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玺抿了抿嘴，慢慢垂下手指。要问应该刚才问，在这里发火迁怒有什么用。

自从争执那天后，有好一阵子承玺不高兴再私下找皇甫卿谈论政务了，他不想听见皇甫卿顶撞自己。可是这样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皇甫丽云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张美人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后宫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像是流落异乡，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些日子的夜晚，皇甫卿是怎么过的呢？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对了，他已经成婚了，当初自己也没反对……

虽然为了威慑而在新婚之夜把他召进宫，可毕竟没有反对更没有阻挠。现在，他们夫妻相处的如何呢？入夜，一辆马车悄悄地出了宫城。

承玺心脏砰砰地跳，从车窗帘子缝隙望出去，漆黑的街道与白天完全不同。车轮滚滚，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年少的自己，半夜溜出宫，出城去打猎……

十三岁的承玺锦衣华服，半夜带着随从偷偷溜出宫城。这样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出了京城了，就算被发现床铺里放的是替身，也不用担心会被追上。微服出去游猎，这是他最喜爱做的事。

韩家的府邸就在前面。紧闭的大门前，隐约有一个人影。是谁这么晚了还没有睡？承玺好奇地伸出头去。听到声音，对方也转过头来，看着这在天子脚下半夜赶路的马车队伍。

渐渐近了，承玺看清楚那是个年纪比自己略小些的孩子，长长的头发，应该是个女孩子吧。全身很脏，衣服己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式了。也不知是因为肮脏还是因为夜色，他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晶莹眼睛，清朗而温和，像两潭湖水，倒印着天上明月星光。

马蹄得得，承玺看着”她”与自己逐渐接近，直到面对面，然后又被渐渐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再次见到那个守侯在韩府前的孩子，是在书房内。承玺被告知：这是岳敏侯韩家的庶孙韩朝颜，从今天起来陪他读书。

“女孩子读什么书？去学绣花吧……”十三岁的承玺绕着奉命来陪自己读书的孩子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嗤笑。

“我不是女孩子。”

“哦？”承玺嬉皮笑脸地凑到离他面孔只有几分的位置，眼睛不怀好意地往下瞥，”那你有小鸡鸡吗？”竟然伸手去扯对方的裤子。

对方当然不答应，抬手阻拦，但承玺就是不肯放手，最后他被逼急了，抓起书桌上的砚台就抡了上去……

三十岁的承玺一激灵，记忆中的疼痛让他回到现实中。那之后，出游的队伍便多了一人，五年后，又多了一人。承玺再次掀帘子望出去，以往，在出任将军前，皇甫卿都会跨马跟在马车旁边，或前或后，一掀帘子，总是能看到他的背影……现在，和自己一同坐在马车里的人再也找不出来了，而跨马跟在一旁的人，自己正要去找。马车在皇甫府后门停下，承玺下了马车，随从去敲门。守门的来开了，这府里的奴脾都是承玺赏赐下来的，见到承玺自然是认得，急忙行礼，正要通报，却被阻止。

承玺进了庭院，在月色下悄悄潜行，莫名其妙的，竟然有一种偷情的快感。心跳的越发厉害了：这还是头一次没有通报就偷偷进入别人家呢，不知道皇甫卿突然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吃惊？喜悦？恐怕还是不知所措居多吧……承玺愉快地想象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