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他松开了掐住我下颚的手後自己会轻松许多，可是谁想他竟然反按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咄咄逼人的吼道。
"陛下您。。。。"我想劝他冷静些，但才刚一开口就被他暴怒的神情所吓，只能将话重新咽会肚子里去了。
"你有什麽资格怪朕，朕为你做了这麽多的事，为你们柳家一再的。。。。。"
"陛下，您说什麽？"先前的话倒是听的清清楚楚，只是到了後来只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没有听见，惊讶之下我只能摒除心中的畏惧问道。
"少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静静的凝视了我一会後，他突然松开禁锢我身体的手，神情有些疲惫的说道。
"格杀令的事臣在心里并未怪罪陛下，而且臣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所以臣没有资格也更加不敢埋怨陛下。只是臣不懂，为什麽您。。。您要对殿下。。。。。您的亲生儿子下如此重的手。"一想到独孤拓满身的伤痕，我心里著实有些不痛快。
"柳少卿，你听著，朕不想再提那畜生的事，而且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你只是个外人，又有什麽资格来责问朕？"一听到我这样问，他突然像一个被惹毛的豹子一样，半眯起眼睛，面露威胁的看著我冷冷的说道。
以前即使发生不愉快的事，他也总是会耐著性子向我解释，而且争执到最後他也会顺著我。可是这次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变的这样，这样的独孤睿，我不认识。
微微凝视了他几秒锺後，我心一冷低头作揖道"。。。既是如此，臣告退。。"
"你。。。。。。下去吧。。。"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我本以为他想解释些什麽心中正充满期待时，却只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後背对著我挥了挥手做了个退下的姿势。
人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没错，可惜此刻我才真正有所体会，当我阖上养心殿大门的一瞬间，看著睿落寞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您可以起来了。"未时从殿下那里授课回来後，我才刚刚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就听到小蝶在我耳边叫道。
"知道了。"
"公子，您今晚不可以穿这这件衣服。"我正准备穿上那件青色长衫时，却看到小蝶一脸严肃的对我说道。
"为什麽？陛下不是说晚宴随意吗，而且他也并没有说要穿官服啊？"我不解的问道。
"小蝶明白，但公子今晚万万不可穿的如此简陋。"
"简陋？去东宫给殿下授课，我就穿这个的，殿下也没有说不合适啊"被她的话搞的一头雾水，我为了表示疑问睁大了眼睛凑近看著她问道。
"恩。。咳咳。。。公子，您别离小蝶这麽近啊。"她脸一红，被口水呛了一下後有些愠怒的说道。
"噢。"
"今天是陛下赐宴新科进士的日子，小蝶以前曾经去琼林苑帮过忙，所以对夜宴的事清楚的很。我记得那次大家都穿的异常华丽，如果今次只是单单公子穿的朴素，小蝶怕您会被人笑。而且您怎麽能够被新科进士比下去呢？尤其是那个林寒。。。。。。他哪里及得上公子一分。。。只有那些不长眼的奴才才会拿他和公子比。。。哼，气死我了。。"

50

"我明白了，不过你是不是。。。。。"
"公子。。。"
稀里糊涂的听了半天後才明白她话中的大概意思，心里暗叹她估计是在哪里受了气，才会突然一反常态的对我的衣著关注起来。正想告诉她不要去在意时，却看到了她威胁的目光。
"可是小蝶我。。。"
"我知道公子不喜欢那种奢华的衣饰，所以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呵呵。。你们进来吧。"
她了然的一笑後，拍了拍手，然後就看到几个侍女手捧著一些东西走进了内室。
"这件淡紫色纱袍不仅做工精致，而且颜色也淡雅，它袖口的图案都是用金线缝制而成的，耗费了制衣工三个月的时间。这双穿云靴，是用。。。。。"
小蝶一边指著侍女手里的东西，一边滔滔不绝的向我讲述著它们的来由。
"好了，我穿。"眼见她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我皱眉只能打断了她的话。
"还有这个紫玉冠。。。。正好衬了公子一头银发。。。。"她吐了吐舌头，在我发火的前一秒锺及时封住了嘴巴。
"公子觉得如何？"替我系上纱袍的带子後，她微微一笑看著我问道。
"我只庆幸你没有给我选什麽繁杂的服饰。"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算合适的衣服，我点了点头道。
"公子喜欢就好，我先前就猜到了公子会喜欢的。"小蝶朝我俏皮的一笑，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
"谢谢你。"见她这样我不觉莞尔一笑，然後朝她谢道。
"公子和小蝶客气什麽。对了，公子您该走了。"
"好。"

酉时，我在柳德的陪伴下离开了华清殿朝琼林苑走去。
琼林苑地处皇宫的南侧，以佳花名木为胜。苑内路径铺以锦石，两旁皆是古松怪柏，苍郁森列。
苑中除末莉、山丹、瑞香、含笑、射香等一些素莘外，还建有石榴园、樱桃园、梅亭、牡丹亭之类。
苑中凿有明池，池旁柳锁虹桥，花萦凤舸，宛如画境。苑东筑华觜冈，高数十丈，上有横观层楼，金碧辉煌、雄浑壮观。
想著前世在书籍上看过的对於此苑的描绘，再看看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不禁大为惊叹，竟如此相似。
虽然小时侯在睿的陪伴下几乎玩遍了宫里大部分地方，可是琼林苑却不曾来过，一方面在睿登基前它还没有建成，一方面它建成以後，我也很少来皇宫了。
"公子您快些去入座吧，小蝶姐姐说让奴才在这候著，待夜宴结束後，再和公子一起回去。"
眼见前方歌舞乐声已经响起，柳德有些著急的对我说道。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如果公子醉酒了，就没有人扶您了。"
"你放心吧，没关系的，今晚是新科进士宴，不会有人找我饮酒的。"我笑笑安慰他道。
"可是。。。"他有些犹豫。
"没有可是了，你快些回去用晚膳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我了。"
"那好吧。"

我本以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投在了苑中那些正跳著霓裳羽衣舞的美人身上，却没想到自己才刚小心翼翼的绕过左侧後排大臣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道凌厉的目光便射了过来。
寻著目光望去，就看到位居上座的睿正表情森然的看著我。
白天的不愉快至今仍未散去，此刻又看到他这样，我只觉心里异常烦躁，然後便冷冷的瞥过了头。

 

51

 

"你怎麽来的这麽晚？"坐在我左侧的秦易饮了杯酒後，看著我问道。
"陛下虽然说酉时，但他并没有具体说到底是酉时初，还是酉时末。所以我选在中间的时间来不是正好吗？"
虽然奇怪身居一品的秦易为什麽会坐在我这三品官的旁边，但一想到今晚是琼林宴，於是也没有多想的就和他开起玩笑来。若非如此，难道你让我告诉他，是因为自己被苑中的景色所迷，所以才会迟到吗。

"呵呵，你这强词夺理的工夫倒越来越深了。来，为这作大哥的敬你一杯。"他爽朗的笑了一声，替我倒了杯酒递给了我。
"秦大哥，请。"我微微一笑的看著他说道。
"请。"与我碰杯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少卿，你看对座的那些新科进士们，因为陛下在的原因他们个个正襟危坐一副严肃的样子，可是眉宇之间却尽是难掩的欣喜之色。只是苦了那些落榜的举子们了。。。唉。。。。"秦易身体微侧，不著痕迹的指了指唐韵他们一行人对我说道。
"是啊，正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我们除了替他们感到惋惜外，只能期待他们三年後再次赴试了。"
我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朝目光探向这边的唐韵示意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也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一甲三名倒是个个出色，不论长相、谈吐，或是文章皆为一流，尤其是那个林寒。。。我对他倒有些期待。。。"秦易见我和唐韵互饮，微微一笑在我耳边说道。
"对於林寒此人，我不太了解。不过论私心，我还是比较看重唐韵吧。。呵呵。。。"我笑笑，夹起一块糕点品尝起来。

"林爱卿，此次你连中三元，朕为国家有如此贤才感到高兴，朕想给你一些赏赐，不知爱卿有什麽想要的？"一曲霓裳羽衣舞结束後，高居上座的睿突然开口对林寒说道。

"陛下对臣的厚爱，让臣受宠若惊，但是先前陛下已经赏赐给了我们这些新科进士许多贵重的礼物，所以臣若再开口讨取实在有些惭愧。但如果陛下一定再要赏赐微臣的话，就请实现臣藏在心中的一个多年愿望吧。"林寒站起，恭敬的朝睿作揖说道。
"哦，多年的愿望？爱卿不妨说来听听。"睿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惊讶。
"臣听说少傅大人不仅有著一身出神入化的绝世武功，更写的一手好书法，尤其擅长轻功，所以臣斗胆想请少傅大人用纵云梯给臣写一首诗。"
纵云梯？如今我功力尽失，哪里还能跃的起来？更何况利用轻功在高空悬挂的宣纸上写字？
一听到他这样说，我突然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那个面似谦恭实则有些邪恶的人。
"林状元的愿望想必柳爱卿应该听清了吧，来人。。。。笔墨伺候。。"

 

52

我本以为睿一定会拒绝，谁想他竟然用抱著看好戏的神情漫不经心的朝我一笑，然後脸一沈冷冷的命令道。
还没有从惊愣中苏醒，转眼之间又被彻底打入了冰底，我静静的凝视著那高居上位的人，突然觉得心如死灰。
睿，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内力，为什麽要这样？
"父皇，少傅大人自从生了一场大病後，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如今要用纵云梯这等耗费心力的功夫，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如果林状元真的想看纵云梯，那就由本宫来代写吧，本宫是少傅大人的徒弟，想必不会令林状元失望的。"
我还没有做出回应，就看到独孤拓‘咻'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一脸不悦的朝林寒说道。
殿下，谢谢你，可是即使我今天得了你的庇护逃过此次刁难，但是下次呢？我又该怎麽办？
"陛下。"这样想著，我朝独孤拓微微一笑投去个感谢的眼神後便慢慢站了起来，朝睿示意了一声，然後侧身看著我对面的那个长相俊美却一脸敌意的青年，对上他挑衅的目光，我从容的淡然一笑道"少卿不才，可能要让状元爷失望了。自正月少卿得了一场怪病以来，全身武功已经尽数废去。"
"啊。。。"
我话才一出口，就看到举座哗然，尤其是位居下座的几位皇族成员，正一脸震惊的看著我。
"少卿。。。"身旁的秦易有些痛心的唤了我一声，最後想说什麽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场怪病来得著实奇怪，不仅让少卿功力全失，而且一夜之间竟让我生了满头银发。现在少卿虽然还会一些武功招术，但那些全部都是没有内力的空架子了。纵云梯的功夫今天是无法让状元爷看到了，但是少卿承袭师傅的一些医术、毒术甚至是药物还是有所保留的。。如果哪天状元爷想见了，少卿自会拿给你看。"
我虽然不知道林寒为什麽独独针对於我，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自是会的，我不欺压别人，却也不会让旁人白白欺负去。你若是以为功力全散欺我不会武功了，我袖中的醉梦散也不是白提炼的。
我神情一冷，静静的看著林寒充满恶意的俊美脸庞暗自沈思道。
"既是如此，朕就将书房里那套新进的文房四宝赐给林爱卿吧。"
我和林寒对峙不下的时候，高居上座的那个一直抱著看戏神情的人突然开口道。
"谢陛下。"林寒面露一笑，朝睿作揖恭敬的说道。
"柳爱卿也坐下吧。"
"是。"

53

经历了这一幕小插曲，原先就郁郁寡欢的我，现在更是没有什麽心情去看歌舞了。即使琼林宴办的再热闹，我也全然感觉不到任何愉悦的气氛。
秦易在我身旁一杯一杯的连续喝著酒，我看他凝视我的眼神有些不对，本想询问他究竟有什麽事，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对座的唐韵投来了关心的眼神，我回了他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九王爷的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恍然神情，而三王爷则是一脸的阴郁，我不知道他们为什麽会这样，而且也不想知道。
太子殿下则是歉疚看了看我後，突然神情一冷将目光转向了新科进士席那边。
看著苑中众人千姿百态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秦大哥，我出去方便一下，稍後就来。"不想再待在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又不能贸然离席，实在憋闷的难受了只能用这个借口对身旁的人说道。
"好。"他点了点头。
这里。。果然不适合我啊。。。轻轻抚著明池旁的垂柳，我心里叹了一口气道。
"柳少傅要去哪里？"静静的站了一会，正想转身离开琼林苑，就听到一道低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少傅不怕陛下责怪吗？中途离席却连一声招呼也没有打。"来人一脸戏谑的看著我问道。
"王爷也打算离开吗？"想过是太子，或是秦易，却始终没有想到竟是他。我见他没有恶意，就微微一笑问道。
"柳少傅。。。"
"那晚对不起，是我太意气用事了，害你吹了一夜的冷风。"我心平气和的说道。
"没。。我。。。本王。。。没放在心上。。"或许是惊讶我没有以前的冷淡，他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我。
"你若是不想阻止我离开，不妨同我去辉影楼喝一杯，我请你，算是我的道歉。"
"好。"他爽快一笑点头答应了。

 

54（1）

今天真是奇特的一天，我和自己最亲近的人‘闹翻'了，却和自己不算敌人的敌人坐在屋顶喝酒。
"虽然那晚是我不对，不过你当时的语气实在过於嚣张了。。。呵呵。。。"没有内力的我早已感受到了七步醉的威力，一坛子酒下肚後我也顾不得所谓的尊卑礼仪，一咧嘴便朝身旁面无表情的人笑道。
"你醉了。"他看了看我，突然露出了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呵呵。。。你这个人实在小气。。只是被我洒了点醉梦散就一直记恨在心里，还在朝会上处处针对我。。。。。"
"柳少傅，你醉了。"他是个怪人，抬头将一坛子酒灌进嘴里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呵呵。。。"
"你别再喝了，我送你回宫。"扯过我手里的第二坛七步醉往楼下一抛，轻轻一把揽住我後就将我带到了地面上。
"我不想回去。"醉的有些迷糊，头晕晕的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我送你回家。"
"不。。。"
"我跟你回王府。"
"你在说笑吗？"他略微皱眉有些不悦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