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 下+番外(3P)——风弄
风弄  发于:2010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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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寻……” 素堂沉吟一会,对夜寻道:
“你知道淙亢国用了多大的兵力来搜捕你吗?这里附近,想来已经布满了搜捕你的淙亢兵。也不知道为什么,

淙亢国对你,似乎志在必得,连达也门也肯丢弃。”

“如此说来,我们只能呆在这里,祈求淙亢兵不会找到这个地方了?如果出去,就必定被抓到无疑。师傅,我

们这样等,迟早会被找到,胜算何在?”
素堂大笑一声: “封旗大军一到,就是我们得救之时。这里粮食很多。即使被淙亢兵找到,入口狭小,攻难

守易,我守在这里谁可以攻进来?而且……”
他看看夜寻。 “淙亢国上面有严令不能伤害你,他们不敢用火攻水攻。”
夜寻问道:
“师傅,其实达也门被偷袭,是我们手下将士而为。我们原本定了计策在同陵引开达也门大军,然后偷袭空无

驻军的达也门,哪料到会无法脱身。以你的推测,封旗什么时候可以赶到?”

素堂回答: “若是封旗和你们约定,那么十五日内,他必定会到。”
“十五天…….” 夜寻垂眼,喃喃重复,沉默片刻,忽然一句一字问道: “师傅,那么夏尔可以熬多少天?


素堂眼角猛地一跳,讶道: “夜寻,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寻苦笑道: “师傅,你给夏尔抹的药,是治外伤的。红冬草,是让人亢奋、表面强撑的药,你为什么要我

煎给夏尔喝?” 他抬头,幽幽盯着素堂。
“师傅,你准备的草药中,没有一种是可以医治这么重内伤的。”
“夜寻…….”
“事到如今,只有请师傅带着夏尔,飞马到达也门。如今偷袭达也门得手的,是夏尔的心腹律朗。淙亢国大军

一旦撤消搜捕,要带夏尔回药物齐全的达也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夜寻微微一笑,在火光中分外动人心魄: “淙亢国要找的是我而已。”
说完,夜寻从地上缓缓站起来。
“夜寻,你想做什么?啊……..” 素堂连忙也站起来。腿还没有站直,忽然全身一麻,竟然摔倒在一旁。
素堂又急又惊,张大眼睛抬头望着夜寻。
夜寻轻轻道: “抱歉,师傅,冲茶的水里,我放了一点麻痹的药。很快你就可以恢复,请一定……..要让夏

尔平安。”
素堂眼睁睁看着夜寻,偏偏自己却全身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着急叫道: “夜寻!夜寻!你不

要胡来。”
夜寻不顾素堂的叫喊,伏下身,将素堂抱到一旁让他躺好,又走到夏尔躺着的地方,半跪下去。
还是那么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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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最大的优点,莫过于它美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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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松开夜寻,将衣裳内的宝剑取出来慢慢擦拭一翻: “记住,冲出去,三天内千万回来。”
再望夜寻半晌,长身而立,一笑去了。
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地道位于城中的出口,夏尔将长长的银发掩藏起来。
夜寻洁白的披风现在紧紧扣在夏尔的肩膀上,他微笑着用厚重的面纱遮去索尔族第一美人的相貌。睨视出口外

来往仓促的淙亢兵,胸中涌起奔驰于千军万马中的豪情壮志。

翻身跨上马被,用力一挥马鞭。爱马长嘶一声冲往大街。
此刻街上全是搜捕夜寻的淙亢兵,其他平民哪里敢出门。趁着敌人愕然之际,夏尔长剑出鞘,劈翻两个淙亢兵


灯光立即集中向夏尔处,他身上洁白的披风使他在淙亢兵中分外突出。
“找到了!在这里!”
众人回过神来,高叫着向夏尔迫近。
夏尔的剑术连封旗都要忌惮三分,哪里怕这些小兵。宝剑连挑,靠近他的士兵立刻溅血抛飞。
一时三刻,居然没有人敢拦阻。
他傲然看看情势,冷冷一笑,脚尖轻轻一踢马肚。爱马长嘶着人立起来,前蹄一落地,放开四足狂奔,杀向前

方的小队人马。
剑芒再闪,夏尔连人带马冲入敌人阵中,势不可挡,一时只见血肉横飞,不少淙亢兵纷纷跌下马。
城中已经火光连连,淙亢兵从城中的四面八方潮水一样涌来。但还没有形成包围圈,已被夏尔杀出阵去,直向

着同陵城外冲去。
“逃出去了!”
“追!”
……………….。
身后高叫声连连,但敢真正追去的却不多。
一口气冲到城门,登高一望,不由倒吸一口清凉气。
城外整整齐齐横列成阵的淙亢兵,刀光凛凛守住出路。
早料想会是这样的阵势,可亲自面对又是另一种滋味。
心里忽然想起等待在地道中的夜寻。
思绪飘荡千万里,忆起正等待着他们的封旗。
夜寻,我说过要双双回到陛下身边。
可是,不奋力逃出城外,就不可能引走城外的围兵;
不引走城外的围兵,你就无法脱险。
无论如何,我必须闯过这万人之阵。
夜寻,我没有失信。
我等你三日。
三日后,请将我遗体,送回陛下身边………
追兵的高呼已经在身后响起。
夏尔抓起纯白披风的一角,缓缓擦拭染满鲜血的宝剑。
--------“索尔族的第一美人,还是穿红衣最好看………”
有人,曾在耳边这么说过。
索尔族的第一美人……….
帝郎司的羽圆将军……….
“杀!” 夏尔高吼一声,从高处向前方的敌营冲去。
一往无回。
夜寻,我已经没有退路。
夜寻,祝你平安。
城外平原上咆哮的风在耳边刮得生疼。
千万双眼睛看着那背上披着纯白披风的人,单枪匹马,闯入千万敌军中。
这就是夜寻?
那个被封旗所爱的人?
看不见厚重面纱下传说绝美的脸,但是,他已经证明,他-----------有资格被王所爱。
整个淙亢国的阵营都惊呆了。
象被施了魔咒一样,无法动弹地看着夏尔冲到面前。
如斯英勇、如斯无畏、如斯美丽;
被帝郎司帝王所深爱的人……….
第一声惨叫冲营中响起,敌人才骚动起来。
虎狼已经入了阵中。
刀林剑雨,对着同一个身躯招呼过来。
夏尔宝剑光芒闪动,眼中射出视死如归的勇毅。
每一挑手,都伴随着一声惨叫。
场中杀声阵阵,夏尔奋力朝着阵外冲去。
冲出阵外,就可以引动大军,就可以救出夜寻!
谁见过这么勇猛的将军?这么不怕死的打法?
踏着尸骸和血迹冲到阵边,夏尔亦气喘连连,臂力不支。
侧前方迎头罩下刀影,夏尔蓦地后退,宝剑右扫,杀退敌人。忽然脑后响起风声,他低头避过,猛地加快马速

,刚冲前数步,四五根长枪直刺过来。
夏尔左手扯过一枪,右剑直砍一枪,在马上侧身避过另一枪,刚要举剑再招架,忽然久战力竭,手臂一麻。
眼睁睁看着长枪赫然到了面前,疾刺入体……….
肋下一阵剧痛,夏尔悲啸一声,鲜血迅速染红洁白披风。
受伤之余,身形一窒,背上又连中两刀。
感觉鲜血正冲身上的大小伤口中狂涌而出,夏尔心中一痛。
夜寻,我只怕冲不出阵中。
夜寻,我只怕帮不了你了。
陛下陛下,请原谅我。
我无法保护他----------那美如天上星辰的,那让你梦萦神牵的,那叫我心中千回百转、尝尽撕心裂肺之痛的

夜寻。
勉力支撑着身体,夏尔做着困兽之斗,能挨一刻是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无法再支撑多久。
满眼都是刀光剑影。刺痛不断传来,他记不起已经挨了多少刀,记不起将多少敌人斩于马下。
挥刀的手渐渐无力,夏尔遗憾地望着即将冲出阵外的边界,心中悲愤不已。自知力战无用,暗自打算:宁愿被

乱刀砍死在阵中,也不愿被生擒用以要挟陛下。

正要举刀自尽,忽然听见远远传来淙亢兵齐声大喊:
“不许杀!不许杀!”
“抓活的!抓活的!”
接到必须生擒的命令,周围围攻的敌人攻势猛然减轻。
夏尔压力骤减,不由精神一震。
哼,想生擒我?
身上的力气找回了一点,虎威重振。宝剑横挑竖劈,立刻将身边几个敌人砍得血肉横飞。身下相伴多年的爱马

仿佛也有所感应,长嘶一声,撒足狂奔。
相反,敌军因为接到禁令,身手不敢放开,连连后退。
又一轮血战,终于被夏尔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阵外。
猛然冲出阵外,眼前再不是密密麻麻的敌兵,豁然开朗。夏尔一阵激动,忽然天旋地转,知道自己失血过多,

迟早掉下马去。
再不引走敌军就来不及了。
紧紧拽着缰绳,奋力挥鞭。
爱马神骏,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意,向远处奔去。
夏尔伏在马背上,任爱马奔驰。听见身后雷般响亮的马蹄声,不禁宽心一笑。
淙亢国大军,终于被引离同陵城外。
夜寻,你跑吧。
跑吧。
隆隆马蹄声紧跟不放,夏尔抓着缰绳的手,却无法再紧握。
爱马呼呼喘着粗气,被追上的迟早的事情。
不由苦笑,当日在陛下身边,可从来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陛下,你可知再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在夏尔生命中的位置?
“抓住他!抓住他!”
“他快不行了!抓住他!”
“抓住夜寻!”
………………………。
对啊,夜寻。
萦绕了漫山遍野的火光的追兵,多么熟悉。
夜寻,那个时候你在我怀中,暖暖体温透过薄薄的丝衣透到我肌肤上。
夏尔侧耳细听,追兵已经赶上。
他听见敌人的惊呼。
他遮盖面目和银色头发的掩饰都在激斗中失去,刚刚在刀光剑影中也许众人都杀红了眼,没有意识到这件重要

的事。
终于发现了吗?夏尔冷笑,可惜已经晚了。
封旗深爱的夜寻啊,已经逃了。他要逃回封旗的身边去,逃到属于他的怀抱里。
后面庞大的敌军好象起了骚乱,夏尔没有力气回头。
一匹马疾奔紧贴身后,一双手伸过来,抓住夏尔的腰,将他打横扯到另一匹马上。
想生擒我吗?
夏尔咬着牙想给他一剑,却骇然发现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我要受辱于敌前?
转头去看这个将自己抓到马上的人,却刹那间整个惊呆……….
夜寻?
居然是夜寻!
夜寻也咬着牙,额头的汗不断滴下。
夏尔就躺在他的怀中,他右手持缰,左手拼命挥打马匹。
追兵近在咫尺,在他们身后,如狼似虎。
夏尔终于知道,淙亢兵刚刚的惊呼,是因为他们看见夜寻-------真正的、举世无双的夜寻。
看见他,谁可以不失神?谁可以不丢了魂魄?
“夜寻,为什么?” 夏尔沙哑着嗓子问。
他的心悲痛不已。
为什么!我千辛万苦引开敌军,你却………
难道,你在地道答应我的时候,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夜寻不做声,他直直看着前方。
大地在脚下伸展。
他知道他逃不了,战马负着两人,不久就将力竭而倒。
但是他要逃,他的血液已经沸腾,他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
风猎猎而过,夏尔的鲜血,染在夜寻的胸前。
夜寻也在流血,他的心在流血。
夏尔的血,不也混合了自己的血吗?
如果封旗受伤,我是否也会心如刀绞?
封旗,封旗!
你在哪里?
爱我如斯、爱夏尔如斯,你可听见我们的呼唤?
曾经在什么时候,我也被这样拥抱着,那晚的火光、追兵,就如今夜一样。
拥抱我的是夏尔,追捕我的是你。
此刻,我只愿拥着夏尔,让马儿载我们到你面前。
在这个时刻,我居然有一点---------想在你怀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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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达也门五日路程的地方,封旗在帅帐中猛然惊醒。
冷汗浸湿他的被褥,他摸着狂跳不安的心,独自颤栗。
一股寒流涌上心头。
夜寻…….夏尔………
他们在呼唤我……….
封旗拔出宝剑,冲出帅帐。
夜空中星光点点,白日为了赶去与达也门城中众人回合而急速行军的兵士正沉沉入睡。
“拔营!”
“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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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已经到了末尾,夜寻的战马开始口吐白沫,当它曲下双膝倒下的时候,就是夜寻和夏尔的末日。
绝望笼罩在两人脸上,重重的马蹄踏在他们心间。
封旗,你当日不肯让我们出征达也门,是否就想到今日的结果?
许下失去一个必斩另一个的誓言,似乎也没有用处了。
“夏尔,我们宁死不降,好么?” 由于激烈奔驰而嫣红的脸蛋。夜寻平静地低头对夏尔柔柔而笑。
身后追兵步步逼近。
夜寻轻轻说: “我好后悔…….”
夏尔淡淡道: “我也好后悔…….”
为当日的卤莽、为当日的痴怨哀缠、为当日伤了你伤了我伤了封旗;
为曾经桃花下的嬉戏、为你眼角逸出的眼泪、为这到最后才发现的通达和幸福。
“封旗想必也很后悔。” 夜寻流着眼泪笑起来。
从前在王宫中受的苦楚,
为了思念怀恋封旗而苦苦压抑的伤痛,
看三人绊在同一条绳索上挣扎着毁灭,
哪一种更让人痛断肝肠?
马儿马儿,若你能载我们回到他身边,那有多好。
“我还是适合穿红袍…….”
夏尔的声音愈发虚弱,夜寻强笑着抓起披风一角。
“看,你不就是穿着红袍吗?”
洁白的披风已经不洁白。
鲜红,新鲜的血染成的鲜红。
马蹄声又近,夜寻已经不在意了。
夏尔用最后的力气问: “夜寻,你想见陛下吗?”
“…….我想……..”
可惜,已经是--------穷途末路………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大军又再度骚动。
夜寻抱着夏尔愕然回头,看见一人一马冲进敌军中,挥剑砍杀,瞬间伤了数十人,令敌军的脚程慢下来。原本

就要追上夏尔夜寻的追兵又和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谁人救我?
夜寻继续驰马狂奔,不断扭头。
我,似乎总在你暖暖的凝视中入睡,
却好象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你沉睡的模样。
你身上的血为我而流,为什么还要对我微笑?
夏尔……..
求你活下去,
去告诉封旗,我已经不再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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