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城之前也被那巨龙袭击过麽？”自知理亏得云飞，也明白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且把诸多疑惑压心底，同意先把小胡子找到为上。

不过只需粗略想来，便明白，今日事有蹊跷。本是临时起义得全家出动，却在行进途中遇见了小胡子最抗拒不了的诱惑──一个小娃儿。好巧不巧，在他们准备回去寻人的时候，娃儿还就突兀消失了。接下来，少城离开寻人，小胡子失踪，就像是某个安排好的巧局，近乎没有破绽。

但莫名出现的巨龙就让云飞有些诧异了，见了言龙就跑，难道是有什麽特别原因？还是，少城其实与它是相识的？不是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麽？云飞越想越觉著：本就不希望他们一同前往仙界的少城，指不定是想用奇怪的法子把他们吓跑也不一定。

“不曾，之前袭击我的像是更高阶异人，而非妖物邪怪。”把云龙递还给云飞，少城皱眉解释道。看云飞模样也明白了几分他问这问题的意思，心下不由有些低恼起来。但凡遇上非人类的物种，这魔教教主就会没了半点威风之气，这会儿还敢怀疑自己，真让人不爽。

“异人？看来，我们得多发动点人手去寻找小胡子了。”怀疑得种子被种下之後，就很难根除。云飞表面上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其实心里也腹诽著，不过眼前要事为寻找小胡子行踪，旁的他就暂且不计较了。

蓝胡子和他的贱客们.17

回了蓝府，机警的管家一瞧著架势就明白出事了。什麽也没多说，一面吩咐起下人帮主子洗整收拾，一面与莫言和云飞的人马联络，急切得召集起人手来。白少城的伤势似乎颇重，包扎好就躺下休养由他自各儿贴身侍卫看守。而不出一个时辰，平南王的亲卫队和魔教最近的一拨勇士都聚集到了蓝府外，听候号令。

“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找到人就用红烟火，没找到人就放蓝烟火。”莫言站出来，给亲卫队的将士头头们分发烟火，表情严肃得吩咐道。

“你们听到平南王的话没有，规矩是一样的，城东的森林和城北的那些小村子周围就交给你们了。”这边厢，凌云飞难得皱眉，告知手下，拿出相同款烟花分发。

“去吧！城西与城南都要好好搜个遍，住家户我会让官府挨个盘查的。”分完烟火，莫言挥挥手，示意大家开动。

“是！”亲卫队的将士不愧是战场上打过滚的汉子，齐刷刷的回应响亮得盘旋在蓝府大门口，顺道激起了魔教勇士男子们的士气。话说，第一次这些亦正亦邪的江湖人，以这种方式汇聚在一起，分组帮教主寻人，还是和官兵一般无二的待遇，心下都纷纷有了些莫名兴奋。

特别是见到人家那麽雄赳赳气昂昂得出动，一位教中颇有威信的男子便站出来了：“我教中能人异士为数众多，一定能够圆满完成教主重任，寻得蓝公子下落速速归来的！大家说，对吗？”这“吗”字一落地，也是一叠声的应和便响了起来，听得云飞满意点头。

虽说不如亲卫队的官兵那般整齐雄健，好歹也是声势浩大，颇有些江湖人不拘小节的调调，应该可以很快找到人。

目送两方人马左右出了城，莫言与云飞交换了个凝重眼神，齐齐转身回了蓝府。

两人急急来到少城房间，也顾不上敲门，就这麽径直走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俊逸男子，此刻没了半点平日稳健风范，在莫言等人眼中，简直是行将就木得恐怖模样。对视一眼，急性子的云飞冲上了前去，坐到少城床边，关切询问一旁蒙面男子：“你家主子此刻怎样了？”

“尚未恢复。”不赘言，男子冷淡回应，动作却还是比较恭敬的。

“还要多久？”听到男子的话，莫言也耐不住了，靠上前来，皱眉追问。

“约莫半日。”黑衣男子果真言简意赅，当真半个字都不多言。

“伤势很严重麽？”

“伤到哪儿了？”

听到白少城竟也需要半日才能恢复，莫言和云飞都惊了一跳，齐齐出言。

“未及根骨。”不愧是冷言之人，只单单四个字，就轻松回答了两人的问题。

“那少城醒来後你让人到大堂通传我们一声。”交换了下眼神，莫言和云飞只好先退出了门，回到堂中等候。现在神通能力颇强的少城倒下了，他们没法依凭，只好把期望放到自各儿手下身上。

“是。”恭敬行礼，蒙面人应和後再不多言，立於床侧，潜心守候。

焦急的莫言二人，也不多说，急急前往大堂。恰闻得蓝管家来报，方才半个时辰一到，城外蓝色烟火四起，分明是尚未寻得小胡子其人。

听罢汇报，两人点点头，低沈著面庞，寻了处位置坐下。也不言语，只静静候著，整个堂中也顺势沈了下来，暗得只有烛光应面，颇显出几分凉意。

蓝胡子和他的贱客们.18

安静的内堂中，唯有云飞收放扇子的劈啪声。

总管和几个侍奉在一侧的小丫头，则顺著那声响小心翼翼的屏息眨眼，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个把耐不住这更深夜寒，想打哈欠，瞄了下主子们冷冷的面皮，生生把乏劲儿给忍了回去，直直憋得小脸通红。一时间，这满屋子的丫头，都红润著双眼，像是要哭不哭的模样。

“你们是怎麽回事，哭什麽哭！想挨家法麽？”每半个时辰就绽开的漫天蓝色烟火，已经让云飞恼火至极了。这会儿，瞧见周围小丫鬟一个个哭丧著脸得憋屈模样，所有的不安与怒气都涌了上来。狠狠一收扇子，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要开骂。

“二位爷，白爷的近侍传话来说，白爷醒了。”刚巧，一位家丁从廊子疾行而来，恭敬的禀告了这个好消息。当然，也顺道解救了无辜的丫鬟们，让她们免於一顿皮肉之苦。

“走，我们去看看。”一直没吭气的平南王，站起身来，朝云飞扔下这麽句话，就径直冲出了内堂，往少城房中行去。

“哎──你等等我啊！”本来还想骂两声的云飞，这会儿见莫言走了，也顾不上那麽多了。急急撵了上去，连桌山的扇子都忘了拿。

“来啦？”半躺在床上的少城，这会儿已经全然清醒了，面色也没了之前的惨白。若不是瞧著他身上密密缠绕的纱布，莫言二人定要以为，刚刚那个受伤昏迷的男人，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臆想罢了。

“少城此刻觉著可好？”虽说面色已恢复往常颜色，但莫言还是从他眼中瞧出了几分疲惫。不过，正是这白少城的完好无损，他才能从另一个角度安下心来──与这神医命脉相连的小胡子，此刻并无性命之忧。

“已不碍事……小蓝还是没寻著麽？”就著近侍帮持，少城缓缓披衣下床，询问著蓝胡子的寻找状况。薄衫掩不住紧实胸膛上的两点春色，可惜那贪看美人的小胡子不再跟前。不然断不会像这屋中男子般，错过这大好时机，免不了要巴上去一阵口水喷涌狂吃豆腐来著。

“暂且还未寻到。”摇摇头，莫言皱眉叹息，虽明白小胡子目前暂且生命无碍，但仍是忧心不已。

话音刚落，窗外就劈里啪啦一阵烟火急响。

顺著半掩的窗户望出去，漫天蓝色烟火，直把莫言与云飞脸上的失望情绪映得尤外明晰。

“那……还是我来吧！”直到最後一朵烟花儿消散在云间，少城才拢上衣衫，淡淡出口。

“主子。”一直未曾开口的黑衣侠客，这会儿竟逾越的出声来，还不由分说得上前跪在少城脚跟处。虽是蒙著面，可眼中的恳切与祈求是半点不容人忽视的。

看著这情形，莫言与少城也多少瞧出了几分端倪。

可他们不愿去帮忙阻拦。

毕竟，少城非凡胎，断不会有事，至多不过是体虚气弱几日罢了。

现下尚不知身在何方的小胡子则不同，本就算是逆天之体，魂魄依附那身躯的劲儿就不牢。没了他们在旁侧护著，会出何种状况，两人不敢多想。

“无需多言，我自有分寸。”凝视著脚边男子，少城正色。挥挥衣袖，轻轻拂开阻在脚下的人，踩著浅浮步子来到床边偌大立柜跟前。

蒙面男子神色一黯，跪在地上也不起身，望著少城背影，不知思量什麽。与他表情大相庭径的，则是屋中另外两名男子。暗喜的神情，是眼角眉梢的低垂怎麽也掩不住得。不能怪他们太过自私，只想著自家爱人的安危，不顾他人身体状况。著实是为著，这少城的神力一出，是千百兵马都抵不上的。事半功倍的事情，总让人比较偏著些的不是。

蓝胡子和他的贱客们.19

恭敬得站在少城身後，眼睛一眨不眨得看著他从立柜中拿出偌大铜镜。

跪於地面的黑衣蒙面男子，自动自发得起身，接过铜镜，摆出个标准扶持的姿势。

莫言二人屏著息，等著少城从床边的小几上端来一碗茶水。眼睛滴溜溜得依在他身上，顺著他开碗盖，沾水弹指的动作，一路回到铜镜之上。耳畔传来不知从何方发出的咒言，那浅黄镜面缓缓起伏，宛如波浪。镜面复原之後，本应是出现他们这四人影像的地方，此刻显出了令一番图像。

吞吞口水，云飞斜眼瞄了下同样目瞪口呆的莫言，继续望著铜镜上变幻的景象。交握的手，因为少了平日惯用的执扇，搓上揉下的，没个稳准。

“蓝儿！”瞪大著眼，莫言率先低吼出声来，手指竖立，直直往那镜中一点指去。

“在哪儿？”还没稳住心神的云飞，听到莫言出声，也开始探望，但却无法从铜镜中的山水画卷里辨出小胡子身影。

“那处大石下！”指著角落一处小小皮靴，莫言有些急了，上前拽了拽少城衣袖。

“放！”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的少城，这会儿突然张眼一呵，差点没把手边的莫言给惊飞了魂。不过，当画面急速放大，莫言已顾不上朝他理论这突发的惊人之声为何，瞪大了眼著急的审视起小胡子躺倒在大石之下的孱弱身躯。

“怎麽会被压在石下了？天啊！小胡子怎麽受得住？这究竟是何处？怎的这般面生？”伴著一连串得吃惊低叫呵问，云飞也急急上前来，瞅著小胡子被压於大石下的无力相，整个心都揪紧了。

“这应该是冷宫後方的一处景石。”说完这句，少城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直直往後仰。好在云飞与莫言都在他身侧，没让他跌著。而那铜镜中显现的画面，却因他的无力瘫倒，而消去了影像，无法看出小胡子更多的状况。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已经寻到方向，不至於像之前那没头苍蝇般乱扑腾。

“怎会在冷宫？”扶著少城躺回床铺，云飞耐不住朝莫言疑问出声。

“我怎会知晓。”紧皱眉头的莫言，帮少城牵起被盖，有些低恼得摇头。

“现下如何是好？”瘪瘪嘴，云飞再度疑问。

“我……”本想说“我去看看”，但一想又觉著不妥，莫言即闭上了嘴。这皇宫大内，臣子不得妄入，就算他身份特殊，也还得避嫌。看向床上半眯著眼一直未曾开口的少城，他动了动眼珠，朝那一直捧镜跪立的黑衣男子道，“可否劳烦你跑这一趟。”

“是。”明白这平南王的意思，也是主子的想法，黑衣人搁下镜子，拱手领命而去。

看著腾然消失於房中的身影，云飞颇不适应得挪了挪身子，小心落坐於床沿处，没再多说什麽。

“云飞守著少城，我切让人弄些吃食来。”看著少城得惨白脸色，听到不知是谁肚中空响，莫言忆起三人已久未进食，便留言转身出了房门。

难得乖乖听话的云飞，守在少城身旁，一动不动得坐著，凝视著刚刚显现画面的黄铜镜，心里还未曾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话说，这白少城多少有点神威他是知道，毕竟小胡子的命就是这人救回来的。但天眼通这类的法术，他还是第一次见少城施用。而那个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衣侍卫，竟也会瞬间离开的异术，就更让他吃惊不已了。

不知道，府中还有没有其他人有神神怪怪的力量？

胡思乱想的四处探视，目光触及到了胸口的飞龙，云飞开始期待，有机会放出它来时，将会是怎的一副奇妙场景。可惜少城说这护身之物平日不能轻易施用，所以他也只好强忍好奇，等待哪日与莫言那般出一次小小纰漏，放这东西出来现身玩儿玩儿。

蓝胡子和他的贱客们.20

“凌爷，饭菜来了。”轻轻敲门声从外面传来，云飞应了下音，就瞧见蓝总管缓缓踱著步子进了房中。还没等他从总管奇怪的表情中瞧出所以然，就发现他身後跟著个毛绒绒的怪物。

“那……那是个什麽东西！”几乎是抖著嗓子，云飞指著总管身後那怪物厉声质问道。

“爷……我……我也不知道……”总算是听明白了，刚刚蓝总管敲门後颤抖的声响并非因屋外风急，而是被这妖怪给吓的。

“少……少城……那个是什麽……”顾不上床上人急需修养，云飞使劲晃著他身子，扯著那厚厚被褥，抖著嗓子呼救。

“大胆妖孽！竟敢来我蓝府作怪！”不像某些人那般没胆，已然精疲力竭的少城，在云飞的拖拽下仍是努力撑起自各儿身子，朝著那高壮妖怪大喝出声。

“死──吃──死──吃──”妖怪口中，重复叨念著如是两个字，像是被什麽给下了定言咒，来这番传话的。

一个盛著巨大咒力的黄色符纸，飞快从少城指尖滑出，直直飞向妖怪面庞。符纸贴上它脸皮的刹那，那一人高得毛怪就惨叫著倒地。咚的一声，那怪物栽倒於屋中坚硬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惊得旁侧一直发抖的蓝总管和凌云飞齐齐低呼出声来。

“别叫了，它已经死了，对你们不会再有危害。”抚著胸口坐回床沿，少城有些气虚得安慰两个不争气的男人。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妖怪，真不知两个大男人为何会同那幼童般失声惊叫。莫不是他近日把这府御保护得太好，把这些人胆儿给养小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倒出几粒吞服下去，这才气稳了些。

“它刚刚好像说了什麽吃屎？”吞吞口水，瞧著地上巨大的妖怪渐渐缩小。直到它还原成本体的小猫儿形象後，云飞这才收了惊，开始有了探寻真相的念头。

“是吃字和死字，意思是不是吃掉，就是死去。”皱眉解释完，少城起身来到那小猫尸体一侧站定，弓腰探手，还没碰到就被另一只大手给拽了回去。疑惑挑眉，望著那阻拦他行动大手的主人，少城以眼神质问。

“我……我是想著这东西可能不干净，少城是不是拿方巾子来裹一下再看啊？”松开手，扯过床单来，云飞撕下一缕递了上去。

“不用。”扁嘴摇头，少城并未接过布条，而是直接蹲下身子，查看起那小小尸体来。

还没完全从惊异中恢复过来的云飞，摸摸鼻子，乖乖站在少城身後，探头探脑得望著他的动作。而惊魂未定的蓝总管，这会儿还在那儿扶著椅子直打哆嗦，半弯著的老胳膊老腿儿抖得还挺有节奏。不过抖是抖，那好奇之心却颇强，一面抖还一面往地上探视，想弄明白主子们在捣鼓什麽。

“在做什麽？少城怎麽下床了？”张罗饭食的莫言，这会儿一推门进来，便瞧见了三人怪异得模样，颇有些奇怪的探问道。

“妖怪来了，少城把它给灭了，这会儿正在检查尸体。”踮著脚，云飞绕过刚刚妖怪踩过的地方，小心挪动著身子往门边靠。不顾莫言诧异的眼神，他施展轻功跃出了房门，朝著院子里的空荡处大口呼吸一番後，才又转回身来补充说明道，“刚刚少城说那妖怪中了什麽咒，好像是要死的，我来换下气，免得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