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晚上十点,中心广场对面的一家餐厅里,谢谢你。"
"没问题,我会准时去的。"
我压掉电话,坐在床沿上,冷凌峰说的话在我脑中不断重复响起。
〈张音已经死了,就说明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是真的,很有可能兰水月也是被Kamijo杀的,照理说我应该已经死了两次,可我偏偏每次都没事……〉
昨晚的焦虑和惊恐又回到我身上,使我坐立不安。
我走到床边的书架旁,书架上的书全都是常大收藏的,大部分都已经绝版。
我以前抽出来看过几本,内容很冷僻,有很强的专业性。
我随便抽出一本关于毒药的图鉴,边看边思考着问题。前几天我被恐惧扰乱了心神,把一切都想到了'怪物'身上,其实兰水月和张音的死可以有很多种解释,Kamijo也未必是怪物。
如今一切都已经发生,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世界上有许多毒药,不但能让人致命,它们的毒性即使连尸检也查不出来。Kamijo是服装设计师,常时间都在世界各地转悠,交游甚广,他一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那种类型的毒药,会拥有也不足为奇,这只能说明他是个熟悉毒药性能的杀人狂。〉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他两次都没有杀我,如果我是他,我也有相同的兴趣,我会怎么想呢?〉
〈Kamijo这样像是在耍人,或是根本没把对方放在心上,即使有人看到了他的脸,他也不在乎,先把那人吓得提心吊胆,等到对方快要崩溃的时候,再出来解决掉,真是个疯子!〉
或许他的头脑里根本没有法律。
我打开电脑,去网上接收邮件,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点开来看,果然是常大发来的。
信里写着我该怎样联络他在这边的人,和签证应该去哪里弄,我边看边沉思,看来我不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Kamijo迟早还会再出现,如果我不想继续受他的摆布,就必须马上走。
拿起床头柜上的新报纸,我随便浏览上面的报道,看了一会儿,只见下方的位置赫然写着'意大利著名服装设计师Kamijo,将在东京结束他的环球时装发布会,近日内会离开本市。'
仔细看了一下上面附着的一张照片,果然是那个混蛋。
〈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先行动。〉
〈兰水月和张音都死在我面前,即使我对她们没有感情,也不能不帮他们报仇。〉
也许我应该先一步去东京。
想到这里,我抓起床上的外衣,飞冲出去。
整整一天,我都在办理去东京前的一切准备,包括预定明天的飞机票和准备护照。
常大的朋友看起来虽然都像惯犯或者流氓,办事效率却快的惊人,说起常大时语气亦很亲切,真不知道常大以前究竟曾干过什么事,让这些看起来十分难惹的家伙们如此推崇。
等我办好一切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家里,准备去赴冷凌峰晚上的约。
家里没开一盏灯,诺大的室内一片昏暗。从落地窗往下面的城市看去,全都是一片流动着的光。
我闭上眼睛,或许这将是最后一次,我在夜晚透过这面玻璃窗鸟瞰整座城市。
虽然我只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七年,但由于天生的神经质,心律失常的折磨和这张太过漂亮的脸,我实在没办法像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那样生活。
等我再看表时,已经快到十点了,也许是因为夜晚的景色太迷人了,以致于我已经站在玻璃窗前整整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夜景,我是否想让自己的时间静止,就这样一直站下去。
这样的恋恋不舍,太不像我了。
该去见那位警官了,我放下窗帘,出去赴约。
我的居所离中心广场十分近,等我见到冷凌峰的时候,他正在若有所思的喝着咖啡。
这是一家气氛十分好的餐厅,灯光很暗,客人并不多,一支乐队在橘色的灯光下演奏。
我走到冷凌峰对面的椅上坐了下去,道:"冷警官,你找我具体有什么事?"
让我觉得奇怪的一点是,冷凌峰的脸色从见到我后就变的很不正常,像是中了邪一样,盯的我全身莫名其妙的发寒。
"该隐,你是否相信这世界上有非人类的生物存在呢?"
"当然相信,除了人之外的动物和植物有很多。但如果警官先生说的是妖怪之类,那我就没什么话可说了,我从来都不相信妖怪之说。"
"叫我小该吧。"
"好的,那么……"
冷凌峰的神情很坚决。
"虽然很荒诞,但却是事实,这次冒昧叫你出来,是因为……"他脸上又露出奇怪的表情:"老实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曾在你身上感觉到一股很微弱的妖气,但随即就消失了,我一直以为那是错觉,原来那根本不是。"
"哦?"虽然我不相信他说的话,但全身还是打了一个寒战。
冷凌峰点点头。
"今天你身上的妖气很重,所以我才敢这么肯定。"
我忍住想哈哈大笑的冲动,用一种嘲弄的口气道:"冷警官,虽然我确实有些不正常,但也不可能不是人,这点你尽管放心好了。"
冷凌峰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没有丝毫调侃人的迹象。
"我决不是在开玩笑,这段时间来,你是否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有时候会突然失去一部分记忆,这还只是最初的现象,用不了多久,你的思绪会逐渐混乱被别的意识所取代,最后,变成植物人或是杀人狂。"
我顿时全身发寒,冷凌峰说的话让我不寒而栗,他怎么会知道我近日来的状况?
冷凌峰叹了口气,很诚恳地道:
"该隐,我知道你并不想和我说话,可能是在局里时我给你的印象太差,但请相信我,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眼神很正直,这种人一般待人都很温柔诚实。或许,是因为我对警方人员的恶感,才会对他的话都听不入耳,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口说无凭,有什么能证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不是你幻想出来的。"
我沉吟着,心绪紊乱不堪,开始考虑他刚才说过的话,刹那间连呼吸也感到困难。
顾不得坐在我对面的冷凌峰,我急忙用手紧按住心口。
冷凌峰发现了我脸色有些不对劲,愕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我胆子很小,受不得惊吓。"
自小我就很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很容易就会去关心别人,他关切的眼神实在让我有些受不了。
冷凌峰满脸歉意,道:"真是抱歉。"
"因为我能够通灵,所以对妖怪之类的事懂得较多。"
冷凌峰的手往桌上一指,桌上的咖啡杯蓦地腾空而起,咖啡杯在半空中不规则的转着圈子,在转了很多个圈子之后,才缓缓落在桌面上。
像这样的飞行弧度,绝不在魔术的范畴之内。
〈为什么不觉得震惊,还是我根本就相信这种事的存在。〉
我盯着那个咖啡杯,看了很久, 如果他用的是魔术手法绝对没办法瞒过我的眼睛,这说明他真的有超能力。
冷凌峰随手拿起那个咖啡杯,心不在焉地喝着。
"你被不好的'东西'附身了,如果你想知道,我会把我之所以这么确定的原因告诉你。"
"请说吧。"我接着补了一句:"你刚才说的'最后,会变成植物人或是杀人狂'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说了又没办法帮我,那还是别再说下去了,没人想在还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死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切都是事实,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对我来说是很难以接受的!"
"如果有人在你活着的时候告诉你,你会在几年几月几号的时候因为治愈不了的病去世,你会怎么想!你会很高兴的感激那个人吗!!?当然,如果根本不相信就另当别论,但不管是谁还是会在心底很介意。"
"我这几天精神是很恍惚,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失忆,身边发生了一大堆怪异的事,就因为你全说对了,才让我觉得更难以忍受!"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
"就好像一个人本来就怀疑自己快死了,有一个人再没办法帮他的情况下,偏偏又要告诉他他的死期已经到了,让我承受身体和心理上的两重压力,我看现在最愉快的事,就是找根绳子马上把自己吊死!!"
〈奇怪?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理智跑到哪儿去了。〉
其实我不应该对着冷凌峰发脾气,他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话在我来看有多沉重,我闭上眼睛,想冷静一下自己的头脑。
但我的脑袋就像快炸开一样,长期以来积累的压抑和恐惧在忽然间爆发了。
"抱歉,如果没办法帮你驱除那'东西',我也不会说上面的话,放心吧。"
冷凌峰微笑了一下,似乎在惊诧我为何会在忽然之间暴怒。
他玩着手里的咖啡杯,思考着该怎样开口。
"还是从开始时说起吧,吸血蛭,是一种只能寄生在人身上的'东西',不可理解的东西可以有很多种叫法,也可以称吸血蛭为基因变异体或是妖怪,它寄生在人的肠道里,被它附身的宿主最初会感觉恍恍惚惚,过上一段日子,宿主就会逐渐被它的意识所取代,变的力大无穷,最终被吸血蛭的意识影响出去杀人。因为吸血蛭只能靠吸食新鲜的血液壮大自身力量,所以它从被杀者的伤里里吸血,被杀者全成了它的粮食,宿主成为了替它寻找粮食的道具。"
我忽然想到了'深夜食人魔',胃里感到一阵难忍的抽搐。
我几次想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冷凌峰顿了顿,接着说:"吸血蛭初开始寄生在人身上时,力量很薄弱,即使是它完全控制了宿主的意志,也无法自行出来杀人,这就要靠宿主来动手,到了一定时期,宿主和吸血蛭完全同化,它已经壮大成形,这时候就它会依附宿主在胃壁上,吸干宿主身体里的血液,接着去找下一个人。"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心头一阵狂跳,隐隐预感到能他接下来会说的话。
冷凌峰凝重地道:"你被吸血蛭附身了,该隐!"
〈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切!〉
话到喉咙就被我咽了下去,我的本能和理智全告诉我,他说的话全是真的!
"冷警官,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说我杀了人吗?"
我紧张的几乎快崩溃了,噩梦的内容在脑中复苏,一个因为惊恐而扭曲了的女人的脸蓦地浮现在脑海中,这个女人的脸,总觉得似乎经常出现在我梦中,可我根本没见过她。
"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能帮我驱出去吗?"自从听了他刚才的话,我胃里传来一阵阵抽搐和恶心,我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我端起咖啡杯,心不在焉的喝着。
"不用担心,寄生在你身上的吸血蛭时间尚浅,没机会杀人,不难驱除,我帮你驱除掉你身体里的吸血蛭,也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冷警官,你这么肯定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我说的太仓促,没发现这句话的语病。
冷凌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和说话口气都显得很郑重。
"你身上没有血气。你应该知道'深夜食人魔'的案件吧,这案子迟迟破不了,死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警方也担负着相当重的压力,政府方面的,舆论界,还有市民的惊恐情绪,逼的我们不得不尽快破案,如果我不能在近期内解决,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也只有引咎辞职。"
"这和我有关?"
"有,吸血蛭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它们的同类之间能够互相感应,它们靠吞噬同类和吸食人血来增强力量,吸过人血的吸血蛭尤其残暴好斗,在今天见到你之前,我还没想到'深夜食人魔'这个案件会和吸血蛭有关,但见到你后,我马上就明白了。"
"哦,明白了什么?"
"我以前一直想不通死者的血量是怎么失去的,也忽略了被斧头砍出来的伤口附近是否有一些细小的几乎看不清的碎齿印,而且,即使是举重冠军,也不可能像那样轻易拔出深陷进骨头里的利斧,马上去杀另一个人,一切迹象都表明杀人的家伙是被吸血蛭附身的宿主,至于他为什么只杀情侣,可能和宿主的自身感情有关。
"如果凶手被吸血蛭附身,那同样被吸血蛭附身的你就很可能感应到了什么。如果你有感应,就说明我的推论是正确的,凶手是被吸血蛭附身的宿主。"
这一个月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我听着他说话,心中暗惊,这个警官联想能力好强。
"这样找起来也好找,把你身体里的吸血蛭驱除出来,让它带着我去找那个宿主。"
冷凌峰眼睛炯炯有神,直视着我,像是在等待着我的答复。
昨晚我把梦里杀人者的样子画了出来,此刻那张纸就在我的钱包夹层里,既然他已经说的这么清楚,又答应帮我的忙,礼尚往来,我也没必要再对他隐瞒什么。
我从椅上站起来,把那张画取出来展平,放在冷凌峰面前的桌子上。
"在梦中那个人的脸总是模糊的,我一想他的脸就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憎恶,他大概是画上的这个样子,长方脸,小眼睛,高颧骨,脸看起来一丝不苟,有很多错乱交叉的影象,还有一个被杀的女人,常常出现在我脑中。"
"这个能不能给我。"
冷凌峰也站了起来,拿着那张纸,用眼神询问着我。
"当然可以,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冷警官,恭喜你破案有望了,可否马上帮我驱除掉那'东西'?"
他点点头,对我道:"我们到外面去,免得吓坏别人。"
我快步跟了上去,一个已经被我淡忘的疑惑在心底重新出现。
〈既然世界上真的有怪物,那究竟有没有吸血鬼的存在?〉
昨天晚上我查过很多书,那些书上面都写的很详细,十四世纪的欧洲瘟疫在民间流行肆虐,每天都有死人被埋进墓地,恐怖笼罩着人心,为了避免传染,有些还没死的人也在仓皇中被当成死人埋进墓穴。所以,当时有许多怪事不断发生在墓地旁,尸体的姿势改变,已死的尸体发出咀嚼声等等,所以就有了关于很多尸体死后复活袭击活人吸血的故事,也因此而生,出现了大量的吸血鬼传说。
相隔了几个世纪,那段时间和现在的时代距离遥远,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我沉思着,吸血鬼和狂犬病患者之间有没有关系,根本无法考证,更不能片面的说没有这种'吸血鬼'这个物种。
因为毕竟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餐厅外面不远处就是中心广场,这种时候,广场上的人已经十分稀少了,只有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灯点缀着整座中心广场。
"驱除'那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心中略微有些不安,问走在我前面的冷凌峰,他看穿了我的想法。
他亲切地笑了笑:"很简单,不用担心,吸血蛭不算难驱的。"
我不禁有些感激他,像冷凌峰这样善解人意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
来到不远处一个很暗的偏僻巷子里,冷凌峰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十厘米左右的水晶球,水晶球在他手中放着一圈流转的光华。
〈看着一个严肃的警官拿着一颗水晶球,真有种古怪的感觉。〉
我盯着他手里的那颗水晶:"这颗水晶是用来增辐的?"
冷凌峰面有讶色,微微一点头。
水晶球瞬间在他手上旋转起来,缓缓升空,水晶球体上晶芒大放,越转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