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令之朱雀篇 笑青天——魈
  发于:2010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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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舞阳......这不是梦。」面对玄门高手的咒杀都能慷慨赴死,但听到身后人混乱不堪的言辞却俊颜失色,笑云舒想也不想的转身,紧抓住凤舞阳的窄肩,那映入眼帘的笑容太幸福了,幸福得令他丝毫未觉胸膛被男子的指尖刮得生痛,只因那一刻,那一眼,那一笑,让他的心疼得无暇它顾!

「舞阳!你振作点!这不是梦,是真的,这都是真的啊!」为什幺会这样?他认识二十年的凤舞阳永远是那幺耀眼那幺傲气那幺任性那幺坚强,笑云舒绝不同意这样的青梅竹马是会在外人面前吓得语无伦次,用梦境来逃避现实的人!

「不是作梦吗?可我听说你为我流泪了,我听有人说你爱我,我没有听到你否认他。」轻眯凤眸,远山眉弯若弦月,端丽的唇角一寸寸勾起,带着几许狡猾,凤舞阳幸福的笑了,笑的气息吹拂到笑云舒的面颊:「记着!这可是你承认了的哦,不是我作梦呢!呵呵......」

「舞阳......」又急又气又想笑,实在不敢相信对方在这种时刻还要摆自己一道,笑云舒正要抗议,却被已经恢复了凛然傲气的凤舞阳霸气地吮住了嘴唇!

「舞呜--」本以为会被趁机吻个天荒地老,但那温软的唇竟只舍得停留一个弹指的瞬息。凤舞阳满足地啄过笑云舒的唇,犹如二十年的苦恋换这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赚的反而是他自己。既然满足了,就没有遗憾了......

捧住笑云舒僵硬的脸,凤舞阳云淡风轻的抱怨道:「算了,官匪勾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懂吗?」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闲心计较这个!?」瞪眼怪叫着,笑云舒回瞪了凤舞阳一眼,隐隐约约地,这句比平时温和得多的威胁让他特别不安。而下一刻,他的不安应验了--

「谁说他可以死了?我还活着,就不允许你动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的前因后果,但说到底你不就是非要一具尸体不可吗?成交!我给你--」冷冷回头,凤舞阳阴狠地扫了看傻的男子一眼,丢下一句傲慢却不叫人生厌的喝叱,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在觉察不妙的笑云舒来得及扯住自己前,猛地发力,一头撞在了潮湿阴寒的坚硬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不--不要--」膝盖一软,笑云舒几乎是用爬的上前接住了凤舞阳后仰而倒的身躯!火把的光太昏暗了,将那白玉般光滑的额头上,理应滚烫鲜艳的血迹照得一团暗红。

「不--不......」你怎幺可以如此对我?舞阳!你怎幺忍心如此对我,你怎幺舍得如此对我!?凤舞阳......凤舞阳--
「他说......他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幺。」静静地垂下双臂,男子咀嚼着刚刚直刺入胸中的言语,感觉麻木的心也被那句陌生人的话搅得痛了。冷漠地望着笑云舒,看着对方的俊颜由激动到疯狂,由疯狂到绝望,由绝望到茫然,再由茫然转变为一片苍白,不知为什幺,想到隔壁石床上躺着的自己的爱人,男子的唇舌间突然有些发苦。

半是嫉妒,半是讽刺地,他一字一顿地反问抱着凤舞阳跌坐在地的年轻巡按:
「他说他不清楚到底怎幺回事......那也就是说,这个人就算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死,还是会毫不犹豫、毅然决然的选择替你去死了!?」
「......」沉默不语地收紧了双臂,笑云舒没有理会男子的嘲弄,他正在一心一意地试图擦掉怀中人儿额头上的血渍,直到把雪白的里衣袖管擦成了一片绋色,他才停下动作,仿佛想起了什幺似的,自失一笑。

时间地点都不对,可他就是在这一刻,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晚......俊俏可人,漂亮得就像观音座下的金童一般的小男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不知从哪个姨娘箱底翻出来的鲜红嫁衣,磕磕绊绊地踏着夕阳闯进了自己简陋的家中,在娘亲与自己惊讶的瞪视下不容商量的坐在了门框上,还挂着泪痕的小脸仰望着自己,露出一抹天真无垢的笑容。

记得那个傍晚,他用稚气的嗓音坚定的告诉自己:「云舒,我来给你做媳妇吧!」
虽然之后在娘的喷笑声里,凤家的人尴尬不已地围追上门,将乱打乱踹死活不依的凤大少爷扯回了家去,可是,笑云舒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在斜阳金红色的余辉下,自己心中听到的回答......

他说他要嫁给他,他说他不嫌弃笑家穷困寒酸,他说他愿意一直陪在他身边,吃苦也好,受累也好,他要学先生教的诗词里的连理枝和比翼鸟,一生一世陪着他,不离不弃。

他听到他说要嫁给他......
他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回答......
「云舒,我来给你做媳妇吧!」
「好......」
那是他们还不懂什幺是爱的年纪;那是他们还不懂什幺是不可以的,什幺是必须放弃的年纪;那是他们不在乎一切伦常,只顺应自己的愿望而执着追求的年纪;那是他们找到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就会不听劝阻死死抓住朝夕不放的年纪;那是想爱就去爱,不怕受伤,不懂受伤的,最勇敢的年纪......

所以,在那个勇往直前的坦率年纪里,还不懂得如何抑制冲动与本能的他,爱上了他。只是渐渐地,他们长大了,一个明白了不是相爱就能够在一起的无奈,另一个,却--

「真是的,七岁看老......舞阳,你的牛脾气看来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啦~」思绪飘回到冰冷的石室,揉了揉怀中乌木般漆黑柔顺的秀发,笑云舒终于察觉玄门男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闷声摆弄一个香炉,此时此刻,诡异虚幻的紫烟像一层薄纱般笼罩了整个墓穴。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返魂术的奥妙,他顾不得阻止,连忙低头搂紧凤舞阳的身子,混杂着希望与绝望地迭声唤了起来--

「为什幺?为什幺!怎幺可能一点效果也没有!」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凤舞阳沉沉地倒在笑云舒的怀里,呼唤他的人声音已嘶哑,但被呼唤的人似乎是累了,累得不想再回答了。见状,笑云舒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怨恨地瞪着慌乱的男子,而后者显然比他更为恐惧:「怎幺可能会失效!没错的!我明明是按照秘方配出的反魂香啊!之前至少也能成功一会儿的,怎幺现在他却连一丝反应都没有!难道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返魂术不可能失效的!我还没来得及用在师弟身上--绝对不能让它失效--」

狂躁地不断往炉中丢着香料,过度的紧张使男子的手颤抖如风中残叶,当最后一包香料也倒干净了之时,男子的手像被烫到似的抽了回来,香炉镶嵌的金丝锐利的划破了他的指腹!一滴血落下来,浇息了他的疯癫,楞楞地看着那伤口,十指连心,男子猛地抽痛地捂了一下胸口,接着,欣喜若狂的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返魂术的漏洞就是这个!没错,我知道了--」

挣扎着起身,男子看也不看一边呆坐的笑云舒,私心地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右侧的石室,唤醒让他等待了太久的所爱:「师弟!我终于找到返魂术的关键了--」

第九章
然而,当男子迈进石室的时候,等待他的,却已不单单是静静躺在石床上的俊雅青年了!
等待他的,还有一柄剑。笔直而冰冷,锋利而尖锐的,抵在室内尸体的胸膛......
「是吗?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返魂术的关键,那幺就更不能留他了。」漠然置之地呢喃道,握剑的人有着比剑本身还要寒冷孤傲的气质,一双狭长修美的眸子像要冻结一切入眼所见一般扫视过来,在确认迈入石室的男子已经面无血色的看清了自己将要做的行为的同时,握剑吐力--

「你、你是谁?这里被我封死了,你是怎幺进来的!?啊!你的剑--你要做什幺!?天啊!不--不啊啊啊啊啊--不能破坏尸体的心脏!否则、否则--」凄厉的惨叫犹如负伤的野兽,玄门高手的风度早就不见了,双眼赤红,披头散发的冲上来,他就像是在地狱受尽了苦难的游魂,抓向唯一能救自己脱离苦海的那根稻草:「不要--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师弟、我的师弟啊啊啊--我不能没有他啊--我不能没有他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返魂术的关键,我好不容易才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求求你--不要啊----」

如果说此刻疯狂地扑上前去、却被藏在石室入口内侧的另一个年轻人制服的男子,他曾经的残忍与冷酷都是源自于他对石室中尸体的长情的话......那幺,毫不动容的握着剑,干净俐落、二话没说地向下刺穿尸体心脏的来者,他的冷酷与残忍,只不过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无情罢了。

「不要--师弟呀啊啊啊啊啊----」睁大眼睛,无力回天的眼睁睁看着利剑刺透爱人的胸膛,直到那带不出一丝血迹的剑身抽离尸体,玄门男子才从嗓子里发出几声咯咯的响动,就如同被粗暴的从长久的一个梦里打醒了似的,他崩溃的哭起来,嘴角却带着笑:「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关键......终于找到了返魂术的关键啊......为什幺会这样......为什幺会这样......」

「生死轮回,荣枯兴败皆为天道,返魂乃是逆转阴阳的禁忌行径。」行云流水般地收剑回鞘,面容清俊,凛然脱俗的行凶者淡漠地走向石室的门口,虽然他是在与瘫痪在地的男子交流,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步子却不见停留:「一介凡人居然妄图违抗天道,实在可笑。」顿了顿,他在走出几步后回过头来,目光却瞥向已经松开了玄门男子的那位年轻人:「荣晴,我改变主意了,不该听你的,还是杀了这个掌握了返魂术的家伙更加万无一失,你让开。」

「呵呵,用不着了吧,师父。您看,其实破坏了那具尸体后,这个人已经和死没什幺区别了。」闻言,靠在门边的年轻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火把照耀下,他有一张帅气忠厚的脸,浓眉下一双载满了温柔慈爱的明亮眼睛。就像是为了衬托前者的冷一般,他有着让人一见就感觉温暖的宽宏气度,宛如革制的剑鞘,轻柔的包裹下前者的锋芒:「至于他在尘世间犯下的亵渎与杀戮,还是交给笑大人去判处吧。我想,已经没有了可以追求的目标,这个人是不会再用返魂术到处作乱了。不是吗?」

「......哼,随便吧。」懒得罗嗦似的散去瞬间聚起的杀意,冷若玄冰的青年痛快的放弃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大步走向外室呆坐着的另一对麻烦。见状,温厚的年轻人泰然自若的跟上前去,恪守着徒弟的辈份,无奈却也恭敬的浅笑着搭腔:「谢谢师父,不过......师父啊~~徒儿记得自己是叫荣矜来着,不是什幺荣晴啊!您又叫错了......唉唉......」

「......不过是个称呼,哪来那幺些讲究。」刚站到笑云舒面前就被年轻人追上来,冷傲的青年皱眉横了对方一眼。接着,毫不意外地凝神听到了什幺动静,他不再浪费时间,移目俯视着茫然若失的笑大青天,沉声催促:「快点离开这里,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似乎催动了什幺机关,这个石墓要塌了,不想陪葬就起来!」

「夏语冰?你是怎幺--」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笑云舒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本能地就要脱口质问对方怎幺会来,又是如何进入这号称封死的石墓中的!?然而转念想到青龙御史一向神出鬼没行踪缥缈,这幺多年他们也习惯了,问也是自讨没趣,说不定答案反而会吓到自己。他受的刺激已经足以灭顶了,不需要再特意雪上加霜了:

「算了,你们既然能进来就应该能出去。你们先走吧,放心,我随后就跟上。」
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凤舞阳托付给好脾气的荣矜,笑云舒摇摇欲坠地站起来,目光紧锁着龟裂的石室内侧抱着爱人残缺的尸体默默不语的玄门男子,步履艰难地跺着落下来的碎石,一寸寸逼近他,慢吞吞地单膝跪在了对方面前。张了张嘴,笑云舒想要问却没有发出声音,有一刻他犹豫了,想到夏语冰的话语和他那无情的一剑穿心......

他对自己该不该问下去,动摇了。
但男子却知道他要问的是什幺,就如同看着一个与自己相似却又不同的人正在挣扎着踏上自己的覆辙似的,他自嘲着,以一种讥讽的表情,歪头贴到了笑云舒的耳边:「呵呵,我知道你想问什幺。你想要我告诉你返魂术的秘方和关键对不对?你想要回你的爱人对不对?」

「......」僵硬地咬住下唇,笑云舒发现自己没办法点头,也没办法拒绝。
「怎幺?不觉得我用返魂术是违背天道,痴心妄想了吗,笑大人?哈哈~你其实在心里也嘲笑着我对不对!?想要把死去的所爱抢回来拴到身边,不惜欺师灭祖地弄到返魂术,又利用了别人的尸体去试验,却落得个如此的下场。你其实觉得我是个傻瓜,是个疯子,对不对?呵呵~~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返魂术的秘密吗?我会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关键告诉你吗!?」残酷的笑着,男子的话鞭子一般狠狠抽打在笑云舒心口,但就在他绝望的闭起眼睛叹息的时候,他突然阴险的笑了笑,话锋一转--

「可是,我还是决定告诉你返魂术的秘密和关键所在。」压低声音,男子狰狞的笑着,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的把答案送到瞪圆眼珠,哑然石化的笑云舒耳中。未了,男子用劲将他推向夏语冰等人的方向,弯腰横抱起爱人已经眨眼腐化成骨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走向崩塌得更为剧烈的内室。只有那诅咒一般的笑声,留给了被遗忘在原地的年轻巡按。

「......好了,就是这些了,笑大人。呵呵~你们不是觉得我疯了吗?我逆天而行不自量力了吗?很好,那幺现在,开启那扇禁忌之门的钥匙,我已经交到你的手中了。笑大人,你也明知那扇门是不能打开的,你也明知那扇门后的幸福是邪恶的......你会怎幺办呢,笑大人?就算知道是错的,但那垂手可得的幸福,你真的拒绝得了吗?」

「我......」
「笑大人,那扇禁忌的门是天道,把我们和所爱关在了两边。你痛苦吗?悲伤吗?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甘心呢?呵呵......那好,现在我把能够打开那扇门的钥匙给你了,你能忍住不开吗?寂寞多幺可怕,你能忍住多久呢?记着,你可是有钥匙的人啊......呵呵......」

「......」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前一黑,笑云舒最后的意识里充斥着石块崩落的巨响,男子狂妄嘲讽的纵笑,以及夏语冰催促的冷喝与荣矜悲悯的叹息。之后他感觉自己软软的倒入了一片虚无之中,神智涣散而去,心内一无所有。

※※※
「怎幺会这样!?明明是我伤得比较重!为什幺他会昏迷得比我还久--」隐隐约约地,一阵吵杂犹如穿透浓雾的阳光射入笑云舒脑海里,他想睁开眼睛叫周围的喧嚣安静下来,但是身体却像是被巨石压碾过一般,关节酸痛地不听使唤。皱了皱眉,他蠕动着唇无意义的轻哼了几声,外部的杂乱似乎是被他的呻吟扼住了喉咙,瞬间寂静下来,又瞬间更加喧闹!

「呜呜呜~笑大人您终于肯睁眼了!您要是再这幺睡下去,师爷他一定会以当差不周为由拿我们兄弟俩给您殉葬的~~呜呜......」
「醒了就好了,小日小月!冷静一点,再摇晃下去大人的肩都要被你们拆了!」
「吵死了,早就告诉过你们这家伙死不了的。」
「嗯......」混沌中分析着涌入耳中的七嘴八舌,笑云舒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皮,率先看到的就是欧阳兄弟涕泪纵横的两张花猫脸:「小日小月?你们怎幺会在......啊!我是不是已经回到县衙了!?」翻身而起,踉跄的身形被稳重的方天宇一把捞住,笑云舒揪住心口位置,咬紧牙关拼凑了一个苦笑出来,安抚地向吓坏了的少年们点了点头,即便现在的他或许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是夏御史送我回来的吧?那幺......舞阳呢?他......被安置在哪里了?」谨慎地措辞问着,他掩饰般地垂下了眼帘,逃避开周遭审视的目光。

玄门男子最后的话语还在记忆里盘旋不去,仿佛是怕站在床尾抱剑玉立的青龙御史洞悉了心中的挣扎,笑云舒兀自甩了甩脑袋,似是想要把那些蛊惑的言辞连同详尽的返魂术一起抛出脑海,又似生怕自己晕眩的头脑会记不清每一个细节。

「师爷吗?师爷他不就在--」
「在你的后面!」头缠素白纱布,凤舞阳苍白的脸上因恼怒而染了一抹绯艳,与夏语冰对峙一般的环臂抱胸傲立在床头,怨恨地俯视着睁开眼睛后居然没有先来寻找自己的笑云舒,他牵动唇角,想要讽刺,却又止不了舒心的微笑:「你这家伙,舍得醒了啊?哼!一睡就是一整天,还要连累重伤的我在旁边担惊受怕,你果然是祸害,要遗千年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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