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约楚云留 下——等闲
等闲  发于:2010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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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般的眼波颤了颤,那个经常在傍晚吹箫的人如今生死不知。
“是,我恨死他了,你去杀吧。”
少年猛地站起身,却见那人怔怔看着他,眸中水光闪动,缓缓滑下两行清泪。
“你——”少年停下欲走的脚步。
良久,那人笑了:“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这个时候,你的眼睛最好看。”
“我吗?我才不会自寻烦恼。”少年眨眼轻笑:“我的眼睛很像你心中的那个人吧?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救我们的是不是?”
“现在不象了。”风唯卿站起身:“明日你们自行离开吧,短时间内他们无暇去追你们了。”
“你——要去落岫山庄吗?”只要他一去,那些人为了防范他,自然无暇顾及他们。
风唯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小家伙,你有惊人的破坏力呀,黑堡主人狼狈的样子千载难逢,我当然要去看看,后会有期。”
“喂,等等,你的名字?”少年追出几步。
“我姓吴,名字上乃下竹。”
风唯卿大笑,仍然头也不回地疾走,最后一个字传来时,人已看不见了。
少年一呆,惊呼:“是他。”
还记得他爽朗的笑声,还记得他出神入化的功夫,还记得他教习阵法,还记得他让他吃的哑巴亏。只是没有想到当初俊朗爽净的人竟然变得如此颓废和邋遢。
他身边那如冰雕一般的人真的死了吗?


翠柳依依,映着湖光山色,更显出落岫山庄清雅秀美的风致。
合该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那绝美的少年吧?可是楚云却从未有个像样的栖身之所,风唯卿吸了口气,抬手揉揉眼眶。
转过弯就是岔路口,先去落岫山庄呢,还是先去后山?
风唯卿转过山壁,突然停下,前方飘逸出尘的白色身影让他有片刻失神,自嘲一笑,最近的幻觉越来越厉害了,看见穿白衣的就会发呆。
“沈先生在等我吗?”据说落岫山庄人仰马翻,除了楚风奇外所有的人都着了那小家伙的道,他怎么没事?
沈东篱淡淡一句:“跟我来。”
各色怪石藏在茂盛的树木之中,若隐若现,透着神秘和诡异,落岫山庄的后山,景物依旧,人事却已全非。
沈东篱站定:“风少侠此时到这里是要落井下石吗?”
风唯卿冷笑:“沈先生半路拦截是怕我见某人吧?”
沈东篱叹道:“风少侠比当初犀利了很多。”
“人都会变。”风唯卿轻轻抚摸着一棵的参天古木,念及楚云,心中一痛:“当年的事我不想深究,但是既然遇到,弄个明白也好,沈先生,你自己说还是让我去问别人?”
“我不明白风少侠的意思?”
“是吗?有人明白就行。”
风唯卿抬腿欲走,却听沈东篱道:“你想借机软硬兼施让黑堡帮助找寻楚云的下落是不是?”
风唯卿身体一震,心脏几乎跳出胸膛:“你知道他的下落?他没死对不对?”
沈东篱缓缓摇头:“他死了,我亲眼见到却没来及阻止。”
“亲——眼——所——见,那么他真的不在了。”风唯卿只觉眼前一黑,霎时万念俱灰。
“我早该知道,他若活着怎会不来见我?”风唯卿背靠着树,缓缓滑坐在地,喃喃道:“这样也好,不用担心到那边会找不到他了。”
“你不想知道当时的情形吗?”
“等见了他,自然会知道。”风唯卿力持平静,身体却无法控制地抖做一团,紧紧抱住头,嘶声道:“你走——”
当初听到楚云死讯,他哭过,喊过,疯过,一度内伤发作差点没命,有半年多的时间武功全失,但是不管怎样痛苦,心里还隐隐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楚云的聪明机智能帮他渡过难关,直到此刻才真正绝望了。
沈东篱静静看着了他片刻,淡淡道:“你有什么脸去见他?别忘了谁是导致这一切的根源?”
风唯卿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不管你和苏慕诚有什么恩怨,都不要打我的主意。那件事你就没有推波助澜吗?你说你对楚云没有坏心,苏慕诚说他好心,安平王爷干脆不露面,你们各怀居心,共同演绎了一出戏。就算都不是想害我们,可是看看机关算尽的结果是什么——”说到悲处,忍不住痛呼一声,蒙住脸:“楚云——”
“推波助澜,我承认。”沈东篱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悲愤:“安平王爷关心师弟,怕你被楚云欺瞒利用,一心要揭开他的身世,苏慕诚需要一个对手,那些名门正派闻风而动,斩草除根也好,垂涎宝藏也好,都欲对他不利,武林大会难以避免,我推波助澜为的是让他永绝后患。而你呢?”
沈东篱停了一下,语气严厉起来:“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他,却让他为救你吃尽苦头,事后再要死要活又有何用?”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去找那些人报仇?”风唯卿缓缓站起身,目中的情绪渐渐敛起,却变成如刀的锐利:“你是楚云的什么人?”
沈东篱挑眉:“你说呢?”
风唯卿出手如电探向沈东篱脉门,沈东篱在那一瞬间轻飘飘荡起,就如白云飘过无声无息地落到几步开外,手腕一抖,几道青光直袭风唯卿周身要穴。
风唯卿袍袖一卷,几枚树叶落在手中。
且不说此人轻功精妙,只看用树叶作暗器,功力便不同凡响。而这一招“孤云流星”乃魔教教主云栈天独创的武功,楚云也不会,他却用得如此纯熟,传说云栈天有个儿子,魔教覆灭的时候大概有五六岁。
星眸一缩:“你是楚云的哥哥。”
怪不得他对苏慕诚有敌意,怪不得他对楚云这么好,怪不得以楚云的多疑竟会全然相信他。可是楚云为何要瞒着我?
一阵风吹过来,往事一幕幕呈现眼前,风唯卿侧过头,看向崎岖山路的转角处,想起当初在他兴高采烈的时候,楚云曾经孤寂地坐在那里……
是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原来我的爱竟是如此的轻狂和天真,既不能为他挡风遮雨,也不能让他安心,甚至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他在哪儿?”
风唯卿颤着声音问。
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怪不得楚云说你聪明的时候让人招架不了,笨的时候——” 沈东篱轻笑一声:“你怎知他没死?”
“他若死了,你不会阻止我去落岫山庄,也没有理由在这里和我废话。是他让你来的对吗?”
“不错,你的行踪一直在我们掌握之中,一个多月前,他说你有可能会想不开,让我到这里来,于是才安排了这次落岫山庄之行。”
没想到另有收获,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亲人,沈东篱忍不住笑了,不愧是“他”的儿子,不仅有倾倒众生的容貌,更有绝顶聪明的头脑和机巧百变的手段,一出手就让称雄天下的黑堡和安平王府栽了个大跟头。
“他在哪儿?”风唯卿又问一遍,这一次中气十足,大有逼供的架势。
沈东篱仍然不正面回答,却反问:“你不想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风唯卿不耐烦起来:“你这人怎么如此罗嗦?无论怎样他活着就好,告诉我他在哪儿?”
沈东篱微笑:“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
“你要不是他哥哥,我——”风唯卿咬牙:“快说。”
这一次沈东篱不再罗嗦,他只说了两个字:“破阵。”


一个时辰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破四座大阵和重重机关的风唯卿,气喘吁吁地瞪着那在一旁背着手如闲庭信步的人,一字一字的说:“你有阵形图为何不拿出来?而且以你的本事根本用不着我。”
“哪里,有风少侠在,东篱岂敢班门弄斧?多谢多谢相助。”
沈东篱拱了拱手,向密林深处隐秘的洞口走去。
“站住。”风唯卿危险的眯起眼:“沈先生忘了什么吧?”
“嗯?”沈东篱思索片刻,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我很想告诉你,可是楚云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
“你胡说。”风唯卿握紧拳头,用力吸了一口气:“这里面就是所谓的魔教宝藏吧,你武功不如我,而我正缺钱花,是拿一半还是都拿走呢?”
沈东篱摇头无奈道:“的确是他不想见你。他说他对你只是感激和感动,无关情爱。你救过他,这次他也救了你一命,算两清了,请你不要再纠缠他。风少侠,我知道你对他好,可是感情不能强求——”
“好一个只是感激无关情爱,”风唯卿冷笑:“沈东篱,你当我是傻子吗?楚云才不是会感动的人,他若不喜欢我,我就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舍命相救了。你试探够了没有,告诉我他伤得有多重才会——才会不想见我。”最后一句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也红了。
沈东篱深深看着他:“命运对楚云何其不公,不过,他能遇到你总算老天垂怜。当年我离开杭州后还是不放心,战事一缓便找了个理由向王爷告假,星夜赶回,却仍是晚了。当日楚云自知不敌,便将几枚毒针预先埋入体内,让毒性游走全身,这样整个人就变成了毒人,然后运行一门威力极大、危害也极大的邪门内功,以凝聚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本身就已超过他身体的负荷,他很可能还使用了势如同归于尽的‘云幻云灭’来对付乔空山。”
毒针、邪门内功,同归于尽的招式——他分明是要以命相博。风唯卿脸色惨白,是啊,若非如此,以楚云的功夫又怎能和乔空山相提并论?
“我不知道那一战有多么惨烈,等我赶到时,乔空山已经死了,死壮很惨,而楚云经脉尽断,剧毒缠绵入骨,那时我甚至以为他也——”沈东篱不堪回首地闭了闭眼。
风唯卿泪如雨下,喉咙里发出两声短促的悲鸣,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东篱顿了片刻才道:“未免后患,我找人放出他的死讯,带他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住下,随后的几个月,他就在生死边缘挣扎,直到王爷找到我们,向当今圣上求得大内至宝‘青瑶丹’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们回到安平王府。”
“青瑶丹”天下仅有两颗,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
“他仍然没好对不对?”
沈东篱黯然点头:“‘青瑶丹’只能保命,却无法医治他的筋脉,而他中毒太深,解药只能暂时缓解毒性。所以他至今仍然无法独立行走,毒也还是不时发作,每次发作都令他生不如死。风少侠,这一年多,他所受痛苦煎熬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好几次连我都以为没救了,他却一次次顽强的挺了过来。”
“傻瓜,他老说我傻,其实自己才最傻。为何不来找我?”风唯卿悲喜交加,忍不住闭上眼,双手合十:“感谢老天——”
“风少侠,请你带着楚云远离中原,几年之内都不要再回来了。”沈东篱拍拍他的肩头:“我把他交给你了,这次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风唯卿既不答话也不动,仿佛没有感觉似的,沈东篱皱眉,正欲开口,却见他突然之间一跃而起,向阵外奔去,远远的声音传来:“沈——大哥,他的伤没好,又爱钻牛角尖,请你先回去照顾他。”
“你——”沈东篱未及开口,那人已消失无踪。


第十章

安平王府位于洛阳城。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牡丹花开了又落,转眼进入夏季,天气渐热。
“公子,日头毒了,我扶您进屋吧?”兰儿放下手中的托盘,掏出手帕,抹了抹汗。
躺椅上假寐的人睁开眼,微微摇头。
兰儿走近两步,公子可真好看,就象是玉做的人儿。和几个月前判若两人,那时的他脸色蜡黄,容颜憔悴,终日昏睡,整个人就像枯萎破败的白菊。唯一没变的就是眼睛,他的眼睛就象,就象——兰儿懊恼地敲敲头,沈先生昨晚带公子在湖边赏月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湖水,他说公子的眼睛就象月光下的湖水。
“有事吗?”清雅的声音略带不耐。
“啊,有——”
糟,又看呆了,兰儿猛醒。
这也不能怪她,沈先生有时也会看着公子的眼睛发呆呢。
听说沈先生不在王府的那段时间就是和公子在一起,还为此惹恼了王爷。没想到那么温柔的人,脾气却很倔,说不回来就不回来。那几个月,王府的事务一团糟,气氛更可比阎罗殿,后来还是王爷熬不住,亲自去把先生找回来才恢复正常。据说当今圣上也打趣说,安平王府没有王爷可以,没有东篱却万万不行。
“什么事?”
“沈先生让兰儿送来酸梅汤,公子用一些吧。”
沈先生对公子可真好啊,虽然他对每个人都很温和,但是对公子的好却完全不一样。公子的一切他都亲自经手,每次公子生病,他总是没日没夜的守在旁边,恨不得代替公子生病。感动得原本前来找碴的郡主都忍不住落泪,从此也对公子照顾有加,唉,郡主对沈先生何尝不是情有独钟呢?否则以她的身份和容貌什么样的人不行?何需如此委屈?

“燕窝粥是郡主让拿来的,公子也用一些吧。”
荆楚云摇了摇头,突然一阵风吹来,柔软的柳条在面前飘过,有一根稍长些的正扫过他的脸。
“哎呀,柳条碰到公子了。”兰儿忙跑过去把那根柳条折断:“都是这风害的。”
荆楚云愣了片刻,喃喃道:“风——”
“是啊,好好的,怎么刮风了,公子,还是让兰儿扶您进去吧?”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是。”可惜公子长得这么好看,偏偏体弱多病,人也冷冰冰的,谁也不搭理。兰儿收拾好托盘,行了个礼,悄然离开。
荆楚云静静看着在微风中摇曳生姿的柳条。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远处隐隐有喊杀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整个王府都乱作一团。
片刻之后,一个劲装的年轻人飞奔而来:“公子,你没事吧?”
院外脚步声嘈杂,显然来了不少人。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先生正在和王爷商谈,闻听有人闯入王府,便让我先过来保护公子,他随后就到。”
“哦。”
不知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只身闯入“常胜王”的府邸?荆楚云艰难地动了动身子。
“公子,我扶您进去。”常思君伸手来扶,忽听外面一阵大乱,心中一惊,拔剑转身,就见一个青色人影直冲进来,周身似有烈风环绕,兵士们未曾近身就被吹得的东倒西歪,一个个跌了开去。
常思君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功夫直令人匪夷所思,此番就是性命不要,也定要保护公子周全。
那人跑近,脚步突然颠簸了一下,目光直直看向他身后,衣衫褴褛,神情恐怖,常思君挺剑直刺。那人不理他的攻势,飞身而起,从他头顶掠过去,直扑到荆楚云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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