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成根本没听完，一脚给那屋门踹开了，给里面的病人和家属吓了一跳，李天成一挥胳膊甩开张医生，噔噔噔走进屋里，大咳一声，含满了一大口唾沫， “呸”的一口啐在范医生脸上，范医生脸儿当场就绿了。
李天成斜眼儿看了他一眼，抑扬顿挫道：“瞅你丫那操行。”
05.荆刺
李天成出了医院，心里还想着张医生跟他说的范家那点事儿，仍旧是给气得吭吭的，这叫什么人啊？这叫什么男人啊？真TM给男人丢脸。
着车准备回家给儿子做饭，开车出了医院，刚拐出路口，李天成就看见范凛跟路边低着头慢慢走着，心不在焉。李天成想起范凛的身世，就不由得为这孩子感到难过，一咬牙一跺脚，就冲这孩子拾金不昧的中华民族良好品德都得帮他一把。
换了个神态，李天成跟没事儿人似的慢速开到范凛身边，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小售票员～”
范凛转头望了一下，看见李天成，也跟没事儿人似的乐了，“呦～李先生，巧啊～”
“嘿～老头血压高，我给拿点降压药，”李天成笑着，“怎么走啊？我送你一把。”
“不用不用，前边就车站，我坐车回去就成。”
“这事儿闹的，见什么外啊？没听过免费车不坐的，”李天成冲范凛挥手，“甭废话了上来吧～”见范凛还要推辞，李天成假装急了，“大闺女似的！还怕我给你卖了啊？”
范凛被逗乐了，真没见过这么死白咧跟人套近乎的，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范凛也不跟自个儿过不去，一猫腰钻进李天成车里。
“怎么走啊？”
“就往你们家那方向开，再过两站地，路边那小区就是。”
“呦～那离着不远啊～”李天成打轮并道，“哎～中午你哪吃啊？要不咱俩外头吃吧。”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李天成听到此，就知道范凛家里躺着的那个瘫痪妈妈在等着他回去呢，想起上回非要范凛在他家吃饭，范凛那副为难的表情应该不是装的，他是不想让自己妈饿着。李天成心里叹了口气，这么懂事儿的孩子怎么命那么苦？忽的又想起自己儿子，小李焱是自小没了妈，跟范凛一样家庭都不美满，可是小李焱从来没问过妈妈哪去了，为什么妈妈和爸爸不住在一起，为什么开家长会就只有爸爸去，想到此，不禁觉得自己跟范凛那混蛋爸爸是同一种人，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又是什么什么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李天成轻轻瞥了一眼范凛，尝试着开口问，“唉……你说，以我儿子那么小的年纪，他知不知道父母离婚这种事儿？”
范凛没想到李天成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外头想了想，“嗯……一般孩子肯定是不知道的吧，可是您家孩子……就说不准了……”范凛对李天成那天使儿子记忆犹新，从那孩子的言行举止来看就知道这孩子懂事儿早，虽说叫人省心，但是对于孩子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可能别的孩子不会把父母离异放在心上，但是对懂事儿早的孩子来说，就是一种伤害，因为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那你说……他心里会不会恨我们俩啊？把他带到这世界上了，却都没给他个完整的家庭。”
范凛若有所思，“那……就得看他懂事儿到什么程度了……”
李天成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嗯？怎么说？”
“比如说，他就只知道你们俩离婚了，不爱对方了，他已经不是你们爱的结晶了……”
“cao……真肉麻，还结晶……”
范凛笑着，“别打岔，我刚说哪了？”
“结晶，结晶，爱的结晶。”
“嗯，对，爱的结晶……啊～他要是只理解到这种程度，那他肯定会埋怨你们俩的，会认为你们既然过不到一块儿堆，为什么还要结婚？还要把他生出来？生了孩子之后却都不管孩子的幸福，自己就这样草率的离婚了。”
“停！我离婚可不草率，我深思熟虑之后的！”
“我是站在孩子这个角度说的。”
“哦……你继续，下一个程度呢？”
“我刚说哪了？”
“草率，草率的离婚。”
“啊……对，他要是理解的深一层次，或者说成，更为你们着想，那么他会认为，你们不合适，生活在一起并不幸福，所以离婚是件好事。”
李天成长吁了一口气，“这样啊……那我觉得我儿子应该是深层次的，丫忒懂事了，属于……嗯……就那种自己委屈了也不会委屈你那种。”
范凛微微转头望向窗外，“就算是再懂事儿的孩子，心里也会有‘我是不是多余的人’这种想法的。”
此话一出，给李天成惊劈了，他可从没觉得儿子是多余的人，就算他跟媳妇离婚了，不爱他那前妻了，那对儿子的爱是一分都没有减少的，这是两种感情。
范凛看到李天成脸色骤变，就知道刚才那话吓着他了，于是微微一笑，“所以啊，单亲的孩子更需要关心，可千万别只顾了工作冷落了孩子啊。”
李天成点点头，“谢谢啊，真的。”
“哪的话啊，您太客气了。”
“咱俩谁客气啊？每回都是你跟我这客气，您您的称呼李先生李先生的叫着，真别扭，改喽～”李天成假装不悦，“我比你大，以后见着面就叫李哥，听见没有？”
范凛笑着点头，“是～李哥～”
到了范凛家小区门口，范凛想让李天成就给停这，然后李天成能在路口直接左转掉头回去，李天成偏不，偏要给范凛送到家楼下去，经过几次接触，范凛也知道李天成这人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就由了他了。进了小区，范凛给李天成指路一会儿从哪拐怎么掉头怎么出小区，说着就到了范凛家楼下。
范凛家这片还是属于那种六层的小旧楼，跟李天成他们家那高档小区没法比，小区根本没什么物业管理，不过人家这小区大概是老头老太比较多，闲来无事，院里边种的那些个花花草草石榴树葡萄架之类的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范凛下了车，跟刚出楼道的大爷打了个招呼，转头一看，李天成也从车上下来了，这架势是要跟他上楼啊～
看到范凛微微惊讶的表情，李天成笑着，“老头老太在家呢么？”
“啊……我……”范凛稍一犹豫，“我爸妈早离婚了，现在就我和我妈。”
李天成心说我其实早知道了，就点点头，“我上去找老太聊聊天，也谢谢她有这么个好儿子。”
“啊？不……不用了，其实没什么事儿……”
“不方便？”
“嗯……我妈身体不好，瘫了好多年了……”
李天成等的就是这句话，“啊？！那我得上去看看，”李天成假模假事儿的叹气摇头，“怎么回事儿啊？老太怎么瘫的？”说着，就跟要回自己家似的，拽着范凛就往楼上走，“愣什么呢？”
范凛回过神，苦笑着，真没见过这种人。
范凛家住三楼，开门进了屋，看格局是个小二居，屋里并不是李天成想象的那样，一般有瘫痪病人的家里都是有种潮湿的腐臭气，而范凛家里仍旧是很干净清爽，看来是范凛每天都要打扫。
“你先坐，我给你沏杯水。”范凛拦下正在脱鞋的李天成，“没事儿甭换了，进屋坐吧。”
“老太跟哪屋呢？”
“里屋呢，”范凛走向里屋，“我看醒了没呢。”
李天成也跟范凛进了里屋，一进门，就看见眉目温柔的妇人正抱着一本书在看，范凛给母亲收拾的很干净，光看她这样看书的姿势是真看不出来她已经瘫痪了。
“妈，感觉怎么样？”
范凛妈妈看到范凛身后的李天成，略微惊讶，“凛子，你朋友来了？”
“嗯……”其实范凛是真想不出来怎么给母亲介绍李天成，要说的话他俩还真算不上什么朋友，只是挺有缘的老能碰见。“这位是李天成，李先生。”
“大妈～”李天成一点不见外，大咧咧的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范凛说您身子不好，我来看看您，真不是我说啊，肌肉萎缩我也知道点，我一同学他爸也是这毛病，这病就得多活动，您看书是好事儿，增加知识嘛，但是毛主席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正说着，李天成瞥见范凛妈妈手中的书，封面上一组英文词组，李天成英语再不济也能认出这个词组，world of warcraft，魔兽世界！！！
“大……大妈……您玩这个？”
范凛妈妈一愣，看了看手里的书，“啊……凛子玩，我就是随便看看，里边的故事挺有意思的。”
李天成再看那书，那书原来不是副本攻略，是魔兽世界正史，就是游戏中的故事情节。李天成转头看向范凛，“我怎么不知道你玩这个？你都没跟我说。”
范凛笑着，“我就是瞎玩，现在几乎没时间玩了，就是偶尔上去打打战场做做日常。”范凛对妈妈和李天成笑着，拿过床头柜上的茶壶和茶杯，“你们聊着，我给你们俩沏水去。”
“啊，别忙活了，我呆会儿就走。”李天成又转头对范凛母亲，“大妈，您得这病多长时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范凛端着茶盘出了里屋，在大屋倒水的时候，突然发觉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他似乎没告诉李天成自己母亲瘫痪是由于腿部肌肉的神经萎缩，而李天成一进屋就知道了。范凛转过头向里屋看去，屋里的李天成和母亲交谈融洽，看得出来李天成对自己母亲是真的很关心。李天成本来事业有成，还有个可爱懂事儿的儿子，自己与他相比，李天成没有成为坏人的理由，因为他范凛根本就没有让坏人惦记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李天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的呢？如果是打听到的，又为什么对自己的事这么关心呢？
06.浮冰
难道……范凛看着李天成的侧脸，不禁打了个冷战，随即又马上摇了摇头，一个已经有孩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呢？真是自己多虑了。
范凛微微叹了口气，可能他就只是很单纯的热心肠儿吧……
李天成坐了一会儿，范凛本来想留他吃饭，李天成说家里儿子还等着他回去，就没留下，直接打道回府了。范凛给李天成送到楼下，本来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的，但估计问了之后李天成面儿上挂不住，就忍住没问，全当不知道。
李天成开车回去的路上，脑中很乱，一直想着范凛妈妈说的那些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更确切的说，是不知道什么滋味。
“你跟凛子，应该不是什么朋友吧？”范凛妈当时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啊，这您都看出来了～其实要说的话，也算是缘分，他捡到了我的钱包，还特别好心的帮我送回家去了，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唉……其实我都知道。”
“啊？您知道什么啊？”
“我是说，其实你们俩的事儿，我全都知道……”范凛妈微微叹了口气。
“啊？您都知道啦？您怎么知道的？”
“他有回打电话，具体哪天我忘了，声音大了点，那时我还没睡，就听见了一点。”
“噢……原来是这样，嗯……”李天成倍儿真诚的握着范凛妈的手，“您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真福气，我真得好好谢谢您。”
范凛妈笑着，“我没告诉他我知道你们的事，我怕他知道了难受。”
李天成有点纳闷，这有什么可难受的？这是好事儿啊～
“这孩子命苦，我这么半死不活的，要说也是拖累他，但我真不放心，”说着，就抓过李天成的手，“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很少惹人生气，就算是真的发火了，那也只是在乎你而已……”
“啊？他没惹我生过气啊～他挺好的，挺乖挺懂事儿的……”李天成突然觉得这对话内容有点不对劲儿。
“我呀……也不怪他爸撇下我……我这病其实就是早死晚死的事儿，我怨就怨他为什么不管孩子？凛子大学都没上就为了给我攒钱，我这当妈的心里对孩子有愧，如果有个能照顾他的人，我就真的能放心撒手去了……”
李天成一看这哪成啊？自己来一趟给老太太逼得要自杀，赶紧打断范凛妈，“大妈，您可别说胡话啊？范凛这么前前后后辛辛苦苦忙里忙外的可就是为了您啊，您要是为他好就好好的活着，可别往歪了想，就算您在床上躺一辈子，那也是范凛的支柱。”李天成忽然觉得最后那句有点多余，“啊……我这人不会说话，反正您别多想就是了。”
“自从初中之后，他就从没带回来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范凛妈看向门外，“我也想通了，只要是能跟凛子好好过，我也不求他找什么人，看到你这么踏实、稳重，我觉得凛子能跟你，也是种福气。”
踏实稳重？李天成从来就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也不知道范凛妈从哪看出来的，不过，范凛妈说的怎么跟给闺女托付终生似的？
“啊……范凛确实是个好孩子……”转头偷偷瞄了一眼门外，确定范凛正在择菜，就凑到范凛妈跟前，“那个……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您觉得我跟范凛……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凛子对象么？”
李天成忽然感觉一道晴空霹雳从天而降直接给他炸糊了，笑容僵在脸上，对面范凛妈目光诚恳热切，弄的跟回光返照交代遗言似的，李天成是怎么也张不开这嘴说是她老人家误会了，脑中飞快的旋转，最后为了不让老太太因说错话感到自责，就艰难的点了点头，“您……我服了，这您都看出来了……”
就说这对话内容不对劲儿的嘛！
回到家，范凛有个对象还是男的这件事儿一直在李天成耳边回响，嗡嗡的。
儿子小李焱看到爸爸跟丢了魂儿似的，忍不住好奇，“爸爸，你钱包又丢了？”
李天成摸了摸儿子脑袋，“别把你爸想的跟弱智似的，我还不至于老丢钱包。”说着，下意识的往兜里一摸，钱包还在，然后冷汗就下来了。
手机没了……
小李焱急中生智，马上拨打爸爸的手机，如果是关机，那么肯定就是被偷了。
还好，没关机，对面接了，是个男的。
“喂？您好，您捡到了这部手机吗？”
“你是李先生的儿子小李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