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诚抓住他的手,扳开一看,从大拇指下方到手腕的位置,被利器划开了长长一道,还在滴血,绝不是「划破一点皮」而已。
「不痛吗?」人们不是说十指连心,周屹天怎么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不痛......」这种程度的伤口,他早就习惯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尚诚那么担心的表情,他忽然改口:「有一点点痛。」
「还是去医院吧。」尚诚着急地拉住周屹天的手腕。
「尚诚。」
「嗯?」尚诚抬头,眼前一道阴影缓缓压下,在他愕然之际,吻住他的唇瓣。
轻轻地碰触,一下一下吮吸着他的嘴唇,舌尖熟练地伸入,在他下意识逃避之前,缠住了他的舌头,骤然加深吻的力度。
心脏急骤的跳动,身体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行动力,被动地承受着越来越激烈的吻,口腔被舔了个遍,舌头被吸住摩挲,一举一动都充满焦躁的、赤裸裸的欲望。
被一步步紧逼的亲吻弄得透不过气,尚诚后退了两步,但是周屹天伸手将他拉进怀里,不准他闪躲,辗转角度更深入地吻他。
「唔......」唾液从密合的唇瓣缓缓流下,弄湿了尚诚的下巴,嘴巴里每一个角落都被舔弄抚摩,彷佛怎么也亲不够似的,完全是出自本能,尚诚生涩地回应。
很长时间的亲吻之后,周屹天放开他,意犹未尽地拿手指擦了一下他湿润的嘴唇。
尚诚的脸孔红得就像感冒发烧一般,手指无力地抓着周屹天的衬衫,急促的喘气。
街上传来救护车鸣叫的声音,周屹天握住尚诚的手,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尚诚点头,双腿还是有一些发软,周屹天就拉着他,从小巷的另一个出口回到量贩店。
「肚子好饿......」左手绑上白色绷带的周屹天,一边上楼梯一边嘀咕。
「你喜欢吃些什么?」知道周屹天不会做饭,尚诚就主动问道。
「我啊,只要有米饭和肉就行了!」肚子饿得感觉,比狠揍他一顿还难受!周屹天揉着饿到发痛的胃部,「一定要很大一锅饭!」
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尚诚微笑,「扬州炒饭行吗?」
「好啊好啊!」周屹天忙不迭点头,「去你那里煮好吗?」
「啊?」尚诚似吓了一跳,慌张地说道:「我的房间......有点乱,还很挤。」
「没关系啊,我还没去过你的房间呢!」
「可是......」
「难道有什么不想给人看见的东西吗?」周屹天突然靠近尚诚,坏坏地笑着。
「什么......东西?」尚诚却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那种好比小动物一样的纯良眼神,让周屹天怦然心动,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对象都不同,那单薄的身体,文静的模样,让人特别想好好疼爱他。
「这是什么?」走上三楼,尚诚远远看到走廊里放着一只大篮子。
走近一看,是包装精美的礼品篮,篮子就摆在周屹天的房门口,很大,几乎堵住了走廊。
「是给你的吗?」尚诚转头问。
周屹天弯下腰,撕掉缎带和日式和纸一样的包装,里面放满了食材,鱼排、牛肉、蘑菇、调味料之类的,一看就知道是某酒店的高级料理,篮子上方还有一张卡片,一个可爱的小熊玩具,周屹天拿起卡片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字:「染」。
「这是谁?」尚诚看到卡片,问道。
「亲戚吧。」周屹天含糊地说,将精致的卡片揉成一团丢掉。
「哦......」尚诚并没有多想,低头看着那个可爱的玩具小熊,小熊胸口有个布袋子,用蓝色缎带抽紧着,他有些好奇,缎带上印有一个英文字 smoothy,尚诚随口翻译了出来:「润滑?」
周屹天一惊,抓起小熊,立刻感觉到布袋里有东西,那软软的触感是润滑软膏,好像还有一盒......保险套。
周屹天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的神经质老爸又在他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吧!
他有时会和尚诚接吻,那偷听狂大概以为尚诚是他新找的马子,所以送上smoothy〈思沐〉润滑剂和保险套,真他妈的变态!
偷听别人做爱那么有趣吗?操!
周屹天骂了一句脏话,转头看到一脸疑问的尚诚,支吾地说道:「啊,这个是......嗯......某个止疼的......药膏。」
尚诚一点怀疑也没有,在背包里翻找钥匙,「那今晚改吃火锅吗?」
这么多食材,小冰箱里是肯定塞不下的,天气这么热,放一晚上就会臭了,尚诚想,就拿电磁炉和那个最大的锅子,煮火锅吃吧。
「有点过节的感觉呢。」尚诚笑了笑,终于在背包里摸到房门钥匙,抬头看了一眼周屹天,轻声地说:「那个......请小心脚下。」
周屹天点头,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霉味,周屹天已经够小心了,但是迈进去的一剎那,还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往前扑倒下去。
「哇!」
「小心!」
尚诚慌忙地去拉他,但是没成功,周屹天吃痛地捂住额头。
「对不起!没、没事吧?」尚诚紧张地扶住他的胳膊。
「没事......」视线移到脚下,绊倒他的是那个他非常眼熟的,超大行李箱!
周屹天瞪大眼睛,为什么行李箱会放在门口?
他再抬头四顾,脸色一下沉到了底。
这哪里是人住的房间?房间的窗帘拉紧着,光线很暗,每个角落都隐隐约约地堆满了杂物,从门口到窗户只有一条歪歪斜斜的小径可以走,到处都是砖头般厚重的书,油腻的锅碗瓢盆、衣物、杂志和报纸堆在一起......
周屹天额角青筋凸起,看不到床和家具,男人过着流浪汉一般的生活!
「那个......」尚诚可怜兮兮地低着头,讷讷地开口,「还是去你的房间吧。」
「你拿上电磁炉,过去煮饭!」周屹天从门口爬起来,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邋遢,男人的生活常识是零吗?
「我在这里大扫除。」
「呃?」
「窗户关得那么死,空气一点都不流通,电饭锅怎么可以和衣服放在一起?」周屹天扫视着房间,越看越光火,忍不住就动手收拾起来,「还有那么多报纸和书,发生火灾怎样办?你从哪里逃出去?」
「这个......」
「我饿死了!快点去做饭!」周屹天抱着一堆杂志大吼,简直是暴跳如雷。
尚诚只好在一迭报纸下面,挖出电磁炉,走去隔壁的房间。
「真是要命的家伙!」周屹天焦躁地搔了搔头发,环顾杂乱不堪的房间,有种想把所有东西都丢掉的冲动。
结果,周屹天还是丢掉了大部分的杂志和报纸,还有一些早就淘汰的,老头子也未必会穿的衣服,两双发黄的尼龙袜子,一双破掉的球鞋。
冬天的衣服和夏天的衣服分开放好,有一点特别奇怪,就是尚诚的衣服,尺寸有大有小,像是别人穿过后送的。
在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上面,周屹天看到这几个字─「彬东育幼院」。
彬东离这里很远,是乡下地方,尚诚在那种又小又乱的育幼院里住过?他是孤儿?
周屹天呆住,想象着他孤单瘦小的身影,竟有一些心疼。
黎荀也是孤儿,他四岁时被不能生育的姑妈收养,姑妈和姑父因意外身亡后,他又被父亲收养,无依无靠的黎荀,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孤身一人,所以才会来投靠贾经理吧?
对尚诚来说,不是硬要谁收留他,而是贾经理一家是他唯一的亲人。
周屹天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件质地很差、发白的衬衫,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尚诚,深深地蹙拢眉头。
尚诚不说,他也没问,两个人就这样微妙的、暧昧不清的待在一起。
周屹天很清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他出来打工只是想赚钱,不准备结交任何朋友,尚诚是意外。
如果就这样放手,会有一些舍不得,可是要深入下去,又明白这不可能......
他的心里,早就有更重要的人存在。
矛盾的心情,像一团乱麻一样,越抽越紧,越理越乱,周屹天三两下折迭起衬衫,无奈地叹气。
乱糟糟的房间里,数量最多的东西是书,而且是字典般沉甸甸的书,不少是英文版的。周屹天的英文不错,但也看不懂里面的内容,因为上面写的是大段大段的化学方程式。
普通人绝不会看这种晦涩难懂的书,更不会把翻译的便条贴,细心地贴在书页里。周屹天随便拿起一本书,就看到上面有尚诚秀气的字迹。
尚诚是研究生?周屹天想起来,尚诚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对贾经理说过什么待到开学就好,他是哪个大学的啊?
从书本上只能看出他念的是化学系,没有学校名字,也没有借书证之类的东西,周屹天有点失望。
不过,每本书上都标注得那样仔细,很像一丝不苟的黎荀。周屹天不由掏出 NOKIA 手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漆黑的屏幕。
黎荀现在怎么样了?他过的好不好?周屹天十分担心。
什么去纽约出差的鬼话他是不会相信的,他的父亲,一定又限制了黎荀的自由!
黎荀比他要惨得多,几乎连自由呼吸的空间都没有,就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只能待在他父亲的身边。
他要靠自己的双手把黎荀救出来,虽然,他会遭到灭顶的报复。
但是,只要黎荀说一句「我想走」,无论之后的下场有多惨,周屹天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带他离开。
那是他用全副身心爱着的人。
手肘不小心碰倒一堆摇摇欲坠的书,周屹天回过神来,面前乱糟糟的房间告诉他现实,收起手机,头疼地直挠头发。
从下午四点多一直忙碌到晚上六点,手腕上的绷带都渗出血迹,周屹天终于把房间整理干净,满头热汗地坐在地上,肚子一阵咕噜噜地鸣叫。
胃部在抽痛,再饿下去,会死的......
「可以吃饭了......啊!」
微风轻轻吹拂着窗帘,窗台下放着矮桌,文具和日用品整齐地放在上面,衣服也迭好放整理箱里了,地板也拖得很干净,房间像是一下子宽敞了一倍。
尚诚呆呆地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惊讶。
「可以吃饭了?太好了!」周屹天很高兴的欢呼。
「嗯......」
尚诚心里漾起一股暖意,注视着笑容满面的周屹天,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回家的时候,会有人笑着欢迎他回家。
但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漆黑的衣橱里,蜷缩着身体,默默地等着时间流逝。
母亲割腕自杀以后,他被村民发现,送到了邻近的育幼院,那也不是他的家,他住在一间嘈杂喧闹的、搭满双层铁架床的水泥屋里。
身边的孩子,被一对对面善的夫妇领养,他蹲在水泥屋的角落,也渴望父亲来接他,但是......离开出走的父亲,一直音讯全无。
被母亲囚禁了许多年,他说话结巴,胆子小,别说被人领养,就连育幼院的老师都很少搭理他。
虽然现在已经成年,离开了育幼院,但是想要有一个家的感觉还是那样强烈!
只不过随着生活的独立,他的愿望不再是找回父亲,而是找一个心爱的人,携手过一辈子。
想到结婚,尚诚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的这种不安和烦躁是什么,在不知不觉中,他把周屹天当作可以实现他梦想的人!
可是......他们都是男人!
对于男人怎么才能在一起,尚诚完全不懂。
这也超出了他对家的理解,他和周屹天,无论谁都不会是女人......
「怎么了?我整理得不好?」尚诚的神情有些奇怪,周屹天不禁皱起眉头,四处看看。
「不、不是这样!突然变得那么干净......有些难以适应。」尚诚回神,结结巴巴的解释。
「靠!什么话!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邋遢啊!」
尚诚的脸孔红得似西红柿一般,狼狈地低头,「我、我去拿菜过来。」
「啊!等等......」才想说让我亲一下吧,尚诚就已经逃之夭夭,周屹天盘腿坐好,挠挠头,「什么嘛,一点都不可爱。」
嘴上抱怨着,心里却觉得尚诚那满脸通红的模样,像极一块美味可口的点心。
晚餐很丰盛,除了牛肉什锦火锅以外,摆在简易小餐桌上的还有豆腐鱼片羹、海鲜炒饭、素炒卷心菜,和一道凉拌海带结。
海带结放了姜条,有点微辣,十分嫩滑爽口,没有腥味,周屹天很意外,没想到除了寿司以外,尚诚其它的饭菜也做得那么出色。
比他家里请的特级厨师还要厉害!
尚诚做的菜,没有装饰物,一点都不花俏,可是完全为了吃饭的人考虑。
比如卷心菜,叶片大,不容易夹,他就把它们切得大小刚好,卷起来,用葱扎好,方便下筷。
做寿司的时候也是,配合孩子手的大小,他会做一些形状很Q的饭团,内馅是清热消暑的绿豆,所以寿司铺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好。
虽然话不多,可总是默默地、细心地去做,周屹天忽然发现,对这样细心考虑的尚诚,他产生了一种现在绝不该有的欲望。
第七章 Acheron Death
「好热,要不要喝啤酒?」心猿意马地吃到一半,周屹天已经汗如雨下了,摆在地上的电风扇根本是在吹热风。
「好。」尚诚很干脆就答应了,他不知道周屹天还是未成年。
「我记得还有几罐。」周屹天站起来去拿啤酒,在他离开的时候,尚诚就调低电磁炉的温度,火锅汩汩滚动的声音变轻了。
周屹天拿着两罐啤酒很快就回来,递给尚诚一罐,「啪」地打开自己那罐,一口气就喝了一大半,直呼爽快。
「哧......」尚诚轻轻地打开啤酒罐,似乎有些犹豫,看着周屹天畅饮的样子,他最终也喝了一大口。
「唔?咳咳!」从未尝过的味道,一股苦涩味直呛入喉咙,尚诚措手不及,猛地咳嗽起来。
「怎么,你不会喝酒?」周屹天愕然,拿掉尚诚的啤酒,挪到他身边坐下。
「对不起......突然就......」尚诚掩饰似的擦着嘴巴。
「傻瓜,不会喝就直说啊!」揉了揉尚诚的头发,自然而然地就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
尚诚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心跳更是一口气加快了,扭着身子想要逃开。
「怎么,会不好意思吗?」
周屹天用力环紧他的腰,尚诚就像在闹别扭的孩子,羞红着脸,挣扎着,却不能撼动半分。
「没、没有。」尚诚摇着头,用发抖地声音求着,「请,放开我......」
「怎么会没有,整个耳朵都红了。」周屹天的手抚上尚诚的耳朵,指头滑下去,在发烫的耳根附近摸索着。
「不、不要这样!」尚诚用手挡住被戏弄的耳部,回过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周屹天那彷佛燃烧起来的、炽热的眼睛,愕然地微张着嘴。
攀附在尚诚后颈的手,不再儿戏,牢牢地抓住他瘦弱的肩膀,像要把他的怯懦也封住一样,周屹天抬起他的下颚,重重地迭上自己的唇。
紧密交融的唇瓣不留一丝缝隙,带着酒味的舌头蠕动着闯入,勾起白天在街上被强吻的记忆。
并不是讨厌,只是......有一些不安。
「唔!」
舌头被缠住吸吮的一刻,尚诚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开始极力挣扎,撑开周屹天的手腕,试图背过脸。可他越是反抗,周 .屹天的攻势也越猛烈,单手禁锢住他的双手后,把他按倒在地板上。
感觉到周屹天压上来的体重,以及身下硬邦邦的地板,尚诚突然觉得害怕,但是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周屹天的吻再度落了下来。
滚烫的唇瓣一旦碰触,就陷入不可自拔的淫欲里,周屹天捕捉着尚诚闪躲的舌头,用力纠缠,反复吮吸着,不时深入挑逗他敏感的上颚黏膜。
湿润的喘息越来越热,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这不断变换角度的深吻,显然和白天不一样,尚诚心慌得想哭。
可是再怎么抵抗,连意识都开始不听使唤,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涟漪一样在四肢荡漾开来,可怕的热度像一张看不见的、绵密的网,将他紧紧地裹缠起来,一动也动不了。
不要!
住手!
不可以!
尚诚陷入恐慌,就像将要被硬生生撬开来的蚌类一样,顽固地拒绝,他害怕这种深入的接触,会让周屹天弃他而去。
耳郭深处嗡嗡鸣叫着,彷佛是母亲在那里怒骂:「脏死了!你怎么这么脏!怎么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