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到城堂凛能清醒过来，他已心满意足，就算忘了他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就行。

路沧寻不断的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但是看到那个同样深爱着城堂凛的藤井健吾，在他身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宠溺，以及城堂凛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实在打击着他残破不堪的心。

每天面对这样的场景，犹如无情的鞭笞着他，除了逃，他别无选择。

像是下定了决心，路沧寻目光移向坐在单人沙发中的城堂龙之介，开口道：「看到凛平安无事，我想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打扰你们，谢谢你这一个月的照顾，今天我就会搬回代官山的住所。」

「是吗？今天就要搬回去，那……」城堂龙之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像是早知道路沧寻会这么说般，淡淡的说：「我就让藤井和凛送你回去吧。」

路沧寻一愣，马上拒绝，「不用了，不必这么麻烦，望月会送我回去的。」

「还是由藤井和凛送你们去吧。」城堂龙之介以不容他人反对的语气说着，「是凛让你成为佐仓组目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要不就是继续待在这里接受黑曜组的保护，要不就是让凛为他的过失赎罪，让他成为你的保镖，直到确定你的生命不受威胁为止。」为了完成爱人离去前的使命，要他出卖弟弟，他也愿意。

虽然有点对不起心腹藤井健吾，但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在公平的情况下，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城堂，你……」路沧寻看得出来他没有别的选择余地，即便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弟弟路沧轩对城堂龙之介的要求，但是要他每天面对自己所爱的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心胸没这么宽大。「如果我拒绝呢？」

「这样啊……这就是你的决定吗？」城堂龙之介倏地站起身，来到路沧寻的身边，倾身在他耳边轻声嘲讽道：「你在逃避什么？还是说……你对凛的爱就只限于那短短的两个多月，那我还真替凛感到不值。」

路沧寻的身体明显一僵，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扬眉挑衅他的男人，真不愧是未来要接下黑曜组总长位置、沧轩选择的人。

第十章

就因为不想让人看不起，就算必须忍受两个背后灵跟前跟后着，路沧寻还是选择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当城堂凛踏进路沧寻的住所时，对眼前的景象感到相当好奇，没想到在这融合了现代科技与时尚的华厦里，也隐藏了这么一处充满古意、让人心境祥和的日式庭园，那以清雅脱俗，平实为真为主题的日式装潢，在在地让城堂凛为之赞赏。

以自然简朴为设计的主旨，摆脱刻意矫饰设计的痕迹，造型以简洁的水平或垂直的几何图形，兼之清雅的绿色植物作为点缀，室内充满了不规则的光线效果，让人有置身于一种迷幻气氛的感受。

淡雅的色彩，含蓄而简单的装饰，无不细腻地表达出主人精致不俗的审美观。乍看之下，这个地方的确提供一个可以让人摆脱市街喧嚣、放松身心的最佳住所，但城堂凛感觉得出来，这款设计有些冷清，而且缺乏生气。

就像这间屋子的主人一样，孤寂又让人难以捉摸。

莫名其妙的被城堂龙之介安排当人家的保镖，城堂凛虽不甘愿，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正等着他去完成。为了避免被强制送回大阪，只能退而求其次，委屈自己当一个药罐子的保镖了。

今天藤井健吾被城堂龙之介借去办事情，只留城堂凛单独一人陪着路沧寻上下班。

因正值隆冬，东京正下着难得一见的大风雪，路沧寻因气温骤降，再加上严重失眠，气色差到连城堂凛都不禁怀疑对方会不会随时说倒就倒。

到时他可搬不动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高他十多公分的男人啊。

安全地将路沧寻送回住所，一如往常的，站在玄关的路沧寻脸上漾着淡淡却又显得无奈的笑，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雪下得很大，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那……明天见。」

当路沧寻要关上门时，城堂凛却快一步的进到屋内去。

路沧寻错愕的看着表情有些奇怪的城堂凛。

「怎么了？」

「外面雪下得太大了，车子根本走不动，而且我饿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借宿一晚，可以吧？」虽然是问句，但城堂凛的动作明显让人无法拒绝。

「呃？这……」见城堂凛紧瞅着自己看，路沧寻叹了一口气道：「可以。」

「那就打扰了。」城堂凛也不客气的越过他，像是对这里很熟悉的往厨房走去。

城堂凛这个举动让路沧寻不禁回想起那段一同上下班，他为自己煮晚餐的甜蜜时光。

胸口泛起一阵酸疼，路沧寻再也忍不住的冲上前，紧紧拥抱住身体微僵的城堂凛。

正当城堂凛反射性的弓肘挣脱之际，却发现身后男子身体微微抖颤，并语带哽咽地在他耳边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是……」

「别再说了，对我来说，你只是我父亲恩人的儿子，至于你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根本就不记得，也不曾想过要去想起它。」城堂凛挣脱对方逐渐松开的手，丢下呆站在原地的路沧寻，迳自往厨房走去。

没来由的烦躁，城堂凛的双手下意识将冰箱里的食材往外搬，一个小时过后，只是望着一桌并非自己爱吃、却出自自己之手的料理发愣。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我到底在做什么？」双眼微微发热发胀着，脑袋一片混乱，为什么这阵子他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呢？而且脑子里还不时出现一些模糊的片段。

好痛，他的头好痛，好像快要爆炸似的……

「小凛，没事的，来，试着放松身体，深呼吸……」一道醉人心坎的柔和声音在城堂凛的耳边响起，一双略显冰凉的指腹轻轻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随着身后那充满磁性的醇厚嗓音，城堂凛像是受到催眠般闭上眼，放松身体，享受着对方的服务。

这种熟悉的感觉一一涌上城堂凛的心头，曾经也有人天天替他这么服务着，而那个人……是谁？

咕噜噜……咕噜噜……

因为太舒服，城堂凛的肚子很不给主人面子的叫嚣着。

看着城堂凛窘红着脸，路沧寻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他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

「虽然你忘记了我这个人，但我却无法忘记你为我所做的任何事，知道你为什么会做这些料理吗？」路沧寻一边说着一边替城堂凛盛饭布菜。

城堂凛茫然的摇着头。

「因为我从小就得了缺铁性贫血，必须适当的摄取高蛋白质、高铁、高热量，及维他命、叶酸含量等有助于造血的食物，而你为了我的健康，不但替我料理这些食物，还为了配合我，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路沧寻有感而发的说。

「是这样子的啊，想必那个时候的我可能爱惨你了，所以才、才……」城堂凛倏地住了口。

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怎么会说出这样子的话来，为何他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很爱路沧寻？

他……爱这个男人，为什么？

一道灼热的视线直盯着自己不放，城堂凛只觉得全身发热，完全不敢转头去看身旁的男人一眼，只能努力的扒饭来忘却刚刚所说的惊人之语。

单凭城堂凛这一句话，路沧寻霎时悟出一件曾让他想不透的事。

十八年前他将城堂凛误认为是城堂薰而暗恋了他多年，相对地，城堂凛呢？是否也跟他一样，爱上了自己呢？

如果不是，那城堂凛怎么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下，就跟同样身为男性的自己告白呢？而且要爱上同性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会为对方付出这么多。

再加上藤井健吾那一席话，便透露出城堂凛似乎很早以前就注意自己了，这让路沧寻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天爷真的是对他们开了一个连他都无法承受的玩笑。

穿上合身的睡衣，城堂凛神清气爽的从浴室走出来，一手拿着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正在看设计图的路沧寻见状，反射性的拉着城堂凛往一旁的椅子坐下，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替他擦头，嘴里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你要洗头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说过你最喜欢我帮你洗头了，那时候你一直嫌头发太长，洗起来很麻烦，所以只要……只要……」说到这，路沧寻这才意识到散落在毛巾上的头发，对城堂凛来说，洗起来一点也不麻烦了。

因为城堂凛已经不再需要他了，而那份替心爱的人服务的那股满足和幸福的感觉，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真没想到我以前留长发，奇怪，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男生留长头发还挺奇怪的，那时我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怪念头？」城堂凛蹙眉思索着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没想到你连这种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路沧寻的声音满含失落与怨怼。

「为什么我听你的口气，像是在怪我不该忘记你？」城堂凛不悦的拉下路沧寻替他擦头发的手，仰头瞪着他。

路沧寻却冷不防的低首，贪婪的吻上那不断诱惑着他的红唇。

「唔！」城堂凛瞠大了眼，愕然的瞪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动也不敢动一下。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可以从他身上捞到半点好处，更何况是吻他，也就是说他的初吻被这个男人给……

细细品尝着城堂凛依旧香甜柔润的唇瓣，路沧寻趁隙拉起他，还不忘开口提醒，「闭上眼睛，这是礼貌。」

「啊？」不解的同时，路沧寻那温润的舌冷不防的窜进他的嘴里，与之纠缠。

他的吻既狂野又霸道，不容他逃避地恣意汲取他嘴里的香津，更是紧紧的缠住他的丁香小舌不放。

一股甜美又酸麻的感觉像电流般在全身上下奔流，城堂凛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他的吻像火种般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给吞噬掉。

路沧寻的大手开始不安分的覆上他身后的浑圆，那温柔的爱抚带给他前所未有、战栗般的激情。

「啊！嗯……」沉浸在这令人晕眩的情欲漩涡中的城堂凛轻吟出声，双腿无力的轻颤着，要不是路沧寻双手支撑着他，他早就跌坐在地上。

路沧寻的双手从衣摆下探入，爱抚着他滑腻的背脊，不断地挑逗着，他温热的唇瓣不断地在他的颈窝间烙下无数个吻。

「凛，我要你……」路沧寻粗哑的嗓音充满情欲地回荡在城堂凛耳边，下身再也压抑不住的汹涌情潮急需发泄。

路沧寻大胆的言词和煽情的挑逗，逼得城堂凛下身也涌起灼烈的热流，红晕染上了他的双颊，氤氲迷离的眼眸溢满了情欲的水雾，望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的专注而炽烈，像要一口将他吞噬，然后尽情的欢爱。

为何他的身体会因男人的求欢而悸动，像是早已熟悉对方的爱抚，完全没有排斥或觉得不舒服。

未见城堂凛拒绝，路沧寻一把抱起他往床铺走去，当他放下城堂凛时，手肘不小心撞翻了一旁矮柜上精雕细琢的木盒子。

两人同时一顿，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床下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由蓝色缎带绑成一束、长而黑亮的头发。

此时，两人之间发生的过往，就像潮水般涌入城堂凛的脑海里。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城堂凛痛苦的紧抓着头，屈着身子，整个人趴伏在床上。

路沧寻见状惊骇地蹲下身，焦急的问道：「凛，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痛了？我替你……」

「不要碰我！离我远一点。」城堂凛惨白着一张脸，用力推开路沧寻并对他吼着。

被城堂凛这猝不及防的猛然一推，路沧寻惊诧的跌坐在地，只见城堂凛用怨恨的眼神瞪了自己一眼后，旋即翻身跳下床，忍着痛快步离开。

路沧寻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凛，你要去哪？外面正下着大雪啊。」

城堂凛一把抓起放在玄关处，造景台上的车钥匙时，路沧寻伸手抓住他纤细却相当结实的手臂，哀求道：「别走！」

「放手！」城堂凛声音冷厉而淡漠。「再不放手，就被怪我对你不客气。」

知道城堂凛并非开玩笑，路沧寻却也有自己的坚持，如果自己真的放手，就再也见不到对方，这叫他如何放得了手。

城堂凛一气之下，也顾不得会伤害到路沧寻，狠下心反手扳开他紧钳住自己的手。

整只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让路沧寻不得不松手，也造成他因身体不稳而往后退去，让他离城堂凛越来越远。

见路沧寻脸上痛苦失落的眼神，城堂凛的担忧轻掠过黑眸，强忍着心痛欲裂的感觉，迅速开门离去。

初春的四月仍带着些微的寒意，望着窗外开满数十种樱花的日式庭园，城堂凛目光依旧冷冽而淡漠，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微皱起眉头的名云望月仍无法相信，站在落地窗前的人会是他所认识的城堂凛。

才短短的几个月，一个人的气质竟然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他所认识的城堂凛是个食量超大，心思单纯、可爱，又容易满足的人，虽然偶尔也会因为擦枪走火而出现暴走的行为，但现今……正用着深晦难测的眼神看着他的男人，让他感到难以亲近。

名云望月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尽可能的放松身体说明来意。

「嗯咳，我说那个……不介意我称呼你小凛吧，因为我还真不习惯称呼你城堂先生。」

对于名云望月的提问，城堂凛并未做任何的回应，所以他就当作对方同意他这个称呼。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四月中旬皇都建设会在上野恩赐公园的清水堂举办赏樱祭，如果那天你方便的话，我希望你能来，当然，阿寻也会过去。」

没料到名云望月会为这种小事，还特地拜托他的大哥，要求一定要见他一面。城堂凛眯着锐利的眼眸，直视着对方，冷言道：「你特地来见我，就只是为了这件事？如果是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

「等、等一下，别急着拒绝我。」名云望月急忙解释：「这件事阿寻并不知道，更不可能是他派我来当说客的，当然，这次我要求见你，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

将身子埋入单人沙发，城堂凛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也没开口拒绝。

「虽然我不晓得你是什么原因总是对阿寻避不见面，但是身为他的挚友，我并不希望相恋的你们因误会而痛苦，甚至造成遗憾。」

「相恋？为什么你认定我和路沧寻是相恋，更何况我们都是男人，这未免太奇怪了。」城堂凛蹙眉提问。

其实他早就恢复记忆，就在两个月前，他看见那束黑色长发时，失去的记忆不断涌入他的脑海里。

那是段令人痛苦、绝望的记忆，路沧寻那决绝而狠心的话伤透了他的心，是他亲手剪断了象征他对路沧寻的承诺和思念的长发，既已断，又怎么可能接得回去。

更何况，路沧寻当着他的面坦承除了城堂薰，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这又何来的相恋呢？

「我当然非常的确定，你们是因为一场误会而分开的，或许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很愿意提出你们是相恋的证据，只要你愿意花时间听的话……」名云望月不放弃希望的说。

「既然我都愿意见你了，听你说故事也无妨。」城堂凛内心涌起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却表现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名云望月就将路沧寻为何会在十岁时，只身一人来到陌生的日本，然后在大阪的城堂宅邸，路沧寻是如何将与姊姊交换衣服的城堂凛误认为城堂薰。

听到这一段时，城堂凛才想起当时自己被姊姊逼迫穿女生和服，气得他不得不躲着父亲大人，免得挨一顿责罚，那时他也没跟路沧寻说自己是谁，会让他误会自己是城堂薰也不无可能。

「自从阿寻见到穿女装的你时，就认定你是他今生唯一爱的人，但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让他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当时把薰当作是你的阿寻，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薰的身上，压根儿没想到你和薰是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