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蛇 第二卷(父子+兄弟+3P)——浮云
浮云  发于:2010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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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后只是笑笑。

却听外面有人来报。

“娘娘,朝会早已散了,穆王殿下在宫外久候多时,说是想要与王妃世子同车回府,如今来问问,王妃几时能走?”

内侍递上穆王的请安帖,刘后瞥了一眼上面的“皇嫂”二字,唇边升起一抹笑容。

穆王妃赶紧起身,“回去禀告王爷,请他先行回府,我陪嫂嫂多说会儿话。”

“不必了。”刘后扬手,“请穆王来延宁殿。”

“这……”

“怕什么?之后我还要请官家亲临哩。去。”

穆王妃心中已知大概,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背后的世子。

皇帝大病无后,长弟为继,原本以为占定了便宜,他日这内宫中或是自己的天下。

如今丈夫莫名其妙地瞎了眼,都以为时不予我,却不料内宫自有内宫的想法,转机随时而来。

只是世子乃是庶出,这样一来,又是向朱、孟刘之争的复刻,后宫一团浑水,也许永无宁日。

正神思恍惚间,忽听宫门外一声惊呼。

穆王妃哎呀一声立起,“那,莫非不是皇……华阳女冠的声音么?”

刘后亦听出端倪,不及遣宫女去看,已见门外内侍奔了入来。

“不好啦,不好啦!”

“究竟何事?”

“孟,孟,不是,”内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华阳娘娘在宫门口撞上了穆王殿下,同殿下说了几句话,然后忽然,不知道怎的,穆王殿下就,就甩了华阳娘娘一巴掌,还骂说‘贱人’,华阳娘娘就瘫倒在地上……”

“竟有此事?”刘后急怒攻心,顾不上摇摇欲坠的穆王妃等人,“快将人都请进来,封锁消息,不许让两宫太后和皇上知道——”

“来,来不及啦……万,万岁爷恰经此地,听闻动静过来,刚巧看到孟娘娘倒在地上哭,气得转身就回驾御书房去了!”

刘后颓然跌坐在凤凰椅上。

“怎会如此的,”穆王妃面色煞白,“我,我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顾刘后,径直冲了出去。

刘后望了一眼跪伏地上抖如筛糠的穆王侧妃与世子,悠悠一叹。“走吧,咱也出去瞧瞧。”

“两妻四弟,好福祉。”涂九歌好整以暇地坐在慈寿宫中,享用整桌御膳,却只对一盘全鸡上下其手,兴趣高昂。“——不过,从前我有个朋友叫李隆基,他有子三十,福气更佳。”

被早晨风花乱战吓了个半死的向氏陪坐在侧,难得闷葫芦似的涂九歌肯主动开口说话,赶紧强颜欢笑着附和。“神人说得是,说得是。”

向氏不知为何,浑身阵阵发冷。

若不是有此神助出现,是否自己早已不知道曝尸何处?

想开国时候,烛声斧影;而今后宫人各有志,朝臣莫衷一是。

人心,都好调控。礼法当前,谋略在后。

但如此赤裸裸的搏杀斗法,真真已出乎向氏预料,令人不寒而栗,生活在恐惧之中。

“若是,”向氏禁不住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若是官家早早去了,反而没那么多事。如今拖得一日,便是一日的凶险烦恼……”

说着说着,又将口一掩,畏缩地看了涂九歌一眼。

涂九歌手中把玩鸡骨,意态悠然地将骨上残渣碎肉剔了个干净如洗,才肯看向氏一眼。

“三日后或有机会。”

“三日后?”向氏一惊。“三日后是什么日子?”

涂九歌再无一语。

隔邻穆王一家,被客气地送了出宫,坐上自家的堂皇马车。

穆王与王妃求见圣上太后,欲求解释,将头磕破了,亦只得到一句“请先回府”。

马车摇晃,似将谋求大位的最后一线希望亦摇晃了个精光。

“究竟发生了何事?”穆王妃目光呆滞,喃喃似是自语。“冲撞了谁不好,偏偏是她……”

穆王低垂着头,咬定牙关,仍是不出一语。

——先前之事,说是冲突,不如说是妖邪附体,穆王自己,亦不知道究竟怎会如此。

明明听见有个女人自称是长春殿中肖婕妤,爱慕他已多年,愿为他谋刺皇帝,而后双宿双飞。

赵佖听此大逆不道之言,一怒之下,掌掴过去。

谁料到旁人竟告诉他,被他掌掴之人乃是刚被废的孟皇后。

他质问“肖婕妤”其人,却猛然醒觉,兄长后宫之中,并无肖姓嫔妃!

他眼不能视,无法自证清白,身边从人,亦全数反戈,纷纷指称,当时孟氏与赵佖相遇,只是淡淡问他眼疾可好,邀请穆王妃有空可来瑶华宫中论道,穆王却忽然大怒,挥掌怒掴。

“你可知道,宫中有哪位嫔妃,声线暗哑温柔,软软的,带着些江南口音?”

穆王忽然问王妃。

王妃皱眉细想了想。“并无如此之人……对了,前朝好像有位婕妤,随居在林太妃宫中的,是苏州人,嗓子虽哑,一口方言却甜如糯米一般。”

“婕妤?姓什么?”

“她是早夭的九公主的娘亲,好似是姓……不知是草头萧还是小月肖?”

穆王霍然站起,几乎撞到车顶才跌坐下来。“肖婕妤!就是她!”

王妃一脸迷茫。“是她什么?她去岁上已经病死了呀。”

穆王紧握的拳微微发抖,松开,又捏紧。

“难道,难道真是撞鬼……”

圣瑞宫后殿密室。

林灵素念出咒决。

青烟中,一位女子向着朱圣瑞娉婷而拜,又向着林灵素倾身。

“肖妹妹,多谢你相助了。”朱圣瑞眸中莹动,“此去泉台,愿多保重。”

“无妨。那孟氏是修道之人,附身与她体内,妾身觉得十分舒服,几乎不愿离去了哩。”她一口吴侬软语,幽幽哑哑,十分动人。

“妹妹放心,你与衮国公主的灵前,我都会常驻香火,愿妹妹转生路上,得一殷实人家,长享富贵。”

“多谢姐姐。”

“那便请国师送肖妹妹一程吧。”朱圣瑞掩衽颔首。

青烟中,鬼差狰狞面容浮现。

肖婕妤身影缓缓淡去。

鬼门关开,奈何桥远。黄泉路上,帝妃风姿仍旧婉然。

至于她又是为了何事逗留至今,也许亦是另一个故事了。

“皇上。”

刘后匍匐在地。

赵煦扶起她,见她已是满面泪痕。

“去瑶华宫看过了么?”

“看过了。孟姐姐原本身子便不好,现今更是染了风寒迷症,辗转榻上,时昏时醒。”刘后擦一擦泪,“都是臣妾的过错……”

“爱卿莫要自责了。”赵煦拉她回了榻上,长出一口气。“怨只怨,你我的孩儿命薄,早我们而去……”

“皇上!”刘后痛哭出来,赵煦心中也是狠狠一痛。

一阵嗟伤。

“爱卿,事既如此,你便也知道,过继之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简单。后宫毕竟都是温和的女子,但……这皇亲外臣,却比你所想的要可怕数倍。”赵煦在灯下细细劝慰。“若我能再多活十年,甚或只要五年,爱卿你半生当可无忧……”

“官家莫说这些丧气话!”刘后跪拜下来,“臣妾,臣妾这就伺候皇上……”

赵煦握住妻子手掌,止住她哭泣。

“你我一世夫妻,虽不能白头,到了终能相守片刻,也算福分。答应我,立嗣之事莫再插手了,让两宫母后自去争斗吧……”赵煦倦然长叹,“那么多荣华富贵,位登极至,又如何?大好江山,换不来三五寿数……你若听我一句,便跟随你孟姐姐修心学道,强身健体。你膝下还有我们的女儿在,未必能有多寂寞的。”

刘后狠狠咬住下唇,忍住泪水。

天下帝王,能将话说至这份上的,又有几人?

“臣妾只痛悔那夜玉皇阁……”刘后喃喃自语。

“莫再提了。”赵煦微微色变。

刘后惨笑。“皇上。臣妾忽然不怕了。”

“嗯?”

“这世上只有皇上真爱我惜我,一世夫妻,臣妾知道惜福了。”她跪在赵煦身前,却紧紧抓住赵煦双手。“但臣妾是个贪心之人……皇上,可愿效那长生殿中之约?”

赵煦猛然一震。

“臣妾愿随皇上于地下,生同衾,死同穴,三生三世,再为夫妇!”刘后猛然自发上拔下凤钗,咬牙用力,割断了一缕秀发,置于掌心。

“爱卿……”赵煦眼中泪如泉涌。

刘后咬住唇,伸手解开赵煦发髻,将那缕秀发,结于赵煦发上。

“三生三世,再为夫妇。”赵煦轻声重复。“朕,应许了。”

当夜夜半,窗外忽传惊雷。

三春天气,又侵寒潮。

延宁宫中,赵煦忽然再度猛烈咳嗽起来。

太监御医,连夜而动。

“朕没事……朕还要主持春闱……”

昏睡中的赵煦,心心念念呓语。

第二十九章:兄弟·夫妇(2)

端王府。

赵佶忍痛皱眉,任大夫为自己换伤药。

“去看过戚壮士了吗?他如何了?”

“回殿下,无性命之忧,静养个两三个月就好了,期间断断不可动武,否则右手可能留下病根,终身活动不便。”

赵佶满意地嗯了一声,忽然又皱眉,“可是他不是应武举的士子么?如此一来,这科算是赶不上了……”

客房之中,吵吵嚷嚷,鸡飞狗跳。

“我能动,我能!”戚宝山赤裸的上身被白布包了个严严实实,布中还透着血红,但却伸手去拿案上的刀剑。

许仕林与吴媚合力才拦住戚宝山。

李碧莲坐在后面,冷冷道,“你能动又如何?武举可是要打擂台的,你伤成这样,能赢得了谁?”

“胡说!”戚宝山大吼,“谁说我赢不了的,谁说的?我,我照样!”

“好啊,照样上台,三五下被人踢了下来,然后右手残废,终身不能拿剑?”李碧莲柳眉倒竖,冷嘲热讽。

戚宝山不能与她辩论,悲愤低吼一声,以左手锤案,一张木桌哗然碎裂。

“宝山兄,碧莲如此说是为了你好。”许仕林温言劝慰。“不生气了好不好?等你伤势略好些,我们就回杭州去,不应考就不应考,有我陪你,咱们游山玩水去,还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戚宝山虎目微红。

“我知道我知道。”许仕林急忙拽一拽碧莲。“等回到杭州,禀明了姑姑姑丈,你们就先完婚;等下一科开时,再将武状元的功名补给碧莲妹妹就好了嘛,碧莲,你说是不是?”

李碧莲却只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我自小就明白。”戚宝山一字一顿,“碧莲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若考不到武状元的功名,她绝不会嫁给我。所以我必须应考,就算现在残废了又便如何?便赌一次,莫要拦我!”

“我说妹夫,杭州城中人尽皆知你是李家的乘龙快婿,碧莲妹妹怎可能不嫁给你?你莫想歪了!”许仕林仍在努力,一面拼命给碧莲打眼色,碧莲却只不语。

吴媚忽然插口。“戚宝山,许仕林叫你妹夫,我说许仕林是你内兄,这些时候碧莲姑娘皆都在场,她可有反驳过?你难道要她大姑娘家亲口说,我愿嫁给你,不论你是不是武状元,不论你有没有功名,我都愿意做你的媳妇儿,这样的话来么?”

戚宝山一愣。

转头看碧莲。

碧莲果然又转了过去不让他看。

“你看她,脸都红了。”吴媚趁热打铁。

戚宝山果然见到李碧莲面上一缕绯红。

“碧莲。”他咬牙叫了一声李碧莲名字。

“干嘛。”碧莲不情不愿转了过来。

吴媚一拉许仕林。

“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走。”

“啊?……啊。”许仕林被乖乖拉了出去,留下宝山碧莲在房中。

才走出门口,却见赵佶含笑而立。

“真是好一段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许仕林不卑不亢一礼。“学生许仕林,乃杭州府入京应试的举子,参见端王殿下。”

吴媚却低头不语。

“许解元久仰。”赵佶应对许仕林,却好奇地偷瞄吴媚。“这位是……”

“我是许公子的侍女媚娘。”吴媚沉眸端庄一礼。

许仕林眨了眨眼睛,“是啊,我们四人一路北上,经历了不少变故,终能聚首此处,怎不叫人感慨?”

他不动声色,替吴媚掩饰过去。

“哦……许解元莫怪,只是看着眼熟而已,绝无失礼之意。”赵佶不再存疑,哈哈一笑,“小王本想入去探探戚壮士的伤情,如今看来,晚些再来拜谢戚壮士的救命之恩罢。诸位放心,牛马尚知报恩,戚壮士相救之情,小王铭感五内,必不忘怀。功名利禄,尽管包在小王身上就是。”

“多谢王爷。”许仕林不愿多说,只是淡淡一揖。

赵佶凝视了许仕林片刻,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偏却一点也读不出他是什么心绪,只好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吴媚深出了口气。

“你认识他?”仕林看住吴媚,目光炯炯。

“认识。”吴媚老实回答,却无下文。

许仕林沉默片刻,竟做了个鬼脸。“什么时候若是愿意告诉我你的来历身世,小生随时洗耳恭听就是。”

吴媚噗嗤笑了出来。“你呀……对了,你真不赶考?”

许仕林凝神望了望王府朱墙。

“后天便是开闱之日,宝山兄的伤势……今次怕是想走不能,便考上一考罢。”

吴媚笑笑,“你这种人,看起来什么也不在意,其实呀,若是上了考场,定不肯放水的,是不是?”

“什么叫做放水?”

吴媚一愣,想了想,“我还以为大家都这么说,难道是江湖上的黑话?放水的意思便是——我明明可以一剑捅死你,但生死决斗之时却偏偏露出诸多破绽,又招招故意取偏,让你全身而退,甚或赢了我去。我这种行径,便叫放水了。”

“原来如此。”许仕林恍然大悟之态。“那放水当是有情有义的男女之间的故事了?——我与天下举子素不相识,又怎能与如此多人放水,岂不是要累死我去?”

“……明明不是这意思。”吴媚跺脚,忽然一怔。“你,你说什么有情有义?……我只是打比方罢了,你你你……”

许仕林仰天一笑,袖子一挥,踏着方步向药房而去。

吴媚这才晓得自己被耍,又气又笑,想要反驳,又禁不住心脏扑扑乱跳,片刻之后才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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