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却在此时伸出手拉住了陈昊缓缓道：“陈昊，你不说，我来说。”

“什么？”陈昊惊讶的看着路虎。

“我知道你为什么枪杀江平南，本来我想着如果没有人问，我就不会说，但是既然姬曌想知道，那我就会告诉他。”

“老虎，你到底知道什么？”陈昊更惊了。

“陈昊，坐下来吧，其实我也知道事件的真相。”李诚缓缓道。

陈昊讶然望着李诚，忽然抬头向司空贤望去。

司空贤耸耸望：“你不要望着我，我也知道。”

姬曌反而惊讶了：“你们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难道只有我不知道？”

司空贤看向他笑道：“我以为你也知道，只是像我一样闭口不言。”

“坐下吧，陈昊，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路虎说。

陈昊坐了下来，沉默半晌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一次调查组解散之后，我和李心爱警司一起回西区，在路上我还充满疑惑地问起李警司对搜查令事件的看法。当时李警司很平静但是也几乎是很肯定的说，一定是警察内部的人所为，而且肯定是当年曾经在余廷轩身边做过卧底的人所为。我问她有什么凭据，她说没有，只是以一个女人的慈悲心怀有这样的看法。所谓活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路虎缓缓道。

陈昊看了路虎一眼，为路虎倒上一杯酒。

“后来我决定去调查这件事情，然后发现当年曾经有七位同事被派到余廷轩身边卧底，其中就包括江平南，而且江平南卧底时间最长，有一年。七位同事后来都被揭穿身份，重回警察部队之后，有二位辞职去了加拿大，有三位转为警察部礼乐部门的文职人员，只有二位还在做刑警，其中就包括江平南。当时为什么怀疑到江平南，因为我查了资料发现，江平南曾经在物证科工作过一段时间，而且当时余廷轩受审的那段时间，另一位同事正在休病假，所以只有他最令人怀疑。”

“老虎，这些资料我们不可能拿得到，你是怎么知道的？”姬曌问。

“是我请李警司帮我查到的。”路虎说。

“哦。”

“在我打算去找江平南质询的时候，李警司还曾经跟我谈过一次话，她问我有没有想过揭露江平南所造成的伤害？对江平南本人的伤害，对怀抱正义理想的手足同袍的打击。她对我说警察不是万能的，有的时候惩治罪恶的成本太过高昂的话，就必须学会放手。当时我也有些犹豫不决，谁知就在这时听到陈昊误杀江平南的消息，那时我还有些庆幸，以为到底是上天慈悲，让警察部除去内奸的同时，又保护了江平南的名誉。”

“那江平南死后你还继续调查了吗？”姬曌问。

路虎把眼望向李诚。

姬曌望向李诚：“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原因跟你一样，不相信陈昊误杀了人。当时真傻，是抱着为陈昊伸冤的心态私底下帮陈昊做了弹道试验，可是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我正在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报告上去的时候，路虎来找我，他是来询问江平南有没有做尸检的，本来循例是要尸检的，但是江家人提出不尸检的要求，所以江平南的尸体就直接从医院拉回了灵堂。我看路虎好像在调查这件事，所以就把弹道试验的结果告诉了他。”李诚轻声说。

“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呀？”陈昊说。

“本来是说明不了什么，可是后来李警司查到了江平南的详细资料。那个时候李警司已经升任高级警司，可以接触更高级别的机密。”路虎看着陈昊说。

陈昊仍然不语。

“江平南是个有特殊特质的人。我们人的心脏一般都在左边偏正中的位置，但是他的心脏却是在右边。那就足以说明医院开出的结论说什么一枪击中心脏致死是瞎话。所以我就又查了当时为江平南主诊的医生，才发现那个家伙居然是江平南的表哥。也是陈昊高中时期的同学。也许就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陈昊平时才会特别照顾江平南。最后我又去查了当天陈昊的出更记录，发现陈昊在事发的前一天特意和另一组人员对调了工作现场，而那个对调了的现场，正好离江南平表哥所在的医院最近，而且当天也正好是江平南的表哥负责急诊车。所以这一切都是一个预谋，其目的是让江平南逃避追查。”路虎说。

陈昊看着路虎，欲言又止。

姬曌看了看二人，把目光转向司空贤：“神贤，你呢？”

司空贤笑道：“你们知道我一向喜欢到深山老林去闭关修练的，去年我再次去闭关的时候，偶然碰到海妮。”

陈昊微愕的看着司空贤。

“当时海妮给我的感觉是匆匆匆忙忙的，好像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的样子？忽然间——”

“你的第六感又来了是不是？”姬曌笑道。

司空贤点头：“对，所以我就跟踪了海妮，在一座农场我见到了江平南，当时江平南赤祼上身在劈柴，很明显能看到左胸上的枪痕。”

陈昊听到此处，长叹一声。

“结尾就由陈昊来结吧。”路虎说。

“没什么可结的，江平南跟我说了，是他偷了搜查令，他真的很内疚，可是又无法看到余廷轩被送上电椅，毕竟当初他做卧底的时候，余廷轩没有杀他。他本来想去自首，可是我说自首有什么用，除了令同袍手足心寒之外。”

“所以就想了这个办法让他逃避现实？”姬曌缓缓的说。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陈昊缓缓的，坚定的说。

四个人都沉默不语，这时，酒吧的灯忽然亮堂起来，陈昊听到身后传来宋飞扬的声音：“陈昊，总警司想见一见江平南。”

陈昊惊了一下，赶紧站起身回头，就看见宋飞扬与姒博。

陈昊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深山，农庄，江平南听到了久违的警笛声，他缓缓的挺直身，抬起头，望向来路。江平南看到穿着笔挺的督察警服的陈昊，也看到从后面走下来的姒博。

穿着总警司制服的姒博。

不知为什么，江平南的眼睛一下子就迷雾重重，他猛地立正，向姒博行了个标准的警礼。陈昊望向姒博。

姒博并没有回礼，只是沉默的看着江平南，久久，他对陈昊说：“带他回去。”

说完，姒博自己先上了车，从头到尾，木无表情。

“平南。”海妮在身后唤。

江平南回身，看到妻子，走了过去轻轻抱着她，轻轻吻了她一下说：“等我回来。”

海妮轻轻点头。

江平南钻进警车，平静的随陈昊，姒博离开了山庄。

不久后，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报道了江平南获罪入狱的消息。江平南正式服刑的那一天，余廷轩的手上正拿着有江平南入定罪的新闻报纸在看。但是他真正见到江平南，却是在一周后的囚犯放风时间。

“江平南！”余廷轩的声音洪亮。

江平南看向余廷轩，端详着，缓缓道：“监狱到底比不得家里高床暖枕，你老多了。”

余廷轩大笑：“我们好不容易重遇，怎么就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

江平南淡淡笑了笑，转身要走，余廷轩叫住他：“虽然最终我还是在监狱里，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我只是报你不杀之恩，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想你谢我。”

“为什么？”余廷轩颇有深意的笑道。

“不为什么。”江平南淡淡的说。

“是因为你是警察而我是贼的缘故吗？”

江平南不语。

“可是你根本就不是做警察的料吗？又没原则，又没刚肠。”

“那我也还是忠，你呢，进了监狱还死不改悔，做贼就这么好吗？”江平南啐道。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余廷轩反问。

“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你还真得说清楚了。”

江平南懒得理他，转身走了。余廷轩想拉住他，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第二天，余廷轩又在放风的时候逮着江平南，追着他问：“你昨天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我进了监狱还死不改悔，好像话有所指啊？”

“难道不是吗？外面都在说你是最近新兴起的杀手组织黑龙会的幕后老大。”

余廷轩愣了一会笑起来：“你从哪听说的？”

“我那些警察朋友都这么说，难道他们还说错了？”

“那你认为呢？”

“我有什么好认为的，难道我不信朋友，信你？”

“你真的认为我会这么无聊吗？在监狱里都想着怎么杀人放火？”

江平南瞪了余廷轩一眼道：“我觉得我才无聊，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么多话？”

余廷轩又哈哈一笑：“那不都是因为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吗？”

第18章

“我怎么沦落了？”江平南莫名其妙的反问。

“我看报纸上说你在深山里躲了四年，可真够你受的吧，这和我在监狱里坐了四年牢有什么区别？肯定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余廷轩说着指了指其他的犯人笑道：“跟我一样啊，你看这些人，都跟我不是一个层次，平时我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五年闷死了，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设监狱了？”

“为了惩罚坏人呗。”

“什么惩罚坏人，那是要把人活活闷死，真是一点人权没有，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一枪崩了算了。”

“你就这么想死？”

余廷轩长叹一口气说：“说实在话，我啊，不死也要死了。”

“什么？”

“你不知道我得癌症了吗？你的警察朋友没告诉你？”

江平南看了余廷轩一眼没说话。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我得癌症了，我啊，这一世还真不想跟你说一句话。”

“为什么？”江平南一愣问道。

“初见你那会，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跟你特别对味口，能说话，那时我还真是没怎么防着你呢。哎——谁知道你居然还是个卧底，知道你的身份后真的恨得我牙都酸。要不是迷信，以前没杀过卧底，中途突然杀卧底不祥，我还真的是想把你分尸了。”余廷轩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露出一丝狠意。

江平南看着看着都觉得后背有些凉嗖嗖的后怕。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杀你的。”

“你不杀我，难道你还想杀别人？”

余廷轩笑了笑不语。

“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黑龙会的幕后指使？”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余廷轩反问。

“因为我想知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因为——”江平南长叹一声道：“因为虽然你是贼我是兵，可是我还真的不希望你这么坏。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坏得这么没品，连暗杀这样的勾当也做。”

余廷轩哈哈大笑，伸手拍拍江平南的肩膀道：“你呀，真的太滥情了，你这样的人，当初警察部怎么会要你的？”

“你？”江平南真的生气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玩儿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是黑龙会的幕后指使者。你放心了吧？”

“你不是？那为什么你听我说黑龙会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肯定是因为你很了解这个组织。”

“我确实是很了解这个组织，因为——”

“因为什么？”江平南追问。

“因为我还有一件心愿意末了，要找他们帮我了了这个心愿。”

“心愿？难道你还要杀人？你，你不是想杀我吧？”江平南一惊道。

余廷轩又一笑，近乎戏谑地看着江平南笑道：“你啊，还是个小雏鸡呢，杀你，我就够了。”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就——”

余廷轩突然把眼一凛，盯着江平南，江平南看到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一颤，这种冰冷入骨的狠绝眼神，江平南只见过一次。那一次就是当年余廷轩将自己的对手活埋的时候，也是因为那次目睹了余廷轩将人活埋时的冷酷无情，才促使江平南最终下定决心要把余廷轩绳之以法。可惜计不如人。

看着余廷轩的眼神，江平南心中也有些凄凉感慨，这人世间啊，真的就有不能饶恕的灵魂。

“你知道吗？我了解过黑龙会，他们不但会杀人，而且会按你的要求去杀人。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求过什么人，但是，现在我要死了，这件事一定要做，如果不做的话，下到地狱也不会甘心！”

“余廷轩，你一定要到死都手染血腥吗？停手吧。”

余廷轩笑了笑：“江平南，我跟你啊，还真是有缘份，想不到我快死了，你居然会在监狱里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住？有你在，我都不想保外就医了。”

江平南怒目而视，余廷轩把眼一冷道：“你知道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所以啊，就不要多费心思了。好好的陪陪我吧。”

江平南目视长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姬曌，陈昊，路虎，神贤，你们四个赶紧把余廷轩过去犯的案子全部重新核查一次，找一找有没有余廷轩最痛恨的对手还没有被他干掉的。”宋飞扬拿着档案出现在门口对四个部下说。此时的四个人正各有各忙。

姬曌忙着打游戏。

司空贤正坐着冥想。

陈昊在低声下气的向女朋友打电话道歉。

只有路虎最乖，什么闲事也没做，因为他正躺在沙发床上呼呼大睡。

姬曌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看向宋飞扬：“头儿，怎么啦？”

“余廷轩还想杀人。江平南说他不是黑龙会的幕后老大，但是他确实请了黑龙会帮他杀一个人。”宋飞扬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补充道。

“什么人能这么荣幸，余廷轩要死了都不能忘了他？非得拉他一起走黄泉路？”姬曌笑道。

“除了你还有谁啊？他这一辈子不就是败在你的手上吗？”路虎坐了起来笑道。

“如果他把我当仇敌，那也忐小气了，他做贼的，想都想得到有一日会被警察抓的啦。”姬曌不以为然的笑道。

“好了，好了，不要打嘴仗了，陈昊，你们四个快去查资料，查完资料之后去回访一下这些人，另外再看看有没有我们漏掉的人是余廷轩想要杀掉的。”宋飞扬说。

“是，头儿。”姬曌，路虎，司空贤都站了起来应道。

“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对不起，你都不听，不听算了，我要出勤了。”陈昊也及时的站了起来，对着手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啪’的一声关了翻盖。

“你干吗还要打电话去道歉啊，你干脆直接把这些女人都踹了，好好的找海伦回来吧。”姬曌说。

陈昊哈哈一笑：“我为什么要为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