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姜传奇————卫风
卫风  发于:2010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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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海音城去传道,却放火烧了海音神殿的,是你吧?”
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居然还翻出来问。
看样是要和我清算总帐了。
“不是放火。我只不过看他们的烛台漂亮,想拿近点儿看,没想到一下子烧着了帘子,帘子又烧着了屋顶……再说最后也没有烧坏不是,还留了四面墙在。”
桌前坐的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老神在在,虽然手脚被捆在铁椅子上,可是我气定神闲。
不镇定的倒是他们。
“众目睽睽之下,宣告,宣告……”那个声音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哆嗦着:“说喜欢联盟盟主的,是你吗?”
我重重点头:“没错,是我。”
“挑唆人在城中械斗,是你吗?”
“是。”
我答得不痛快,他们要哆嗦。我答得痛快,他们也要哆嗦!
“和赏金猎人头子混迹,你究竟有什么图谋?是不是要不利于神殿?你和他有多少私下的金钱往来……”
我嗯嗯啊啊,把这个问题给推了过去。
有本事你们去查啊。
天玑做事那么周密,滴水不漏,再查也不过就是我乱搞肉体关系,和他们有些走私和金钱的买卖罢了。
不会牵涉出……
“竟然对无辜城民使用催眠之雾,造成混乱……是你吧!”
那声音越来越严厉。
“是我。”
没错,都是我。
还有什么好问的。
赶紧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我无聊的打了个呵欠。
小蔚也好,青溪也好,平时交好的一群同僚,一个也见不到。
估计这次是事态严重。
审判进行的不能算不顺利,可是出奇的冗长。
屋里漆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时候。
烛台上的蜡烛换了四根,记录我罪状的羊皮纸,在案上厚厚的积了一迭。
终于被拖回冷寂的黑屋子里。
好累。
半睡半醒,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
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还是审问开始前,喝了一碗水,吃了一块干的面包。
早就饿了。
“江江……”有人轻而急燥地推我:“江江,江江。”
我睁开眼睛。
小蔚?
他摸索着打开我手脚上的链子,一面把一个包裹递给我:“快点,青溪把外面守卫的人都调开了,有十分钟时间,你快走,顺着后面的回廊,从厨房那边的夹道走!那边的门我已经开开了!”

我吃了一惊,反握着他的手:“你们疯了!要是被人知道,你们俩的罪名不会比我轻!”
他捧着我脸,声音急促清晰:“你知道你被定了什么罪!明天一宣读,就全完了!就是铁鞭鞭不死你,炮烙和夺印你绝对撑不下去,一定会死的!别废话,快走!”
我猛地生出一股力气,把他重重推开去:“你发什么疯!我就是跑,能跑到哪里去!明天你们怎么办?啊?连坐同罪!你别糊涂!你一步步到这一天容易么?青溪更是不能输在这个上,多少人狠得想咬死他,把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你不怕死,你也替他想一想!”

小蔚摔出去,那个包袱掉在了脚边,我拾起来重重冲他脸上砸过去:“快走!把门锁好,把青溪打晕了拉回他屋里去!你要是不去,我这就一头碰死这里!我死也恨你们这两个糊涂虫!”

他哽了一声,大口喘粗气:“江江……江江!你……”
“笨蛋!走啊!你想青溪死吗?”
他在昏暗里颤抖。
我嘶喊起来:“小蔚!大笨蛋!你不是喜欢青溪吗?不是说过在这世上最喜欢青溪了吗?你说的是假的啊!你难道想害死他?我身上伤重,跑也跑不远!死一个还是死三个?这你想不清楚?”

“滚啊!”我把能抓起来的东西都抓了起来,冲他乱扔乱砸:“滚啊,笨蛋!我不要你们救!快滚啊!”
他哭出声来:“江江,江江呵,江江!”
“笨蛋!”我眼睛热烫,心里跟热油煎的一样:“快走啊!你想让人堵在这里啊!”
我挣扎着推他打他,把他踢出了门去。
他在门外面小声的哭,我把门重重关死,全身力气都象是耗尽了一样,靠在门上,身子慢慢向下滑,双腿软得撑不住身体。
他脚步拖着,开始走远。
先前走得慢,后来越走越快。
“小蔚——”我扑到门上,从那镶牢铁栅的小窗口向外喊,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把青溪打晕了,明天,不要让他出来!千万别让他出来!”
“你们千万不要来——听见没有!不要让他来,你也别来——”
夜好象很长。
但天一定会亮。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等天亮。
门“哗啦”一声从外面被推开,几个人冲了进来,一言不发,把加粗的链子给我手脚捆得结结实实,拖着向外走。
腿脚在冰凉的大理石地上拖曳着向前走。
胸口一直没长好的骨头,又剧烈的痛了起来。
转弯的时候,扯着我的其中一个人,突然把一粒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猝不及防,那药一下子顺着喉咙滑下肚去。
“少受点罪……”
轻得象叹息,象幻觉的声间。
胸口突然不那么痛了。
耳朵里听不见什么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小蔚花钱买通人给我吃,还是这些旧识可怜我。
全身的知觉,好象都被抽掉了。
闻不见气味,听不见声音,看不清颜色。
真厉害的麻药。
眼前一片红雾。
被拉出了长长的,阴暗的走廊。
眼前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神殿看到太阳。
28
番外
死小鸡在隔壁砸墙,得意洋洋的声音,真的难以想象,那个总是端着架子,讲究姿态的男人,会这么猖狂地笑:“臭葱头,江江有信给我!”
捏紧了手里的信纸。
如果是平时,可能会踢墙,大声跟他对骂对吼。
可是现在,光是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纸上写得简单。
一共两句话。
上面一句是,青溪在神殿,现在已经是主教,你要是出狱了,找他聊聊天吧。
下面一句是,臭葱头,你欠我三个耳光,不过我不打算讨了,以后,不想见到你了。
没头没尾,但是字迹象剑一样尖削凌厉。
根本不象是一个外表文秀漂亮的白精灵法师写的字。
如果不是以前已经看熟了的话,第一次见的人一定会觉得是战士的手笔。
隔壁也收到一封信,突然发现自己很想知道他那一封信上写了什么。
还记得分别前在一起喝酒,他醉醺醺的,说,咱们是好朋友吧?
嗯,是啊。
肯定是吗?
肯定是。
哦。
过了半天又说,那,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会帮我吧?
打个嗝,酒气涌上来。
对方等得不耐烦,推了一把,又问了一次。
当,当然啦。
一定帮?
嗯,一定帮。
好哥们儿!
那时候他笑。
因为喝太多,看出去东西都模模糊糊,那张雪白的脸上有烈酒作用下的红晕,向他伸大拇指:好朋友,够意思!
无意识的拍拍他,然后手就没收回来。
他很瘦,精灵一般都不会长很多肉,但他好象更瘦一点,拍他的时候,被突出的骨头硌到手。
说起来这个惫懒顽劣的生姜,居然是他碰到的第一个精灵。
以前也听说过精灵秀美漂亮,可是真见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吃惊。
闭着眼睛,睫毛是浅浅的褐色,虽然颜色浅,但是生得很浓密,长长的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排阴影。
他的耳朵的确是尖尖的,半透明的耳廓,在阳光下,是一种纯净的绯色。
“别碰我耳朵!”他嘟囔一句,换了一个姿势趴着。
软软的,上面有一层淡淡的茸毛,很软,摸上去暖融融的。
好象摸过。
不过不记得。
但是这个什么话都会拿出来在一起说,一起打架一起流血一起骂人的伙伴。
却一直也保留着没说的话。
在他以为,这个朋友要做到天长地久的时候,他突然就走开了。
象前两个人一样。
“青溪?”那时候他眼睛闪闪生光。
心跳象是一下子停了,本能的扭头去看。
一瞬间听到那个声音念:“沉睡休憩。”
念得很快很清晰的声音。他知道他已经领悟快速念咒,把冗长的咒语,只用最短的话语就可以完成。
他很聪明,很厉害。在精灵村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出类拔萃的法师,将来,也会成就不凡。
象是旁的法师可能一辈子也掌握不了的快速念咒。
心里觉得很空。
骗子。
不是说一直在一起,一定要找到他们吗?
不是说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吗?
为什么都走了……
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
被所有人留在原地。
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在酒馆门前突然看到那张尖瘦的面孔的时候,一时间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虽然很久没见,他的样子却没大变,仍然瘦得厉害。因为瘦,所以眼睛显得特别大而亮。
冒上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他是不是还象过去一样只吃树叶子。
这些年来见的精灵,无不是骨肉匀停,纤秾合度,象他这么瘦的,一个也没见过。
完全没想到他会被那种身手的人打到。
象是傻了一样。
笨蛋,你的快速念咒呢?你的狂风之击水之爆裂冰之箭都忘光光了吗?冒充法师太久都不会巫师的技能了吗?以你的机警狡计那种人根本衣角也沾不上的啊。
可是有人比他离得近,也要快得多,将那个该死的动手的家伙踢飞了出去。
估计肋骨断了。
听到了骨头断折的声音,这么冷静的想。
如果他上去的话,可能会把他杀掉吧。
那个一脸寒霜的人站到了他身前来。
居然是天玑。
心里莫名其妙的,突然就烦燥不堪。刚见到第一眼的时候,七分惊里大约有还有一分是喜悦,两分是恼火,现在那一分淡淡的,还没被察觉的喜悦,一下子就不知道被升腾的怒火顶到哪里去了。

居然一直和天玑保持联系?
却把他远远的丢弃在原地。而且在那一天突然来到之前,明明把生死与共那样的话都说了。
他还从来没有和人说过那样的话。
除了给过青溪,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承诺,好象说过的最肉麻的话,就是安慰过那个家伙的话了。
虽然很厉害,又会打架,遇敌的时候完全不会拖后腿,确实象他自己说的那样,一个人顶两个来用,背靠背站一起,完全独当一面,比一般强悍的战士还强悍。
但是战士没有那么细心,没有那么快捷的手段,没有他那么多的法术。
还时不时可以顾得上照顾他。
就是体质会弱,有时候打完一架就会趴下来喘粗气。怎么拉都不起来,说累。
那个时候会突然发觉,这个家伙是个很瘦的精灵。
就算脑筋再说说话再怎么粗鲁,还是一个脆弱的精灵法师。
晚上还会作恶梦,有时候会哭。
头几次安慰他的时候,还会脸红,觉得不自在。
别扭得厉害。
后来越做越顺手,反正也没有人看到,那个家伙一觉睡起来也不会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出丑,更不会记得他说过什么。
什么不要怕啦,乖啦。
天不会塌啦,世界树不会倒啦。
后来干脆会顺着那个家伙的话说,我不会走,我不消失,我永远戳这儿,我就是一根木头……
反覆去的说,什么肉麻的话说到后来都没有感觉。
说得越肉酸,那个家伙安静的速度就会越快。
让他一吵醒,会花很长时间再睡着。
感觉总是很奇怪。
总以为,在一起的会是青溪。
可是现在却和这个家伙,一起到处找着那突然就不见的人。
青溪。
不知道在哪里的青溪。
四处打听没有一点音讯。
如果,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可能早就疯了吧。
有时候看这家伙的样子,好象比起沧海,青溪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常常在问不到消息的时候,会失控。
本来他也许会失控,可是身边已经有了人替他失控,他反而没有办法肆无忌惮。有次在狄恩,弗罗兰教堂那里什么也问不到,教堂的人态度也不很好,居然当场就操着书要上去K人。

他反而成了救场的,把那个家伙死拖硬拉拖走。
有人比自己的痛还痛。
这种感觉,真的很怪。
天玑的无双长刀,早有耳闻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暴怒不能按捺。
好象积了很久的怒火,一定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出来。
打得发了性,根本收不住手。
被那疾扑来的水流冲击的时候,身上已经热得快烧起来一样,根本就是打红了眼。
可是那个扑过来的家伙,居然比他还冲动!
没头没脑砸下来的雨点一样的拳脚,一下子就把整个人打懵了。
茫然的听着他说的话,脑子里嗡嗡乱响。
直到,忽然出现的沧海,抱着他的腰把他拖开。
骑士团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把街上堵的水泄不通。
要是平时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现在晕晕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体力透支。
X的,虽然尽量留手,但是天玑那家伙的长刀无双,倒真不吹出来的名声。
等到回过神来,是天玑突然砸墙,喊他一起出去。
他对这种事情一向不理不问,完全不知道。
那个家伙,会遇到什么样的事。
番外
还记得吻他的感觉。
柔软略微单薄的嘴唇,满是清甜的味道。
就象……
世界树那醉人的光景。耀眼的阳光,被密密的枝叶切割得斑驳破碎,一道一道金色的光影,参差如碎星。那坐在神圣生命树的树冠,嘴里噙着一片绿叶的,象水晶象露珠一样的精灵。

一江。
薄薄的信纸上,那剑拔弩张一样的字迹,真不象是出自一个单薄的,清灵的白精灵之手。
谢谢你,沧海。
谢谢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谢谢你在最紧要的战事中,折回头来救我。
最应该谢你的,是你没有硬闯进神殿来。因为,那样的后果,没有人可以承担。你没有权利,让那些信任你的人,为你和我冒险。为了我,而令更多的人付出无谓代价,那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一直任性。
谢谢你一直的包容。
谢谢你。
我已经脱险,你应该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你是战士工会联盟的盟主,你应该对得起这两个字的称号,对得起那些仰望信任你的人,对得起你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和努力。
还有,对得起我对你的期望。
从你第一次告诉我,你渴望着世界树的芳香,还有温暖的阳光。
我就知道,你所追求的,是一个怎样的梦想。
我是你那个梦想中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阳光下堂堂正正的生活,呼吸到温暖的气息,闻到绿草的芳香。
可以坦然的面对每一个人,竖立暗精的尊严。
虽然有着最暗哑的肤色,但是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光明坦荡。
曾经的离别,大概是为了,成就你我都想要的梦想。
再看到你的时候,泪来得那么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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