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君侬
君侬  发于:2010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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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冒险了,怎么想怎么悬。万一不成,月儿被送走或是押回家,自己逃出来都失
去了任何意义,只有回去自首。那样,又得是一顿好打,这个自己倒不在乎,只是
自己和月儿的事就彻底老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兰薇说的那种出路——偷情总比决
裂强……可是这种事情放在我们身上,简直不敢想象……要不,长相忆独憔悴……
又何苦呢……但我和他终究不是那种浪荡子……
正在辗转反侧着,下面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显然是有人来了,心里一惊,无
论成败,应该是龚锐林他们回来了。心悬到了嗓子眼,还是立刻翻身下床,三步两
步就往楼下奔。
站在楼梯上就看见了他,人群里那么夺目,子萱一时也有了“是不是在做梦”
的疑惑,也许太高兴了,真就是这样的,是某种激素在起作用吧。
他也抬头看着自己。大家都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往一起靠,终于走到了一起,
明知道众目睽睽,还是要把一切肉麻的程序执行个遍,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大家也
知趣的给了他们好一阵子的时间,郭雨松才在一旁鬼叫起来“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说着话就去搂刘书仪,刘书仪也跟着起哄:“喔喔喔,没人疼你,有我疼你呢!”
大家笑成一片,笑得子萱十分难受,心里却也不乏一丝得意。红着脸,但还不放开
月儿,一手搭着他的肩,两人肩并肩的站着,象展览一般由着大家取笑。却窃以为
他们都在羡慕自己。
这时候,姜润生说:“好了,好了,入席吧。大家忙了这么一大阵子,也都该
饿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应和着,就往餐厅去。
坐下来,下面就问是不是上菜。齐海钧却偏过头来问:“诶,不等等我们的总
司令吗?”
子萱却说:“她今天可能不能过来的,一方面怕暴露我们的行踪,一方面她不
能让人觉出和这事儿有瓜葛。这会儿肯定在家里做不在场的证据呢。”
月儿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又是一脸疑惑看着子萱。
子萱这才跟他讲:“今天的事情,都是兰薇起头和他们策划的。大主意都是她
出的。她说要你自己从家里跑出去根本就不可能,从家里把你抢出来也没有可能,
只有在站台上抢人最容易。我这边要好办些,从抓到你以后,对我管得就松了,房
门也不怎么锁了,只是没发话我可以自由行动,让我自己思过。今天你和爹走,长
安长寿跟着,妈出门也带了两个人,陈妈十点钟照例要去买菜,兰薇她们几个女生
在绿波廊玩,出门带着小茵,到了就打电话叫人送手袋,人刚走,又打电话叫人送
她画的画,七弄八弄,家里唱了空城计。陈万福要在前门守着,其他几个人都忙着
手里的事,没人注意,我就溜下楼,从书房翻了出来,后院也没人,我从后墙翻出
来。海钧在后面路上接应我,就到这里来了。”
姜润生在一旁接了话去:“尽说些细枝末接,我要做出多么大的牺牲,怎么不
说说?”
子萱笑了,又接着跟月儿解释:“当时计划的时候,其他的都好办,就是妈,
兰薇说必须把妈调开,要是在她眼皮底下,这点儿小手段甭想施展开的。妈要去送
你,就绝对抢不出你来,妈要在家,我就绝对逃不出来。整个计划正要流产,恰好
易皓珍看上了润生,兰薇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先让润生想法子把妈她们月会的时
间占了,又撺掇皓珍这事儿、那事儿的缠她妈,把其他日子给她妈安排得满满的,
最后终于把开会时间定在了今天。皓珍本来就对兰薇言听计从,眼下兰薇帮了她这
么大个忙,她又晕晕忽忽陶醉在甜蜜的幻想中,兰薇说什么她都信,被利用了还不
知道。”
易家相亲,妇女工作会改期,昨晚上月儿听林娉卿都大略说了——因为不能送
他,昨晚上娘俩长谈到半夜——本来当则新闻,听了就听了,没想到这些个是非都
是自己招惹出来的。
看看润生,那么英俊的小伙子,却要去和一个上海滩上出了名的丑姑娘相亲,
甚是好玩。不尽微微笑了起来。
润生那里好象很委屈的样子,对子萱抱怨着:“你倒好,掉进蜜糖罐了!怎么
要我去受那罪,我该你的?!”
子萱陪着笑:“其实,皓珍人不错。要仔细多看看,也还是有好看的地方。”
说得满座都笑了起来润生气得不得了:“是!庙里的小鬼多看看也就看习惯了!你
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皓珍那么好,我们俩换!你和她可是门当户对,又是你妹妹
的闺中密友,作嫂子顺理成章。”转脸又冲月儿说:“哎,月弟弟,别跟他了,我
带你去欧洲,巴黎、伦顿、威尼斯,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月儿现在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幸福,有子萱在身边,又一下有了这么多朋友,大
家都这么喜欢自己,快乐得有些傻傻的了。又变得不知道如何与人交谈了,只是乖
乖巧巧的在那里腼腼腆腆地笑着。
蒋峰挺却在一旁,又把他被抓伤了的手招摇了起来:“唼!你以为这位小少爷
真是那么可心依人,你看看,他抓的!”
席上许宗剑和月儿已是很熟了,这会儿也接着话头就指着月儿说:“要我看,
你小子才真该好好打一顿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自己跑到上海来了。把我吓的!
当下就对自己说:这叫我怎么跟子萱交待呀?他要我赔人,我拿什么赔呀?——拿
我自己赔,他又不要。”
大家笑作一团,蒋峰挺又在一边附和:“就是该打。”又象和宗剑商量的样子,
指着子萱:“他肯定舍不得了,看来只有我们亲自动手了。”
润生却正色道:“干什么?干什么?欺负人哪!有我在,谁敢欺负他!”又转
头对月儿:“看看还是我维护你吧?人家要欺负你,”——冲子萱扬扬下巴——
“他话都不说一句。”
子萱却在一旁撇了撇嘴:“你有话就直说呗!干嘛这么旁敲侧击的激我。找我
要人,还真要他啊?不就是想要兰丫头吗?只要你降得住她,我作哥哥的给你们作
主。”
刘书仪笑着道:“你作主?你要作得了主,还要我们这么多人,费这么大心?”
大家也笑了。
子萱干脆涎皮赖脸的说:“嗐,有没有人作主还不是一样,大不了,兰丫头自
己再策划一次私奔就完了吗。”
润生道:“还是向您请教,‘私奔专家’!北平跑了不过瘾,上海还要再跑一
趟!”
大家说说笑笑直玩到半夜,才各自回家。子萱和月儿就在这里住下,齐海钧让
几个看房子的下人好生伺候着。预备他们稍微躲两天风头——怕秦家在车站、码头
都有人堵——然后安排他们去苏州,那边是郭雨松的老家,郭雨松陪他们一起过去,
找些熟悉的路子好安顿。
送了大家回来,进了屋。子萱笑着说:“可算走了,——这帮子!”
月儿说:“他们真好!还有兰薇!”
子萱却说:“你不知道,兰儿也是为了自己。”
“什么?”月儿不解。
子萱就把那天兰薇在门口听见爸爸妈妈谈话,然后决定帮他们逃走,和他的朋
友们商量办法,商量好了才通知了他的前前后后跟月儿说了。末了又说:“兰儿那
么精明,又那么新潮,肯定要自己找对象的。别说你了,就真是个好的,只要是爹
妈给找的,她也一定不愿意。”
月儿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嚷了起来:“我哪里不好!?”
子萱突然间也觉得自己说错了,正要收回,细想想这话又怎么说都不合适,就
没说话却笑了起来。
月儿见他笑更生气了,上来就打他“啊,现在觉得我不好了!我哪里不好!?
说啊!”
子萱一壁笑一壁抓月儿打过来的手,最后把他扯到了自己怀里,狠狠的亲了个
够。最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的好,兰丫头自然看不出来,别人都看不出来,
只有我知道!”
月儿撅着嘴,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为了憋住情不自禁的笑容:“就知道天天怄人
家!”
子萱还搂着月儿,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然后好象寻思了一下说:“其实—
—妈的主意也不错。大舅哥和妹夫——乱淫荡的!有点儿旧派香艳小说的味道。我
倒觉得——我不一定做不出来。”
月儿却一下子沉了脸色,一把把他推开来:“喔。难怪今天这么着急要把兰薇
许出去!”
“哎哎哎,我是说:如果你是妹夫的话!你别瞎会意啊!”
“哼!那谁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姜润生是挺英俊的哈?!”
“我为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还信不过我?”
“哼!”月儿别过头去不理他。
突然好大一股力量把月儿卷进一个无边的包围中,他似乎想挣扎却又立刻放弃
了。那包裹着他的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却也是他整个的世界。
恍惚间,他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从脸颊上划过,他知道那是泪水。他也知道他为
什么而哭,为了他失去的一切——除了这个拥围着他的男人,他已经一无所有。
在过去这段日子里,他好象并不确实的明白自己的处境,一切还有些不切实的
虚幻感似乎一切都是在梦中,他害怕突然会醒来,却又有一丝盼望,醒来了一切都
恢复到自己熟悉的状态中,没有了期待,没有了激情,但也没有了恐惧,没有了伤
痛。
然而这一刻,一切都已确确实实的显露了出来。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了。生活
中交织在一起的甜与苦,欢与痛,自己都不能再作为一个旁观者,而要一一去尝遍
它们。
他抛掉了生命中的过往和为他预定好的未来,就这样赤裸裸的跟着身边这个人
走向一个未知的前程。他不后悔,也不害怕。可是想起那些他必须抛弃的过往,想
起那些为他倾注所有安排一个安稳的生命的人们,他还是不禁潸然泪下。他为那个
死去了的女性的自我哭泣着。却等待着新生的男性的自我——在阵痛中,从自己体
内——再次分娩出来。

第十八章梦入江南烟水路
潇潇微雨。小镇湿漉漉的。
梅雨时节,远道而来的人会把它看成一幅润渍的水墨画,可住在小镇上的人只
觉得气闷,见面打招呼爱说的都是:“唉!这雨。人都长霉咯。”
小桥那边,撑着伞,踏着被雨水洗刷得干净如新磨好的镜面一般的石板路,走
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的有十来岁,伶伶俐俐一个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欢快的左顾右盼,脚步
有些跳跃,似乎不是被那大人拉着,随时会从伞下蹦到雨中。
大人是个出奇俊秀的青年,一袭灰布长衫,简单但整洁,丝丝微风中,透出一
种飘逸。不长不短的头发,中规中矩中却掩饰不住那张面庞夺目的光彩。
沈江月二十二岁了。身上孩童的幼稚气,被实实在在的日子磨逝殆尽,从小被
熏染的脂粉气也已烟消云散。从苏州又辗转来到缃隆镇,月儿和子萱才安顿下来。
小地方,家里不容易找着。找了一处房子住下。郭雨松帮忙,给子萱在镇公所谋了
个差事。过了一阵子,月儿到镇上的小学里当上老师,教国文。对外面还是称表兄
弟。转眼就是一年过去。
两人走着,来到一个小院门前,门虚掩着。那男孩似乎把要跳跃的冲动一下爆
发了出来,几乎是撞进了门去。嘴里叫着:“我回来了!沈老师送我回来的!”
月儿停在了门口。这时屋里迎出来一个男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平凡相貌,
却有些许水乡人特有的灵透。喝了那孩子一声,急忙赶到门前笑着招呼月儿:“沈
老师,麻烦您了。让他自己回来就是了。那还要您送。”
“天气不好。还是让小涛带上雨具,不要淋了雨再生出毛病来。”
“是。是。明天一定记得。”
说话间,屋里又走出个女人,奔中年去的少妇,有种反常的妖娆气,象是在和
自己斗气一般,那股若有若无的风骚劲,似乎是从脚趾头尖上踹出来的。站在屋檐
下也不上前,只是有些机敏的看着门口。
那男人就往里让月儿:“沈老师进来坐喔,进来坐。”
“不用了。”
“哪能呢?到了家门口还不进来!”
“真的不用了,学里还有些事,我怕小涛淋坏了,所以先送他回来。回去还要
把那边的事儿了了。”
“喔哟,真是不好意思,费您这么大的事!”
“没什么,你们把孩子交到学里,老师自然该把他们带好,要病了什么的。我
们也有责任。”
“沈老师,您真是个好老师,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谢谢您。”
“好了,不说了。我也该走了。”
“那不耽误您了,您走好!小涛还不给老师再见,谢谢老师!”
月儿和小涛一家道过别,转身走了。
小涛的父亲关了院门,回头却见自己女人拉过儿子问:“那个沈老师对你做什
么了吗?”
小涛不知母亲问话什么意思,便有些紧张,半天才摇摇头说:“沈老师就是送
我回家,其他没有跟我做什么。”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就问我跟不跟得上功课,要我好好读书。”
一旁小涛爸插话道:“你怎么啦?问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小涛妈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小涛说:“今后下学自己回家,不要让那沈老师送。
听见吗?”
小涛有些疑惑,但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去,回屋作功课去。”
小涛低着头,有些战兢兢地进屋去了。
“你发什么神经嘞?”看孩子进了屋,小涛爹才问。

 
“我说,你个男人家有时间到学校跟校长说说,不要让那个沈老师教课了!”
“这是为什么?”
“嗐!你也真是又瞎又聋是不是。人家都说,这个沈老师有毛病的。”
“毛病?啥毛病?”
“喔哟!你一点不长脑子啊!那个沈老师和那个小秦先生,一起来的,住在一
起,出双入对,两个人好得来……啧啧。两个大男人!你不觉得有毛病啊!”
“这有什么毛病啊?人家表兄弟,处得好,应当的吗。”
“表兄弟!这个表起来就名堂多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了,两个大户人家
的少爷,双双对对的跑到我们这么个乡下小地方来做什么?又不见他们有什么亲朋
来往,还不奇怪吗?听说喔,他们两个家里都老有钱了。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吃苦头
过这种日子?该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家里赶出来的。”
“你们这些女人家,一天到晚就知道传闲话。沈老师,书教得好,人品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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