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寂寞的碎片

第一章 不会穿衣

凌小露从游戏舱里面爬出，只觉得浑身酸痛肿胀的。她自己也有点郁闷，想当年，在游戏中大战十天一个月也是常有的事，那时，多么有激情多么有冲劲，完事了还会意犹未尽。而现在，熬了才20多天，居然便生出“不好好休息的话可能会挂掉”的念头。

“果然是老了。”今年不过才22岁的凌小露，撇着嘴蹦出这个抽筋的结论。

这是间百多平米的屋子，三房两厅，厅和房间都有着高档的游戏舱，全部加起也有十几台。

她走出房间，只见到其它房间和厅的游戏舱也都陆续打开了，十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性打着哈欠捂住饥肠辘辘的肚子齐齐在饭厅集合，她们都是一脸的疲累，凌小露拍拍手掌，适时的鼓励说：“好啦好啦，辛苦大家了，都好好休息几天吧，明天来拿酬劳，然后呢，大家去疯一把！”

“噢~~~！！”

累死累活，为的不就是一张张红红的纸币么，十几个姑娘娇笑着，齐声说。

“是的，小露姐！”

这些姑娘，有美有丑，有热爱游戏的瓜子美人、也有因为长得丑备受歧视找不到工作的丑女，或是自愿或是无奈，她们是因为各种原因而选择成为“职业玩家”这个族群一员的女性，而凌小露就是她们的头头。

这里就是属于她的工作室——假面。一个虽然小型，但在同行之中有些小名声的小工作室。她带着这班姑娘刚刚完成了一个比较大型的任务，酬劳还算丰富。

“啊，好累啊。”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脸上有一丝憔悴。

工作室设在小区中，等姑娘们都离开了，她还要拖着困乏的身子把工作室打扫一遍，洗个澡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临睡之前，如往常般上网查了查那个熟悉得能随口也能念出的银行帐户，却见到里面又只剩下几千元，皱了皱眉，她拿起电话找到黑豹这个名字拨过去。

“有事？”

电话那边，传来一把显然是被吵醒的男人声音。

“嗯……”凌小露用手指挑起乌黑柔顺的发丝，轻轻揉动：“小路很等钱用吗？我两个星期前才汇了几万过去，但怎么这么快就剩下几千了？”

“嗯，之前我手下有个员工用现实币兑换了一笔游戏币，他是个学生，不会有这么多钱的，前些天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替你弟弟兑换的。”

“这样啊……”

挂了电话后，凌小露随手又转了几万过去，这才一头倒在床上，几秒后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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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路几天没有上线了，毒食婆婆吩咐他休息10天——游戏里面10天，现实时间就是3天又8个小时，于是，他就真的三天没有上游戏了。

——这个小子，不到弹尽粮绝都不会去努力。。。。。。

闲着无事，他又网购了一些做蛋糕的材料，这两天换着花式做了十几种口味各异的蛋糕和甜点，自己一人，慢慢做慢慢享用，倒也过得滋润。

除了这个，就没有做其它事了。

没办法，这个宅男忽然发现，不上游戏，他居然便无所事事到近乎空白的程度。

把最后一口焦糖苹果冰激凌送进口中，含着汤匙，他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

“嗯，时间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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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里面，依然是月黑风高的晚上。

不知道是否日暮谷这里的植物太彪悍了，周围寂静寂静的，听不到丝毫虫鸣的声音，反而是偶然从花圃中传出几声食肉植物的呼噜声。

“小师弟。”

凌路还没站定，洛水已缓步走来，美人就是美人啊，连走步路都仿佛在跳舞似的，姿势优美风韵，全然不觉得矫揉造作。谷中美丽的植物衬托着，在这夜间，仿佛山间幻化成形的花仙，好看极了。

“师姐。”

洛水说：“师傅吩咐，请随我来。”

凌路道声谢，便跟着洛水走到二层的竹舍前，而毒食婆婆，早已在那里等着他了。

“婆婆。”

一段时间不见，毒食婆婆的样子看起来好了很多，精神状况不错。那曾已弯下的腰身，似乎也渐渐挺直回来了。

凌路不由得露出个笑容。

毒食婆婆看着凌路，淡淡一笑：“嗯，时辰刚刚好，随婆婆来。”

说完便拉着凌路的手，带他走进最左边的那间竹舍。

里面也很简陋，只见到一件漆画屏风立在面前，让人觉得简朴整洁——当然，凌路是不会知道，这简朴的漆画屏风其实价值不菲——绕开屏风，后面，只有一个古代沐浴用的香柏木木桶。

从凌路进来时，就已闻到竹舍中飘荡着的一股淡淡清香，此时看着，才知原来是浴桶里面的热水散发出的。

白烟似的蒸汽从浴桶中冒出，拂在脸上，痒痒的，缕缕飘起，将竹舍也映得朦胧一片，若隐若现的、有种迷离的气息。

闻着这晨间小草一样的清香，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毒食婆婆用手贴上木桶，摸了摸，感觉一下水温，慈爱的看着凌路，微笑：

“龙涎香是你爷爷送你的礼物，既然婆婆用去了，自然也该再找一件还你才是……这些天婆婆把各种的药草，烧成这百草汤浴，泡过之后，便会不惧百毒，呵呵，比龙涎香趋害避毒的效果还要好几份。”

毒食婆婆说起龙涎香，凌路不禁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香包，但随即想起，自己已把它给了毒食婆婆。

当时李大夫说，里面装的是九节菖蒲，佩戴在身上可以消除尸臭，原来并不是的。香包里面的不是九节菖蒲，而是有趋害避毒的效用，更能够解毒的奇宝，龙涎香。

这种龙涎香并不是现在所指的抹香鲸产生的分泌物。婆婆说，这是某种生物长眠时流出的唾液渗入地下，久而久之，就会生长出一种小草，而这种小草，佩戴在身上有趋害避毒的功效，入药，可解奇毒。

而这种生物，就是传说中的……

正因为有李大夫留下的这步暗棋，所以身中数种剧毒，原本必死的毒食婆婆才侥幸活得一命。

冥冥中，似乎总是有安排。

那时毒食婆婆和凌路说了，他早前苦苦思索的疑团才骤然解开．

可以护身、可以避毒的龙涎香，难怪之前有几次，凌路本应是要中毒的，却什么事都没有．

“嗯，我现在……？”

看着这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浴汤，凌路有点迫不及待了。他当然不会说什么推搪的话，这是一份人情，但更是一份心意。

或许很珍贵，但磨蹭犹豫的话，就矫情了。

毒食婆婆微微一笑：

“泡浸半个时辰则可，从此也不用担心有尸臭。”

她也不站在这里碍事，不紧不慢的离去，但走到门前时，毒食婆婆停下，又道：

“待会我会让水儿送一套衣服进来，你身上的，就不要穿了。”

这是暗示着，要送他装备？

凌路张了张口，但却说不出话了。

不想这么多了。他深呼吸一口气，那淡淡的清香沿着喉咙，泌入心田。

他随即把自己脱得精光便跨进浴桶里，七分温热的水包裹着自己，仿佛融了进去，那爽利的清香似乎也钻进细致的毛孔，扩散到四肢百骸中。

啊~~这种感觉啊！

“爽!”

闭目享受的凌路大赞。

但不到两秒，很爽的凌路再也爽不出了，因为洛水清冷的声音响起了。

“小师弟。”

其实有屏风遮着，洛水也是看不见的，但凌路还是不由得缩了缩，芳香的百草浴汤几乎浸过下巴了。

“师姐……”

弱弱的应道，而在屏风外的洛水走上前，把一套衣服放好，淡淡的说着：

“衣服便挂在屏风上，师弟沐浴完可穿上。”

“呃……嗯……谢、谢谢……”

某人的脸升起一抹红晕，就不知是被蒸的，还是羞的。

洛水静静倾听一下，微微一笑，这走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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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

毒食婆婆遥望着黯然的黑夜，也不回头看洛水，只淡淡的问道。

“小师弟似乎并没有感到不适，他的体质，应该是不排斥百草汤浴的药力。”

毒食婆婆听完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这沉静的景色，不知在想什么。

但静溢的日暮谷，注定不会永远安静。谷口处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借着镶嵌在岩壁上的夜明珠，只见到齐庶、禾苗、海棠、会魔法的猫带着十几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他们停在谷道处，却不敢擅自入内，为什么呢？

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礼数，谷口外面是一条几米宽长数百米的道路，而此处，只要一步便是踏进日暮谷的范围，但是，在这两旁各有一株如同寻常植物的食人花，未得到批准便擅自进来，会受到牠们攻击的。

毒食婆婆不紧不慢地从二层走下来，她去到悬崖边缘，迎着晚风，孤高而立。

洛水则走到这些人面前，在人群中有三个玩家都恭敬的叫了声“师傅”，只有会魔法的猫甜甜的叫了声“师姐。”。

她完成了毒食婆婆给出的任务，成为婆婆的第三个亲传弟子。

洛水一向是个比较恬淡的人，她只是微微颔首，便将这些人带到毒食婆婆前。

“谷主。”

“师傅。”

“师祖。”

除了称洛水为师傅的三个毒医玩家恭敬的叫了声“师祖”，会魔法的猫甜甜的叫“师傅”，其它的玩家都恭敬叫毒食婆婆一声谷主。

婆婆转过身，只对齐庶问道：

“如何？”

齐庶一向是个永远带着三分笑意、很有亲和力的男人，但此时的脸上只有深深的疲倦，他摇头：“还是不行，第二层的毒兽太厉害，以我们目前的等级，实在很难杀得死牠。”

毒食婆婆皱皱眉：“你且把详细的过程说一遍。”

“嗯，我们解决了符妖之后去到二层，按照谷主所说那样把毒兽引出来……”

齐庶从毒食婆婆这里接了一个极高难度的任务，这段时间他带着帮里面的一些高手一直都在埋头完成这个任务，只是想不到频频出现了状况，一直被拖着根本完成不到。

不过，想到完成任务之后将会得到的奖励，无论是齐庶还是禾苗以及其他的帮众，都不得不咬紧牙关顶上去。

“……每次毒兽血量剩下三分之一便会立即退走，之后除非回复满值，否则绝对不出来，我们也没办法了。”

“嗯，既然如此，那便再缓一缓吧……剩下的任务呢？”

“谷主需要的几种毒物都已搜集齐，至于僵尸的内丹……我们也围剿过几只僵尸，但可能牠们修行的时日短……”

把手头几个任务的进程都交代一下，齐庶已觉得口干舌燥了。这些任务都是以他的身份接的，所以每次都要由他来解答，真是个苦命的帮主啊。

把所有任务都交代完，齐庶不由得提起精神来，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告辞，但他顿了顿，却和毒食婆婆闲谈起来，婆婆也不为意，只是不咸不淡的聊着。

“……谷主门下培植毒草之术真是了得，原本只是纯辅助职业的药师也拥有了非凡的战力，想必初出江湖的新人，有意选择药师作为职业的，将会大幅增加吧。”

“每个职业都有自身的特点，只要用心，钻研到顶峰，谁都不差。路在心中，要怎样选择，却不是老身能够左右的。”毒食婆婆淡淡的道。

“呵呵……刚刚我们来时，见到十字路口挤满了前来拜师的药师，不知谷主准备如何处理呢？”

毒食婆婆心中精明，又怎么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既然已通告江湖开放门派，谁能够通过考验，谁都可以成为日暮谷弟子。”

齐庶微微一笑，仿佛是“不经意地”提起。

“……听闻每位大师因师承不同，所教授的技能也会不同。继谷主的日暮毒医出世后，昨天，安阳城的圣手华不思大夫也正式宣告江湖将成立华门，并且大肆招收药师转职华门毒医。今天江湖小报的头版上，似乎也隐晦地表示华门将与安阳的地头帮派‘流光会’结盟，不知谷主有何心绪？”

毒食婆婆默然不语，神情并没有丝毫惊讶，显然是早已收到消息，沉吟了一下，老人这才淡淡的道。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有话便直说吧……也罢，想来一树帮主也愿意，既然如此，日暮便与小楼结盟吧。”

叮！由毒食婆婆创立的……

听着美妙的系统提示音，齐庶和禾苗、海棠三人无声的交流，彼此相视一笑，似乎也一下子精神起来了，什么疲累困乏都消失无踪。

“从今之后，凡是出身小楼的药师，在日暮转职拥有优先权，并且，日暮将每月替小楼培育一位毒医……”

“呵呵，以后日暮谷就是小楼的盟友，小楼将承担起护卫日暮……”

同样精明爽快的两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这将会牵起两个帮派两个门派之间斗争的重大决定……

齐庶搞定了，便轮到会魔法的猫来交门派任务，即便是齐庶和禾苗这两个强人来到日暮谷时都露出了疲态，但会魔法的猫反而是一脸的兴奋，看得其他人郁闷无比。

“师傅师傅，你交待的任务我搞定了哦~~~种子是不是可以发给我了？”

“嗯，不错，这是你的种子……从今天开始，你便要履行自己的义务了，去吧，依照你师姐的吩咐，和几位师侄……”

毒食婆婆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她随手把一颗发光的植物种子交给会魔法的猫，叮嘱她的时候，心中却默算着时辰。

嗯，那孩子在里面已经泡了半个时辰有多了，为何此时还不出来？

“那么我等便先行告辞了。”

交代完任务又接了后续的任务，除了会魔法的猫和三位毒医，这里已经没其他人的事了，齐庶拱拱手，行个江湖式的告辞便欲离去，但这时毒食婆婆忽然唤道。

“一树帮主请稍等，先不走，帮老身一个小忙可否？”

齐庶的帮派才刚和日暮谷结盟，像这类能够增加两方领头人好感度的小忙，可以做的肯定是要去做的，齐庶示意其他人先走，微微一笑：“请说。”

“嗯……我那孩子在屋中浸浴，可能不会穿衣，但我两人皆是女性，多有不便，所以便想请一树帮主进去看看……”

“呵呵，没问题。”

齐庶一口答应，爽快的朝着竹舍走去。

自然无人见到，此时，他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和嘴边浮现的那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

而此时的凌路正在……

第二章 好小

……睡着了。

没办法，泡浴汤的感觉实在太棒了，好舒服，泡着泡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被系统清脆的提示声吵醒的。

竹舍中，只有角落挂着的一盏油灯发出亮光，而油灯的玻璃表面被蒸汽覆住一层白雾，又把光线减弱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