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缩得紧紧的。他知道德加在幻觉里，想走出幻觉中的迷宫。

「很有毅力是吧？这一点我也很佩服他的。」芙米尔笑着说。

「你给我住口！」野兽狂吼了一声，凸出尖利的牙齿，他的指甲也凸出，一下子抓住了芙米尔的咽喉。他扑倒了芙米尔，他想杀死芙米尔。

「杀了我也没用。你能解除这魔法吗？」

野兽的动作停了，他变得赤红杠的眼睛里还留着一点点人类的理智。

芙米尔推开野兽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乱发和衣服。

「你想要得到我是吗？如果你放了德加，那么，你就得到我了。」

芙米尔哈哈大笑，「卡拉，你这可真是做了很大的牺牲呀，放弃你最喜欢的自由，你最不愿意听人摆布，而此时却要由我摆布，一定很不甘心吧。不过……」芙米尔的笑容一顿，「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天真？」他的表情里居然带了一点点的凄楚，「卡拉，你永远也不会爱上我了，就算我得到你的人，可是你永远会怨恨我。是的，我在你身边，却永远不敢表露真的我，是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爱上真正的我。」

芙米尔的身体在变，那精致的男装碎裂开来，他的眼睛变得通红，他的身后长出尖形的尾巴，他的脸也变得畸形，他的身体在膨胀，一直到和野兽差不多高才停住。他的身上也是厚重的毛发，就连见多识广的野兽也被吓了一跳。

「不管是我的内心还是我的外表，都是一样的可怕，和你不一样的是，你只是被施了魔法，而我却是天生的，只有靠魔法才能改变别人眼中的自己。所以，我也不可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卡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过，我也没想让你好过。看到你痛苦时真的让我感觉到魔力大涨，哈哈，你要知道，不管我是多么丑陋，但是我却有无穷的力量。」

「好了，你啰嗦死了，你快说重点吧！」

「我不是已经说了，重点就在门后，你为什么自己不敢看？」

野兽把头扭过去，看向了第一扇门。那里，是一个和芙米尔一样的魔物，不过更巨大，更可怕。「它可是以吃人为乐的。你觉得德加能打败它吗？或者说，你觉得你可以？」野兽不敢想，这样的怪物，只要他们进入它的视线中，就会被吞噬掉的。「坦白和你们说吧，你们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宰龙屠妖的故事，为了要给你们什么好的结局。」

野兽惨白着脸，「你想要杀死我们？」

「不，只有他，不是你，不过这个结局是由你来决定的，我倒是希望你选这个，虽然看起来血淋淋的，不过也许你的痛苦会少很多。要知道，德加很信任你不是吗？他一直觉得你会来救他的，当然你也确实是来了。」

芙米尔看了一眼野兽，「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再看看最后一扇门后面会有什么？」

最后一扇门后面，是一位公主，头戴着金冠，坐在秋千上，她真的很可爱，金色的软软的卷发，她的脸也像红苹果一样，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这是一个等待着来解救她的王子的公主，德加会爱上她，接着在德加的心里，他对你任何接近爱的一丝一毫的感觉都会消失，卡拉，他永远不会爱上你。你那朵红玫瑰最后的花瓣会落下，你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所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心上人投进别人的怀抱。」

「卡拉，你做好了选择没有？」

野兽的嘴唇抖动着，就要说出来。

「哦，不必告诉我，你只需要推开德加的门，然后告诉他就行了。再告诉你一点吧，如果你决定了让德加选第一扇门，那么你可以亲吻德加，你会变回原来的自己的。对于你们来说也许更好，以后这是美好的回忆，你可以忘记他，再重新去寻找新的恋爱。」

野兽扭过头来看着芙米尔，「谢谢你的劝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芙米尔因为他的话变得小起来，发出嘎嘎的难听的笑声。

「卡拉，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芙米尔就在卡拉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了卡拉面前的三道门。

卡拉伸出手，推开了德加在里面的门。

德加已经绕了半天了，心急如焚。他的手放在门把上，「要不要打开这扇门呢，要不要呢？可是难道就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什么事情也不做吗？」在他的心里，沮丧和努力在激烈地交战着，他闭上眼睛，终于手扶在把手上，咬咬牙，他再一次地拉开了门。

他的眼睛仍然闭着，他的呼吸加重，心跳加剧——「德加，你这个胆小鬼，睁开眼睛来，面对现实吧！」

他睁开了眼睛，然后，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不，是一只野兽。

「卡拉。」他喃喃地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他发疯地叫起来，「卡拉，真的是你，卡拉，你来了。」热泪不由自主地奔出了眼眶，他扑了过去，扯住了野兽的衣服，那仍然是上好的料子，他摸着野兽的皮毛，那仍然是温暖的，他猛地咬着野兽的胳膊，咬得死死的，野兽闷哼了一声，身子猛然地挺直，因为疼痛而痛苦地扭曲挣扎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叫，由着德加把伤口加剧，他只是紧紧地把德加抱在怀里。

德加咬得很深很深，那胳膊流出血来，那皮肤里是深深的牙齿印。德加站起身，抚摸着伤口，「难道是梦吗？」他抬起头来。

「不是梦，是真的，我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疼？」德加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而着急地大叫着，他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把那衣服撕成布条，然后手忙脚乱地帮野兽包扎。「你不要以为你真的皮很厚好不好，你不要以为你真的是无敌的，你逞什么能呀你。」

野兽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痛起来，他突然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然后再也不走了。就他们两个人，卡拉和德加，留在这里，可是……

德加望着野兽身上的血，「为什么血流不止？我觉得你的身体真的很差呀……我……」

一种难以抵抗的欲望突然侵蚀了野兽的全身，在他面前唠叨个没完的小嘴，如果吻上去的话，他是不是就会住口了，可是……不能吻，不能做那个决定！但是，自己真的要选择那样的日子，爱着他，一辈子却不能碰他，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真的很疼吗？」

德加看着野兽，眼前庞大的身体在颤抖、在痛苦，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软弱，很想很想保护他，这么庞大的身体但却是温柔的。德加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冲动，无法抑制的，就像人活着，心脏一定要跳动，血液一定要奔流，他抓住了野兽的肩膀，把自己的脚尖踮高，他深深地吻了野兽。

他的脑子在他的嘴唇接触到野兽的嘴唇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吻他——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脸上也有这么多毛，弄得自己的脸好痒呀，这个该死的家伙，牙齿怎么这么长，弄得两个人的牙齿还会撞上，撞得好疼，这样可是好尴尬呀，还有……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的唇还蛮柔软的，还有，他的舌头感觉起来好滑呀，他的口腔里…… 该死，我干嘛这么陶醉，我怎么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怎么都停不下来了，有另一种男人的冲动……啊，这，这怎么可能，这是童话世界呀！只能止于吻的，只能止于吻！

德加被自己天翻地覆的想法给吓坏了，然后他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也从被吻的震惊和喜悦里恢复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德加举着手指着自己，「你，你！」

「卡拉，你变回来了，你变回来了！」德加没有等卡拉反应过来，他冲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卡拉，「魔咒解除了。」他在卡拉的脸上吻着，卡拉的脸上变得好光滑，就是睫毛好长呀，这样亲他的时候，睫毛都会挨着自己的脸呀。

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咳，你果然还是满帅的。」德加的脸都红了，他推推自己的鼻子，「就是比我还差那么一点点了。」

卡拉被德加的话给逗笑了，他能看到德加眼睛里的自己，又变成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和芙米尔说的不一样呀，因为是这个人在吻自己，而不是自己在吻对方，所以自己仍然还是具备着两个选择吧。他小心翼翼地扫过那两道紧紧关闭的门，然后他伸出手，把德加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的魔咒解除了，难道那个和你真心相爱的人是我？我、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的，除了有时候会更依赖你多一点，更信任你多一点，还有、还有更想吻你多一点，还有想做童话里不能出现的事情多一点……」

德加突然推开了卡拉，他的眼睛里闪过了迷惑，还有不解：「我真的爱你吗？是真的吗？」

卡拉笑了，他突然问，「你有没有恨过美人鱼？」

「你怎么想过问这个？」

「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因为我也觉得，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得到他是很痛苦的事情，特别是如果变成了泡沫，那么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去爱人和被人爱了，而爱着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真的是很美好的事情。」德加扭过头来，看着卡拉，「你会知道，不论是任何时候，都有一个人会爱着你，他不会放弃你。」

卡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心脏在尖锐地疼痛着，美人鱼失去了声音在和王子跳舞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感受着同样的痛苦呢？而这样的痛苦是不是只要他做了决定就会……「德加，有一句话说对了。」

「什么？」

「你真的很帅，我是比你还差一点点。你现在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卡拉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自己不能够，不能够去吻他，永远也不能够。

「难得，你还满会说话的。」德加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嗯，我们走吧。」卡拉站了起来，背对着德加。

「你知道往哪里走？」

「是呀，你不是说，你会信任我更多一点吗？」

卡拉的声音有点怪怪的呀，那也是，有我这个天下第一帅的帅哥喜欢他，他也难免会有些激动吧。

「卡拉？」

「什么？」

德加从背后抱住卡拉，然后把脸贴在卡拉的背上，「我想告诉你，有你在，就算是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迷宫都好，因为我们俩在一起。」

卡拉的步子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然后，他温柔地说：「说什么傻话。」他的手推开了一扇门。

此时，在卡拉的城堡里，茶壶太太惊叫着：「看呀，那朵玫瑰花！」

那朵被那个在这个城堡里施了魔咒的老太太留下的玫瑰花以无比娇艳的姿态绽放起来。

「我们的王子是不是有救了？」

「妈妈，你看到了吗，我们在变化，我们开始变了。」小毛跑了进来，他的头虽然还没有变化，不过腿已经长了出来，这让他跑起来更加利落。

「哦，是的。」茶壶太太喜极而泣，她看到了自己身上出现了她那好久没有看到过的围裙，「太好了，太好了。有人爱上了我们的王子了，还吻了他。」

德加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紧紧的牵着，然后那人把自己往前送了一下，一道强烈的光刺进了自己的眼睛，他想用手挡住那光，可是根本没办法，他受不了那光，一下子晕了过去。

有人用温柔的手推着他，「醒醒，你是谁？」

德加睁开了眼睛，还是觉得眼前好亮，可是自己的意识却很模糊。眼前是一位美丽的女孩，金色的卷发上戴着一顶小金冠，那个女孩向他甜美地笑着，脸红红的，眼睛里带着又好奇，又惊讶，又羞怯的问候。

「我叫芙米。你可以叫我小米。他们说，第一个来到我的花园里的陌生男人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德加站了起来，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奇怪，好像有什么不对。

「你愿意娶我为妻吗？」德加的手被那双小手拉着，女人的手很柔软，可是好像和自己一向会握着的手完全不同。自己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握到这样柔细的手吧。德加扭捏地傻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心跳得满快的，可是，他好像不想点头呢。

对，不能太快点头，要不她会一点也不懂得珍惜的。

「和我一起去见我的父王母后吧。」芙米公主拉着德加。

「你知道吗？我一直梦想着，能娶到你这样的公主。这就像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一样。」德加忍不住说：「好像是你从我的梦里跑出来的一样。」

芙米回过头来灿烂地笑着，「我知道。」

德加也忍不住笑了。一切都是多么美好呀。

芙米公主的父亲是一位可亲的国王，「哦，原来你就是德加王子，我听说过你，你是这个王国里最古老的家族呀，你的家族有很多美丽的传说，没想到我们家芙米会找到像你这样的丈夫，真是我们家芙米的福气呀。」

德加忍不住高兴起来：「是呀，想必你们大家都知道，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娶过灰姑娘为妻，就是灰姑娘最开始的那一版本，无数位姑娘都是从那时开始才想着其实英雌不怕出身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吻过睡美人，就是最早的那一版本，后来才开始有很多女人觉得就算是能睡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的家族是很优秀的，不像某些人，他们是靠花钱买下来的爵位。」说到这里德加皱了一下眉头，「我怎么会提到这个呀？」德加想，自己想说的某人是谁呢？

芙米的父亲和母后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啊，没有想到德加王子不光出身高贵，而且还有这么多知识远见，没错，现在腐败的事情太多了，是得有人出来说说他们了。」

「对呀、对呀，是这样的话，我们把芙米和这个国家交给你就放心了。」王后在一旁也赶紧插上话来。

「什么？」德加愣了。在一边的芙米又露出甜美和温柔的笑容。

「这，哈、哈，你们太有眼光了，我从小就饱读诗书，而且我会对芙米很好的，真的！哈、哈！」

芙米走了过来，站在德加的面前，「那我们马上结婚吧。」

天呀，自己这么有魅力呀！让一位这么富有漂亮的公主想嫁给自己……没错，我早就知道，是金子一定会闪亮的。可是……

剧烈的头痛让德加情不自禁地想抓住一个支撑的地方，他向芙米靠去。

「你看，他们俩多亲热呀。」王后高兴地笑着。

「那就决定了，马上去举行婚礼。」

卡拉的城堡里，小毛突然指着那朵玫瑰花，「妈妈，你看！」

那朵盛开得极美丽的玫瑰花，突然间掉下了一瓣花瓣，然后更多，更快。这，这是怎么回事？

城堡的管家就是过去的茶壶太太惊叫着：「王子回来了吗？我们的王子回来了吗？」

然后最后一瓣花瓣也离开了花蕊，飘荡荡地在空中转着转着，和其他花瓣一起，一样坠落在了地板上。

遥远的地方，在赫比的城堡里，卡拉抱着自己的头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他的身子像打进气一样变得巨大，手指变长，指甲尖利起来，毛发从自己的身体里面长出，他张了张口，那些牙齿闪着骇人的光，一声属于野兽的咆哮从他的喉咙里喷发出来，带着愤怒在空中散开。野兽的巨大身驱，像受了巨大的伤害一样，半跪在地上，显得那样骄傲和孤独。

「德加王子，你的脸色好像很不好。」

「我、我想回家。」

「可是，这里才是你的家呀。」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回家看看。」德加勉强笑着，他身边的公主露出哀凄的神情，德加忍不住想安慰她。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着芙米一起回家，我想让她看看我长大的地方，你知道，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相互之间的了解也非常重要。」德加有条理地阐述了自己的理由。

「我的家，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第九章

「这就是你的家？你确定吗？」芙米带着点怀疑的眼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