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狂沙——弋阳
弋阳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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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校长好……”众小鬼立刻安份起来。
“大家好。”何校长点着头,走近,推了推黑框眼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每次来都带甜品,吃多了对他们的牙齿不好。”
“是,下不为例。”
“你上次也说下不为例。”乘胜追击,辛辣依旧。
“是吗?”风予诺无奈地抓抓头发。
Ms.何还是跟以前一样啊,难怪私下他们都叫她“何古董”、“何老太。”
“哼,干嘛一直站在门口,到我的办公室去吧。”语气严厉,转过身去的背影却格外柔和。
其实……“何古董”也蛮可爱的。
走出校门的时候,风予诺有点懊恼。象棋下不过Ms.何也就罢了,连跳棋也玩不过仔仔这就太没面子了。还好,他赢了朵朵,呵呵……阳光从两旁的枝桠间抖落,洒下一层金粉,他慢悠悠地骑走,看不知名的小鸟从身边掠过,难得一片清静。

抽抽鼻子,空气里有青草和野艾菊掺杂在一起的清香。
糟糕,有点想睡了……
没有预告的,一袭修长人影旁逸斜出,挡在小路中央。
风予诺睡眼昏花中猛握刹车,一记惯性冲力,摇摇晃晃,眼前就要“凌落成泥辗作尘”,一只大手及时扶住车头。
青天白日,有故人自远方来——
四目相对,两处无言。
一方惊喜,一方惊艳。
从悄悄离开的一刻,风予诺就知道那个人绝不会就此放手,只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地出现。风和日丽,有美人天降。难道是天上的神祇听到了他的祈愿了吗?
沙穆看着他,细细凝视,有点不可思议:才隔了几天,这个男人愈发的干净出尘了,宁静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真好……”风予诺轻轻发出一声谓叹。
“什么?”沙穆不懂。
“在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出现了,真好。”语音淡淡如菊,直抵沙穆心怀。
泛着光泽的笑容,明朗、灿烂,掀起狂涛。
一时情涌,何需多言。
手,伸出去,捧住他的脸,以唇相合。
一丝讶异,旋即释然,风予诺安心地享受这一刻的相濡以沫,自行车孤零零地被弃在一旁,又妒又羡地看着世间这一双有情人的温情脉脉。
吻,直到气息紊乱;气息乱了,一颗心却格外的明白。
“跟我走好吗?”低低的嗓音,透着魔力,难以拒绝的柔和。
“……不”心神有一秒钟的恍惚,最终风予诺还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他有些急了。
不理飞影的力阻,执意追到香港,到的时候就见到他骑着脚踏车出门,因为好奇,一路跟着。
查过他的资料,早就知道他在孤儿院长大,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那破旧老式的院落,看着他无若其事地笑容,看着他很幸福地分蛋糕,他,心痛,抓不住的心痛、说不清的心痛、淡淡的心痛。
沙穆眼里的认真,让他失神。“因为……”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因为我不相信你。”突然虎起一张脸来,他推起脚踏车就往前走。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浓重的气氛被打散,有人立即恢复到鸭霸状态。“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如果……”“上车。”他停住,害得沙穆差点吻上他的黑发。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回头一笑,他指指书包架。“上车,我载你。”
“你载我?应该是我载你吧。”这多没面子,他又不是国中小女生。
“可是我想载你嘛。”微微皱起的眉头,软如丝棉的语调,中了邪的男人是没法拒绝的,只能做垂死挣扎。
“我看你刚刚就骑得摇摆不定,再带一个人恐怕不行吧。”
“放心,这是我最拿手的运动,保证安全。”他没有说谎,跟其它运动比起来,骑脚踏车的确是他“最拿手”的。
只是,他忘了告诉沙穆,“胜败险中求”是他的骑车格言。
沙穆认命地坐上后座,小车在做了一阵曲线表演后顺利起步。手扶在风予诺的腰上,隔着衣衫触及那微热的气息。
这个提议原来并不怎么讨厌,现在他的手掌非常之幸福。
被风戏弄而略显委屈的黑发不甘落后地对空气进行反抗,时不时地飞起,露出耳后那一小段皎洁,连着白晳的颈项,从背后看去,风景独好。
沙穆嫉妒自己的眼睛。
他看着,看着,突然出声……
“我喜欢你。”短短四字,一圈涟漪。
“我知道。”没有任何波动,小车继续前行。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有被虐狂嘛。”想来一定是从未有人把他耍得那么彻底,才让他不得不对自己另眼相看,看久了之后就眼花缭乱,眼花缭乱之后就糊里糊涂,糊里糊涂地就以心相许了。

沙穆无语。
老天呐,不是他不够温柔,是有人太欠教训,不安份的魔手四处出动。被他点到的笑穴极为合作,作用明显,脚踏车的路线像蛇一样扭曲起来,摇摇摆摆,“哐”地一声,两人一起摔倒路旁,与杂草共舞。

堂堂黑道殿下,摔得如此恶形恶状,还好是偏僻小道,四下无人。否则他就糗大了。
“还说什么是‘最拿手’的运动,一点也不安全。“他叽哩嗗噜地乱抱怨,抬头,一双晶亮的黑色眸子正静静地望着他,他突然注意到他眼角那颗泪痣,极淡,像是画上的一滴墨痕,来不及化开,就凝了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以前会没有发现?忍不住,手滑了上去。“你在看什么?”
感受到大掌抚触,他用脸颊贴近,感受他掌心的纹理。“没什么,只是想这样看着你。啊,别动!”风予诺倾过身体。“有一片树叶。”
指尖滑过额角落在发丝上,气息相近,沙穆怔怔地看着他的举动,眼波,如水。此刻,他的幸福,不是在于纵横四海的锐气,只是一个普通恋人的单纯。
潮水漫过堤坝,无法收回。
一座漂亮又斯文的建筑,线条流暢宛如美女的腰,可是沙穆却非常地不高兴。
“你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对。”
“这地方不适合我。”
“可是很适合我。”
“这是公共场合,我们一起进去你就不怕被岑越的人看见。”
“混黑道的人会进图书馆吗?”
“你来看书?”
“最埃”
“那我看什么?”
“你可以看我埃”
一番挣扎过后,沙穆再度落败。
阅览室里的人不是很多,有三分之一的空位,沙穆这个异国帅哥的进入后,“沙沙”的翻书声有默契地集体停滞了一会,男人女人都抬起头来,不自觉得多瞄两眼。
风予诺收到众人的表情,暗自思量:这个情形,也算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吧。
沙穆才不管别人有没有在看他,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有点不甘愿又有点无聊地走在后面,跟着黑发青年在书架里转来转去。
洁白的手突然向后探出,打开他微拢的掌心,将自己的手指放进去,风予诺没有回头,就这样牵着沙穆的手继续选书,似乎这个动作理所应当。
握住,沙穆以掌心相合,空气里有那个人的温度。不落痕迹,没有花火,但,很合他的胃口。
一本、两本、三本……
他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抗议。“你要看这么多书啊?”那他怎么办?
“这一本是你的。“风予诺从书堆里扔出一本。
“这是什么?”一本英文小说,《西游记》?
“这本书讲得是一只猴子、一头猪,一堆大胡子和一个男人的故事。”
沙穆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古怪的故事。
结果,大半个下午,他就泡在那个古怪的故事中了。
当两人一起走出去的时候,望着天空,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只猴子。”
啊!不对,不对。
前几天,他好像还是只狐狸……
沙穆沉迷于这个问题的探究,表情丰富。当他看到身旁人儿飞扬的唇瓣,又觉得把精力花在古怪的推理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我肚子饿了。”长发男人开口。
“现在才四点三十六分,五点都不到。”他在Ms.何那边蹭来的中饭还没有完全消化呢。
“没办法,我的肚子可不管现在是几点。”他当然不能告诉他,他根本没吃中饭,因为他一直就躲在窗外听他和那帮小鬼谈笑风生,他们在吃番茄抄蛋的时候,他根本连一口清汤都没有喝到。他更不能告诉他,看到他下棋的样子,他一度忍不住偷偷窃笑;看到他去以前的宿舍,把那些破烂床铺当宝贝一样轻抚的时候又一阵莫名的心痛。

“好吧,我请你吃饭。”沙穆说话的口气和语调,听在风予诺的耳朵里,就像他那只永远也吃不饱的肥猫,又像伸手向他要糖果的朵朵。他这个当大哥哥的,自然要好好招待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任性小孩。

载着两人分量的脚踏车再度起程。在小巷里钻来钻去还算平稳,但下坡路的那个冲刺,每每都教沙穆掬一把冷汗,随时做好跳车准备。
嘎吱——小车停祝
“到了。”
“到了?”放眼望去,除了居民楼还是居民楼,一排一排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好像望不到头。“哪里?”
“那边。”
顺着那根白白廋廋的手指头,沙穆脸色变黑。
一根因为时间没到还没有工作的路灯,灯下有三张桌子,几把长凳,冒着热气的铁锅,忙着揉面粉的中年大叔。
“你居然带我来吃路边摊!”一身名牌外加钻石手表的男人只爱明亮的干净的优雅的大酒店,或者有情调的灯光幽黯的适合偷摸偷亲的小PUB,但是这路边摊,分明就是平民的玩意。

“这里的牛肉拉面很好吃,我可以让老板多加点牛肉和香菜。”
“不要。”
小孩子是需要哄的,风予诺继需诱导。“好吧,你不喜欢就算了,下次我找别人一起来。”
“等一下。”拖住正要转身离去的风予诺,沙穆口气恶劣。“你跟谁一起来过?”
“目前还没有。以前我念高中的时候,放了学常常跑来这边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了,有点怀念,我想让你跟我有一样的感觉,就带你来了,没想到你不喜欢。”
失望又期待的神情、藏着些许热度的语调,那个爱上狐狸精的男人有足够的免疫力吗?
其实他撒了个谎,以前他曾和阿先一块来过。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沙穆非常乐意地任他牵着手坐到有点倾斜的桌子旁。
糟糕!他不该妥协地这么快,他忘了自己用不好筷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笨手笨脚的模样实在让人不爽。啊,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面条“刺溜”一声跳回碗中,渐起的汤水差点吻到他的领子。

平日里身手比他差劲不知多少倍的男人在一旁偷笑起来了。看吧,他根本不该那么心软!
咦,他在干吗?为什么要把筷子伸到他的碗里?
“喏,吃吧。”苗条修长的手指头夹着暗红色的筷子熟稔地捞起一段浓汤挂面,递到他的唇边。
他不但想吃面,更想把那两根手指头放在嘴里尝一尝。
好吃,果然好吃,他差点就错过了这么好吃的面条!
有时候,路边摊也是个很有情调的地方。
推着脚踏车散步,是饭后的运动。风予诺不想开口,但总是要说的。“我要回去了。”
“不要。”沙穆拖住车把,“我不让你回去。”
“沙穆……”
“再陪我喝杯酒。”他打断他的话,能多留一会也好。“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好吗?”
一扇木门镶在墙壁上,上面用五颜六色的字母拼成一个PUB。
看沙穆的神情刚刚那碗面还不能满足他,除非把他打晕,否则今天可能脱不了身。算了,时间还早,反正岑越晚上有应酬不到半夜是不会回家的。“好吧,不过不能太晚了。”

沙穆一下子高兴起来,茶色的眼睛露出温柔的纯粹的绝对的笑意,携着他的手推开木门。那是一间设置在地下的PUB,沿着弯曲的楼梯越往下走越有杂音入耳。
闪烁的光线、摇摆的形体、嚣张的音乐混合在一起,还没有入夜,已经喧闹起来。
“好吵。”根据他的经验,这间PUB似乎不怎么入流,尽是些打扮怪异的男男女女,有的身体贴得极近,在桌子与桌子的中间摩蹭。
“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他的话正合沙穆的心意。找到酒保,没花什么力气,就得到一间迷你包厢,里面有沙发、音响,茶几上摆着啤酒,顶端的吊灯发出微弱的光线,超大尺寸的电视机里正放着男女对唱的情歌。

风予诺左右打量一番,发现周围还有好几间相同的隔音房,一个男人搂着女人的腰进入对门的一间,看来这间PUB的色情度还不是普通的高。
进了屋内,酒保暗示他们需要任何特殊服务他们都可以提供,在得到否定答案后,那个年轻的小哥又用一种明了的、理解的、暧昧的眼神当作关上房门的临别赠礼。
还来不及坐下感受那个沙发的柔软度,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抱就抱了,可那个傻瓜居然还问他“可以吗?”
如果说“不可以”,难道他就会放手?
当然不会,沙穆这样问,纯属是想装风度。若是“可以”,正合心意,如果是“不可以”……就假装没听见,反正结局都一样。他想抱他,好想好想,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对准那软软的唇吻了下去,几天,抑或是平生的相思都揉了进去,想要珍惜,偏偏有收不住的欲念丝丝缕缕,如沙线在风中狂舞,放不掉,又抓不祝从来没试过这么激烈的吻,满天的沙砾在空气里旋转,摩擦着肌肤,掠夺着灵魂,风予诺差点窒息。

窒息过后,是意外的清醒,他怎么可以如此不拘小节!沙穆的浓情和任性让他情不自禁地放纵,但是今晚他还要回去,他还有任务,如果岑越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来路不明的红痕,那么这两个多月来的辛苦统统都白费了。陈老大会用口水淹死他的!

“停、停下……”
现在才喊STOP,好像太晚了。
沙穆恍若未闻,继续地吻,大手在他身上摸索。
“沙穆,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每次说话都要喘气,现在他才知道平时不运动的结果,就是到关键时刻肺活量罢工给你看。
好不容易转身,欲逃,强大的力道从身后牢牢地攥住他,“我知道,你是卧底。”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是,我是。所以再给我点时间,唔……”那死小子又咬他的脖子,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要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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