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黄立华要去的幼儿园门口,黄立华开门要下车的时候,周立军叫住了他:“枫晓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记得通知我。”
“我会的。”车门关上的瞬间,黄立华笑着对周立军说:“我喜欢看人幸福。”
那个周六,周立军打算开着车去学校接李枫晓,只是在半路上接到了李枫晓的短信:“家里有事今天不见面了。”看着那条短信,周立军突然有了恋人间约会的感觉。
晚上回家的时候父母的表情有点诡异,周立军刚要问怎么了,就听他妈妈刘凤娥说:“下周一咱全家去欧洲旅游。”
周立军很惊讶,刚想反驳说我能不能不去,就听他爸爸说:“这两天准备下,我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咱去两周。”
“这么长时间?”
“嗯,这几年咱家也没好好的出去逛逛,这不你妈妈刚还埋怨我呢。”
回头看看坐在沙发上心情明显很差的妈妈,拒绝的话就这样含在了嘴里。
晚上给枫晓发信息的时候,枫晓没回信,挂电话发现是关机状态。
担心了一夜,第二天很早就找了个理由出门,开车来到李枫晓家的楼下,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在下面等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李枫晓出来,白色帆布鞋,灰色休闲长裤,黑色编织款腰带衬着腰很瘦,JACKJONES的短袖衬衫,李枫晓还戴了一款窄版的领带,戴着茶色的墨镜,只是头是低着的。
周立军觉得自己想扑上去,心里暗骂着禽兽,手按响了汽车喇叭。
李枫晓朝车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了车牌,慢慢地走到了车边,开车门,看到了自己很熟悉的笑脸。叹气坐进车里,没吱声。
周立军好想把他拽到怀里,揉着他的头发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现在他只能揉着他的头发干巴巴地询问着,而不能拉他入怀。
“怎么了?能和我说吗?”
李枫晓转头望着车窗,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地说:“我能靠你呆一会吗?”
周立军没回答,李枫晓刚想道歉的时候,一个用力的手臂把自己拽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下巴轻轻地靠在那个人的肩上,感觉和自己想的一样的温暖。
自己家里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是自己怎么和他说?父亲多年的外遇对象找上了门,什么都没说就俩字“离婚”。对,还有那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李枫晓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场电视剧里,还他妈的是一部狗血的伦理道德剧。他想冷冷地笑着回应着这一切,可是他笑不出来,看到母亲刷白的脸,看到父亲回避的目光,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成熟点,起码要让自己的母亲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可是,他才是一个刚刚16周岁的男孩子,他突然也有想依靠的想法。
此时,他靠着那个温暖的肩膀,莫名的安心,是爱情吧?
没有人说话,两个人就那样彼此依靠着。
周立军那时觉得很幸福,一种平和的幸福,不用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我只是需要感受到你的温度,还有你平稳的呼吸。
李枫晓那时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很怕失去很多,家庭,父亲或者还有母亲,还有,还有他喜欢的周立军。
是一见钟情吗?可能,但是我很坚定我自己的感情,因为我知道爱情来的不容易。
我不需要你记得所有,我只要你记得我想我爱你,可以为你哭,为你笑,为你癫狂,或者只是为你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落寞……
过了很久,也思索了很久,李枫晓想告诉周立军最近发生的事,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周立军很小声地在自己耳边说:“枫晓,我有事想和你说。”
心突然有一瞬间的缩紧,想大声地喊别说行吗?可是自己也知道,这话很任性。
“说吧。”很小声的回应。
“你的这个假期,我可能不能陪你了。我家老爷子好不容易腾出的时间,说要去欧洲旅游。”
心在颤抖,但还是咬着嘴唇告诉自己得坚强点。
“什么时候走?”
“明天晚上,大概半个月。”
“我今年暑假的整个假期?”
“是。”
李枫晓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周立军,心里暗叹着:李枫晓啊,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他只不过是去旅行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只不过去半个月,回来还会给你买礼物的。你不刚刚觉得要坚强吗?所以这些事就由自己扛着吧,让他看看其实自己是个坚强的人。
“会给我买礼物吗?”
“当然了,你想要什么?”
“熊!”
“一米五的?”
“不用了,你看着买吧,我相信你。”
周立军收紧自己的手臂,“要乖乖地等我回来,要好好的复习,如果你成绩落下了,黄老师会找我的,他会认为我把你带坏的。虽然天很热但是也别吃太多冰,因为你胃寒。要记得好好吃饭,如果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做饭就买着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李枫晓突然笑了,“你好像老妈子,你的性别是伪装的吧?”
“用亲手摸摸以验明正身吗?”
“滚。”
那天晚上,李枫晓和周立军呆到很晚才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俩个人喝了几杯,周立军的车停在了一个公共车库,俩个人打车回家,走到上次周立军背李枫晓的地方,周立军突然蹲下了身:“枫晓,我再背你一次吧?”
李枫晓笑着窜到了周立军的肩上。
“终於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麽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李枫晓突然唱起了歌。
周立军静静地听着。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枫晓,我爱你。周立军心里默默地说着。
枫晓,我现在无法给你什么承诺,因为我知道如果做不到的诺言就是谎言,但是我会爱你,用我自己的行动爱着你。
站在李枫晓家的楼下,两人相对着,谁都不想说那声再见。
“周周。”
“嗯?”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是最悲惨的吗?”
“不知道。”
“回家吧,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答案。”
“那我可能会一直琢磨呢!”
“好啊,给你的旅程多添点元素。我回家了。”说完,李枫晓拍了拍周立军的肩膀。
“上去吧,我也走了,会给你寄邮件。”
“好。晚安。”李枫晓转身上了楼,他怕自己如果再多和周立军呆一分钟自己会开口请求他留下。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最悲惨吗?
就是我第一眼爱上了你,可是却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遗忘。
当周立军在半个月后急匆匆地赶回来的时候,李枫晓这个人仿佛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了。
第十五章 回忆——变故(上)
周立军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短信。
“你有新短消息请注意查收……”短信提示音连续地响起。
如预期的一样,很多未读信息,所有信息的发送人只有一个——李枫晓。
周立军没有一一翻看那些信息,直接拨了那个在心中牢记的电话号码,只是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心,似乎也空了。
再次拨打依旧是这样。
着急地往他家里挂去: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心仿佛撕裂了,手是冰冷的。不顾父母诧异的眼光,扔下行李就跑出了家门。
坐在出租车上,脑子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不停的乱闯着,开始担心,开始瞎想,最后还是给黄立华挂了电话。
黄立华听到周立军急促的声音并不惊奇,只是很平静地说:“如果你现在是打车去李枫晓的家,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用去了,那房子里没人住,来我家吧,这是地址……”
周立军仿佛梦游般的到了黄立华的家。
按响门铃,门很快就打开了,面前是黄立华有些疲倦的脸。
黄立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去了书房。
“你别告诉我,我这几个月其实是生活在梦里。”周立军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奈地望着窗外。
那天是下弦月。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梦游了两年?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长。”
“人呢?”简单的两个字。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我不在的这半个月到底怎么了?”周立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喊着。
黄立华有些无奈的抚了下额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拿起了烟,“抽吗?”,递给周立军。
周立军接过了烟,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
“上次见面我和你说过他最近上课总走神,我以为是和你在一起的缘故,毕竟感情总是会分散精力的,现在看可能是他家里的事导致的,他家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周立军抽着烟,直到抽完了这一根把烟掐灭,才开口说话,“我走前的那周,应该是周一,我和朋友去吃饭,出来的时候看到枫晓的父亲,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外遇?”
“应该是吧,否则不能有那么多亲密的动作。”
黄立华没接话,只是皱着眉思索着,“立军,我现在说的这些事,可能有些奇怪,但是这些事是这半个月发生的。”
“你说。”
“枫晓他父亲去世了?”
“什么?”原本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意外吗?”
“不是,自杀!”
“为什么啊?”
“因为是放假,所以李枫晓他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知道,我也是听一个学生说的才找人调查了下,所以我知道他父亲去世了,他家也搬走了。”
“人就这样的没了?”周立军不相信,“老师,咱这不是电视剧?”
“我知道”,黄立华掐了下眉心,“这几天我一直再找他,你走以前他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周立军想起了临走前枫晓的样子,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自己怎么就那样地走了呢?
“他,没和我说什么,但是能看出来心情不好,他没主动说,我也没主动告诉他我所见到的,毕竟,没有证据而且这事我也没法开口。”周立军边回忆边说着,“那天晚上我们分开的时候,他……”
说到这里周立军突然顿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分手时李枫晓问他的问题,“周周,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是最悲惨的吗?”
枫晓,我现在知道这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是什么了?
就是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而你就这样的不见了!
“唉!”黄立华不禁叹了口气,“8月3号那天我遇到一个学生,叫张斌,是文科班的学生,高一时和枫晓同班,我一直教他们数学。今年学校高三学年组有点特殊,常带文科班的王老师怀孕了,所以稍微算是有教文科经验的我也就教了张斌他们班。他俩关系应该是很好,我总能看到他俩在一起。”
“我不认识这个人。”
“可能枫晓还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他告诉我枫晓家出事了,他说从那周周三开始、。也就是8月1日,他也找不到李枫晓了。对了,他父亲是你离开不几天去世的。我知道这事后找人调查过,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是干嘛的,但是只能查出他父亲去世了,最多查到他家搬走了。”
“这太诡异了吧?就算他父亲有外遇,那他父亲也没必要自杀啊?”
“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所以我让家俊找他同事查了下,当然在不违反任何法律法规的情况下。他父亲那个企业破产了。”
“什么?”周立军惊讶的喊着,“这应该不可能,前几个月他还和我家老爷子做生意呢,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股市还有风险的,更何况商海浮沉?”,黄立华摇头叹气着,“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回去你也问问你父亲,毕竟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没准真的就知道些什么。”
“能查到枫晓在哪吗?”
黄立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家那房子似乎放在中介等着卖呢,户籍没变,只是人不见了。”
周立军坐在沙发上低下了头:“呵呵,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呢?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呢!”右手捂着眼睛,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经历的最狗血的事,可能就是这件事了。
“你知道他妈妈是做什么的吗?也许……”
“他妈妈身体不好,前几年他家有钱了他妈妈就辞职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我能进来吗?”冯家俊站在书房门外问着。
“嗯,进来吧。”
冯家俊进来看了看坐在书桌前的爱人,又看了看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周立军,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周立军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得经历点什么才能看出真挚的东西,什么事情太顺了并不好。”
“嗯,我知道,可是……”
“心里始终觉得空了一块吧?想发泄可是却找不到对象。”黄立华接过了话。
“嗯。”周立军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冯家俊问着。
“哼,也不知道谁突然消失了一年多?”
“那个……”冯家俊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
黄立华站起身,走到周立军面前,“小子,这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先冷静下,好好考虑下,该想的想明白,该问的也都问明白了,这人不能凭白无辜的消失。”
坐在回家的车上,周立军一条一条看翻看着信息,想从那里面找出一些痕迹。
他记得自己走的第一周给李枫晓发过一封邮件,李枫晓回复了,话语不多,但是没觉出什么异样。
“周周,现在在飞机上吧。”——枫晓2002年7月23日19:00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去睡了,晚安!”——枫晓2002年7月23日23:33
“刚放假不过发现好像还是上课比较好,因为假期作业好多啊!”——枫晓2002年7月24日10:52
“假装你还在我身边,假装让我靠一下吧,好吗?”——枫晓2002年7月24日20:39
……
“我这里天很热,你那里呢?”——枫晓2002年7月27日13:38
“天热的时候人的心就好烦躁啊!”——枫晓2002年7月27日14:45
……
“很多事,我们是不是真的无能为力?”——枫晓2002年7月28日23:12
……
“周周,还记得那天咱俩说再见时,我问你的问题吗?我问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是最悲惨的,你说不知道,我说等你回来再告诉你。现在这个答案可能就是梦醒了。”——枫晓2002年7月31日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