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只要晚餐时间一到，不管野去哪儿凑热闹，它都会准时回家，然后顽皮地朝他奋力一扑，栽进他的怀里，嘴里还会谄媚地呼噜呼噜叫，彷佛离家十多年的孩子突然衣锦荣归似的，要他多摸摸它、抱抱它，用下巴磨蹭它。

为了怕贝贝一不小心把食物踩翻，他还特地偷偷地溜下山去买大狗专用的沉重钢碗来装，然后放在餐桌上，让那只天生有良好家教（？）而坚持不肯在地上吃饭的大猫咪跳上椅子蹲坐在桌前优雅地进食。

今天不比平常，他的眼一睁开就陷入天旋地转，怎么进厨房帮贝贝弄晚餐？总不可能跟贝贝请一天假要它自己动手做吧？！

他也不可能让小昭帮忙做贝贝的晚餐，要知道，小昭的本业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符合他的职业，是个斯斯文文的研究员，但私底下的他却是扛着巨枪追恐龙的恐怖份子，若让小昭遇上贝贝，鹿死谁手真的很难预料。

再者，他头上还有那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禁令。

虽说养宠物不犯法，可是贝贝的存在正是告诉大家，他早就违规下山过了，这么一来，大家也许会把贝贝联想成‘那一团会把他生吞活剥的不知名东西’，不管怎样，无辜的贝贝都一定会成为被攻击的箭靶。

呜！贝贝是他的，他不要让人把贝贝赶走也不要贝贝被送去安乐死。

29

他的喉咙不但变得又干又紧，眼泪还在眼眶中滚过来滚去，欧仕扬不喜欢自己这么情绪化，可是只要一想到贝贝有可能被迫和他分离，他就伤心得不得了。

“小羊，你醒了吗？饿不饿？”小昭听见卧房里有声响马上走过去问。

“我……”不行啦！不能被小昭发现，要赶快把眼泪收好。

小昭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探探欧仕扬的额头，却很意外地摸到了泪水。

“小羊你怎么了？不舒服就跟我说，不要一个人偷偷哭……你的头还很痛吗？”小昭心里震惊极了，手足无措地换了位置坐到床边。

小昭紧紧地挨着欧仕扬坐着，用照顾沙丁鱼感冒时的方式照料他，轻轻地顺着他的卷发摸他的头。

被小昭这么一摸，一堆委屈全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欧仕扬忍不住开始抽抽噎噎地啜泣，一边呜咽一边告诉小昭关于贝贝的事。

他忍不住将一切事，包括他为了贝贝偷偷下山，把贝贝藏在家里不敢让其他人发现……这些他被藏成一块‘压心石’的秘密通通告诉小昭。

小昭目瞪口呆地听着欧仕扬不断地将秘密抖出来，好多好多秘密连吸收都快来不及，他心里想，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他或许该定期寻找‘受害者’一起分享分享生活压力，免得跟欧仕扬一样，一发泄就如火山爆发。

“所以，你根本就是已经下山过好几次了。”这是肯定句。

“……嗯！”事到如今，男子汉大丈夫，要杀要剐都冲着他来好了。

“没事发生？”小昭一直以为是自己时光之门没关好，才会让天眼师看到有‘东西’跑出来咬小羊，所以这大半年来他每次要开门和关门时都特别小心，连细菌都不敢多放一只出来。

“没有。”他只是这回不小心为了救那只蠢鸟而中暑，之前下山根本没事。

“那就好了呀！我帮你想办法，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偷偷再往山下跑，好吗？”小昭顿时有计划顺利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你会帮我想办法？”天上的神啊！感谢您有听到祷告。

“你要答应我，我才帮你想办法。”小昭很坚持要先得到承诺。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不要贝贝离开我。”欧仕扬严正地说。

此话一出，小昭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这话可是你说的，日后你千万千万不可以反悔喔！”若是反悔肯定会变成贝贝的食物唷！

“我一定不会反悔的。”再差也差不过如此，他没什么好损失的了。

“嗯！既然你都这么坦诚，我当然也要礼尚往来一番，我让你看看我的沙丁鱼。”小昭神秘兮兮地朝屋顶吹了声口哨。

“沙……沙丁鱼？”欧仕扬真怀疑自己刚刚是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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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屋顶上不可能有沙丁鱼啦！呃……是吧？

为了照顾受伤的贝贝，他不当宅男都不行，成天绕着贝贝转，只差没被天文学家定名为‘贝贝星球’的‘月亮’，贝贝伤势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忙到甚至连最爱的偷窥都没空呢！

又没刮台风也没发生什么异变，就算真的发生过大鱼小鱼从天降这种事，常常在家窝着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或是说……莫非因天气热成这样，小昭特地把鱼干晒在他家屋顶上？

欧仕扬还在想屋顶上的鱼干该怎么排才不会掉下来时，卧房一侧的落地窗前发出了类似贝贝回家的声响。

当他正要跟小昭介绍即将进门的贝贝，小昭早已走过去拉开落地窗，让只几乎是贝贝身形两倍大的‘猫’走进欧仕扬的卧房。

尊贵如国王的它把头抬得高高的，身形优雅地走进来，柔软的尾巴也随着步伐摇啊摇，缓慢地走到床前停下，然后坐姿笔挺显得教养十足。

“它不是贝贝，我的贝贝小多了。”躺在床上的欧仕扬瞪大双眼对小昭说。

它也不是沙丁鱼，沙丁鱼看起来没有这么多毛。

“它当然不是你的贝贝，它是我的沙丁鱼。”小昭亲密地走过去拥抱沙丁鱼，双手环住它的脖子又蹭又磨的。

大猫不但一点都没有不悦，还用纵容的表情放任小昭对它上下其手，甚至还像在回礼般转头蹭蹭小昭。

纵使觉得小昭把把鱼的名字安在大猫头上有点奇怪，但欧仕扬还是用极羡慕的表情看着他们，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比他和贝贝亲密，大猫也比贝贝的稳定性高，咦！？它和贝贝好像有很多地方长差不多。

眼前这只大猫……介于虎与狮之间的脸、露在外头像利刃一样的长牙、华丽围巾般的颈鬃、强壮威武的身躯、厚实的大脚、约六十公分长的虎尾巴……真是像极了长大版的贝贝，有一只就表示有一窝，有两只就表示……有一群！？

他是没在动物园看过有类似的，这是什么濒临绝种的保育类动物吗？

“小昭！小昭！”小昭竟然偷偷藏了这么大只的宠物在家里，他怎么都没发现……

“怎么了？”把头埋进长鬃里的小昭回过头来。

“我的贝贝是捡来的，你的……的是可以养在家的吗？你养很久了吗？会不会违法啊？”担心小昭又做危险的事，欧仕扬左看右看之后压低声音问。

“它们的数量虽不高倒也不到濒临绝种需要保育的程度，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和它在一起的时间就跟我搬到这里的时间一样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偷偷藏在地下室，廷宇还天天怕被其他住户发现呢！幸好并没有人发现我家养了这么大只的剑……生物。”

31

“哦！这么久啊！”居然连他也没发现，藏匿方式真是高。

“我认为它们很适合养在家里，虽然大只了些、爱吃醋了点，不过这种生物智商很高，能懂人话，不会随地大小便，不会乱吼乱叫，也不会破坏家里的家俱，比人更喜欢安静和干净，自己会想办法运动，不需要人带出去溜，防盗功能一级棒，抱起来又很舒服，还是比一般爱惹麻烦的宠物好多了。”小昭扳起手指头算着与剑齿虎人同居的诸多优点。

“噢。”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兼二顾，摸蚬兼洗裤’，好处多多吗？

“依我判断，你的贝贝和我的沙丁鱼是同种生物，所以，你可以百分之百信任我，我可以将你的贝贝照顾得跟我的沙丁鱼一样好，而且，它们有很多事是人类无法教授的，让贝贝跟沙丁鱼多接近，有助于它的成长。”小昭用很专业的角度对欧仕扬说明。

即使这一切全都是在瞎说，但是认真的表情再搭配上几个论文理常出现的用词和说法，轻轻松松就能把对方唬得团团转。

沙丁鱼半眯着眼听小昭胡言乱语，对于枕边人‘骗人’功力又提高不少而感慨不已，不是他爱抱怨，表面上看起来越甜美可人的小东西，腹黑的机率也越高，光看小昭把谎言说得头头是道，连他都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所知道的真实。

“说得对耶！我还在烦恼要怎样才能教会贝贝狩猎，小昭，谢谢你。”欧仕扬很感激地说。

小昭还来不及回话，卧房门口就传来一阵抓门声，竖着耳朵的沙丁鱼皱起眉起身，优雅地朝门走过去，右前掌朝门把一擦就把门打开，然后毫无意外地接获跌进来的贝贝一只。

“哇噢哇噢——（我好想你。）”贝贝一溜烟地闪过二叔，直接跳上床扑到欧仕扬的怀里。

“贝贝，你回来啦！”被撞了一下的欧仕扬摸摸它的大头说。

垂下耳朵，贝贝一双前脚搭上欧仕扬的肩，直接一屁股正坐在欧仕扬的大腿上，有神的金瞳瞪着欧仕扬看，简直像是要把欧仕扬看出一个洞来似地认真，它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直接一头贴上欧仕扬的额头。

“你放心，他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小昭站在旁边说。

“咪！？（真的吗！？）”贝贝的大头贴在欧仕扬的脸边蹭着。

“我没骗你，你先下来，要乖乖的，你忘记压着小羊会让小羊不舒服吗？”小昭提醒道。

贝贝顿时像做了错事的孩子，竖着耳朵马上从欧仕扬身上下来，然后把耳朵垂得低低的，趴俯在床上紧黏在欧仕扬身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一副‘我很乖，发生了什么事？’的无辜状。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贝贝这么乖。”欧仕扬惊叹。

这一定是魔法，说什么都要学起来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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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因为它还小就溺爱它，既然你要和它在一起，懂得比它多的你就应该教会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智商很高的它们只要和人类住在一起几个月，对于人类语言的理解力至少能高于九成，也就是说你讲的话，就算不会说，它也几乎都能听得懂。”小昭以过来人的语气说。“若是你发现连简单的话都听不懂，那就是它在使性子装聋，教你一招，如果它撒野的话，你就直接大声叫它的名字然后说‘坐下！’，它就不敢使坏了，像这样……贝贝，坐下！你瞧！这不就乖了吗！？”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小昭才一喊，贝贝马上从拖把状变成正坐，不只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连四脚和尾巴都收得很规矩。

“呃……真好用啊！”欧仕扬看着坐姿不输沙丁鱼的贝贝，忍不住赞叹。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教你关于如何教育它，不过，是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去帮你把饭菜端进来，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小昭笑着对欧小羊说，接着转身走出去。

欧仕扬摸摸贝贝的头，心里觉得能结交到好盟友真是太幸运了。

不一会儿，小昭端着装了两份晚餐的餐盘走进来，贝贝一看到欧仕扬的各色水果晚餐就位，大头就凑了过去。

“贝贝，不可以，我陪小羊在房里吃，你跟沙丁鱼的晚餐在餐桌上。”小昭伸手推开贝贝的头。

“呜！（好吧！）”恋恋不舍地回望欧仕扬，贝贝乖乖地跟着沙丁鱼走到卧房外头去。

“规矩是很重要的。”小昭正经地说。

“嗯！”欧仕扬决定要好好训练贝贝，一定要把贝贝教成好孩子。

夜晚来临，从山顶上冒出来的月光撒出温柔的光芒，今晚是满月，熠熠生辉的大大白玉盘就像要掉下来似地贴近。

住在小菊花社区的非人们，受到满月的影响，一个接一个地以人形出门‘散步’，省得为家人或是邻居带来困扰，对这种每月必上演的情况，这边住户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贝贝乖巧地坐在电视机前，凝视着闪烁不停的光影画面，这是不让它打扰到欧仕扬，小昭特别安排的功课，要它从影片中吸收知识。

“贝贝，已经很晚了，不想睡吗？”洗了个香香的澡，欧仕扬问。

“呼噜呼噜。（要抱抱跟摸摸。）”贝贝把影片内容往脑后一扔，迅速地起身轻巧地走到欧仕扬脚边摇尾巴。

它拱起背贴近他的腿，高高地抬着头，从丹田里发出低沉但响亮的声音来。

欧仕扬蹲下抱住贝贝，亲亲之前被小昭彻底洗干净后吹得蓬松的鬃毛。

“你闻起来好香喔！”

它不像小昭家的那只沙丁鱼，沙丁鱼的脖子上有一圈几乎是三寸毛海长度的围巾式鬃毛，贝贝的鬃毛则是短短的。

虽然鬃毛短但是又细又密，摸起来非常舒服，很适合让人把脸埋进去蹭蹭。

“咪？呼噜呼噜！（真的吗？还要摸摸和抱抱！）”贝贝很得意地贴在欧仕扬脸边叫。

“你这撒娇鬼，小声一点，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今晚早点睡觉吧！”

拍了拍贝贝的大头，欧仕扬小心地避开贝贝的长牙，用鼻子磨磨它的脸，然后起身走到客厅里把电视关掉。

“呼噜呼噜！嘁！（要更多摸摸和抱抱！别不理我！）”贝贝跟在欧仕扬后头猛叫，刚刚那几下是敷衍，不是真的摸摸和抱抱。

“别再闹我了，我是病人，病人最大，而且我累了，走吧！我们上床去。”欧仕扬很无奈地对‘任性小孩’说。

“呜！（好吧！）”小昭哥有交待，不可以跟小羊玩，不可以吵闹，要让小羊好好休息，不然小羊会死掉。

“好乖好乖。”奖励性地摸摸贝贝的头，欧仕扬巡了一下电器开关，熄了客厅的灯后往卧房走。

33

贝贝一进卧房就自动自发地蹦到床上，左踩踩右踩踩，还趴下来用大掌朝枕头拍一拍。

“噢。（快上来。）”贝贝转头对欧仕扬叫。

“好好好，我马上就来，你别催我，傍晚司徒医生来拔点滴时，顺便带了些药丸要我吃，如果我没吃他一定会整我，你等我一下。”欧仕扬数着五彩缤纷的药丸说。

“呜！（好吧！）”贝贝躺卧在床上看着欧仕扬皱着脸吃药。

“如果有人能发明好吃的药就好了，黄的做成柠檬味、白的做成奶油味、紫的做成蓝莓味，最好是有各种口味可以让病人选择，爱吃甜的就要医生开甜的，爱吃咸的就就要医生开咸的，这样一来我就不用那么痛苦了，唉！”连吞两颗之后欧仕扬对着手中剩余的药丸叹气。

“噗呼呼……”忍不住笑出声的贝贝马上捂住嘴转到另一边去。

“真是的，你不要发出那种闷笑的声音好吗？”有时他还真怀疑贝贝哪天会在他眼前直接变成人。

喝口水、丢药丸进嘴里，欧仕扬心一横把剩下的药丸全吞下肚，然后咕噜咕噜地把水杯里的水全喝光冲走药味，药丸就算有糖衣还是一样苦啊！

充满无力感、肩膀沉重、头痛和晕眩的状态还有可能持续几天，大量喝水、吃药以及好好休息是唯一能让他尽快恢复的方法，喝水吃药他都可全力配合，可是有贝贝这变数在，‘休息’八成会出问题，不先约法三章不行。

“今晚不许舔我，不然就把你关进滚筒洗衣机里，知道吗？”

欧仕扬掀开被子爬上床，推推立刻黏上来的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