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糖小川
糖小川  发于:2010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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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手术室出来一个穿着交警制服的男人,他手臂挂着绷带,身上血迹斑斑,正在手推床上蹦跶。为什么说蹦跶呢,因为他要下床,而护士不让,“放开我,老子好得很!”

于向南道:“请问,陆昊人在哪里?”

“死了!”那交警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跟着破口大骂,“他妈的,那开宝马车的王八蛋呢,老子要和他拼命!有钱了不起?CAO!交警就不是警察了?警察他也敢撞!有种撞死老子!”

“你说……陆昊……他……他死了?”

那交警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谁啊?”

于向南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上帝愚弄的可怜虫,几番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使他再没有精力去询问详情,也不敢冲去太平间认尸体。周围的交警也看着他觉得奇怪,联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他大概要被当成神经病了。算了,人都没了,还要他出柜干什么?

“对不起,我……”

于向南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连腿上的疼痛都觉察不到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屋子里黑漆漆,静悄悄,于向南不想开灯,摸索着进入卧室,颓然坐倒。

他想,一切都是做梦,睡一觉吧,也许醒过来就好。

直到这个时候,腿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才传达至脑部,连假肢都懒得卸下,他掀开被子抬腿上床,结果一具热烘烘赤裸裸的肉体就包裹在被窝里头。

于向南跳了起来,拍打墙头的电灯开关。

“你……你怎么在这里?”

陆昊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看于向南那样一副表情,赶紧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哎呀哎呀哎呀,我睡过头了,我明明开了闹钟的,怎么回事!厄……我忘了昨天开会整成静音了!该死该死,你自己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感冒发烧,就跟老吴换了班,本来想回家躺躺就好,一睡就睡迷糊了。你吃过饭了吧?”

于向南想,难怪那个老吴非常生气地说陆昊“死了!”

“这么说……你一下午一晚上就躺在家里的床上睡觉?”

“都怪自己不好,要风度不要温度,你都提醒我了这两天气温反复,这不穿少了,我这个人啊平时身体装入牛,一病就如山倒,打点滴都没用。难受死我了!不过我躺躺就好,没事没事!”

于向南再也绷不住,扑上去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揍!

“呜呜呜,你怎么殴打病人啊?”

于向南停了停,他想也是啊,他没死,自己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揍他呢?于是又是纵身一扑,狂啃起来。

陆昊约摸是发了汗把贴身的衣服脱掉了,现在光溜溜如一条鱼,他挣扎着哀号,“你是不是人啊?不仅要殴打病人,还要强暴病人啊!”

第十六章:宅·基·腐

本来这只是开开玩笑的一句话,于向南也没当真想强了他,但是陆昊左看右看就是一副欠抽的调调,明明发了烧全身热乎乎红通通的,非但没有病弱的感觉,简直养完精蓄完锐全身抖擞。想到自己担惊受怕大半夜,眼泪也掉过了,差点就疯魔了去太平间领人,还准备以后给人家父母养老送终,结果这个混蛋却在暖被窝里香喷喷地睡了个美美的大头觉,于向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说动手就动手,非常粗鲁地去扒陆昊的底裤。

陆昊看他眼睛红红的,那样子跟要吃人的兔子似的,大灰狼要吃人还正常,这小白兔动真格的要吃人,那就瘆得慌了。何况于向南可不是什么小白兔,陆昊顿时慌了,倒不是怕后庭不保,而是自己真的头痛得要死,全身发烫,这个时候被强奸,那一定很惨很惨!

于向南也不准备卸下假肢,揪着陆昊两条腿一拉,就把人半个身子拖下了床。陆昊身子一扭想挣扎,背上被“噼啪”推了两掌,刚好顺势翻了过来趴在床沿。于向南下地站在床前,准备就这样从后面上,哪里晓得左腿一着力,痛得他下面立刻就痿了。

陆昊听到他惨呼,赶紧回头把人扶回床上,“怎么了怎么了,赶上寸劲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哇!”

于向南扶额,他想自己明明就是个男人,怎么就压不了别人了?真他吗的怂!

陆昊看他满头的冷汗,也觉得不对劲,赶紧帮着卸下假肢查看究竟,结果外面衬垫取下,还没拿掉硅胶圈,就见血淋淋的一片,他大惊失色,手都跟着抖起来,又不敢碰于向南的伤口。“天啊,你是走回来的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不去接你了!”

于向南低头查看了一下伤势,都是擦伤,看来明天不能按假肢,要坐轮椅上班了。

他把电台里听到的交通事故说给陆昊听,忽略掉在医院里哭错对象,然后非常怨毒地看着陆昊,“我跑了大半个城市,命都吓去半条,你却在这里睡大头觉,你说我要不要揍你出气?”

陆昊眼睛一红,将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祖宗哎,你是给我唱的哪一出苦情戏啊!以后再别这样了,我不死都觉得对不住你了!你要上我是吧,来吧来吧,随便你怎么玩,SM都没问题!”

于向南看他一丝不挂靠近自己坐着,外加一脸的诚恳,虽然那话怎么听着还是有些欠抽,到底没了脾气。“冷不冷啊,都感冒了,赶紧躺回被窝里去。”

陆昊将床上的毛毯扯过来包住自己,然后脚伸进拖鞋跑到外面,“我去给你找点药擦擦,别明天发炎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卧室里打起了空调,陆昊包在毛毯里,伸出手来给于向南的伤处擦药,心里半是甜蜜半是心疼。他知道于向南对自己也是很温柔很细心,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几乎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只要对方不是真正讨人厌的家伙。就拿那个林冠群来说,那都什么人啊,于向南也没要死要活地跟他闹,分手了就分手了,哭天抹泪没意思,再见面还是客客气气。陆昊那会儿追得殷勤,他也就接受下来,毕竟投入一段新感情才是最好的疗伤方式。所以陆昊想,如果自己真死了,于向南难过是一定的,但是他仍然会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有新的情人自然最好,没有也无所谓。这种温和隐忍的生活态度,有时候让陆昊觉得于向南简直超脱如神仙,这样的性格对于拆弹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因为足够沉着冷静不为外界所干扰,可真要跟一个神仙住一块儿,那也挺可怕的。

这下好,编制内了,而且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看于向南急成那样,陆昊卑鄙地暗爽了。

陆昊放回药盒,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一起上床,准备在天亮以前再补眠两个小时,结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睡不着怎么办,聊天呗。

“以后你当班就别来接我了,我自己能回家。”

“挤地铁啊?不行不行!地铁里女人都是如狼似虎的,你全须全羽地还不定能挤得过人家,你要在办公室等得无聊,要不……我把你接到巡逻车上,咱们一起轧马路啊?”

于向南大惊,“啊,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车里座位多着,人家问起来,你就说你醉酒驾车,让咱们扣起来了,正好拿出来当典型。”

于向南嗓门拔高八度,“我看起来像醉酒驾车的那种人吗?”

“你说你失恋了借酒浇愁呗,人家一瞧你,可怜见的,多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啊!”陆昊说着来摸他的下巴。

于向南懊恼地甩开,“我只接受超速行驶处罚。”

“行行行,你说你是个二世祖,专门开跑车到街上飚,让我们抓了还不服气。”

“那也不行,不出三天你同事就该问了。”

“那就照实了说呗,你都跟你的朋友出柜了。”

于向南想了想,摇摇头,“那不一样,我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单位做了,你跟你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不问,你何必要说?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我不建议你出柜,惹得人家不舒服,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

“那你说说,我把你放在警车上呆着,你要怎么解释?”

于向南想了想,然后笑了,“别忘了我的老本行,就说配合我工作,模拟城市炸弹排布和拆除,刚好我也顺便弄几个仪器放在你车里做些实验。”

“服了你,你领导应该多给你加班费。”

于向南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后来陆昊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忘了,只记得那个凌晨腿上很疼,但是心里很暖,陆昊颇有同感,只是他发烧发厉害了,全身都疼得厉害。

天亮的时候陆昊发了一阵汗,先醒了,他看见于向南红扑扑的脸埋在被子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这一摸,把他吓出一身冷汗,于向南烧得比他还严重的样子。

手忙脚乱地拿体温计测量,搓冷毛巾盖额头,于向南蔫蔫地看着陆昊,心里恨恨地想,“一定是他传染给我的!一个感冒发烧的病人,我还和他挤一张床,我怎么傻成这样了?”

一看体温——39.2℃。“打电话请假吧,我们去医院打点滴。”

于向南扶额,算了,请假,一起宅着吧。

两位病人宅在家里很是休养了几天,赶上于向南周末双休,加上病假,等陆昊去军区的研究所门口接他下班,已经是下一个周二。

于向南跟门房老大爷正聊着天,就见白色的比迪亚开过来按了按喇叭,车身侧面写着粗黑体的“交警”二字,包括门口的哨兵在内早就认识每天来接送的陆昊,加上一个交警同事,大家当下就在大门口打起招呼来,又东拉西扯了几句。

于向南推了轮椅从里面出来,他前两天的擦伤没全好,暂时不用假肢,陆昊抱怨那个金毛外国人卖给他的玩意儿是个次品,太金贵了不经磕。MIKE羞愧万分,就把假肢带回去大整修大保养了,家里另外准备了几副假肢,于向南嫌性能太差,徒有其表,连华而不实都谈不上,一穿上就透着僵硬和迟钝,索性坐轮椅自在。

这个时候于向南的轮椅已经出了门房,外面风大,气温又低,他的腿上还搭了一条对折的毛毯,陆昊走过来,在他跟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两人一站一坐,也不说话,单是笑笑地互看了一小会儿。于向南上班很少穿军装,除非开政治性大会,反正技术人员管得不严格,陆昊看他穿着灰色毛衣,外面罩一件藏蓝色羽绒服,明明很臃肿的样子,可是怎么看怎么帅,比穿军服还要帅,透着一股子让人舒服的温柔内敛。这时候从轮椅底下哧溜蹿出一个小玩意,陆昊定睛一看,像个玩具战车的模样,只是上面有很多金属触手,忙忙碌碌咔嚓咔嚓在做伸缩动作,他在家里看过一个类似的小机器人,不过很显然性能用途并不一样。

“嘿,还带宠物了!”

于向南笑笑,“卢克,上!”

那机器人果然就朝着比迪亚飞快地开过去,中间遇到限速带阻拦,还跳了跳,顺利跃了过去。

陆昊大惊,“这玩意都不用遥控器?”

于向南从身后拿出笔记本电脑,“程序早就输入进去,可以通过摄像头观察物体外观,然后处理分析作出判断,准确寻找目标,当然有时候需要一定的数据修正。” 说到这里他腼腆的笑笑,“软件部分是我同事弄的,我负责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机械手。”

那战车不像战车,机器人不像机器人的玩意,暂且称之为于向南的宠物——还有名字!它绕着比迪亚转了一圈,然后在车门的地方停下,机械手们“咔咔咔”地想着,有点手足无措了。

陆昊的同事试探着打开车门,结果它伸出两条机械手臂压住车门内的底板,顺势把自己拉了上去。

大家惊叹不已,“这玩意叫什么来着?”

“卢克,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改别的,不过我的测评书上是这么叫它的。”于向南笑得很谦和,陆昊想,这人其实是在得瑟呢!

两位交警跟服侍高级领导人似的,毕恭毕敬将于向南搀进汽车后座,陆昊回头把轮椅寄放到门房,然后开车上路。他看见于向南探出头去跟门房老大爷招手说再见,突然感觉自己跟幼儿园接送孩子下班似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馨亲切。

“你笑什么?”

“你的卢克,他在干嘛?”

那机器人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如果是个会喘气的,陆昊真要怀疑他其实是宠物。

于向南道:“勘察地形,记录数据,为拆弹组做后续准备。”

“你刚刚叫它上,它真的能听懂?”

“没有那么先进,我这不是给配个音嘛!都说男人把车当自己的老婆,觉得车是有生命的,我是把它当老婆的。”

陆昊想问,那我咧?只是碍于有同事在场,不敢太造次。不过他很快想通了,于向南当然是把自己当老公了,嗯,肯定是这样!

交警车在路上巡逻了一阵,于向南这是第一次零距离接触陆昊的工作,结果路人乱穿马路,中学生骑自行车带人,一家N口挤在小小的摩托车上,甚至汽车闯红灯之类的,他们都不理。

卢克已经爬上骑车后座,正跟车座后面一堆废报纸打交道,然后一条手臂伸出去磕着上方的车窗玻璃,它不时要停一停,仿佛在思考判断。而于向南并不理它,只把目光聚焦在街对面向左行驶的一辆银灰色汽车上,而那个路口应该是不允许左转弯的。

陆昊的同事笑道:“老于同志巡逻,比我们交警还尽心竭力啊!”

于向南一听,就知道揶揄自己的,“你们巡逻,不是抓交通违章的?”

“国人素质太差,抓不过来,我们负责接警和处理一般性交通事故,要是跟街边教育群众,那怎么忙得过来。”

果然没一会儿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女声,“号车注意,前方路口发生交通事故,车主报警要求处理。”

于向南看见下班高峰期的路面上,已经拥挤到接近塞车的地步,然而陆昊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换挡,打方向盘,踩油门,白色警车见缝插针地穿梭于车流当中,很快到达出事地点。

两辆车发生了刮擦,黑色奥迪掉了些漆,而红色宝马车头灯都撞碎了,两位车主正忙着打电话,一个说我等下才能到,一个说你现在就过来。因为都是好车,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这条道很快就给塞了个水泄不通。

于向南看见陆昊开门下车走上前去,先是敬礼,然后认真地听两位车主陈述经过,他这人演技一流,再不耐烦也能装出一副聆听的神色来。车主们越说越激动,看样子准备捋袖子打架,陆昊笑眯眯地把两个人拖开,然后不知道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又指了指周围,他的同事帮着“咔嚓咔嚓”拍照取证,完了两位车主乖乖地把车挪到了路边,交通慢慢变得通畅起来。

事故的现场处理花了近一个小时,天都黑透了,陆昊好话歹话都说尽,最后给两位车主登记完毕,各自退散走人。

陆昊回到车上的时候骂骂咧咧,“他吗的冻死我了!早知道把我那件大衣披上,开好车还那么小气,一点暴发户的自觉都没有。”

于向南其实中途想过把交警制服的冬大衣给送过去,无奈一来行动不便,二来众目睽睽的,算什么啊?

“没听人怎么说的,不是在乎那几个小钱,就是咽不下那口气!”陆昊的同事搓着手。

陆昊道:“说来说去还是小气,没风度。”然后在后视镜里冲于向南扫了个眼风,“咱家老于就不会跟人折腾这种无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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