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开戚家已经三个月了，起初，没有什么朋友的戚允恩曾经想过要到台南去找戚凯亭，但是又怕戚凯枫会找上门，所以他只好在高雄市区找一个便利商店店员的工作，利用之前所存下的钱租了一间小套房住，顺便学习一个人生活。

戚允恩晓得戚凯枫在他离开戚家后曾经四处寻找他，也知道戚凯枫在两个月前和吴亚云结婚的事；之后，过了没多久，他忽然发现自己每个月一定都会来报到的月事居然都没来，而原本平坦的胸部居然开始微微隆起，顿时吓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从离开戚家的那天开始，戚允恩就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怀有戚凯枫的孩子，直到他的身体出现异状，猜测到自已有可能怀孕了，这才鼓起勇气跑去药房买了验孕棒，回家躲在厕所验孕。

结果，当真如他的猜测一样，他怀孕了!而且怀孕的时间就是在他们的初夜，只是，男生怀孕对世人来说可是一件既恐怖又惊人的事情，所以戚允恩害怕自己怀孕的怪模样会吓到其他人，会和戚母一样直嚷嚷他是妖怪。

因此，戚允恩以自己清秀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和一对水亮眼眸，加上不明显的第二性徵（喉结）、比一般男生娇小的身材和常常被别人误以为是个女孩子的优势，向别人谎称自己的性别，而且在怀孕之后他的身上就多了一股孕味，反而更能轻易蒙混过去，已就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性别。

但是，怀孕三个月的戚允恩一直没办法去医院做产检，也不敢到台南找戚凯亭帮忙，因为他怕被戚凯亭知道自己怀孕的事之后会抓狂的跑回去揍戚凯枫，还会要求他拿掉这个孩子。

我不要，这个孩子是老天爷怜悯我所赐给的，我才不要因为产检的问题失去孩子!

「恩恩，你去收银台顾着，货我点就好。」

和戚允恩配班的工读生是一名研究生，大他八岁，知道戚允恩怀孕后一直都很照顾他。

「喔，那这个就麻烦你了，林大哥。」戚允恩将点货的纸笔交给林志生，乖乖回到收银台站着。

「恩恩，那边有椅子，老板说没有客人要结帐的时候你可以先坐椅子休息。」

戚允恩顺着林志生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把椅子，「谢谢!」将椅子搬到收银台里，疲累的坐着休息。

怀孕后，戚允恩的体力大不如前，加上体内荷尔蒙的变化，让他常常感到身体有股说不清楚的不适，起初怀孕两个月的时候都还好，但是最近肚子里的宝宝却像是和他的身体产生排斥，常常在他入睡时感觉到宝宝不安份的胎动，肚子也会跟着胎动引起一阵一阵椎心的抽痛。

今天一早，戚允恩发现肚里的宝宝安份多了，可是，他去上厕所时却发现自己有轻微出血的现象，害他从早上一直不安到现在。

点完货，林志生走向背靠在墙壁的戚允恩，见脸色苍白的戚允恩额头上冒着一层薄汗，有些担心的问：

「你不舒服吗?差不多要下班了，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摇摇头，戚允恩忍着腹部带来的不适，对林志生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没关系，我可能是太累了。」

看了脸色非常差的戚允恩一眼，如果他真的只是因为累就好了，林志生知道戚允恩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可是，不论他的身体状况再怎么差都不会像现在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样。

「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我做就好，反正现在离下班只剩半小时而已。」

「真的不用啦!」

「如果你不现在回去休息的话，等等我就押你到医院打点滴，看你还敢不敢硬撑!」林志生知道戚允恩的脾气很倔强，如果不用他最怕的医院吓他的话，他肯定不会乖乖回家休息。

「呃!好、好，我现在就回去休息，林大哥等等记得帮我向老板说一声喔!」

一听到医院，戚允恩马上振奋精神，因为现在的他不可以到医院，一到医院他的性别和异样必定会引起一阵骚动。

「你唷!一定要我把医院抬出来才肯听话!」林志生像哥哥般疼惜地摸摸戚允恩的头发。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害你的工作量变多了。」戚允恩对林志生感到非常抱歉。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嘛!哥哥照顾妹妹是理所当然的事啊，只是有件事我一直都不懂。」已经有女友的林志生将戚允恩当成自己的妹妹般照顾着，对于怀孕的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感到十分好奇。

「什么事?林大哥可以直说啊!」这段日子受到林志生的照顾，戚允恩早已将他当成哥哥看待。

「恩恩，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一个人住，没和家人在一起，还有，小孩的父亲呢?」

「......我的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在一场意外中去逝了，十八岁前我都是住在一个叔叔家，现在我已经满十八岁，不想再麻烦他们了，至于孩子的爸爸......他不知道我怀孕的事，而且，他已经在两个月前结婚了。」戚允恩不想说谎欺骗林志生，但也不敢将实情告诉他。

「什么?孩子的父亲在两个月前结婚了!傻瓜，为什么不要让他知道你怀孕的事?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干脆将拿掉孩子算了?」林志生一听到孩子的父亲两个月前已经结婚的事马上有点激动的大吼。

拿掉孩子?不行!

戚允恩绝对不会拿掉戚凯枫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连系着他对戚凯枫之间的爱，所以他绝对不会拿掉他。

「不，我绝对不会拿掉这个孩子，他是我现在唯一的支柱，没有他，我一定活不下去!」无奈的摇摇头，戚允恩忧伤地摸摸自己微凸的肚子。

「唉，我就说你傻嘛!好了、好了，你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如果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打通电话给我，我会帮你请假的。」看着明明很脆弱却故作坚强的戚允恩这么重视肚里的孩子，加上他提起孩子父亲时所露出的幸福模样，林志生实在没办法再对他说些什么。

「谢谢林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戚允恩乖乖听着林志生的话，拿起随身包包之后便向他说声谢谢，一个人先下班了。

望着戚允恩的背影，林志生不懂为戚允恩为什么要这么傻，宁愿一个人独自生下孩子也不愿意告诉孩子的父亲，这样的他真让林志生感到心疼。

◇　◇　◇　

离开工作的地方，戚允恩并没有立刻回家休息，反而因为觉得胸口闷闷的，不想这么早回家休息，独自一个人在街道上闲逛，可逛不到半个小时，戚允恩突然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痉挛，抚着肚子硬是走到附近的公园。

「宝宝乖，现在还不可以出来喔!」额头冒出冷汗的戚允恩忍痛摸着肚子，自言自语的对着肚子说话。

对怀孕一事仍懵懂无知的戚允恩根本不晓得该怎么照顾怀孕的自己，也不清楚肚子里的宝宝的健康状况，只能凭着感觉继续走下去。

经常会到公园散步的欧阳焕趁着放假，为了心爱的女人在台南、高雄两地跑，就为了替她四处寻找一位笨弟弟，找了一整天，有些疲累的他买好晚餐来到常来的公园，准备吃完饭之后好好休息一下，等会再继续找人。

欧阳焕提着餐盒走到比较清静的地方，找了一张没人坐的石椅坐了下来，动动疲累的身体，拿出餐盒打开，将餐盒拿近鼻子闻一闻之后，吃了一口，满足的喊道：

「真香喔!太好吃了，这家店的便当还是这么棒!」

一个便当不到一下子的时间就被解决了，欧阳焕收拾好空盒和垃圾，准备拿到距离不远的垃圾桶丢弃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那个人好像凯亭的弟弟喔!」

虽然只见过戚允恩一次，但欧阳焕对他的印象却很深刻，因为他没见过男孩子竟然会比女孩子来得娇柔、清秀；为了不吓到戚允恩，欧阳焕悄悄的靠近他，先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戚允恩，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将他带回女友那里。

没错，他是凯亭的弟弟，不过，他的样子好像不太对劲喔!

「你不舒服吗?」欧阳焕弯下腰，温和的问着。

强忍不适的戚允恩捧着抽痛的肚子，弯下身体让胸口靠着膝盖休息，一听到头顶传来关心的声音，立刻抬起苍白如纸的脸，看了出声的人一眼，「我只是肚子有点痛，休息一下就好了，谢谢你的关心。」说完话之后又弯下身体。

没事才怪!

身为医生的欧阳焕哪会看不出戚允恩的异状，于是便不顾他的反对，弯下身将他拦腰抱起；吓!身体突然腾空吓了戚允恩一跳，害怕会掉下而伤到宝宝的他，慌张地赶紧伸手抓住欧阳焕的衣襟。

「你......你要做什么?」

「小东西，你可别乱动喔，不然会掉下去的!」欧阳焕笑嘻嘻的对戚允恩说道。

废话!

戚允恩忍不住瞥了欧阳焕一眼，「我当然知道乱动的话会掉下去，但是，你是谁啊?突然把我抱起来想做什么?」

「唉，小东西，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欧阳焕眯着眼睛对戚允恩笑了一笑。

「大叔?你是大叔!」

「答对了!不过，小东西，我觉得你如果喊我一声欧阳大哥或姐夫的话，应该会比较好一点。」

「为什么?」

哈!这小东西的人不仅娇小可爱，连问话都这么可爱，难怪凯亭会这么疼爱他!

「因为我是你亭姐的男朋友、未来的老公，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叫声姐夫来听听啊!」老是以戚凯亭的未婚夫自称的欧阳焕，嬉皮笑脸的说着。

「嗯......痛......」可惜，欧阳焕的解说似乎抵不过戚允恩小腹所传来的疼痛。

「小东西，你到底怎么了?」欧阳焕凭着经验，觉得戚允恩的腹痛绝对不单单是一般的腹痛，一定有问题。

「好痛......肚子好痛......宝宝，不可以......」已经痛到意识有些飘渺的戚允恩，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揪紧欧阳焕的衣服。

「忍着点，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语毕，欧阳焕立刻抱着娇小的人赶紧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跑去，奔跑中，他隐约听到戚允恩喊着宝宝怎样的话，于是便困惑的缓下脚步往戚允恩的肚子望去，这才见到他手抚着的肚子好像怀孕三、四个月一般的微凸。

「不会吧!」欧阳焕有点小惊讶的看了戚允恩一眼，小心翼翼的问：「小东西，你是不是怀孕了?」

已经痛到说不出话的戚允恩感觉到肚里的宝宝好像待不住了，在担心宝宝会流掉的情况之下只好点头表示自己怀孕的事实。

「这样的话，我就不能随便找间医院带你去了!」

戚允恩是男孩子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但为了保护他，欧阳焕绝对不能让他怀孕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也不能随便带他去医院，所以他小心的将戚允恩放进副驾驶座，把座椅调整到可以半躺的斜度，让他半躺着，之后再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上他汗流浃背的身体。

「如果不想失去孩子就撑着点!」

闻言，戚允恩虚弱的点点头；见戚允恩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强撑着仅存的意志力不让自己昏过去，欧阳焕不禁蹙起眉，踩下油门，飞车将他送到自家开立的医院。

现下，欧阳焕觉得只有他们家的医院才能帮戚允恩保守住怀孕的秘密直到他生产，甚至于还可以继他爹地之后为他们的医院再添一笔男人生产的记录。

◇　◇　◇　

「笨蛋，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离家出走的事和家里的人大吵一架，还跟大哥翻脸!而你却在发现自己怀孕之后还不知道要来找我帮忙，你是以为我会和大哥-样不要你了，是吗?气死我了，亏我这么疼你......」

一接获戚允恩在欧阳焕家医院的消息，戚凯亭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赶过来，然后一看到病奄奄的戚允恩不但没有先问问他好不好，反而一见到他就劈头开骂。

「对不起......对不起......」

差点流产的戚允恩一见到疼爱自己的姐姐出现在面前，马上忍不住狂哭，将这段日子的委屈和被刚刚惊险的事吓着的情绪一次全部发泄出来。

「对不起?如果你真的知道对不起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这么担心你......」

戚凯亭在得知戚允恩差点流产，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简直心疼得要命，只是一想到他的笨行为就还是忍不住多骂了他几句；戚允恩难过的咬着下唇，皱着眉头看向一脸怒火的戚凯亭，不敢说任何一句话。

「好了，别再骂了，好不容易才帮他保住肚子里的宝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他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他情况好一点再说，好吗?」

欧阳焕知道戚凯亭是骂在嘴里疼在心里，加上担心她的责备会使戚允恩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会让好不容易才救回的宝宝又有危险，便适时阻止她再继续骂下去。

「小东西，别难过，你先好好睡一觉，不然你的情绪会影响到宝宝，你应该想要留住他吧?」坐到病床旁的椅子，欧阳焕利用戚允恩想要孩子的弱点要他多多休息。

「嗯，我想留住宝宝，我会听欧阳大哥的话好好休息，但是......亭姐......」偷偷看了还在生气的戚凯亭一眼，戚允恩虽然已经累到快要阖上眼，可仍在意她的感受。

欧阳焕随着戚允恩的视线看去，见戚凯亨正眉头深锁的瞪着戚允恩，不禁对她的倔强摇起头，回头再看看同样皱着眉头的戚允恩，伸手盖住他的双眼，「乖乖闭上眼睛睡觉，不准反抗，否则我就不帮忙哄你的亭姐喔!」

疲惫的眼睛一被欧阳焕的手给遮住之后更是睁不开来，而为了肚子里的宝宝而不敢反抗的戚允恩只好点头答应他的要求。

等确定戚允恩已经睡着后，欧阳焕离开床边，走向戚凯亭，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柔的道：

「不要再骂他了，你都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痛到站不起来，还咬牙忍着直要我救小孩，可见这个孩子对他有多么重要。」

肩膀上的手顺利让戚凯亭收起责备的眼神，忧心的看着欧阳焕，声音有些哽咽的问：

「他现在情况如何?」

「你放心，孩子暂时是保住了，但是......」欧阳焕有点难以启齿的顿住。

「但是什么?快说啊!」戚凯亭慌张的问。

「小东西的身体好像对肚子里的宝宝产生排斥，加上他本身的男性荷尔蒙多于女性荷尔蒙，所以很容易有流产的现象，如果想留住孩子的话，我想，可能需要借助你的帮忙。」欧阳焕非常认真的看着戚凯亭。

「我要怎么帮他?」

「如果我要你辞职，来我家的医院任职，你愿意吗?」

「如果是为了小恩，我愿意!」

戚允恩从小就因为异样的体质遭到排挤，也没有真正拥有过家人的爱，现在他深爱的大哥结婚了，他又怀了小孩，戚凯亭认为除了她能够帮他、支持他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他了。

「好，凯亭，明天你就回台南办理离职，我会留在医院照顾他，直到你回来。」

「谢谢。」除了谢谢，心情非常复杂的戚凯亭真的不知道还能对欧阳焕说些什么。

「跟未来的老公说什么谢谢!」欧阳焕笑得十分开心地拍拍戚凯亭的肩膀。

「谁说我一定会嫁给你了?」戚凯亭心里对欧阳焕的话感到一阵甜蜜，但嘴巴却很硬。

「我说的啊!」欧阳焕见女友羞赧的瞪了自己一眼，笑了一笑，「我去帮小东西办理住院，你留下来陪陪他吧!」

欧阳焕让戚凯亭先留在病床照顾戚允恩，自己则是去为戚允恩安排一下住院的事，顺便找某位有经验的长辈商量一下戚允恩的状况。

◇　◇　◇　

办好离职手续，戚凯亭决定打电话给戚凯枫，和他约在外头说话，因为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戚允恩的事，更不想让那个假惺惺的大嫂知道他们找到了戚允恩。

「凯亭，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回家说，一定要找我出来?」

接到妹妹的电话，戚凯枫顾虑到刚怀孕的吴亚云会乱闹脾气，干脆下班后直接到和她约定的地方赴约。

「哥，这件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包括爸妈和大嫂，所以才会邀你在外面谈。」

戚凯亭不能够保证戚凯枫一定能接受戚允恩怀孕的事，但是，孩子是他的，他有权知道孩子的存在!

婚后，戚凯枫冷淡的个性变得似乎更冷淡了，原本和父母亲不会多说上几句话的他，现在却因为吴亚云的关系连和他们碰面都会觉得很烦，要不是挂念她现在怀有身孕，不想她的情绪影响到肚里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