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要上前,昭信就被真一狠狠一拳揍在脸上,他可以躲开,但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真一就似不解气一般,又是一拳朝着他打了过去。
昭信却面不改色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滑到他的手肘处,用力一按,真一的小臂就似失去力量般发麻。
“你他妈放开我!”真一怒目,抬起膝盖撞向昭信的小腹,对方却提前伸出腿来将他绊倒,然后一个大扭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真一又一次趴到在了地上,那只一直被昭信扼住的胳膊被折在背后,疼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脱臼了。
“我喜欢你。”这一次,昭信是半跪在地上,倾下身子,在真一耳边道。
他的声音很轻柔,让真一有一种错觉,那个在自己耳边呢喃的人怎么可能是西园寺昭信?
“放我起来!”
压制住他的人却纹丝不动。
“有本事你拧断我的脑袋!不然我揍死你!”真一觉得自己衰透了,为什么对自己说着这样傻傻的情话的人不是校花川井惠丽,哪怕是千叶静香也好,至少自己还会觉得受宠若惊。
而像现在这样,自己被强迫着趴在地上听一个和自己一样……不对,是比自己还要好看上百倍的同性表白!
最惨的是,自己还打不过他!
更惨的是,他还把自己当成女人一样!
啊,真一甚至想自己要是女人就惨到极点了,有哪个男人是用这种暴力来示爱的?
“你不可能揍死我。”昭信松开真一的胳膊,看着他冒着冷汗翻坐过来。
“你看清楚没有?我是男的!男的!”真一按住自己发疼的胳膊,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
“我知道。”
“是男的你还喜欢我——”真一站起来,看向昭信。
“我喜欢你和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有什么关系吗?”昭信的微微倾斜自己的脑袋,那是真一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疑问的表情,有一点天真,更多的是莫名的残忍。
“呵……呵……”真一一脸不可置信,“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山原正雄想要对你做那档子事的时候,你会觉得享受无比吗?没有那个正常男人喜欢被别人当做女人用!”
昭信淡淡地看着真一,开口道:“你觉得自尊心受不了了。你觉得自己是男人,所以在做 爱的时候应该是进攻和主导的那一方?”
真一快要崩溃了,“你精 虫溢脑了吗!你把我当成女人来用!老天!你为什么不去新宿随便找个女人……还是你是g ay?”
“我没有喜欢过你以外的人。”
“啊,我是你的初恋,所以我应该荣幸之至了?西园寺君?”真一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你在试图激怒我,让我对你动手,然后你就可以安慰自己,‘看啊这家伙打了我,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喜欢我?’”
真一愣了愣,他有一种更加愤怒的感觉,不是因为昭信的纠缠不休,而是他一下子说中了他潜意识了所想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胡思乱想的?”
“进入剑道部的第一天。”
“呵……”
“然后我每天都想。”
真一握紧拳头,要不是肩膀疼得举不起来,他真想再打他一拳。
他有一种无力感……或者可以解释为一种失望。
“亏我还在想……我们一起遭遇那场公车劫持,我们一起在路边吃关东煮,我们……我们一起加入剑道部……你还在那个……那个什么克雷沙的手上救过我……我还以为你不过是表面上惹人讨厌!我以为我们算朋友!”真一吼了出来。
“谦和才是我的朋友,你不是。”
“对!我不是你的朋友!因为我是一个脑残!脑残怎么能做你西园寺昭信的朋友!”真一转过身去,鼻子还在流血,他只好仰着脸向前走。
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真一知道昭信还跟在他的身后,“别再跟着我了!”
可是昭信却没有停下来,一直跟在真一的身后。
风很凉,真一光着脚,偶尔踩到小石子上有些刺痛。
他后悔极了,为什么刚才揍昭信的时候不再用力一点,为什么逃跑的时候不拎上自己的鞋,为什么自己要跟着昭信去比试什么见鬼的剑道,最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认识他?
四点钟的时候,真一走回了家,他抬起头来,发觉灯亮着,天啊!修介已经回家了!估计他给自己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
想起自己的手机,真一更加郁闷了,他是绝对不会回西园寺家把手机拿回来的!
而昭信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真一的背影。
冷风扬起他耳边的碎发,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泛起忧郁的美感。
“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修介看着真一的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摔了一跤撞到了鼻子。”真一走进洗手间里。
“你……练习剑道去了?怎么穿着裙裤就回来了?”
“输了,心情不好。”真一擦了擦脸,鼻血似乎止住了。
修介起身走到洗手间的门口,看着儿子的侧影道:“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去联系安德烈?托马斯吗?”
真一愣了愣。
“他今天打电话说已经把合约发过来了,还说签好合约就给你准备签证。”修介补充道。
拉出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真一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父亲,“因为我要去射击。”
“射击?我以为你更喜欢剑道!”修介拉长了音调,“真一,你怎么了?”
“爸爸,我喜欢射击,我想要射击。不只是因为我擅长这个或者你希望我做这个,我以前总是在反感自己是不是走在你给我安排的道路上,又或者自己是不是只是另一个小早川修介……但是,我明白没有射击,我也将不再是小早川真一。”真一走到父亲面前,他已经和修介差不多高了,伸出上手搭在父亲的肩膀上,他的目光已经可以和修介平视,“我会超越你,爸爸。我会成为世界冠军……你不想做我的教练了吗?”
修介呆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那为什么选择美国?”
真一抿了抿嘴,“我只是到那里去受训而已,我不会放弃日本国籍……我只是……”
“你发现了?”修介张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
“是的,我发现了。”真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坦白。
修介转过身,对着玻璃窗外的黑夜,“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因为我而被束缚。”
“那么,爸爸,和我去美国吧。”真一望着父亲的背影坚定地说。
那一刻,修介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真一陪着修介坐在桌前,那是一种沉默,让人感觉到融洽的沉默。
窗外渐渐开始泛白,修介从桌前站了起来,真一仰着头看向他,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我想在我离开小野冢之前,应该给他找一个更好的教练,”修介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临走时,回过头来,对真一道,“还有,我不会那么快死。”
门关上的瞬间,真一叹了一口气,终于笑了出来。
第 15 章
签署合约的那天,安德烈特地从纽约飞到东京,还带了一个律师。而修介也对这份合约研究了许久,一周后,双方对于真一的运动生涯的规划终于达成一致,才在最后一页签上了名字。
修介在射击队还有很多未了的工作,他离开家之前看见真一躺在床上,便敲了敲房门走了进去,他坐在儿子的床边,伸手摸了摸真一露出被子外面的半个脑袋。
“真一,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去上课了吗?”
“我不是正在办理退学了吗?”真一的声音闷闷的。
“但是一旦签证下来了,你就要离开日本了。依你的性格,你回去学校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放心啦,老爸。我只是有些受不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向我道别,还要说一些让人伤感的话罢了。到时候鼻涕眼泪流一地,多难看啊。”
修介拍了拍真一,便离开了房间,他希望,他的儿子不仅仅是为了他回到射击场、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与自己相识已久的伙伴们分离。
父亲关门的声音响起,真一便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取来,给水岛打了一个电话。
“喂……小早川,上课呢!”水岛的声音压的很低。
“恩,那一会儿你给我打过来。”
当二十多分钟后,真一接到水岛的电话时,那家伙很明显非常生气。
“小早川!你这个混蛋!老师说你退学要去美国了!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恩……我这星期才决定的……”
“你马上就要走了么?怎么连课都不来上了?”
“恩……有很多东西要准备的……”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个混蛋!”
“那混蛋邀请你和长谷川还要香藤去清乐屋吃拉面,你也不来?”
“来,当然来!臭小子你等着!长谷川和香藤会把你揍的更惨!”
真一笑了笑,将电话挂掉。
他也很想去学校啊,可是一到学校里就不可避免会遇见昭信了。他很怕看见他,也害怕昭信看着自己。因为他知道,那样的眼神不是对他人的冷漠或者轻蔑,也不是自己从前所理解的朋友的意味。
他觉得自己像是西园寺昭信的猎物,一个不小心从头到脚就被吞掉了,连渣都不剩。
绪方谦和同昭信一起坐在武藏里一边品尝新鲜的鲷鱼,顺带要了一小壶梅子酒。
“嘿,你怎么一直那么沉闷?”谦和好笑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昭信的肩膀。
“我有什么时候不沉闷吗?”
伸出手指,谦和在昭信的太阳穴上弹了弹,“我说的是这里面。你的思维是沉静而不是沉闷。你不想要想任何事情,为什么?”
“他要去美国了。”
“呵,那你更应该积极地和他在一起抓紧这最后的美好岁月啊。”谦和斜着眼睛看着昭信。
“他连课都不来上了。”
听完这句话,谦和捂住嘴巴笑了起来,“我说你该不会对纯情的小早川做了什么吧?”
昭信啜了一口梅子酒,没有说话。
谦和捂住嘴巴的手微微张开,“你真的做了什么?天啊,你这个脾气一定把小早川吓坏了!”
昭信给自己又倒了一点梅子酒,依然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会放弃他的。”谦和的背脊微微向后,抵在椅背上,“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远藤龙浩还没有站在你这一边,山原家还在对西园寺家虎视眈眈,浦原家也在观望。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日本。”
昭信的指尖在杯子的边沿敲了敲,侧过脸来,他嘴角的笑意让谦和不由得呆住了,“谦和,你知道吗?日本太小了。”
他明白昭信的意思,随即也笑了起来,“你从来没对小早川笑过吗?他一旦被你迷的七荤八素,就会自动落入你的怀里了。”
“没错,”昭信的眼睛瞥向谦和,若有所思道,“他是我的。”
真一刚在清乐屋里遇见水岛他们,便被那三人狠狠按在桌子上,头发被撸得乱七八糟。
“先说好啦!这顿你请客啊!”
“我们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带!”
“没错,我除了面以外还要寿司和刺身!”
真一只好大放血,点的料理铺满了桌子。
当真一告诉大家自己退学的原因时,大家似乎并不惊讶。
“还记得监督说‘小早川没有求胜欲’,这让他不敢让你参加团体赛。”长谷川用筷子指了指真一,笑道,“其实正是因为没有求胜欲,所以在赛场上才会更冷静不是吗?”
“就像射击一样,结果只是一瞬间的,所有瞄准的过程带来最后的那一个结果。小早川学长你更在乎的是过程吧?”香藤嘴里嚼着鱼板还不忘张嘴说话。
真一很高兴,他的朋友理解他,没有把他当成背叛者。
水岛把他的照相机拿了出来,“嘿,如果你要去美国训练,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参加世锦赛甚至奥运会?”
“而且我还要拿冠军。”真一笑了起来,“要知道我拿冠军的机会可比你水岛成为知名摄影师的机会要大的多。
大家都笑了,水岛用相机把那开心的一刻记录了下来,“小早川,你真是个‘艺术’。”
真一看着他,点了点头。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嘲笑水岛,他明白水岛这句话里的意思。
“唉,你离开剑道部的这几天,部里面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长谷川耸了耸眉毛道。
“什么变化?难不成区域赛里面我们还赢了浦原游不成?”
“是啊!是啊!”香藤兴奋了起来,“再赢一场我们就拿到关东地区的参赛权了!”
“哦?我们部长大人终于得偿所愿赢了浦原?”真一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是部长,”长谷川耸了耸肩膀,“是西园寺昭信。监督让他做了主将,部长和副部长是二将和三将。”
听到那个名字,真一的手指不自然抖了抖,仿佛那个人赤裸的怀抱和压迫感十足的热吻再次发生一般。
“是啊,自从小早川前辈你退出剑道部之后,都没人敢和西园寺练习了。”香藤露出郁闷的神色。
“怎么了?”真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不会你们俩都被他修理了吧?”
“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不平衡了,”长谷川坏笑了一下,伸了伸手臂,“老板,再来一份烤鳗鱼!”
那一刻,真一深深地后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以后也许不会再见到西园寺昭信了。无论他的感情是出自真心还是一时冲动,都将不再具有意义。
既然这样,自己还烦恼什么呢?
酒足饭饱之后,水岛他们要求真一还呆在东京的时候一定要经常出来聚一聚,就算去了美国也要常联系。真一只好一一答应他们的要求,并承诺到了纽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们打电话。
晚餐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水岛和香藤骑着自行车回去了,长谷川也上了公交车。
真一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踢一踢路边的小石子。
走过一个暗巷的时候,忽然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来,真一的嘴巴被对方用什么湿巾捂住了,他大力挣扎着,挣脱了对方,顺便挥拳揍在对方的身上。
刚抬腿要跑,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音,真一便再次被拉了进去。
抓他的人力气很大,手指头都快掐进他的骨头里。
身体撞在垃圾箱上,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疼得他眼泪直往外冒。他往后一脚,踹在来人的大腿上,但是紧接着肚子上就挨了一拳,他刚捂住腹部蹲下来,口鼻再次被湿巾给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