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們喜歡和結一起玩，我知道，可是，父親要他暫時當小鬼們的臨時褓母，我當然會不高興，結來這裡不是要做這種事的，是要他來療傷的…

可是，看到結看著小鬼們時的微笑，讓我非常震撼，心跳加速…這是心動嗎？為什麼只是看到他的笑容就會這麼震憾？難不成和父親說的一樣…我喜歡他？

喜歡嗎？很久沒有這種心情，自從和第五任女友分手後就沒有這種心動的感覺，搖搖頭，別再想了！現階段要以幫結療傷為主，如果小鬼們是一帖良藥的話，那我不反對

「啊！」

「太一！」

才剛在晃神，太一就從樹上掉下來，還好有結跑過去接住他才沒事，不悅地看著剛闖禍的小鬼，小鬼低著頭不敢抬頭看

「不要生氣，燎」

「這麼危險的事，不教訓他一下不行」

「不要怪他，我的弟弟和太一一樣大，看到太一就想起小烈，他也是這麼皮」結微笑著

「太一，這次是結替你說情，不然有你好看的」

今天結笑的次數變得好多，是因為小鬼們嗎？

有點不甘心…可是，可以讓結笑的話，也只有忍耐了…只是，小鬼一天到晚黏著結也就算了，還連睡覺時也不放過結，把他搶過去害我…

唉～一個人望著自己的房間，怎麼會有種空虛的感覺，半夜，突然驚醒…下意識地走到結和小鬼們的房裡，一進去就聽見結細微的呻吟聲

「不要…不要走…智…不要…」

走過去抱起結，沒睜眼的結很自然地伸出手抱著我的頸子，然後才停止呻吟，可是眉頭還是糾著，看來還是不行…結心裡的那個洞太深太大…

「我們回房睡吧！」

抱著他回到房裡，替他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然後又抱著他窩進被子裡，結好像是找到安心的地方一樣，眉頭舒展了開來

「我在這裡，結，睡吧！」

像是聽見話似的，結收緊雙手像是要揉進他的身體裡一樣，輕拍他的背在耳邊輕聲

「我不會離開，放心」

9

沒過多久，東京下了今年第一埸初雪，三個小鬼依舊不畏風寒地在店裡黏著結不放，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今晚的客人特別多，連桃子姐和做臨時褓母的結也被叫來幫忙，這個工作結之前有做過應該是沒問題，可是桃子姐卻匆匆忙忙地跑來廚房要我回房裡去

「怎麼了嗎？」

「結遇到他的家人…結嚇到跑回房裡…」

二話不說馬上跑回房裡，一進去就看到把頭埋在雙膝裡背對著的結，挨在他身旁，他沒有反應…我伸出手抱著他

「結…」

結沒有回應，嘆了口氣…現在還是讓他一個人靜一靜，走出房間來到自家客廳，一踏進客廳就看到好多人坐在那裡

我並沒有見過他的家人，只能憑感覺猜測，那位掩面哭泣的婦人應該是他的母親吧…在一旁不發一語的，應該是他的父親吧…

「燎，小結如何？」

「讓他靜一靜比較好」

「我兒子在這裡打擾你們了，我想把他帶回去」

什麼！睜大眼…你們沒有權利帶走結，是你們放棄結的不是嗎？正想要和他的父親理論時，父親笑笑地看著結的父親

「與那嶺先生，先別這麼衝動…我是不知道你們和小結到底發生什麼事，可是，要不要回去這件事只有小結才能決定，不是嗎？」

「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

「你們已經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了不是嗎？」忍不住地朝結的家人狂吼

「這…」結的父親瞪著我說不出任何話

「小結真的不肯見我們嗎？」在一旁啜泣的婦人抬起頭來問

「我去問問他」

走到房間的這段路，我走得特別慢…因為不想問結…不想聽見他說要離開，可是，或許回家對他而言是好的…二個想法在心裡互相對抗著，來到依舊安靜的房裡，結還是動也不動

「結，你想回去嗎？」

「你在趕我嗎？」結抬起頭來，眼中有著一絲絲的落莫

「沒有，我不希望你回去，可是，你的父母現在在客廳等你的答案」

「想回去嗎？」壓下心裡的矛盾又問了一次

「我…已經回不去了…」

結緩緩地說出他的決定，聽完他的話，旋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回到該在的地方，鬆了一口氣…結下了決定，那就沒有理由理會讓他回家的想法，這是我的私心，實在不想讓結回去…

「那就常寫信回去報平安吧！」微笑著看著結，他點了點頭

把結的想法告訴結的父母，他的母親哭到要離開時才含淚要我們多多關照他，他的父親則是冷著一張臉，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什麼…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只要結肯留下來就夠了…

當天晚上，父親把我叫進他房裡，要我說明在結身上發生的事，於是，把所有結和智的事告訴父親，父親聽完只是嘆氣

「“問世間情為何物”這個問題無解吧…」

「結心裡那個黑洞太深太大，我有時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封住這個洞的能力」

「如果連你都放棄了…那大概沒人可以救得了他，對自己有自信一點」

10

為了應付父親承接下來的工作，連我都被迫向學校請假去幫忙，想到要讓結一個人去上學我就很不安，擔心他會不會有事…直到送他到校門口時都還不放心

「一個人沒問題」

「有什麼事就打電話，飯店的電話有帶嗎？」

「在記事本裡」

還是非常不安地看著結，結摸摸我的臉…

「我沒事的，你快去…不然被老爹罵就不好了」

「那我走了，放學時我在校門口等你」

回程的路上不知回頭幾次，就是覺得心裡沒辦法安靜下來，好像有什麼會發生似的…

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在父親的允許下，溜出來接結回家，在校門口等了許久不見結的影子，於是走進學校裡找結，教室，操埸，樓頂，體育館…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沒有他

「燎，你在這幹麼？」

「山本，你有沒有看見結？」

「與那嶺？喔！他在中午時就被家人帶回去了，還引起不少騷動…喂！燎，你去那？」

衝出學校跑到結的家裡，這裡我只來過一次…在把結接回家之前，曾經抱著神智不清的結來看他的家，雖然沒有進去…

表明身份後被一位老者請了進去，一進了結家的客廳就見一個大型版的結坐在主位上，坐下來後那大型版的結開了口

「我是結的哥哥，與那嶺 空」

「空大哥，結是不是在這裡？」

「爸爸交代我把他帶回來，住在你們那只會添麻煩而已」結的哥哥靜靜地看著我

「一點都不麻煩！我家的人都很喜歡他，希望他留下來」雖然對於他的態度感到非常不友善，想要再說什麼卻…

「很抱歉，結不回去那裡，我明天會派人去收拾他的東西，你請回吧！」

「把結交出來！」意識到回家並非是結的本意時，我朝著他大吼

「彌伯，送客」

剛才的老者領著二個人走進來，裝扮看起來像保鏢的二人，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往外拉，掙扎著卻掙不出…一直到客廳的門口實在忍不住又再大喊

「把結還我！你們已經不要他了！」

「我們不要的是同性戀的結！」結的哥哥怒吼著

我楞住了…同性戀在結的家人眼裡這麼罪不可赦嗎？

突然間，有點了解為什麼結選擇和家人斷絕關係…因為他的家人根本打從心裡厭惡同性戀情，再一次發現結的勇氣…可是，總覺得結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沮喪地回到家裡，沒說什麼就往房裡去…結，還見得到嗎？躺在榻榻米上看著天花板，嘆了好幾口氣…然後父親的大臉就出現在眼前

「哇！老爹，你別嚇人好不好！」

「小結的家人怎麼說？」

坐了起來，盯著父親看…他怎麼知道我去結家裡？

「猜也知道，說吧！」

把和他哥哥的對話完封不動轉述出來，父親臉色變得有點沈重，我們沈默了好一會兒，父親只是拍拍我的肩然後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結，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希望明天到學校可以看到結，在期待下早早入睡…

可是，我的期待還是落空，結的家人替他請了長假，之後，不知去了幾次結的家卻都被趕出來，經過了三個星期，想見他的念頭愈來愈深，上課時想著他，工作時想著他，連睡覺時也想著他…

結，好像病毒一樣佔滿整個腦子

「今天又去找小結？」

「嗯，還是沒見到…不知道他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在半夜做惡夢？」看了看父親

「我不知道…對一個人的想念可以這麼深…」我苦笑著

「明天，我去見小結的父親談談」父親拍拍我的肩安慰著

可是，正當忙著晚上的工作時，結的母親突然來訪，她見到我就跪了下來

「求求你救救小結，拜託！」

11

「伯母，不要這樣」

和跟著來的小女孩把結的母親扶起來，小女孩說她是結的妹妹，與那嶺 香，邊哽咽邊告訴我，結那天是硬被帶回去的，回去以後不吃不喝

就算逼他吃掉沒過多久，就都全部吐了出來，現在只能靠打營養劑維持生命，結…又回到智死後的那個結了嗎？

早知道會這樣，那時用強的也要把他帶出來才對！

心裡帶著懊悔，走回廚房動手熬粥…就和那時一樣…

在廚房裡待了八個小時，然後帶著成品來到結所在的醫院，單調的病房裡躺了一個人…那人手臂上扎著針，點滴慢慢地流到他的體內，才三個星期…結…就變成這樣…二頰凹陷，臉色蒼白，皮已經貼到骨頭上，還有黑眼圈…天啊！這些日子他是怎麼過的？

面容枯槁的結，是第二次見到，第一次見到覺得結很可憐，第二次見到心卻糾得緊緊的，心裡一酸，想哭…

拼命忍住想哭的衝動，走向他，像是感到有人靠近…結睜開了眼，看到我就露出微笑

「我餓了」

淚水還是停不下來，我還是哭了…帶著哭音對他笑

「我知道，所以做了你喜歡吃的」

扶起結，一口口餵結吃下好不容易做好粥，結就這樣全都吃光，擦擦他的嘴然後溫柔地笑

「好吃嗎？」

「嗯」結笑得好甜

不自覺地輕輕撫上結的臉龐，用手指輕觸他的唇，慢慢在上面遊移著，結一把抱住我身體顫抖著

「我不敢睡…我…」

「我知道，我在這…你不會再做惡夢」輕拍結的背我柔聲地說

「不會離開？」

「不離開」

抱著結有點瘦的身子，感受結的體溫，心跳…心裡那個模糊的地帶漸漸清楚了起來，我知道了，這種感情是什麼了…

所有為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喜歡結，對於自己的結論並沒有很驚訝，好像是答案早在那，好似只是把它挖出來再確認一次罷了！而現在，我已不再迷惘…

花了些許時間終於把結哄睡，愉快地走出病房…就看到結的父親還有父親面對面交談中，結的母親握著結的妹妹的手笑著說

「小結吃了！小結不會死，小結不會死」

結的父親看起來臉色依舊沈重，結的哥哥則是沒有表情地望著我，對他禮貎性地笑笑

「與那嶺先生，把你兒子交給燎吧！我保證小結在我家不會受到任何委屈，要是我兒子敢拋棄他，不用你動手我就先宰了他」

「要讓結走回頭路嗎？」結的哥哥冷笑著

「只有走回頭路才能保住他的命，不是嗎？」直視著眼前的人

「只要小結活得好好的，就算是同性戀也無所謂，對吧！爸爸」結的母親看著結的父親語氣誠懇，結的父親嘆了口氣，態度已不像先前那般強硬

「也罷，結就交給你們照顧了，請你好好對他」

「謝謝你，伯父」

「該謝的人是我」

結的父親看著我，語氣中雖有感嘆，可是，臉上的沈重感也已經不在，我知道他其實是很疼結的，只是他的哥哥眼中的鄙夷還是存在，依舊不屑地瞪著，苦笑了一下，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種事

時間的戀人 (12)

了解自己的感情後輕鬆多了，削著蘋果，注意到結的視線一直看著我，切了一塊蘋果給他，結接過就往嘴裡塞，臉上掛著滿足的表情

結開始進食後一個星期，醫生告訴我們已經可以把他帶回家休養，只是結的母親堅持要他多觀察幾天才肯讓他回我那裡

每天，他的母親都送補品來給他，結雖然全都吃掉…可是，我知道他吃得很勉強

「你不喜歡伯母送來的東西？」結搖搖頭，吃掉手中的蘋果後看著我

「太多了，有點吃不消，而且…燎的東西真的…比較好吃…」

最後的“比較好吃”結是以極小的聲音說出，對他笑笑，對於結愈來愈認同我做的料理，真的很高興…

結住院的日子我每天都會來陪他，因為怕他半夜做惡夢甚至是睡在這裡，要不是伯母的要求，我早把結帶回家裡，至少，晚上不用睡得那麼辛苦

「結，我帶吃的來給你」才剛想起伯母，她就出現了…手上還拿著吃的

「媽，太多了…我…」

「你好不容易有吃東西，所以要多吃點，對吧！燎」

「是啊！伯母一定花了不少時間煮呢！」

「哦」結低下頭去，很難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而他的父親總是在他入睡後才出現

「伯父…」

「不要吵醒小結」

伯父愛憐地摸著結的額頭，然後看看我們交握的手

「不這麼做，結睡不著」我解釋著

「聽你父親說，你們都抱著睡…」

「嗯，因為不這麼做…結就老是睡不好，會做惡夢…然後不敢睡」

「我知道，那幾天…結一睡就會做惡夢，所以死都不肯睡」伯父寒暄了幾句就離開

根據這些日子的觀察，結的父母還有妹妹都常出現在病房裡，而他的哥哥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見他來過，而結的弟弟因為年齡太小所以從沒有來過，果然…他哥哥對於結和我事還是很感冒

在醫院多躺了幾天，結終於可以出院，伯父特地要司機送我們回去，和伯母坐在結的二側，伯母一路上都緊握著結的手哭，結只是不斷拿著遞給他的面紙替伯母擦眼淚

「到那裡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嗯」

「三餐要吃，知道嗎？」

「嗯」

「要是有什麼事要馬上打電話回家，知道嗎？」

「嗯」

在這種規律的問答中，回到鈴鹿…結的母親並不打算進去，只是在門口依依不捨，結則是沒說什麼，只在結的母親坐上車離去前對她說了聲“對不起”，拉著他的手回到久違的家裡，父親來門口迎接他的歸來

「歡迎回家，小結」

「老爹…」

「快進來吧！燎去接你之前準備了好多吃的」結轉頭看著我

「因為你需要好好補一補才行」對他微笑著表示

「好好養病，然後早點到店裡幫忙」

「老爹，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沒好氣的看著父親

「哈！哈！」

就知道父親沒安好心，一定是有目的…不管還在大笑的父親，牽著結的手進門，只是，店員對結的敵視還是不減…雖然知道是誰帶頭的，還是不能指責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