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栾昕静静地站着，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转头对卡里布蓝微微一笑，卡里布蓝眨眨眼，别开了脑袋。

眼下的情况，不是卡里布蓝所要的。催化的金丹法宝的确是桓栾昕先前所赠送，当时桓栾昕说金丹在仙界独一无二，是他费尽精力炼制的法宝，如果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可以催化使用，绝对能够保命。

至于怎么个保命法，卡里布蓝并不知道。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姑且一试，没想到却是这样……

“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桓宫主啊！小生真是荣幸，可以得见尊容。”书生笑着发出惊呼，却引来桓栾昕冷漠的横视。

桓栾昕的到来让形式大逆转，女人不禁焦急皱眉，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桓宫主……您是特意来救逃犯吗?不要忘记红莲宫……啊——”为首的女人话未说完，喉咙陡然一紧，双眸惊恐大张，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绝望的看着分毫未动的桓栾昕，发出无声的求饶。

根本不需要出手，仅仅是修为的差距便让那些女人颤抖哆嗦。桓栾昕只要站在这里，没人可以伤害卡里布蓝分毫。

“叫虹乐来见我。”桓栾昕冷冷的威胁。

女领队痛苦的点头，喉咙上的禁锢终于松开。毫不犹豫地，赶紧和虹乐联系。眼下情况，她已经处理不了。

虹乐一时半会来不了，两方就此僵持着，谁也没有退下的意思。

“洛萨呢？”桓栾昕突然问，脸色很差。

卡里布蓝面垂眸黯然，沉默不言。

结果，桓栾昕脸色瞬间变得更差。

桓栾昕握紧拳头，浑身戾气四涌，一群女人被受压迫下纷纷瘫倒，严重的甚至口吐鲜血，俨然已经重伤。

“弟子拜见师尊，师尊近来安好？”熟悉的声音忽然插入，无声无息的阻止了桓栾昕即将暴乱的气息。

见到来人，桓栾昕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桓之羽上前恭敬道：“弟子听闻洛萨二人逃亡至此，所以紧随大哥赶来救援。没想到师尊也在此地，师尊，上次您在红莲宫重伤之后为何不回幻星宫疗养？弟子等人四处寻找无果，也没联系上四师弟。”

“之浚一直在帮我找人，伤已经没有大碍。这里没你们的事，退下。”桓栾昕淡淡一挥手，示意旁人撤开。

“师尊，这事我们幻星宫已经插手了，怎么能说没我们的事情？洛萨是我们的七师弟，哪有不管的道理。”轮椅上的桓之彦认真说道，不做声色瞥了卡里布蓝几眼。

原来这人就是师尊老人家迷恋的男人……

桓栾昕似乎懒得和弟子争辩，烦躁的皱皱眉头，不说了。

时间在等候中静静过去，沉默的气氛下再短的时间也变得很长。

桓栾昕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你的头发呢？”

冷不丁的，桓栾昕开口了。

卡里布蓝一楞，半秒后反应过来，摊手道：“剃掉了。”

桓栾昕一顿，缓缓靠近卡里布蓝身边，扬手摘下他的面具，露出那双至今难忘的翡翠色双眸。

清透，美丽，却多了一丝迷茫一丝沧桑……

十多个日夜的分离，彼此都在无奈的被改变。

很不愿意，却没法和命运抗议。

看着眼前的卡里布蓝，桓栾昕很心酸愧疚。他好不容易带着洛萨逃离监牢，却不想最终在这片土地上失去了，没有了洛萨，卡里布蓝还是卡里布蓝吗？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洛萨的父亲，在仙界位高权重的自己。

可是从头到尾，他这个父亲没有为他做过一件事，最后连他的生命都保护不了。那个可爱的孩子，一定很恨他。

卡里布蓝，他至今没法舍弃的存在，想要陪着他，却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

桓栾昕脸上淡淡的挣扎在卡里布蓝眼中读出了无尽的痛苦，那个死老头居然也会有今天啊！

“哟，排场真大，没想到各位都在等我啊，虹乐受惊了。”等候多时的虹乐终于到来，一身妖娆的粉红色仙甲更显其姿色非凡，座下玉兔灵兽仙气缭绕，主仆二人的到来使得周围萦绕淡淡的香气。

“虹乐！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下来见礼。”桓之彦出言呵斥。

虹乐却依旧骑着玉兔，丝毫没有下来的打算。居高临下鄙夷的瞪着卡里布蓝，张嘴冷笑道：“别以为有我父亲给你撑腰就没事。你也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把他老人家勾来了，今天不做个了解我就不是虹乐！”

“那我成全你，收回虹乐这个名字。”桓栾昕陡然大吼道，瞬间飞窜到虹乐的面前，扬手一巴掌扇在虹乐的脸上，生生将虹乐从灵兽背脊上打落下去，直直摔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周围静止无声，人人屏住呼吸不敢多言一句。

在桓氏兄弟眼中，活着几千年的记忆里从没见师尊如此愤怒过。

“下手可真很，好歹是女儿啊。”书生小声嘀咕。

卡里布蓝静静观看，不语。

“咳咳……你……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虹乐歇斯底里的质问，从地上挣扎起来，拿出武器双眸猩红，随时准备杀人的架势。

桓栾昕眉头一皱，身形一跃，贴近虹乐，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虹乐毫无还手之力，狼狈的滚落老远，叫骂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父亲！手下留情！”桓之彦高声急呼。师尊老人家这是怎么呢？好像杀了虹乐的心都有。随便教训是应该，过了可不得了。

“要我留情？她怎么不懂得留情？一个女儿家心思如此歹毒，难怪修为不见长进，我看你不脱胎换骨无法醒悟。”

“父亲！虹乐的确有很多过错，可是她也没有太过。你就原谅她吧。”

“还没有太过？我记得当初在红莲宫和红莲怎么说的？红莲宫几千弟子都在场见证我和她的约定，我受她三掌，从此各不相干。并且不会为难洛萨二人。结果了？她一闭关你个黄毛丫头就跑出来捣乱，当时我若不是伤得太重，早了结了你。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挑衅我的底线，狼心狗肺！洛萨也是你弟弟！他那么点小，你怎么忍心下手！”桓栾昕气急攻心，浑身真气暴乱肆虐，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不至于真的暴走。只是可怜本就被震伤的一群女弟子无法忍受，修为弱的当下身死。

书生和卡里布蓝同样被牵连在内，震得连连后退，幸好桓之彦及时出手，亮出防护的法宝将人保护在内。

“洛萨居然被虹乐手下杀了？这下完了，虹乐非死不可。”桓之羽沉重的叹气。

桓之彦头疼道：“我一直以为她还有救，没想到……”

“师尊最痛恨的就是兄弟残杀。”

“呃……”一边的书生愕然，洛萨被杀了？不是被抢走了吗？虽然那个黑衣人也许是虹乐的手下……可是……

书生偷偷看向卡里布蓝，卡里布蓝无视。

桓之彦深呼吸，面向卡里布蓝请求道：“我知道虹乐罪无可恕，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我父亲在我们眼前杀自己的女儿，也许你觉得我自私，可是虹乐再坏也是我妹妹。替她向你求情也许好笑，但是请你阻止我父亲吧，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卡里布蓝直视眼前的轮椅青年，太像了，和桓栾昕一个模样，看了就讨厌……

“本来我和洛萨被流放就算了，没兴趣和你们一家纠缠不清。可是她硬是将我们逼的无路可走，如果我和洛萨都死了，你今天还能向谁求情？求谁让你父亲住手？”卡里布蓝咬牙切齿，恨恨地质问。

桓之彦被问的无言，桓之羽摸摸鼻子，不说废话。

“这事她自找的！乖乖的当大小姐不是很好，不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卡里布蓝轻笑道。

那边，虹乐已经奄奄一息，桓栾昕的怒气开始收敛，面对自己的亲女儿，内心深处发出本能的犹豫。

女儿杀了儿子，到底该如何是好？杀了女儿给儿子报仇？

哪个都不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很痛苦很愤怒，无法平静，一定要做出一个了断才行。

桓栾昕痛苦矛盾的挣扎着，根本没恢复的伤口顿顿生痛，气息完全乱了。

“糟了，这样下去恐怕死的不是虹乐，是他自己。”桓之彦惊呼，撤开屏障，急急向着桓栾昕飞去。

卡里布蓝犹豫了会，咬着嘴唇跟了过去。

桓之彦和桓之羽联手将虹乐移到一边，然后齐力抵抗桓栾昕的气势。只是桓栾昕好像沉浸在无尽的深渊，根本无法了解外面的状况。

“他这样子，怕是会灵魂出窍。”书生严肃的说。

卡里布蓝愣愣问：“什么意思？”

“就是灵魂和身体分家，和死了也差不多。因为只是一缕魂魄，他也不是他了。当然像他这种高手，有心的话可以重塑真身，从头再来。没心的话魂魄就会自觉消失，最后就是魂飞魄散。”书生叹气解释，暗暗犹豫到底要不要救这位宫主？还是……看某人吧……

“这麽说，他在自杀？”卡里布蓝深呼吸，认真的问。

书生点头：“没错。潜意识排斥，所以不自觉就这样了。”

卡里布蓝闭上眼睛，很快再度张开。

起身靠近桓栾昕身边，卡里布蓝却根本无法触碰到桓栾昕，只能在周围狼狈徘徊。

幸好桓氏兄弟机灵，协助卡里布蓝前进。

当卡里布蓝真贴近桓栾昕面前时，抚开他散乱的长发，露出一张痛苦扭曲的脸，猩红空洞的双眼让卡里布蓝悚然一惊。

这还是桓栾昕吗？

一个人，原来也会变成这样……

万事不惊，波涛汹涌，两个极端。

因为心中根深蒂固的牵绊，活在漫长的岁月里，还能让他如此动情的，是血缘的刻印。

那一份永远不会改变的爱，和他人无关。

无法舍弃的，是留着同样血液的自家人。

幸好，他还能如此动情，还会如此不舍。岁月并没有抹去他身为人的本能，欲望，爱是永无止尽的欲望。

费尽千年时间炼制强悍的身体，内心空洞的脆弱却如此不堪一击。

所谓仙人，活着比人还累。

“洛萨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吓哭。别发疯了，我还急着赶去和他见面。你要是没事就和我一起去，不准反对！”

桓栾昕的脑袋搁在卡里布蓝的肩膀上，身体还在颤动，可是气息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听到耳边熟悉任性的声音，桓栾昕无力的想，自己好像被某人骗了……

见桓栾昕没事了，桓之彦二人赶紧带着重伤的虹乐撤退。

偌大的空地，就剩下书生傻傻的当电灯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很介意洛萨的去向，不知道那少年是死是活。

“咳咳……”书生终于忍不住打扰两人。

卡里布蓝适时道：“你身体有事吗？要不然先休息，洛萨晚点去见。”桓栾昕的情况看起来实在很糟糕，虽然不见哪里有流血，可是那副要死的样子……

“没事，先见面。”桓栾昕还算冷静的说，勉强站直身体。

“那好，我们去隔壁星球。”

“我带你们瞬移过去。”一身黑色劲装的桓之浚蓦然出现，二话不说，一手一个，眨眼瞬移不见。

被落下的书生苦笑一下，只好自己跟随而去。

隔壁紫渊星上，洛萨正对一身黑衣的太斻穷追猛打。

双眸赤红，愤而咆哮：“太斻你个坏蛋——把洛亚还给我——”

“还给我——大坏蛋——”

洛萨没命的追，太斻没命的跑。洛亚在太斻怀里一路颠簸，差点没吐死。

大白象老龟等人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无奈得很。

卡里布蓝交代的事，不敢不从。

可怜太斻个老实孩子一句不敢违背卡里布蓝，宁愿现在得罪洛萨也不敢。生怕日后卡里布蓝反对他和洛萨在一起。

算是彼此商量好的协议。

现在，只要等到卡里布蓝过来。

尽管在他们心里，对卡里布蓝不抱太大信心。然而即使去了，面对太多的敌人，他们也没有丝毫胜算。眼下似乎是最好的办法，最起码就算卡里布蓝死了，两个孩子还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萨已经停止了追赶，静静地坐了下来。太斻小心心靠过去，将洛亚交给洛萨。

洛萨抱过弟弟，却无力回到卡里布蓝身边。他不会瞬移，传送阵有人把守。

洛亚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可是洛萨知道弟弟在装睡，他一定也在担心，不想多说话。

“我爸爸要是没了怎么办……”洛萨眼眶红红的问，委屈的看着太斻。好像太斻会知道答案。

太斻摸摸脑袋，没有回答。他想起来了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洛萨也以为自己爸爸没了，所以一直哭一直叫……眼泪跟河水似的，流个没完……

太斻不知道答案，没了爸爸能怎么办？问天也不知道啊。

他只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不会离开洛萨。

尽管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嚎啕大哭，洛萨还是忍不住留下了滴滴眼泪。闷声不响的，泪水全数落在洛亚的脸上，身体也在不住的颤抖。

洛亚张开了眼睛，冷冷地瞪着自己哥哥。可是洛萨毫不收敛，眼泪还在那掉，滴答滴答，掉在洛亚的翡翠色眼睛里。洛萨忍不住闭上双眸，再张开时，就像自己哭过，红红的，湿润的如同晶莹的水玉。

“洛亚别哭……就算没了爸爸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哭……呜呜呜……我就剩下你了……哇……”

终究还是哭出声音的洛萨崩溃似的抱紧洛亚，整个脑袋埋在弟弟的身体上，眼泪鼻涕淌了洛亚一脸。

听着洛萨可怜兮兮的哭声，太斻悲从中来，心疼的望着洛萨，不知如何是好。

“拜托你有点哥哥的样子好不好？太恶心了！”满脸肮脏的洛亚忍无可忍，恼怒的出言教训，气呼呼拿出小手不客气的拍打洛萨扭曲的哭脸。

洛萨吃痛惨叫，好不容易将弟弟制住，只可惜眼泪还是止不住。泪眼朦胧地给洛亚擦脸，擦过的地方又很快被自己弄湿。

洛亚很无力的叹气，说道：“别哭了，爸爸没事。”

“你骗我！”洛萨几乎瞬间反驳，其实心里翻江倒海，很希望听到弟弟拿出证据。

洛亚扬手狠狠捏一把洛萨的鼻子，见洛萨吃痛才道：“你这么蠢还用我骗！我说他没事就是没事，信不信由你！”

这根本没有说服力，洛萨顿时失望，眼泪又开始打转。

“不准哭——”洛亚呵斥。

洛萨猛一吸鼻子，及时憋住了。

“哭有什么用，有时间哭不如修炼，以后谁欺负你有本事好说话，看谁不爽杀谁，谁骗你杀谁，谁欺负你杀谁，想保护谁就保护谁，这么简单的事情想不明白吗？你活着简直浪费时间。”

“胡说，你不要天天想着杀人。我活着还要养大你了。”洛萨争辩，声音沙哑。

“榆木脑袋！”洛亚气恼，眼睛一闭，小脑袋一缩，闷闷睡觉去。

22.宝贝儿子

洛萨静下来，望着弟弟可爱的天使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洛亚说的也没错，如果有本事了，还需要怕谁？谁敢追杀他们就杀谁，谁敢欺负爸爸就杀谁。想要保护谁不会是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