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居之思华年————秦人秦鬼
秦人秦鬼  发于:2010年09月19日

关灯
护眼

从回忆中清醒的李义山苦笑着,为什么要想起来那句话,那句让自己每每在午夜梦回之后都能肝肠寸断的那句话。令狐子直看着眼前的李义山,脸色苍白着,两只手捏着紧紧的拳头,骨节泛着白。

愧疚从心中涌出来只用了这一眼,令狐子直明白这一生恐怕都没有办法再去磨灭这件事情为李义山带来的伤害,即使自己用剩下的时间来补偿都没有用,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放手让他就此离去。

看了看院墙外的天空,令狐子直微微的笑了,大厉的天空怕是要变颜色了,自己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将李义山紧紧的拴在身边让他再也不离开自己半步。

出声唤醒了沉浸在伤心中的李义山“明日的醉仙楼之约,可不要忘记了!”,其实说不说这句话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自己不会放李义山一个人独处,可实在舍不得看下去那个人痛苦的神情,便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恩”李义山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了句“我们回房吧!”。令狐子直欣喜若狂,原本以为义山会一个人住,自己本是打算就是豁出去这张面皮都要挤到义山房中,没有想到义山竟然主动的说要住一起,他用了“我们”!

看了一眼笑的有些呆的令狐子直,李义山哭笑不得。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不顾风雅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气质在。伸手去抓住令狐子直的手,两人慢慢的向屋内走去。

自己可是答应他,算是最后的一点回忆的。其实也是李义山自己私心作祟的想要留下些美好的记忆。将来离开长安浪迹江湖的时候,总还是有些可回想的过去,有些可以微笑的美好日子。

令狐子直心中自是明了李义山的心思,可他怎么会轻易的放跑李义山,当日那么说下来只是为了让他安心的跟自己回来长安,只要回了长安,自己就可以再做打算。

令狐子直每每回想起这一年多来锥心刺骨的日子,都会刺痛的不能呼吸,这样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多过一秒。这一次如果李义山再想要离开自己的身边,除非自己跟他一起走,他再也不会放开李义山半分了。

第九章: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醉仙楼并非长安城中最大的酒楼,可却是最让人称道的一家。醉仙楼的菜肴是长安城里最精致的,据说掌勺的本是宫中御厨,退隐之后来了这醉仙楼。醉仙楼的布置是全长安最雅致的一家,并没有设大堂,进去之后只是个等座的小厅,放着一扇屏风与楼梯隔了开来。

雅座一共只有七间,去的晚了要不就在小厅里喝着午子仙毫聊着天等着,楼里还会附送爽口精致的差点,或者您可以预订下明天的时间届时再来。一时之间,长安城里的贵介公子趋之若鹜。

李义山看着眼前这酒楼,也是很久都没有来过了。令狐子直走在前面,两人刚迈了半只脚进门槛,机灵的小厮就应了上来“令狐大人,王大人在二楼的笑忘阁里等着您了!”令狐子直微微的一笑,将手中的碎银子递了一块过去,那小厮急忙点头哈腰的更是殷勤的让人受不了了。

推开隔间的门,那个雅座甚是宽敞,王行重立在桌旁拱手道“子直兄,义山,别来无恙”。“大哥”“行重何必客气”两人同时回了声出来,三人相视而笑着。

李义山看着诺大个雅座中在他与子直进来之前,就只看到王行重一个人,李义山有些疑惑的问着“月明怎么没有来?”提到月明,王行重的脸色温柔了许多,却还是带着些忧虑“她身子太弱,不想她出来吹风”。

李义山脸色一黯“大哥,都是我没用”,令狐子直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慰他,李义山觉得心里温暖抬头看着子直笑了笑。“义山快别这么说!归根到底都是我……我若是早早退了那亲就好了!”王行重不再言语,两眼迷茫的看着窗外。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令狐子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之间还想不出什么话来。刚巧在这个时候,窗外的街面上起了骚动,三人立在窗前往窗外望着。

当街的百姓都自动的分开站到了两边,只见远远一队骑兵整整齐齐的排着队走了过来。打头的青年穿着元帅服,气势极为的威武,身上艳红的披风微微的被风吹起。

“我道是谁好大的排场!原来是进之回来了!”令狐子直朗声笑着,底下骑着马的人好似听到了一般微微的抬了抬头,却好似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又往前走去。

晁进之是武威大将军晁峰的儿子,两年前被封为护国将军北上护卫疆土。晁峰两个月之前奏请皇上,说自己年迈想要让儿子回来承欢膝下,人人都能感受到晁氏父子的野心,可皇上偏偏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令狐子直暗暗在心中盘算着,与王行重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大厉王朝的天色恐怕要不太好看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吃着饭菜,李义山却突然开了口“大哥,我等下能不能去看看月明?”“这怎么不行,月明是你的娘子,你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令狐子直突然笑了说着“那我与义山一起去行重府上叨扰,不知道可以吗?”,王行重放下筷子“这怎么不行!”。

李义山见到王月明的时候,她正倚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发着呆。“月明”李义山出声让她回过神来,她脸色看着比在泾州的时候好了许多。她脸上盈盈的有着笑意“义山”,清脆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两人坐在桌前绪绪谈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点燃了桌上半截的蜡烛,一阵青灰色的烟气冒了上来。看着眼前摇曳的烛光,李义山突然想到自己成亲的那一夜,也是这样的半截红烛。

王月明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音来“那一晚,你可是喝得烂醉的进来,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呐!”。

李义山也笑了,想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就看到王月明坐在床边上看着自己红唇微启,本以为她要怪自己洞房花烛夜不解风情的烂醉如泥,谁想到她却扔下了一句话“李义山,你休想碰我半分”。

李义山当时呆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自此之后,成亲这么久他都未曾与王月明同睡过。成亲的第二夜,在王月明缓缓的诉说中才明白了这个少女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是与她有着嫡亲的血缘关系的哥哥。

这人与自己有着同样的伤,两人心中都是这样的想着。王月明知晓他与令狐子直的关系,那时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她与哥哥一同去令狐府拜访。

在回廊的深处,看到了隐在廊柱后那两个接吻的人,当时心中也不是不讶异,可想到自己便觉得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两个相互慰藉伤口的人商量着,决定离开长安,再也不要看到那让人肝肠寸断的两个人。

成亲第三日,自己便带着月明说是要拜祭父母。与王行重拜别之后,坐上马车向着李义山的祖籍奔去。拜祭之后本是应该回长安的,可两人没有回去,令狐子直带着王月明投奔了泾州的节度使郝连大人,他是李义山父亲的故交。

当王行重与令狐子直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寻到这两人的消息。一年之间,王家与令狐家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势力寻找这两人,却一无所获,一直到李义山的那封信来的时候。

“义山,你可曾后悔?”王月明突然问道,“我曾经有过后悔,为离开我哥哥身边而后悔,可回来之后我却庆幸,或许就是当年我那一逃,让他正视了自己的感情一次”。

李义山微微的笑着,后悔?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不逃就要在长安看着令狐子直生活美满,儿女承欢膝下让自己肝肠寸断;逃,最后还不是被令狐子直从渭州捉了回来。

只是那时的心如死灰是真真切切的,再也不想多看一眼长安的景色,就算只有一眼也会让自己痛的几乎要死过去一般。为了不痛,他逃了。

还记得那一天自己从令狐家在终南山的别院回来时的景象,满园红色的锦缎和艳红的囍字刺伤了李义山的眼睛。拉住匆匆忙忙走过的侍女“这是要办谁的喜事?”其实心里明明有了猜测的,却还是不甘心的想要证实。

侍女眨着眼睛,一脸的不解之色“公子啊!公子明日要迎娶自小定亲的冯翰林家的小姐进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李义山如遭雷轰,觉得心头拧成了一团,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原来,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李义山喃喃的说着,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还记得十日之前,他与自己说要去终南山的别院住几日,却在前往的路上被长安来的一纸公文叫了回去。

自己孤身去了终南山的别院,却还是孤枕难眠,无法安心的在那处景色优美的别院中赏景怡情。再好的景色,一个人赏是怎么都没有心情的。于是住了十日就再也待不住了,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想要早早的见令狐子直一面,可谁知道,身子摇摇欲坠,倒退了几步。

走到院中的令狐子直,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那个人,他脸色苍白,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令狐子直心中一揪,还是被他看到了,原本想他会在自己成亲之后回来,到时候木已成舟,可心中苦笑着想,那与现在回来会有什么分别?只不过是不让义山看到自己成亲的画面,自己心中能好受些而已。

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把摇摇欲坠的李义山抱在怀中。可他却又往后了几步,他双手抱拳躬下身长作一揖“在下先恭喜过令狐公子了”。令狐子直的手顿在了半空,眼睁睁的看着他站起身挺的笔直,转身留给自己了挺直的背影,倔强的不容一丝温柔。

令狐子直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痛恨过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自己的抱负,如果不是自己的野心,如果不是自己妄图两全其美。

可他还是无可奈何的勾着嘴角,祭出他招牌的贵公子微笑,不带半丝真心的微笑。他穿着一身红衣,骑在马上,人人都道是令狐家的公子要娶亲,他是那个春风得意的人。却有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酸涩,可这酸涩却都是他自找的。

李义山听着堂前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一声声都好似敲到他心上一般。一下下的锣鼓响,那都是催命的符咒。一声声的唢呐吹,那都是夺心的利剑。李义山闭上眼,两行清泪慢慢的溢出眼角。

令狐子直,你想的两全其美我不要。你心心念念的功成名就,你令狐家公子的名声,你大厉丞相的清誉,不允许你背负着断袖之名,那么好!我们便断,割袍断义干干净净。从此之后,你还是你的大厉丞相,我还是我的闲散清客;你是主,我是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他的天地怕是已经拜完了,因为李义山听见了前院传来的那一声“礼成”。李义山关上了窗,看着桌上的一角上点起的一株线香,那青烟渺渺,香身却一寸一寸的短了下去,香灰一截一截的断在香炉中。

“一寸相思一寸灰”李义山口中念道,令狐子直从今之后我的相思都跟这线香一般全部化成了灰烬,从今以往,毋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令狐子直看着闹得天翻地覆的友人,自己端着手中的酒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多少杯了。昏沉沉的被人推进洞房中,新娘子盖着盖头端坐在床边上等着自己。令狐子直莫名的生出一股闷气,胡乱的扯下了新娘头上的盖头,却再没有多看一眼,倒头便睡。

第二日的太阳依旧还是要升起,令狐子直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义山。他匆匆忙忙的洗漱了,连要带着新娘子见公婆的规矩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也罢,令狐大人也早在三年前便仙去,他的娘亲更是在他幼年便逝世了,家中也并无翁姑需要新娘子服侍。

李义山住的院子中静悄悄的,令狐子直屏住呼吸,心中一阵阵的发慌。他在害怕,他害怕李义山弃他而去,推开那扇门令狐子直放轻了脚步,当看到李义山安详的睡脸的时候,令狐子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令狐子直想要伸手去触摸李义山的脸庞,因为觉得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一触即碎。手刚刚触到他脸庞时,他却缓缓的睁开了眼。

李义山看着他,只是那眼中再也没有了笑意。只是空洞洞冷冰冰的眼神,他启唇说了一句“令狐大人,不知有何事见教?”。令狐子直如坠冰窖,他就知道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

七日之后,李义山在王行重的家中答应了王大人提出的亲事。再过了十日,李义山在王府完婚。

那时的令狐子直,却是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那一日李义山的心情。他当时拉住了要前去王家迎亲的李义山,苦涩的问着“义山,你是在报复我么?”,李义山突然笑了,笑的陌生的让自己人不出来,他拿开令狐子直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大人请自重”。

李义山的一句话让令狐子直明白了,他们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去的了。而他成亲之后带着月明失去的行踪,令狐子直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可四分五裂的大厉王朝却是在没有办法让他如愿的找到那人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义山,天色晚了,让月明好好休息”,说话声打断了各自沉浸在回忆中的夫妻两人,李义山闭上眼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月明,你好好休息”说完后便带上了屋门。

门外令狐子直站在月光下,看着他李义山心下一片茫然。明明已经不愿意在与他纠葛,可却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再纵容自己几日吧!李义山这样想着,拉住了令狐子直伸出的手。那掌心一片温热,可却怎么也暖不到李义山的心头

第十章: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厅堂里,令狐子直、王行重两人正是一脸的凝重。王行重皱着眉缓缓的说着“晁进之此次回来,怕是晁氏一党要有大的动作了”。

闻言令狐子直也心下有些忐忑,晁氏的党羽遍布朝野内外,先不说这些,光是晁进之手中握着大厉王朝最精良的骁骑营就足以颠覆皇室。

王行重种种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最担心的,虽说我父亲在世之时便一直与晁峰是死对头,但现在我早已退隐不问世事,对晁氏父子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正当王行重说话之时,一名侍女在门外禀告。

“公子,晁进之晁将军求见”王行重心中“咯噔”一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令狐子直看了王行重一眼,王行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快请”。

“行重兄别来无恙”晁进之边进门边抱拳问候道,王行重也回礼说“进之客气了”,令狐子直走上前也勾起唇角笑着寒暄“进之”,晁进之也没有太大的惊讶“原来子直兄也在这里”,三个人坐了下来一阵寒暄,说这些有的没的。

李义山迈进前厅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晁进之。他记得这个男子,一年多之前,在他与月明的婚宴上,他也在座。如果有人一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你,你就是想忘也忘不了。晁进之就是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人。

他与一年多之前相比并无变化,他的肤色因为长期的风吹是黝黑的,一双星目十分的有神,剑眉高鼻,十分英气的男人。又因为是武将,身姿修长挺拔,是个十分耀眼的人。李义山甫一进厅,便听到他的声音说“不知道月明可好?我想见见她!”。

王行重皱了好看的眉头,微微的有些不悦,令狐子直也正在想该如何转圜。李义山进了厅“晁将军想见月明?”,这话问的突兀,甚至有些无礼。

晁进之笑了笑“原来是李公子,不知道月明可在?”,他能来便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月明在王府中。晁进之又继续说着“我回京那一日,看到李公子与子直、行重在醉仙楼,想着月明应该跟着回来了,所以想看看她”他再一次的强调着。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