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令之白虎篇 醉太平——魈
  发于:2010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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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出师未捷身先死,少爷,你死得好惨啊!呜呜......"
"嗯~好、好冷......"冥冥中似乎听到-阵令人心浮气躁的哭号声在脑海里回荡,在意识恢复的同时浑身发冷地颤抖了一下,游尚铭迷迷糊糊撑开了眼皮,昏昏沉沉地扫视了-番四周,率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季凯那张写满担忧的小脸。

"喂!姓游的,你终于醒了啊!"内功深厚,两三个时辰前就醒过来了的季凯,一直靠坐在地牢的墙根处密切注意着游尚铭的反应。见到脸色苍白的对方好不容易有了醒转的迹象,他安心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又免不了难听了起来:"托你爹的福,拜月族的人解了我们体内的毒,暂时没有要杀我们的意思。"言罢,他嫉妒地瞪了四肢自由的游尚铭一眼,不满地晃动了一下拴住自己手脚的四条有碗口粗细的精铁链子,厌恶地撇了撇嘴补充道:"不过,他们显然也没有要放我们走的打算就是了。哼!"看来自己在竹牢前显露的那手武功令拜月族人心有余悸啊!只可惜自己余毒未清,功力未复,否则就算比这粗一倍的铁链也休想拴得住他白虎御史。

揉了揉还在涨痛的头,游尚铭一边搓着自己冻得发硬的胳膊,一边爬起身向地牢里稻草比较多的季凯这边靠过来。在发现少年的身体比稻草本身还要温暖的同时,毫不客气地整个人贴了上来:"唉唉~小凯啊,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少瞪我几眼省点力气吧。"

"......"季凯并非是个计较的人,只是靠在身上的这个男人是个每天都肉麻兮兮的追着自己示爱的家伙,彼此贴得这么近总归是令人心里毛毛的。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现在四肢被拴着想打人也没法出手。懊恼地翻了个白眼,季凯拿死皮赖脸的游尚铭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任由对方占尽便宜地趴在了自己身上:"游尚铭,就像你所说的,现在我们俩都被拜月族关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了。那你能不能索性痛快点告诉我,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里的稻草沫,游尚铭扭动腰身在季凯怀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舒服地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解释:"三十年前,朝廷派兵驱赶境内为非作歹的胡人和拜月族人,那时候拜月族因为势单力薄,被朝廷的大军围困在了宣敬城的-角。因为拜月族素来有用人头祭祀的陋习,在汉人心中就像索命的修罗一样恐怖,本来当时的几位副将是坚持斩草除根的杀光这些不开化的外族人的......不过我爹,也就是玄敬将军却力排众议的网开一面放走了他们,并与他们拜月族最尊贵的圣女约定了从此以后不得再为了祭祀任意谋害汉人。所以,拜月族人才会觉得欠了我爹很重的一笔人情债,也就因此解了我们的毒。"

"谁问你这个了......"压抑住咆哮的冲动,季凯恨不能用厌恶的目光把赖在自己身上的游尚铭盯个千疮百孔:"我是想知道,究竟宣敬营里士兵失踪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他耗费了这么长时间,牺牲掉这么多豆腐,甚至还身陷囹圄丢尽了朝廷的颜面和白虎御史的脸,至

少......能求个死得明白吧?
"哦?我以为汪子林已经告诉过你了,呵呵!"皮笑肉不笑地眨了眨眼,游尚铭反问的口气有点发酸,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见状,季凯愣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地大声怒喝道:"姓游的!你居然还敢跟踪我--"怪不得一向堪比牛皮糖的他近日来一反常态,整日见不到踪迹呢!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在游尚铭的监视之下!

"哎呀呀~我关心自己‘心爱'的小凯怎么能说是跟踪呢?若是营里的弟兄发我找游尚铭连自己的‘禁脔'都管不住,那以后宣敬营我就不用混了!"仗着武功高强的季凯眼下四肢被缚,游尚铭势均力敌的回瞪过来,只是那酸溜溜的口吻与其说是被伤了心,不如说是被季凯的行为伤了自尊。

"游尚铭--"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对方的名讳,季凯暗自庆幸自己目前内功末复,否则不被气得走火入魔也至少会血不归经:"你闹够了没有!?实话告诉你:我乃堂堂白虎令使,皇上钦点的四大御史之一,奉密旨特来查办曹公公遇害一案!你若不老老实实的合作,我就按抗旨不遵,包庇案犯来惩办你!听懂了没有!"

"啊呀~我好怕啊,御史大人!"不着痕迹地掩饰掉自己听到对方身份时的惊讶,游尚铭微微僵硬了-下靠在季凯怀里的身子,但很快又想到什么似地长叹一声松懈下来:"只可惜,这里不是我们大晏的地方,即便你贵为白虎御史,现住也不过是和在下处境相似的阶下之囚罢了"言罢,游尚铭委婉地停顿了片刻,抢在身后的少年气疯前笑吟吟地改了口:"不过,既然确定了我们彼此都是一个阵营的,末将自然会对御史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了。嗯......想必御史大人已经探听到宣敬营里的士兵失踪事件,以及高垣被关起来的原因了吧?"

"高垣被关是因为拆穿了余将军的诡计,曹公公的被害估计也是余渡飞杀人灭口的毒招!只是......到底失踪的士兵是被谁拐走的呢?"被游尚铭一口一个"御史"叫得讽刺,季凯别扭地转开了头,含恨地扯了扯束缚住四肢的铁链。

"其实,到头来一切都是因士兵失踪之事而起。若非无钱贿赂曹钦差,余将军也无须出此下策。"淡淡地替父亲的老友辩解了一句,游尚铭制止住季凯自讨苦吃的折腾,眼角余光状似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地牢的入口附近:"本来我还只是怀疑而已,但是看到那群趁乱去杀高垣的人后,我已经可以肯定士兵失踪的事情是拜月族搞的鬼了。"

"为什么拜月族要谋害宣敬营的汉兵?他们不是已经和我们相安无事三十年了吗?"这正是季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余渡飞的手段和动机不难分析,难的是剥茧抽丝的找出所有事情的起因。"如果他们仅仅是想报复汉人,那么虐杀不是比失踪更容易使宣敬城人心惶惶吗?何况,这种默默无闻的手法也不符合我们对拜月族习俗的了解,"基本上,拜月族是公认的好大喜功,当年弄得满朝风雨的"剖心凶案"就是他们做出来的。杀人也就罢了,拜月族却喜欢杀人后再把脏器取出来,并将尸体以他们的一贯手法折磨得惨不忍睹来昭告天下!

"没错,若是按照拜月族自己的习惯,是没必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的。"苦笑着摇头,游尚铭唇角的弧度渐渐冷硬了起来:"所以说,他们是受人指使才故弄玄虚的做出绑架士兵之事的。"

"指使!?"震惊地瞪大虎目,凭借季凯从席大人那里掌握的情报:"拜月族素来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甘心受外人的驱策呢?"
"话是没错啦!但若是指使他们的是他们最尊敬的人,那么就算是刀山火海,拜月族人也会毫不犹豫、不问理由地往上冲的。"谨慎地望了望无人看守的地牢大门,游尚铭故意放开嗓音,大声回答:"据我所知,拜月族上一任圣女去世后,并没有指定接替的人。按照他们的习俗,圣女的血脉传承者将是当仁不让的下-任首领。而上一任的圣女洁身自好,并没行给族人留下继承人,只除了二十几年前一场错误遗留下的那个孩子......"

"一场错误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拜月族的圣女在靠近宣敬营的一处祭坛里修炼时,不巧内息走岔,倒在了无人可以擅自闯入的圣泉旁边。结果,恰好有一位宣敬营的汉族将士误入了拜月族的禁区,对倒在泉边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圣女惊为天人,于是就咳咳--你知道了吧。"

"你是说......拜月族的圣女被一个汉人强暴了!?"羞耻地扼腕,季凯平生最恨对女子施暴的败类。当然,对男子强求也一样该杀!只不过......"既然圣女看不见,那她怎么肯定强暴自己的一定是宣敬营的将士呢?"

"因为她虽然不能看不能说,可是还听得很清楚。一来,那个男人走动时有盔甲碰撞产生的铿锵声,掌中老茧的位置不是习惯用刀剑这类轻兵器的,而是长年操练长矛盾牌才会有的,所以应该是个兵将。二来嘛,那个男人在造完孽后,悔恨地用汉话唠叨了半天,临走时还塞了一块刻有汉文的玉佩在圣女手中。所以......应该是附近宣敬营里的人干的。"

"难道圣女没有立刻去追究吗?要报复也不必等二十几年吧!?"
"并非圣女不想报仇,只是她碍于刚欠过玄敬将军的不杀之恩,又苦于找不出究竟是哪个将士所为,再加上......她居然因此怀上了身孕!不管多恨,亲娘杀掉亲爹对孩子来讲也太残忍了一点吧?于是,圣女负气生下了那个孽种,并将襁褓中的孩子丢弃在了宣敬城门口。以她的话讲,这个奸生子的命要给老天爷来决定。若是他侥幸活下来,那就是天意饶他;若是他冻死在城外,那就是天不留奸。"喘了口气,思绪穿越了二十几年,游尚铭轻描淡写地漾开了高深莫测的浅笑:"结果就是,二十几年后,那个该死的孩子幸运的活了下来,心中却充满了对汉人的怨恨。圣女已死,他就是拜月族地位最尊的圣子了。不知他从哪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总而言之,这一系列的士兵失踪案都是他对汉人、对宣敬营的-种报复手段。而拜月族人早就对汉人怀恨在心,当然不会违背圣子的命令了!呵呵......""......你凭什么肯定是那个圣子主谋的?"从漫长故事的叙述中回过神来,季凯免不了皱眉怀疑。

"很简单啊,因为失踪的兵士虽然多,但恰好全部都是老兵,也就是在二十几年前有能力犯案之人。如此的巧合,再加上圣女已死,由不得我不怀疑是那个圣子下的手。"

"难道就不可能是拜月族人在圣女死后肆无忌惮的展开报复汉人的计划吗?"
"不会是拜月族人自己决定的。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肯定当年的圣子流落到了何处,万一圣子被汉人养大后对宣敬城有了感情不愿报复的话,那他们岂不是反而得罪了自己的圣子了?你太低估拜月族人对圣女圣子的崇拜之情了。"斩钉截铁地肯定道,游尚铭伸手拍了拍季凯的肩膀,安抚地补充:"话说回来,反正事已至此,我们都被关在这里插翅难飞了,还去讨论那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管他圣子也好,复仇也罢,御史大人想知道的末将都交代清楚了,却不知大人是不是有锦囊妙计救宣敬城于水火呢?"

"你--"原本就为疏忽大意被擒而自责不已的季凯叫游尚铭不凉不热的恭维戳到了痛处,俊秀精悍的小脸顿时绷得僵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岔开话题的询问:"谁说我问完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请教游将军。既然你本意也是要查出危害宣敬营的罪魁祸首,那么又为何要从入营开始就对我百般刁难呢!?"

"这个嘛~"无辜地耸了耸肩,游尚铭理直气壮的反白了虎目怒瞠的少年御史一眼:"那时候我还没有弄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你入营的时机又格外尴尬,我自然要提防一二了!况且,即便你不是敌人也势必沦为敌人要除掉的心腹之患,不论是为了防备还是为了保护,把人拴在身边都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吧?呵呵。"

头皮发麻地忍耐着怀中人的颤笑,季凯狼狈不堪地狠狠扯动着铁链,指望发软的身体能赊出一丝气力给自己,好踹开这个损人不利己的友方:"难道说,这一个月来纠缠不放的追求就是你所谓的把人拴住的高招了!?"

"很有效不是吗?你去哪我就追到哪,顺理成章,既不会使外人多心,又能让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尽可能地避开你这位‘将军禁脔'。"甚至还躲得要多远有多远,生怕会不小心沾染上什么断袖子的毛病。

"确、实、有、效!"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季凯眯起虎目,浑身的杀气腾然而起:"只是游将军如此出格的举止,不怕反遭人怀疑吗!?"他可不会忘记余渡飞在看到他们搂搂抱抱时那乐见其成的讪笑:"你就不担心余将军看出你故弄玄虚反而打草惊蛇?"

"放心~兵营里龙阳之好屡见不鲜,看到我们在一起,余叔恐怕是早已沉浸在游家即将断子绝孙的快乐之中了,哪里还会考虑太多。"胸有成竹地挂在季凯肩上叹了口气,游尚铭暧昧地掐了一记他气得发黑的小脸。

"......我以为他和你父亲是故交呢。"哑口无言地忘了喝斥对方"揩油"的狼爪,季凯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自从进了宣敬营之后,他几年来游历江湖攒下的常理就统统无法适用了!不是说余渡飞跟随玄敬将军征战沙场有过命的交情吗?天底下有哪个作别人世叔的盼望子侄辈爱上男人进而绝了后嗣的!?

"呃......是故交没错啊,否则也不会积怨那么多啦!唉唉!"闻言,游尚铭难得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摸了摸鼻头,目光飘忽不定:"我爹,也就是赫赫有名的玄敬将军,他这个人嘛......嗯,虽然做人儿子的不太应该非议自己的老子,不过平心而论,那家伙的性格会遭人记恨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啦!若论行军布阵,他绝对是世不二出的奇才,但要论起陷害自己的朋友部下,他也绝对是一个宁可把自己赔进去也要搭上别人取乐的任性怪痞。"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呐......"直到现在,季凯才确信眼前玩世不恭的浪荡子真的是大晏威震八方的名将之后,招惹得友方与敌方同时想在背后捅他一刀也不是人人能够做到的。厌恶地扭动了一下腰身,少年仿佛要甩掉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瞪了缠在自己身上取暖的青年片刻,突然,一个被忽略了的人之常情闪入了他的脑海:"喂!我刚刚想到一点!姓游的......你折腾了这么久,不惜把自己的节操与玄敬将军的名誉都牺牲进去,无非是认为与我这个男人卿卿我我的有利于破解宣敬营里的谜团。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只是个路过此地,单纯的想要报效朝廷,踊跃入伍的年轻人的话,你煞费苦心这么久,岂不是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吗?"这就是季凯一直懊恼的另一件事。他始终搞不懂,游尚铭是如何在第-眼时就肯定了和自己厮磨下去准没错的?要知道,小皇帝点选自己为白虎御史,除了因为他经由名师指点的高强武艺外,看中的便是他天生的娃娃脸与未及弱冠的年龄不容易使人戒备。

"哦?你为什么这么认为?"讪笑着扬了扬眉,游尚铭明知故问地抬起头,状似认真地直视着季凯灼然生辉的虎目。
"哼!我若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人,早被游将军的‘热忱'吓得连夜收拾包袱奔出宣敬营当逃兵了!反正顶多一辈子不再踏上宣敬城的地界,到头来赔了名声的不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这个人,难道就不怕随便残害年轻人,早晚吃亏的是他自己吗!?

"那样也挺好的啊!呵呵......"沉默了一会儿,季凯被游尚铭骤然展现出的和蔼表情吓到,呆呆地听着窜入耳中那感慨却又无限平和的淡然笑语,不知为什么,当那个人的手不夹杂任何戏谑意味地抚上自己凌乱的发时,季凯没有眨眼,也没有想要挥开对方的冲动。

"若你只是个普通的少年,那么吓跑你便是我的目标啦!要知道,宣敬营现在是内忧外患,乱得一塌糊涂,人人自危。这种时候入营,绝对是凶险万分,我奉余将军的命令征召兵士的时候,本就不希望多任何人来淌这场浑水!你要是能被我吓跑就好了......你才多大的年纪,路还长着呢,葬送在尔虞我诈之中,实在可惜了呢。"温柔地摸了摸季凯头顶的乱发,收起了吊儿郎当的作风,此时此刻,地牢里烛火昏黄,模糊了游尚铭的表情,只余一双深邃得宛如能容纳百川的汪洋一般的眼,牢牢地与少年未脱率真的虎目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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