觉,也是地狱深渊里特有的凄惨的哀鸣。
我爸爸摸到我的房间里暗示我: “ 小林,你看,你的头伤还没有完全好,需要休息……你是不是该出面…… ”
但是还没等我对小华的音乐训练提出证实交涉,晚饭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新状况,小华嘴抽筋了。
5月3日 鸡蛋涨价了。
我对我爸爸妈妈说我五一之后要回单位上班,可是他们俩坚决不同意。他们说单位那里我还可以病休一阵,他们对我说,现在的我事业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个人问题。
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我深深领悟了我父母家人的爱;我决定听话,不要他们再担心。
小华从我这里打听楚宁,那个喜欢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炫耀他胸部肌肉的IT精英,我具体想不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交往和了解,我告诉她,这家伙心底不纯,小心眼很多,你少和她勾勾搭搭。小华却不以为然,她说我是嫉妒他,两个人今天又一起去看了电影织蛛人,一个华丽的夸张的毫无意义好莱坞垃圾,打着豪华大片的旗号来骗中国人民的人民币的帝国主义精神侵略物……最可恶的是,为了反击为了爱国我和我爸爸合资购买的盗版VCD只看了一半就读不出了。
5月4日 早上天气还好好的,中午的时候雷阵雨。
小华告诉我,她很可能是爱上,或者说迷恋上楚宁了。我问她你看上那个家伙哪一点;小华列出了博士学位、身强体健、风趣幽默三条。在我反驳她之前,小华又很是感慨地指出,其实她自己清楚自己希望不大,她身上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楚宁:“ 心里面有人。 ”
我告诉她,不管你们俩好成什么样,总之注意交往安全,不然的话你 “ 肚子里有人 ”
不要找我哭诉。小华想用提包砸我的头,举到半空的时候惊觉我已非当年,咬着牙跑掉了。
下雨真讨厌,因为光照不好,下午的时候我的房间里就黑黑的了。我闲了太久,不知道做什么好。于是我翻出我的那些老唱片来听 ——
I'm out ——
我觉得我已经过早地消耗掉了我的青春,三年专科游手好闲的大学,三年机关无所事事的工作,还有三秒种左右的自由落体运动医院里脑部缝纫;我的青春已经从我花出去的每一张钞票,我冲过的每一个次马桶,还有我自慰的时候每一次廉价的快感走流走了……虽然我依然活在这个每天都在变化的社会里,但是我总觉得我把很多东西留在了过去的什么地方,不是我想留下的,而是我们每个普通人不能也无力带着走下去的。
其实小华对我的唱片基本免疫:在她看来我的这些古董已经很老土了,她连摸都不愿意摸。其实我一直就是一个很老土的人,我有的时候真的想对她说,其实周杰伦也是将来某个时候的老调,你不要过早地把自己的热情表现光,否则你反驳你的后辈们讲话会也很没有说服力。
色泽暗淡的CD被我推进了机仓,熟悉的,微凉的歌声。冥冥的世界有知;送来风,吹开窗子,吹动白色的新开的兰花,吹起我疲劳的笑容。
“ 越过山,横过海,拾起我散落在风里的梦。 ”
5月6日 雨。今年第一次吃西瓜。
Nike到我家来玩,他换了新工作。以前我不太理解 “ 臭屁 ”
这两个字来形容人会有怎么样的功效,今天看到他这副德性我终于大彻大悟。
他带来一个大西瓜,并当着我的面用一只手将其固定在桌面上,高高地举起刀子; “ 咯嚓 ” 地切开……鲜红的瓜瓤,分裂的球体。我妈妈不小心目睹这一幕,嗷的一声叫了出来,跌坐在沙发上。
我对Nike说很好,很有象征色彩,很酷。
5月7日
小华的笛子又响起来了。
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常常会看到形容某一种暗器毒药或者武功折磨人是 “ 万蚁腐骨、灼筋焚髓 ”
什么的;我想那是江湖上没出现过小华。她说她今年要去读英语六级辅导,没钱去参加他们学校里器乐俱乐部里低价的培训班;所以为了她的艺术人生,她更要勤加练习。
7:30是她第一波攻击,9:40是她第二波攻击,然后是1:00 —— 2:20 ——
我正在看动画片EVA;电视里面地球上空演奏音乐的使者似乎正在使主人公崩溃。我看了好几次挂在厨房里的菜刀……在我们家发生第二次血案之前我穿上了外衣出去了。
刚走出小区的大门,感觉就有一道亮光在我身后闪了一下。接着是闷雷阵阵,然后有潮湿的风扑面而来;这风里面带着杨树芽的味道。下雨了。
但是我不想回家,当然不是因为小华在那里演奏乐器。突然很想走走。看道路两边垂荫的绿树,看阴暗但是风云变幻的天空,雨季,雨季又到了。雨季是什么呢,雨季是湿润的泥土里冒头的小花,雨季是毛毛虫可以游泳的一大片树叶,雨季是想哭就库,但是自己却哭不出来的时候吧。
夏季篇
5月8日 突如其来的酷热。
楚宁说他找到了工作,要请我吃饭;我说你要是想勾搭我们家小华不一定非要用我陪葬。我真的是很反感楚宁;没有原因的反感;他曾经和我们家住一条胡同,父母发了洋财之后把他送到国外读了几年书;现在人前人后地把自己当海归,可是我恶毒的嫉妒心总是觉得他是在美国混不下去了。哦,我想起来我为什么讨厌他了,因为他曾经和我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但是优等生,我是中下生;每次我妈妈总是用他的一百分或者三好学生什么的来榜样我,我腻歪死了。后来他好像去读了重点高中,而我只混进了三流中专;从此人上人下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下午天上挂着的太阳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狂喷毒火,一下午就晒死了我爸爸忘在阳台上的水仙花。
然后发生了一件很离奇的事情,我路过游戏店看见了几张很中意的中古游戏卡带,和老板还了价之后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多现金;火烧屁股一样跑到对面银行的提款机里,塞进卡就一顿乱按,当钞票吐出来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刚才已经把密码已经想起来了。
780109。
780109。这是什么排列的组合呢?看起来,是一个人的生日,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我父母的和小华的。
头又开始痛了,像有一个小人拿着锯子蹲在我脖子后面拉来来去;我现在不能动脑筋,用力想点什么,眼睛就会发黑。吃晚饭的时候我问我爸爸和妈妈,咱家哪个亲戚朋友是78年3月9日生的。他们都茫然地摇头。小华突然很激动地说:我知道楚宁是11月17日生的。我于是对我妈说:“ 发现没,咱家小华在家里留不了多久了。 ”
我爸和我妈都很甜蜜地不说话;突然我妈问我: “ 要是买一件婚纱的话,我还可以和你爸去补拍结婚照的穿一下。 ”
“ 结婚这种大事你们怎么都不和我和我哥说一声? ” 小华长大了嘴惊讶地问。
结果我爸爸抄起筷子就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我含着一嘴的饭恼火地说: “ 干吗打我?不知道我脑袋脆么? ”
我爸有点担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 嘿嘿,习惯了,一听到这种抬杠的话我的本能反应就是打你。 ”
“ 即使是我动过开颅手术? ” 我已经双眼含泪了。
饭后我爸爸偷偷给了我五百块钱,这事才算完;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能表达父母的爱了。
5月9日 小华的演讲
今天清理Email;除了那些看起来虚情假义的慰问信和垃圾贺卡之外,那个叫韩诗倩的女人竟然真的给我写了信,原来她真的不知道我是无意闯进了英语角那种鬼地方,所以很自以为是地用英文写了一堆废话
—— 虽然我只能看懂第一句How are
you,但我也知道那是废话。我觉得有点好笑,虽然我过往的记忆已经混乱不清,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女性,至少是长得不是特别丑的女性写信给我。
我喊小华上来,慌忙地用一本杂质住我从她的房间里偷出来的零食袋子;要她翻译给我看。小华瞪了半天眼,痛苦地说: “ 我四级只考了65分,这个不太行,我叫楚宁来给你看吧。 ”
“ 你们俩已经发展到你叫他来他就会来的阶段了? ” 我问小华。
小华白了我一眼,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委屈地说: “ 我承认我是很喜欢楚宁;可是他不会喜欢我的,他对我没有那种感觉。 ”
“ 哼,那他来咱们家那么勤。 ”
“ 你不知道么,他现在就住在对面啊,他奶奶死了之后他家的老房子又空出来,他现在搬过来住了。 ”
“ 和你培养感觉对吧。 ”
“ 对了,要么咱俩一起去他家玩吧,你可以把这个打印出来,要他翻译。 ” 小华好像找到了可以去他家的理由,兴高采烈地说。
我转过身来,深呼吸,我觉得到了时候告诉小华真相的时候了。我磨擦着我椅子的把手尽量用我最低沉严肃的声音说:: “ 赵爱华,我本人并不反对你和楚宁交往,但是凭我多年对他的了解和印象,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一个自私阴险而且不要脸的人,我非常讨厌他;一个月来我之所以没有发做是因为毕竟他在我出事来看过我,我不想表现得很没有礼貌和气量而已。你愿意去他家你自己去,而且我告诉你,即便你将来结婚他成了我的妹夫,我也不会多和他说一句话。 ”
小华站在我面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倒是很镇静地听我把话说完,然后挽了一下头发,笑嘻嘻地问: “ 为什么?你凭什么说他是一个自私阴险不要脸的人,你的理由是什么? ”
这个理由太充分了,太明显了,我一想到这个理由就义愤填膺,心头火气,我张大了嘴很慷慨激昂地说: “ 那是因为 ——”
“ 因为什么? ” 小华冷笑着看着我。
“ 这是因为 ——”
我傲慢地把因为两个字说完,然后就觉得大脑里一阵刺痛,我知道我有一个足够充分天经地义的理由来憎恨和讨厌楚宁,这个理由一直就在我的意识里,但是究竟到底是什么,我却只想起一片空白,然后就是嗡嗡的痛苦。我的脸扭曲起来,我难受地抓着头发,缩在椅子上。
“ 哈哈,又来这套,你算了吧;你每次无理取闹想博取别人同情的时候就装失忆和头痛;你小的时候和他是很好的,一起玩到大;可是后来他比你学习好,比你有出息,挣钱比你多,人也长得比你帅,你就嫉妒人家呗。” 小华双手掐腰,义正词严。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转移我的思维,铁青着脸说: “ 不是的,才不是呢。 ”
小华看着我的样子,似乎感觉到我不是在装样子,她撅着嘴说: “ 哥,或许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你知道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