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有心(百无一用是书生外传)+番外——君舞阴阳
君舞阴阳  发于:2010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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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寒一直不想承认,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罹六尘所吸引了。他不想承认的。

至少他不想承认他就像当初爱赵德芳那样地爱上了罹六尘。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只是被罹六尘吸引了而已。要有情的话,也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可自以为只是浅情,却在一点点中,深入到了骨髓,沉浸到了他无边的梦魂之中。

可他知道,罹六尘付不起他想要的东西。

因为罹六尘根本就没有那样东西。

他不想赌,赌传说中的情剑并没有这么好的效果,能让人做到忘情绝爱。因为他赌不起。

从得知被罹六尘背叛以来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终于铺天盖地地反扑了过来。千岁寒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它竟然痛得无法呼吸。

千岁寒苦笑,他认了。

他终于认了。

认了便是输了。一直苦心防范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

却再也由不得千岁寒了。

罹六尘很快就找到陌尘山庄来了,他在京城扑了一个空,回到七杀教又听说千岁寒走了。当时罹六尘就气得直跺脚,但一时不知千岁寒去了哪里,只好耐心等消息。

罹明儿告诉他,千岁寒已经知晓了一切。所以,当罹六尘带着一坛子杏花酿来到陌尘山庄时,他的心情是忐忑的、惴惴不安的。

他不知道千岁寒能否原谅他。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他的对面,罹六尘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千岁寒的脸上移开过。两人的目光虽然都放在对方身上,但目光却从来没有相交。

他好像没有什么精神。罹六尘想。

他看起来精神挺好的么。千岁寒想。

两人看了良久,还是千岁寒先开口了:“教主大人的毒清了?”

罹六尘点头,嗯了一声。

千岁寒淡淡道:“那就好,那我当初答应教主大人的事情已算是做到了。免得以后还要被人说食言毁诺。”

罹六尘看着如斯平静的千岁寒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当然不知道千岁寒心里千万般的想法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千岁寒点点头道:“教主大人还来做什么呢?”

罹六尘不悦道:“我来做什么?我来……。”

罹六尘本来是想说我来祈求你的原谅的,但看千岁寒如此的一付脸色,祈求二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改口道:“我来给你送酒。”

这还是罹明儿提议的呢,说赔罪的话总要带点能讨那人欢喜的东西才够诚意。还说,如果那人肯收你的东西,那代表他已经原谅你了。所以罹六尘想了半天才带了这么坛子酒来。

现在,他十分紧张地看着千岁寒,生怕他不收下自己的酒。

“哦,”千岁寒目光暗了暗,道:“酒我收了,教主大人没事就请回吧。”

千岁寒答应得爽快,罹六尘心里一喜,暗想千岁寒其实已经原谅他了吧。按照罹明儿等人的说法,这个……大概是千岁寒面子上下不来,所以还是对他冷面相向。

罹六尘当作没有听见千岁寒请他会去的话,他继续道:“你为什么不在七杀教等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千岁寒点点头道:“那……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千岁寒随便地问出口,但其实心里却绷紧了。原来,他还是想听罹六尘亲口说上一句:他没有做过,他没有背叛过他欺骗过他。

罹六尘沉默了一会儿,毫不退缩地注视着千岁寒道:“是,是我做的。我是派人暗杀了赵元侃的党羽,也派人追杀赵德芳。做过的事情我不会不承认。我只是想……。”

千岁寒脸色一变,厉声道:“罹六尘,你什么意思?!你来这里就是想亲口告诉我你做过这些事情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你骗得很有成就感,想来炫耀一番你的成果吗?!”

千岁寒缓慢地笑了出来,却实在是难听极了。“好……好好,好一个敢做敢担的七杀教教主啊。”

“你别这样……。”罹六尘实在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了,他走近几步试图靠近千岁寒,但千岁寒退后几步避开了。

千岁寒收起笑声,冷冷道:“罹六尘,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现在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你可以走了,以后……没什么必要也没什么可能再见了。不送。”

“不是……。”罹六尘终于急了。

千岁寒甩手一扔,一块东西落进了罹六尘的怀中。罹六尘一看,竟然是蟠龙纹佩印。

“有了这个你就可以指挥我的那些部下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千岁寒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疲累:“我再也没有你要的东西了。”

千岁寒背过身。

罹六尘怒上心头,手中的盘龙纹佩印嘭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千岁寒,我做的那些事分明是背叛了你,你难道没有其他的话说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你为什么不骂我不打我?甚至拿剑砍了我?!”

背过身的千岁寒纹丝不动。

“你曾说过,若是不相干的人背叛于你,你且当它是秋风落叶,扫开便是了。赵德芳背叛你,你把他赶走。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他在你心里终于没有什么分量了。现在你也是只把我赶走,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现在又多痛?”教主大人睚眦欲裂。

罹六尘,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心现在不痛呢?

“千岁寒!难道这么久以来,我在你的心里难道真的一点分量也没有吗?!我之于你,什么都不是吗?!”

一句句话语却仍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半点痕迹和波浪。罹六尘恨,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是我傻是我痴,原以为可以寻得一人……。自从认识你以来,罹六尘就不再是罹六尘了……,你可知道,我有时候恨不得杀了你!要是这个世上没有千岁寒,就好了……。”罹六尘低低道:“原来真正无情的人是你。也罢也罢,我罹六尘也不是个放不开的人,这酒……喝了这酒,你我便当从没相识过吧。”

无情的罹六尘有一个软肋,这个软肋的名字叫千岁寒。如果,如果把这个软肋拔除,会怎么样呢?

这里没有杯子,罹六尘把酒坛子地给了千岁寒,让他先喝。

他看着千岁寒果然慢慢地伸手过来接,罹六尘的手不禁缩回了几分,最后却还是狠狠心把手又往前递了几分。

罹六尘瞪着千岁寒,他竟然真的把酒坛接了过去。

千岁寒虽然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但谁又知道他心里有多伤有多痛。他没有办法再相信罹六尘的任何话,特别是和感情扯上关系的话。

他已经输过了一次,却居然还会输第二次。怎么就不记得疼呢。

所以,他不能让自己输得更难看了。

不是他胆小,而是赵德芳的事情终于教会他,等待,是无用的。

千岁寒接过酒坛,小小的一坛子酒却有千斤重。他慢慢地扯了封,放在鼻前闻了闻,身子蓦然一震。

“你……你真要我喝?”

罹六尘没有发现千岁寒的异样,道:“……对。”

他亦有他的骄傲,由不得他此时放低身段来祈求。

千岁寒仰起头,送酒入口。

酒入口中的同时,闭上双眸。

千岁寒仍旧仰着头闭着眼,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惨笑道:“呵呵……罹六尘……你狠……竟然能让我心、甘、情、愿喝下这杯毒酒。”

酒坛落地,摔得粉碎,水珠四溅。握着酒坛的手转而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声音中暗藏着不可置信,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千岁寒睁开眼眸,湿了眼眶、红了双眸。

罹六尘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千岁寒。他拭着千岁寒嘴角涌出的鲜血,颤抖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千岁寒没有挣扎,躺在罹六尘的怀里:“杀了我你不就无所顾忌了么,就再也不会有你想好奇的东西了。”

千岁寒的嘴角涌出越来越多的血液,罹六尘怎么擦也擦不掉。他只能抱紧千岁寒,心里从未有过的不安、惶惶然。前一刻他还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千岁寒这个人,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没有这个人,也就没有罹六尘!

“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我没有在酒中下毒。我没有……。”

可是现在并不是探讨为什么就中会有毒的时候,而是这毒是什么?!怎么解?!

“你快说,这是什么毒?!我去找解药!”

中毒的千岁寒反而没有教主大人的慌乱,他虽然神志有些不清,但仍镇静道:“我不知道。”

“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就这么死掉吗?!”罹六尘束手无策声音愤恨。“办不到!你快说啊,到底是什么毒药?!”

罹六尘以为千岁寒是不想活了,才不愿说出毒药的名字。可惜,千岁寒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何方毒药。

“罹六尘……,”千岁寒奄奄一息轻轻道:“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你说什么?”千岁寒声音太轻,罹六尘凑近了去听。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千岁寒用尽力气吐出最后几个字。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细想从来,当年抛弃天下痛失所爱,心中伤痛也不能与今番相比。

罹六尘细细地咀嚼这几句诗,眸中渐渐地盈满了泪珠。他不知道这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他终于等到了他一直想要的话了,难道不该高兴吗?

“罹六尘……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我今日给了你了。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呢?”千岁寒的目光中盈满了期冀的光。

“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罹六尘哽咽道。

千岁寒深吸一口气:“现在的你……情为何物,你可明白了?”

罹六尘知道,他的这个答案尤其的重要。

“……我不知道。”罹六尘答道:“我不能骗你……。”

千岁寒苦笑,果然,果然啊……

“千岁寒,情剑或许真的这么厉害,我终其一生或许也不会明白情为何物,但是……我虽无情,可罹六尘有心。你为何到死也不肯信我我一片真心?”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在你这里住下的同时,”罹六尘指着千岁寒的心房一字一句道:“我的整个人都在你的心里面了,我的心也住在了里面。”

罹六尘手中多了把匕首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你若是还不信,大可以把它挖出来瞧瞧。”

千岁寒抬手拉住罹六尘拿着匕首的手腕,道:“你不必陪我一起死……。”随即又问道:“你听见了……那时我说的话?”

罹六尘知道千岁寒指的是在天山上罹六尘毒发时,千岁寒抱着他说的那一些话。

千岁寒说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他试不起。原以为只是梦中之事,后来听小陆说他才知道原来千岁寒真的有对他说过这些话。

“……是,我听见了……。”

“我明白了……,”可惜现在多说也是无用了,“此生能遇见你……真是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

罹六尘抱紧了千岁寒,眼泪滴在了千岁寒的脸上。

几天后,远在京城的赵元侃接到手下密报:千岁寒死在了陌尘山庄。

赵元侃终于安下心来,再没有人能和他争夺皇位了。

半个月后。

七杀教,连雪峰。

山顶上一座墓前,风遥遥吹起墓前人的衣衫。

罹明儿走上前去,道:“哥哥,我今日就要离开了。你不送送我吗?”

罹六尘没有说话,看着墓碑连头也没有抬。

罹明儿心下难过,道:“看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罹明儿登上马车,她回望身后,还是没有看见罹六尘的身影。

马车中有人道:“玩过火了吧。”

车上的人伸出手来把罹明儿拉上车拉进了怀里,道:“明儿,他只是仍在气头上而已,他毕竟是你哥哥,不会不原谅你的。”

罹明儿叹了口气道:“我又怎会不明白,二郎。”

放下的车帘外忽然有人声道:“现在秋风渐凉,你怎得如此粗心大意,忘了把这件披风带上。”

罹明儿惊喜地掀开帘子,看见了车外的罹六尘。

“哥哥,你肯原谅我了?”

罹六尘道:“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我哪能这么快地同千岁寒解开心结。”

不远处慢慢走来一人揶揄道:“说什么不送不送,这会儿跑这么快作什么,快得连我都追不上了。”

罹六尘看着千岁寒,微微一笑。揶揄回去道:“是吗?也不知是谁说不承认不承认,还不是赶着来了。”

马车里面的人凑近窗口,对千岁寒道:“你真不肯随我会去吗?”

“我好不容易诈死出来,回去做什么?而且,我要真的回去宫里怕是又不得安生了。”

“况且我此生所向……终老云深结海处。”千岁寒回眸朝那人一笑。

“你只要……替我照看好倩儿和淑华,我便安心了。”

马车上的人点点头,知道强求不得。只能承诺一定会照顾好赵淑华母女俩。

马车离去,千岁寒这才低低道一声:“父皇,珍重。”

罹六尘道:“你说……我的妹妹是你的父皇的妃子,那我们这叫什么关系?”

千岁寒懒得理他,径自往来时路走去。

当年罹明儿一见钟情爱上了皇帝,甚至不惜为了进宫同他在一起而废去了一身武功。皇帝也是真心爱罹明儿的,关于罹明儿和七杀教的关系也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所以,这次七杀教的风波完全是没有必要在意的,罹明儿只是用这个借口来帮帮他哥哥而已。只不过,帮的同时,随便玩了玩而已。谁曾想把罹六尘吓了个半死,生了罹明儿的气。好几天都不搭理她了。

话说回来,那一天千岁寒中毒……

罹六尘抱紧了千岁寒,眼泪滴在了千岁寒的脸上。他痴痴地看着千岁寒,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会消失,再也不见。千岁寒也凝视着罹六尘,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多看一眼是一眼。

两相凝视,无语凝噎。

时间悄然而过,半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罹六尘加大了力道,紧紧地抱住千岁寒。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

……

终于,半个时辰过去了……

……

一直深情凝视的两人忽然同时都狼狈地别开头去,两人的脸上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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