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年头男生字都写得比女生还秀气了？"
罗映初哼了一下。"我说了这是男生写的吗？"
"那到底是谁抄的啊？神秘人？快说呀！"
"保密！"
大伙在那儿起哄的时候，简穆臻正抱着本西方艺术鉴赏图册在看。
"穆臻你不务正业啊！"路晓风拿了题目后就丢一边了，在宿舍里闲晃荡。"是不是看裸女呢？"
简穆臻翻到的那页正好是名画《泉》的图片，他扶了扶眼镜，不紧不慢继续翻书。"要做论文。"
"什么论文？？"路晓风好奇，其他人也抬头看他们一眼。
"恩......没什么没什么，看着玩玩的。"
"早说你要看裸女了嘛，还不承认。"路晓风偷着乐。"我找吴定思下棋去了，诸位慢慢看啊~"说着一溜烟出去了。
上官爆笑。"我建议大家有事都别找吴定思。"
"为啥？"
"叫起来跟‘吾定死'似的，真不吉利。"
凤南他们狂笑。
"上官你太损了你！"
"来，简二哥给我看看你的裸女。"上官把手伸下床来要画册。
简穆臻扶扶眼镜，把画册递给上官，自己拿了脸盆去洗脸。"看完放我床上。"
"我说，人家那会的审美观点真是有问题。"上官边看边啧啧有声。
"怎么了？"骁骐好奇，放下书走到上官床前。
"你看看，这女人身材跟水桶似的，居然还能名垂千古被誉为美人。"上官把一张全身的裸女图给骁骐看。
骁骐笑。"那时候以丰满为美吧。"
"还有蒙娜丽莎，就没觉得有多好看，我表姐比她好看多了。可能那时候人没进化完全，好看的太少了。"上官边翻边评论。
"喂，你这么说的话，蒙娜丽莎会哭的。"骁骐跟着开玩笑。
"什么神秘的微笑啊，能有我笑得好看吗？"上官再接再厉，"哟，湘北都比她笑得好看一百倍啊。"说着一努嘴。
骁骐一回头，正看到坐在桌边看书的湘北嘴角一抹淡淡笑意。湘北听见上官那句话后，白了他一眼，合上书也去洗脸了。
"该睡了该睡了~~"上官看看表，伸个懒腰。"早睡早起身体好~"
骁骐打个呵欠，确实觉着困了。去水池的路上遇见边走边擦脸的湘北，骁骐叫了他一下。
"湘北，其实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走廊上的日光灯照得人脸发青，可这会儿湘北的脸微微红了。
"对了，你元旦有什么打算吗？"
湘北摇摇头。
"要不要跟我回苏州？"骁骐眼睛发亮，"我小表哥正好回国来看我。我带你们去逛观前，吃好吃的~"
"不用了......"
"反正你都没什么打算嘛~！留这儿干嘛呀！跟我回去玩吧。"
湘北愣愣的眨眼。
"发什么愣啊。"骁骐拍拍他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湘北依然愣愣看着骁骐背影，像是没消化骁骐话里的意思。
骁骐是特别善良的孩子，他知道湘北元旦一定不会回家，而且留在学校很没意思（因为湘北太闷了），所以他决定带湘北回家。

 

各门课都接近尾声，按照惯例，学校会给学生半个月的复习时间，所以一月下旬前所有科目必须完结。
英语老师宣布一月十六号考试，又引起一次群情激愤。
"真不让人活了！"路晓风边翻英语书边骂，骂完又跑去下棋。
"不管了，先休完元旦再说。"上官也很乐观。
"骁骐回家的对吧？"凤南琢磨着该去订机票了。"老大你呢？"
"我？我不回家。"罗映初不想出昂贵的旅费。"而且时间太长了，都在路上。"
"坐飞机嘛！"凤南摸摸鼻子。
"记得买保险，受益人就写我吧。"上官开他玩笑。
"怎么能写你呢！"秦孟来拉上官打球。"要写也写颜宇洛啊，好歹人家是凤南的‘恩师'~"
凤南涨红着脸不说话了。
后来凤南每次坐飞机时，保单上受益人都写颜宇洛。这是之后的之后了。

三十一号下午，容葶湘的大奔准时出现在学校里。
"我记得上次在这儿还看见一孩子光屁股跑呢。"容葶湘跟着骁骐上楼，边看看四周，边提起旧事。
"现在冬天，不会有的。你还指望再看一次啊？"骁骐又不耐烦了。
正说着，一穿着棉毛衫棉毛裤的男生穿过走道回宿舍，没想到会看见女的，啊了一声后飞快窜回宿舍。
容葶湘格格直乐。
"你还笑！"骁骐凶老妈。"你上来干嘛呀！我拿个东西就能走。"
"看看你们宿舍嘛。"
容葶湘进宿舍时只有湘北在。"上官呢？凤南呢？"骁骐指着床让老妈坐。
"打球。赶飞机。"湘北言简意赅。
"这是湘北吧？"容葶湘直接去掉姓叫着湘北。"我们家骁骐是不是经常麻烦你啊？"
湘北略微错愕，随即摇头。
"老妈你少自来熟。"骁骐开始收拾东西。"我带湘北回苏州玩，小表哥不住我们家吧？"
"住啊。舅舅舅妈也在。"
"那湘北跟我睡一间。"
"好啊。"容葶湘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忙东忙西。
骁骐忽然停下来，从床底下拖出个水桶来，摸出罐奶茶塞给容葶湘。
"呐，喝吧。"
"乖囝！"容葶湘眉开眼笑。"知道心疼妈妈了。"
"哼。"
"我们苏州地方很小的，不过小点心什么满多的，让骁骐带你去吃吃玩玩。"容葶湘拉开拉环，边跟湘北说话。
湘北点头。
"湘北你也别带东西了，牙刷毛巾什么的家里都有新的，衣服穿我的就好。"骁骐划拉了半天，把要带回家的衣服塞进包里，"收几件内衣就行。"

"我......"
"？"骁骐转脸看他。
"还是不去了......"
"你不是没安排的吗？？"
"不大好......"
"有什么不大好？？"骁骐皱眉头。
"麻烦你们......"
"傻瓜！你再烦能有我妈烦吗？"
"你别嫌弃我们骁骐不会说话啊，他就是有点笨，啥都不懂。"容葶湘抿嘴笑。"傻囝，请人家回去玩要诚心诚意的，你别光顾着自己收拾啊。"

"不是的......"湘北不知怎么说。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骁骐叉着腰，"是不是兄弟啊？是就爽快点嘛！快，收拾收拾走了。"

 

南京到苏州不远，大概一百九十六公里，容葶湘车开得飞快，两个小时就到了。
苏州的建筑都不高，整体看来古色古香，很有韵味。骁骐他们家住的还是私房，小独幢，挺精致。
一进门，骁骐就看见他小表哥了，正要叫，小表哥一把把他抱住了。
"骁骐，你长高了！"
"靠，哪儿来的洋礼节啊，还抱啊抱的。"骁骐不乐意了，硬是挣出来，"还当我小孩呢？"
"想想几年前还只有这么高，突然变这么大了。"舅舅也很欢喜的看着骁骐，顺手就拿出个锦囊来塞给他。"来来，去泰国的时候请的小金佛，给骐骐保个平安。"

骁骐接过来说了谢谢。
"这是谁啊？"小表哥看见湘北后问。
"这是我一要好的同学，叫黎湘北。"骁骐把湘北拉过来，"走，我们回房间玩游戏去。舅舅舅妈，我先回房间了哦~"
"有了同学就忘了表哥了。"小表哥感叹。骁骐回头来做个鬼脸。
小表哥右边耳朵上有个耳洞，独的。
"骁骐，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小表哥跟着骁骐他们进了房间，坐在地板上看骁骐脱了外套和毛衣，找出游戏光盘。
"五年了吧。"骁骐问湘北要玩哪个，湘北摇头说不玩游戏。房间里很暖和，湘北也脱了外衣放在旁边。
"不想我吗？"
"想。"骁骐又跑去找漫画书给湘北看。湘北静静望着他跑来跑去，神色柔和，却没发现小表哥一直盯着自己看。
"黎湘北？"小表哥叫，湘北回头看看对方，有些不解。"你是骐骐同班同学啊？"
湘北点头。
"觉得我们骁骐漂亮不？"小表哥反手半撑着地板，斜斜看湘北。
湘北诧异的眨眨眼。
小表哥笑了。
"容易你笑什么啊！笑得真难看。"骁骐捧着《圣子到》从容易旁边经过，容易忽然握住他脚踝，骁骐猛甩了两下脚让他松开。"想暗算我啊？！湘北，这个你看不看？还是要看篮球飞人？我还有碟。"

湘北说随便，然后又看了容易一眼。
"我小表哥叫容易，英文名字叫easy，够傻吧？"骁骐坐到湘北旁边跟他一块看漫画，边笑话容易。
湘北没做声。
"我最喜欢日日野了，抽出个平底锅又抽出根棒球棍。"骁骐开怀大笑。
"湘北呀，尝尝这个酒酿饼，我自己做的。"容葶湘端了盘子进来，热情的招呼湘北。"小易你也有好几年没吃到了吧？"
三个男生各自拿了酒酿饼吃起来，骁骐一不小心把馅汁滴在了湘北衣服上。
"哎呀，糖馅真讨厌。"骁骐懊恼，"你把衣服脱下来，我让我妈去洗。"
"不用了，我自己来。"湘北起身走进浴室去。
"用我的毛巾擦，蓝色那块是毛巾。"骁骐正要跟进去，容葶湘喊他过去拿东西，他答应着出去了。
湘北沾湿了毛巾擦毛衣上那块糖渍，容易跟了进来。湘北没在意，正要把毛巾放回架子上，容易忽然从后面拦腰搂住了他，手直接伸向不该伸的地方。

"我知道你是......"容易说。
湘北从镜子里看着容易搁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和暧昧的表情，突然转身。
容易被狠狠打翻在地上，右半边脸立刻肿了。
湘北模糊的知道容易所说的代表什么，但他出手的唯一原因仅仅是觉得被人这么摸很恶心。
"你干嘛？"容易哼唧着爬起来，捂着右脸shit个不停。
湘北皱眉看着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是直的？"容易又问了句湘北听不懂的话。
什么直的弯的。湘北想。他穿着被毛巾擦湿了一块的毛衣走出浴室，感觉很火大。
"我妈在做八宝鸭！让我拿糖炒栗子给你吃。不过不能吃太多，不然晚饭就吃不了了。"骁骐咬着栗子，把手里装栗子的盘子递给湘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容易躲躲闪闪出来了。
"啊？小表哥你脸怎么了？"
湘北冷冷瞥了容易一眼。
"刚才不小心摔交了，撞到洗手台。"容易捂着脸说。
"快让我妈帮你擦药。"骁骐喊着老妈，"你真是的，真不小心。"
容易出去了，湘北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些。
"栗子好吃不？我最喜欢吃糖炒栗子了。里面加了桂花，吃得出来不？"骁骐继续看漫画。"你衣服都湿了，穿我的吧。床上那件毛衣是干净的。"

湘北依言换了衣服。
"你穿比我穿好看。"骁骐没心机的夸了湘北一句，又埋头看书了。湘北找出革命史的题目来看。
"啊？别看这个呀！"骁骐把题目抢过来。"不行！不许比我先看！"
湘北无奈让步。
"嘿嘿。我们一块看吧！"骁骐跑去把自己那份题目也找出来。"真没办法，跟着湘北就得好好学习呀。"

晚上吃饭的时候容易都没敢看湘北，舅舅舅妈一直骂容易不小心。饭后，容葶湘又抱了床被子到骁骐房间，给铺了两个特别整齐的被窝。
"老妈真好！被子都晒过了~"骁骐洗过澡后扑到床上。"还是自己家的床舒服~"
湘北刚擦干头发，身上的睡衣也是骁骐的。
"湘北。"骁骐冲着湘北扑闪两下眼睛。
"？"
"你怕痒不？"说着就往湘北腰眼挠去，湘北只略微让了一让，就任他挠。"啊？你不怕痒啊？"
湘北点头，然后看着他，抬了一下手。骁骐立刻戒备的躲进被窝。"我睡觉了，不许挠我~~"
湘北终于微笑。
"容易今天真狼狈。"骁骐想起表哥那模样，不由直乐。"那家伙最爱美了，这下他有好几天见不了人。"
"我打的。"湘北说。
"哎？"骁骐吃惊。湘北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水蜜桃的香味在房间静静漾开。

（二十九）

容易觉得很窝囊。第一，他居然看走眼；第二，他居然被人给揍了。
不是不郁闷的。
所以翌日三个人去逛园林的时候，容易看着湘北的背影挺憋气，但又没法说什么。可容易心里犯嘀咕，因为他觉得湘北看骁骐那眼神要说是看好朋友的也太过温柔了点。

还是说自己的魅力不够呢？容易觉得自己很失败。
天挺冷，出狮子林时门口有卖烤红薯的，骁骐跑去买红薯，然后乐颠颠的掂着仨红薯回来了。
"红心山芋，来来别客气。"骁骐边说着边把红薯分给湘北和容易。容易接过来才刚咬一口，牵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咝咝连声。湘北拿红薯焐着手，并不急着吃。

"噎、噎死我了......"骁骐吃得太急，一块红薯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拿手猛拍胸口。
"我去买水。"湘北跑到对面的小店买水。
容易一手揉着腮帮子，一手帮骁骐拍着背顺气，"我说你猴急什么呀，多少年没吃过似的。"
"饿了呗。"骁骐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对了，你那伤真是摔的呀？"
容易收回了手，讪讪点头。
"湘北说是他打的来着。"骁骐又开始吃红薯，因为太烫，吃得唏哩呼噜的。"真好吃，还是软的好吃......你怎么着他了？他脾气很好，不会动粗的。"

容易乜斜着骁骐冷笑。
"你还挺了解他的嘛。"
"废话，都认识快半年了。"
"你们什么关系？"
"同班同学同宿舍，怎么样，够亲密了吧？"骁骐呵呵笑着，作势要用被红薯弄脏的手去搭容易的肩膀。
"别。"容易往旁边一躲。
"怎么了，再躲我真擦你身上了哦。"骁骐记得以前小表哥最喜欢顺势跟着闹起来。"哎，他干嘛打你啊？"
容易支吾着说不出口。
湘北拿着瓶水蜜桃汁回来了，把瓶子递给骁骐后回头看着狮子林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甜。"骁骐喝得龇牙咧嘴，"怎么买水蜜桃汁啊，你喜欢这个？"
湘北看着骁骐，微微耸了耸肩。
"容易你喝不？"骁骐见容易猛盯着自己看，还以为容易是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