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你爱我————陶夜
陶夜  发于:2010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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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听到什么!」季宇澄有点不耐烦,「你不明白就别瞎问,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季雅泽霍地站起来,「是不是找到真犯了?他想干嘛?还想徇私包庇?」
季宇澄瞎着弟弟,半天才慢慢开口:「第一,不管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彭大年都确确实实犯了罪,是罪有应得!且不论判得是不是过重,那是另一回事。第二,他是你爸!你口气放尊重点!爸的工作用不着你指手划脚。你也不应该只听片面就下评断!你就不能相信爸吗?」「不能!」季雅泽眼里冒火,「他的所作所为不值得我信任!」
季宇澄恼火地皱起眉:「你懂什么?你看见什么了?就知道发脾气,做事情要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那么武断莽撞、幼稚!一点头脑也没有!」
「幼稚?」季雅泽冷笑,「我们再幼稚也比你们虚伪强!表面道貌岸然,做出事来这么卑鄙龌龊!」
「季雅泽!」季宇澄脸沉下去,「你别太过分!说地好像你自己多纯洁似的,我看你是虚荣吧,夸下口结果事没办成,觉得丢面子了吧,所以恼羞成怒。」
「我虚荣?」季雅泽胸口几乎炸开来,狠狠一脚踹翻椅子,哐啷的声响巨大惊人,「我朋友爸爸坐牢,他连课都不上了!我是夸口了!没错!都是我害的。」
季宇澄抬脚闪开椅子,还没开口,季雅泽已经扯起背包,满脸怒火往外走。
季宇澄一把扯住他:「你站住!干什么?」
季雅泽用力挣两下。
「你刚在外面混了好几天,老实给我在家待着!」
「这个家我不想待!」季雅泽朝他怒目而视。
季宇澄毫不放松,他的力气跟这个瘦瘦的弟弟不可同日而语,五指像铁钳一样。
季雅泽气呼呼地,大半天地才大叫出来:「放开我,我去车站素描!」说完他用力拍了下去,季宇澄松了手。
看着他甩门而去,季宇澄恼到直咬牙,喃喃地骂出来:「没大脑。」
刚回去就又出来了
季雅泽走在街上,胸口还因生气而生闷,像火烧的一样。然而秋天夜里的寒气一点点浸进身体去,怒意渐渐消散,留下凄凉和迷惘的感觉,他怔怔地拖着脚步,越走越慢。
车站……
以前都跟彭幼龙一起去的,两个人抱着素描本子,人多的时候靠墙壁席地而坐,起来时屁股上总会有两个圆印子。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质料总是好一些,彭幼龙经常嚷着说浪费。小龙是朋友!自己其实很少有朋友。除了忻楠是从小学就在一起的,此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了。忻楠比自己小一点,却像大很多,海绵一样包着自己,自然到像身体的一部分,说他是朋友,不如说是比亲生兄弟更亲近、更有默契的兄弟。
季雅泽一直觉得自己没朋友也行,大家都说他古怪,没人跟他来往,他其实也不介意。上高中以后因为跟忻楠不在同一个学校了,季雅泽终于还是觉得有点寂寞,然后认识了彭幼龙。彭幼龙是在美术班认识的同学,性格很大众化,没什么特别,可是却会用很平常的口气对季雅泽说:「你脾气真坏!」会对他笑也会皱眉,当然也跟他讨论作业,偶尔也邀请他:「我晚上都去车站素描,要不要一起来?」
如果不是小龙的爸爸那件事,他们大概还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地上课、画画。
根本没心思去车站,季雅泽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到酒吧街附近来。
远远望着孔雀开屏一样无颜六色流光溢彩的霓虹招牌,他迟疑一会儿,想起三天前的事情,胃又隐隐痛起来,却仍咬咬牙,朝『KISS』走过去。
今天的客人比那天多,可是刚进门季雅泽一眼就看见坐在吧台的方燦,不由愣了一下,好真是……巧。他忽然想起季宇澄说幼稚,莽撞那些有的没的的形容词,不就是说他们两个吗!是啊!跟这个家伙绑在一起了。
沈眼尖,用下巴指了指季雅泽的方向,向方燦示意。
方燦回头瞧,也愣了愣,这时候季雅泽已经走过来坐下。
方燦侧过身,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又来找人啊?」
季雅泽冷着脸,不理他,朝沈说:「啤酒。」
沈在近处看他,总觉得有点狐疑,问:「你多大?」
「二十二。」
沈满脸不信:「你有满十八岁?」
方燦笑道:「哟,沈!你哪来的良心?还问岁数,平常小孩子都能点酒的吧?」
季雅泽有点不耐烦:「我二十二了!」
沈还是将酒瓶摆在季雅泽的面前,他拿起来啜一口,苦苦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方燦面前已经好几只空杯,高高矮矮,不知道他为啥这么喝酒,这人脸上还带着那副有点欠揍、满不在乎的小,眼睛里却有点郁闷的样子。
季雅泽向四周扫一眼。
沈突然说:「他们很少来。」
季雅泽抬头看他。
沈把胳膊肘支在台面上,俯下身来,笑嘻嘻地说:「你找的那帮人很少到这里来,那天是偶然。再说,你找什么人非得找他们问啊?」
季雅泽沉默。
方燦托着腮,懒洋洋说:「他找的人跟那些人是一伙的。」他探过一点身,逼近季雅泽,「是不是?还跟我说彭幼龙是好人,好人会跟流氓混?」
季雅泽抿紧嘴,脸上结了一层冰。
沈摇摇头,语意思颇深:「小子,你最好别惹他们。」
季雅泽盯着他。
沉默一会儿,方燦若无其事地问:「彭幼龙是你什么人?」
还没听见回答,旁边有人过来挂在他身上,软绵绵插嘴:「燦哥——」
沈『噗嗤』一声笑出来。
方燦满脸黑线,板起脸:「不是跟你说别这么叫我的吗?」
「可是这样好听!」那人回嘴。
季雅泽有点惊异,控制不住地扭头看。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大约二十出头模样,打扮新潮,一百年耳朵上扎着耳钉,半个婶子软软倚在方燦身上,笑眯眯得搂着他,跟没骨头似的贴在他身上。
「我不喜欢!」方燦故作气愤地说。
「嘻嘻,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那男孩子一脸无所谓,「燦哥,你好久没过来了。」
「你是想问我这一阵子跟谁度蜜月去了吧?」方燦一脸戏谑。
那男孩子嘟起嘴:「你真跟人跑了?是谁?」他探过头来看季雅泽,「不会是他吧?他还没我好看哪!那模样,」说着在方燦脸上亲下去,嘴唇磨蹭一下才抬起头来「看起来像性冷感……」方燦差点噎着,更让他意外的是:季雅泽竟然没有火冒三丈地跳起来大骂,只是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那目光突然令他有些不自在。
不着痕迹地推开身上的男孩,他板起脸:「小为,别瞎说,我要生气了哦!」说着站起来,一把拉起季雅泽:「我们先走了。」一边心里直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吓呆了,居然乖乖跟着走,连反抗都不知道了。
他们身后传来小为难以置信的声音:「不会吧?真的是那个人?」

第六章
走到外头方燦才放手,转头看季雅泽:「他随便说说的,不会生气吧?」
季雅泽眼神还在呆滞茫然,过好一会儿才说:「你是同性恋?」那口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肯定。
「嗯,」方燦扯起嘴角,一点也不为难,「没错。」
季雅泽怔怔看着他,回过神来,表情重新变的冷漠,不再说什么。
方燦有点好奇起来:「你不说点什么?」
季雅泽轻轻『哼』一声,撇开头,冷冷道:「说什么?」
方燦摸着下巴,「至少也要表示一下震惊啦,恶心啦……骂两句什么的吧?」
季雅泽白了他一眼。
方燦笑起来:「啊!说起来,你自己也追着彭幼龙没完没了,难道说……」
「……神经病!你喝多了是不是?」季雅泽打断他的沉吟。
方燦止住笑,揉揉眉心,叹口气:「哎,今天喝的是有点多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许久,季雅泽轻声说:「彭幼龙不是同性恋。」
方燦静静看着季雅泽,他觉得自己有些醉意了,可是头脑身处还有些清醒。季雅泽为黑的眼瞳藏在垂着的眼皮下,没有了冰冷疏远的目光,他那正脸在夜色里一明一暗,显得异样柔和与脆弱。
「你别再到处问彭幼龙了。」
季雅泽抬眼看他,眉尖微蹙。
「……那些人戒心很重,有些危险,」方燦继续说,「我请沈帮你打听,找到就帮你给他递个话,你自己别往这些地方去。」
季雅泽嘴唇蠕动一下:「不!」他表情有点阴郁,「别跟他说,告诉我他在哪就可以,他……躲着我。」
方燦挑起眉毛:「你们……」他顿住,然后痛快地说,「好。」
季雅泽犹豫半天,『谢谢』两个字还是没有吐出来。
方燦看起来不甚在意,回头看看,摇头自言自语:「才喝一半……」他突然转过头来朝季雅泽说:「换个地方接着喝?」
季雅泽怔一下,听到方燦接下来的抱怨。
「心情郁闷!干脆不醉不归算了,反正也没犯人可抓!哼,这些天尽喝白水了……」
不知为什么,这人似乎变地不在那么讨人厌。季雅泽不吭声,转身便走,走了两步,火头冷冷瞪着还站在原地的方燦:「走啊!」
在『幼稚』、『莽撞』之外,至少季雅泽还知道方燦酒量好,酒品也不差,喝的越多越沉默,找少这个人很坦率,不是那么虚伪的。
还是去上课吧!他想,心里突然有些消沉。这些天在城里没头没脑的找,彭幼龙却似石沉大海,影迹全无,季雅泽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也许就像哥说的,小龙爸爸的案子恐怕不是能一下子解决的,方燦说要帮忙。这家伙似乎很熟这种地方……能信他吗?
方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帮季雅泽找人那样的话,第二天醒来他呆坐着想了半天,虽然喝了酒,前一天答应了什么还是记得的,但是感觉有些不像真的。方燦很困惑地挠头,他跟他又不是很熟,不过口角过两次而已,那应该算不对盘吧,自己怎么会答应帮他去找人?可是已经答应了……方燦叹口气,拽过电话打给沈,至少他方燦说话算数。
直至再见到季雅泽时他才明白原因,那也不过才是两三天以后。
最近只剩几起小案子,不太忙,方燦想回自己窝里拿些书到宿舍看。出过晚饭下楼,看看天,抽抽鼻子,转悠着往大门外走。树叶差不多掉光了,人行道上薄薄铺了一层,刚下过雨,地是湿的,踩上去软绵绵,车轮滚过路面,带起沙沙的水声。
出门走了没多久,方燦停住,眨眨眼,又踅回来。竖着雕花铁栏杆的石头圆墩上,做着个人,耸拉着脑袋。
方燦试探着叫:「季雅泽?」
那人抬起头来,冷冰冰的丹凤眼,漆黑眼瞳可不就是季雅泽?可是方燦下看见的是他半边脸上明显的红印子,和眉毛上面长长的划伤,流出来的血好象是拿手胡乱地擦了一下,蹭在额角和太阳穴上。靠!这小心眼的家伙怎么三天两头出事?方燦脱口便问:「你又被谁揍了?」季雅泽侧过头,不说话。
方燦皱起眉:「你又自己去找人了?不是跟你说别去惹那帮人……」
「不是他们。」季雅泽硬邦邦说。
「……你还惹别人?」方燦把重音放在『别人』两个字上。
季雅泽转过头,眉毛竖起来,有点恼怒:「什么又又又的!」他一挑眉却扯痛了伤口,无声地吸一口气。
方燦看了更加不爽,劈头吆喝回去:「不说『又』说什么?你难道不是又惹事了?不是又被人揍了?没本事就别到处惹是生非!」
季雅泽火气倏地冲上来,直着脖子吼:「我惹不惹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谁叫你坐在这里碍我眼呢!」
季雅泽气得直哆嗦:「嫌我碍眼你别看,滚啊!」
「我是很想视而不见!」方燦重重说,语气却和缓下来。
季雅泽衬衫外面只套了件薄毛衣,身体有些发抖,嘴唇苍白,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好似透不过气来,让人看了很担心,而且方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季雅泽只觉得头晕目眩,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发凉。身体像突然扎破一个洞,连发火的力气也一下子漏了出去。他用力闭一下眼睛,听到方燦问:「你没事吧?」然后一只强壮的手臂插到自己胳膊下面,用力把自己扶起来,「我送你回家。」
回家?不、不要!季雅泽想挣开他,声音不大,却很强硬地说:「不要!不用你管!」
对方动作顿了一下,忽然问:「跟家里吵架了?」
季雅泽僵住。
「这是谁揍的?你爸还是你哥?」
「……我哥。」
半响,方燦才开始行动,半拖着季雅泽往路边走,伸手拦车。
「你干吗?」季雅泽挣扎着问。
「找个地方帮你擦擦药什么的。」
「用不着!」
方燦转过头瞧他:「我可没想再气你,要不想听难听的就乖乖跟着。」车正好停在他们面前,方燦不由分说把季雅泽塞了进去。
棉花棒沾着药水涂到季雅泽伤口上,疼的他『嘶』地一声,方燦才皱着眉开口:
「季宇澄也太过分了,这不是持强凌弱吗?」身手那么好,居然揍无还手能力的弟弟!
季雅泽在他手底下冷冷开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少我不打老弱病残。」
「你……」
季雅泽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别动,等我把药棉贴上。」
「我不贴那玩意儿,那么难看!」
「你贴不贴都一样难看,无所谓啦!」
季雅泽凤眼顿时瞪圆,瞳仁冒火。
结果方燦一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赶紧改口:「啊,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他的手在季雅泽额头上方顿住。这张脸总让他有奇怪的感觉,尤其这么近看,细致的椭圆脸庞,柔润的鼻梁和唇,配着墨黑冰冷却轮廓鲜明的眉眼,孤寒里包裹着柔媚,一种很特别的、矛盾的魔力。
方燦心里有一瞬间的恍神。是这样,所以他才说要帮他去找人,因为不想要小心眼再去涉险,不想这张脸再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定定心神,小心地把药棉贴好,松口气。
「好了没?」季雅泽冷着脸问,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
方燦在他鼻子前打了个响指,「好了。」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你脾气太大了,以后别发那么大火,对身体不好。」
季雅泽横了他一眼:「谁愿意发火?跟你说话太气人。」
方燦手停顿一下,想了想,是他说话太气人?
过了一会儿,季雅泽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家里吵架?」
「看了你这身就知道,肯定是刚从家里跑出来。」
沉默一会儿,季雅泽才慢慢说:「你们警察都一个德性……」

第七章
「……」没回应。
季雅泽侧头见方燦正把小箱子塞回书架下层,转回头,一副装没听见的模样:「啊?你说什么?」
「哼!」季雅泽轻轻出气,掉回头不再理他,看看四周。
这屋子真小,跟个小核桃壳一样,总共就这一个房间,卧室客厅都是它,形状也不规矩,有个向外凸的窗户。大概很久住人了,有股淡淡的尘土味,进来的时候家具上都蒙着布,方燦还小心翼翼地把床上的白布掀起来,才让季雅泽有个地方坐着。
「你哥为什么打你?」方燦问。
沉默一会儿,季雅泽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看,下面是树,看远一点还是树,他问:「那边是哪?」
方燦笑笑:「动物园,围墙那边是老虎笼子。」
季雅泽没出声。
「是我刚毕业的时候家里帮我买的,谁晓得局里有单身宿舍,住那边比较方便,这里就暂时空着了。」
「……」
季雅泽一直不说话,方燦也就沉默下来,两手搭在脑后,看着他瘦瘦的背影,疏远的,心事重重的……小心眼似乎永远心情不佳。
过了很久,方燦开口:「我要走了。」他看季雅泽身子微微动一下,接着说:「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多呆会,自便,走的时候把钥匙放门框上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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