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梦妮根本没搭理李天成，也去厨房洗了手，“小范，有什么要帮忙的？”一转头，范凛人没了，再一看，是被李天成给拉客厅去了。

李天成点着范凛脑袋，咬着后槽牙低声说，“合着你这吊了半天幺子是这奶奶要来，你怎么想的啊？”

范凛是真被李天成点疼了，一直躲，“哎呦……你别……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呀你不是？你这是嫌我这一天头还不够疼是吧？”

“嘀咕什么呢？！”袁梦妮吼出一嗓子，“这菜我可下锅了啊！”

李天成心里一惊，对范凛，“你赶紧把丫从厨房给我拉出来，丫做饭还不如我呢！”

范凛着实被吓了一跳，做饭还不如李天成的人这是头回见着，真苦了小焱了。范凛赶紧冲进厨房拦下袁梦妮，他可不想自己的菜被袁梦妮毁了，“姐姐！你刚回来，歇会儿喘口气，我来吧我来吧……”

“我做饭比以前强多了……”袁梦妮一边嘟囔着一边出了厨房，看见李天成在拾掇鱼，就也想帮忙，“你给我吧。”

“得了吧你！”李天成不耐烦的，“你准保给这鱼弄成肉馅儿。”李天成下巴指指电视，“边儿上看电视去吧，少添乱。”

袁梦妮推了李天成脑袋一下，“破嘴就不会正经说话，”见李天成还要反驳，“你少说话啊！今天不想跟你吵。”

李天成一个白眼儿翻过去，潜台词就是谁愿意跟你吵啊？

晚饭吃的挺好，席间袁梦妮一直在夸范凛手艺好，将来准保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不像某人云云；某人白眼伺候，李天成心说范凛一小同性恋，将来也是给人当媳妇的主儿，这马屁是拍马蹄子上了。范凛总共做了四个菜一条鱼，拌了个蔬菜沙拉，那清蒸鱼最后连鱼汤都没剩下，全都吃了一肚儿歪。

令范凛比较欣慰的是，这杠头夫妻俩虽有拌嘴，倒还好没上升到吵架的地步，偶尔看向小焱，那孩子也是一脸笑容，真的比什么都好。

晚饭后，小焱去写作业，剩下仨人玩了会儿斗地主，盯到八点多钟，袁梦妮觉得时候不早，就要走了。

“儿子，妈妈走了啊～你好好学习啊，记着按点吃饭！”

“妈妈再见！”

范凛肩膀撞了一下李天成，低声道，“你不送送去？”

“我送她干嘛呀？还怕有劫匪是怎么的？劫匪怕她！”

“快去吧，等你回来我也走了。”

“她不用送……”

虽然这么说，李天成还是被范凛披上外衣，给推出去了。

靠在门上，范凛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点心疼，但是当想起小李焱幸福的笑容，又觉得很高兴，很值得。

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李天成没跟袁梦妮这么平静的在这个曾一起生活过的小区散步。当年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天雷勾地火的什么都不顾，李天成一门心思的挣钱挣钱再挣钱，袁梦妮也是无怨无悔的跟着李天成地下室里住清汤寡水的吃，到最后才发觉不合适而分开，说可惜？或可恨？其实都是没办法的事儿。

“小范人挺不错的。”忽的，袁梦妮蹦出句话。

“嗯？”李天成有点莫名其妙，“他人本来就好。”

“今天中午遇见你那对象了，说小焱坏话来着，”袁梦妮看着李天成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信你问小范去，还有你们市场那刘姐。”袁梦妮瞥了一眼李天成， “我刚要去教训那女的的时候，看见小范跟刘姐也起来了，小范气得脸都绿了，因为那女的说小焱坏话……”袁梦妮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挺感动的，真的。”

李天成有点不敢相信，又觉得有点好笑，“他起来干嘛？不会是要打方虹吧？”

“我觉得他不是那人……”袁梦妮轻轻摇摇头，“后来我们一块儿去茶楼坐了坐，小范跟我说，小焱这种单亲家庭，最需要的是家庭的温暖，就算我每礼拜都接他去姥姥家，他也是有那种只有爸爸，或只有妈妈的感觉。”

“所以他就叫你来我这吃个饭，让小焱有爸爸妈妈都在他身边的感觉？”

袁梦妮点点头，“嗯……但是我怕我一看见你就来气，就让小范当个中和剂，一块儿给拉过来了。”

“你是怕你做饭给小焱毒死吧？”

“滚你大爷的！”袁梦妮捶了李天成一拳，“那孩子想的挺细的……我一直都不知道。”

“你知道么？那是因为他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袁梦妮恍然大悟，“我说的呢……”

俩人溜达到小区口，李天成看着路边，准备给袁梦妮打车。

“天成……”袁梦妮的声线突然温柔下来，给李天成吓了一跳，再看向袁梦妮，她正看着前方，“其实我不是反对你再婚，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谁也不想看谁过的不好，再说儿子还跟着你过。”

李天成听袁梦妮这么说，有点不自在了，“说这干嘛呀……”

“我不想看着你再娶的女人对小焱不好，不在孩子身边你不知道那揪心的感觉，真的……你不知道……”

李天成心说我他妈怎不知道啊？你一声不响给小焱接走的时候我这急着大了。

袁梦妮慢慢转过脸来，略带疲惫，“我要结婚了。”

李天成跟被雷劈了似的，“跟……跟谁啊？”

“就是以前那开保时捷的司机，现在真开保时捷了。”袁梦妮微微叹了口气，从李天成兜里掏出根烟点上，“所以我今天听见你那对象那么说小焱，特生气特不放心。”

“得了～我知道，我老早就想跟她掰了。”

袁梦妮点点头，“不说了，没意思，你也不是大学刚毕业那会儿的愣头小子了。”袁梦妮狠狠抽了一口，挥手拦车，把剩下半根烟给李天成了，“回去吧，小范还在家呢。”

李天成挥挥手，示意让袁梦妮上车。

袁梦妮拉开车门，转过头，“我人生里最好的几年被你糟践了，你要是再糟践我儿子，别着我拿菜刀剁了你丫的！”说罢，上车关门走人。

李天成看着袁梦妮的出租车渐渐走远，发觉这么多年了，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恨袁梦妮，只是一时怄气，直到现在。袁梦妮即将再婚的消息传到李天成耳朵里，李天成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连怄气的人都没了，不禁有点失落，不过也替她高兴。

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街上，有那么点冷。

23.夜幕

李天成回到家，打开门，儿子就跑了过来，满脸幸福洋溢的样子，真是让李天成觉得，只有一个亲人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关爱宠爱溺爱，都没有别人家孩子幸福似的。

李天成顺着门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拿出手机，给方虹发了条短信：咱们以后可以不用联系了。发完短信，李天成使劲用胡茬扎儿子水嫩的小脸儿，“我的大宝贝儿子啊～”李天成一把把小焱抱起来，扔起来再接住，给小焱逗得“咯咯”直乐。

范凛微笑着，“你比小焱还像个孩子。”

李天成一甩头，眼睛盯住范凛，眼神里那邪恶的光芒让范凛打了一哆嗦。还没等范凛反应过来，李天成放下儿子，一个拦腰公主抱把范凛抄起来，扔了几下。

范凛这叫一个惊，就怕李天成一下没接住给自己扔地上，每回李天成接着的时候范凛都得紧紧捏着李天成肩膀。

“哎呦……不行了……”李天成扔累了，给范凛放到沙发上，自己坐下来喘粗气。

“你……你干嘛啊？大晚上的抽风……”范凛是真不知道李天成干嘛突然的这么亢奋。

“高兴呗～”李天成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水，“我他妈终于解放了～”

范凛笑着，从沙发上起来，“得了，不早了，我回去了。”

李天成伸手拽住范凛的手，吓得范凛刚要抽走，反被李天成攥的更紧，“谢了……”

范凛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啊……”

“没什么，”李天成也站起来，摸了摸范凛的头，“我送你。”而后又对小焱，“洗洗澡，早点睡吧。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我去洗澡～”

李天成随手抓过范凛的外套给范凛披上，抓过车钥匙，又对小焱，“你在家乖乖的啊，爸爸送你范哥哥回家，一会儿就回来。”

“嗯，范哥哥再见，爸爸开车小心点。”

范凛刚要说不用送了，就被李天成推出去了。

“我想跟你聊聊。”

临出门的时候，李天成说要跟范凛聊聊，结果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范凛也不知道李天成在想什么，不过既然他不说，自己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儿。

冬天天短，六点多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眼下八点多，天已经全黑了，马路上车也开始少了，夜色降临，周围就好像安静下来，只留路边一盏一盏泛着黄光的路灯，映亮了人脸。

李天成往右打了个方向盘，拐进范凛的住所，在路边一个灯下停了下来。

“嗯，谢谢了，你一会儿回去也早点休息吧。”范凛刚要开门下车，手腕被李天成拽住。

“跟我呆会儿。”

范凛脸上一红，笑着，“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

“哼～”李天成浅笑一下，胳膊摊在方向盘上，脑袋枕上去，“你谈过恋爱吧？”

范凛不知道李天成怎么突然这么问，有点不好意思，便轻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那……是什么样儿的？很平淡？还是很热烈？”

“你……怎么回事儿啊……”

李天成没理会范凛，自顾自说着，“我估计应该是挺平淡的，想象不到你和人热恋的情景。”

范凛挠了挠脑袋，“你……和袁姐应该是属于热恋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俩都是爆脾气。”

“呵～”李天成的眼神看向前方，“嗯……是啊……那会觉得什么都没什么可怕的，俩人在一块儿就什么都有了……”李天成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明天会是什么样儿呢。”

“你到底……”

“袁梦妮要结婚了……”李天成转过头来看向范凛，“突然感觉很怪……”

“嗯……是吗……”范凛心里慢慢荡开一种酸涩，听到李天成这么说，就觉得李天成还是喜欢袁梦妮的。

“就算是离婚了，也觉得是绑在一根儿绳儿上的蚂蚱，可是她说她要结婚了，我就觉得……她挣开那个绳儿跑了，我自个儿还绑在那。”李天成突然笑出来， “我这是不是属于见不得人好儿啊？”

“我觉得你还是喜欢她，放不下。”

李天成摇了摇头，“不是，你说什么我都承认，就这我不承认。”李天成坐直了伸了个懒腰，“我估计是……嗯……独占欲……”

范凛突然觉得好笑，“是说……这回终于成别人的人了，自己就失落了是么？”

李天成点点头，“没准，也有不甘心的成分，”李天成摇开车窗，点了根烟，看着烟飘向夜空，“一块儿离的婚，凭什么她就比我快呢～”李天成转头对范凛笑笑，“有这么个感觉。”

“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你着急也没用，况且你要考虑的更多，毕竟小焱跟着你。”

“那你不用像我考虑的这么多，你为什么不找呢？”

范凛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都说了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那你上个男朋友，是遇见的还是求来的？”

范凛忽然就感觉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掌，本来以为李天成永远不会提起这件事情的，却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提起来，没让范凛有一点心理准备。

“德行～”李天成伸出手胡噜范凛脑袋一下，“瞎想什么呢？我要是因为这看不起你，早就不理你了。”

“可是……”范凛费尽全身力气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李天成，却因为背光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说实话，我虽然也遇见过，但是从没像和你这样接触这么深这么长时间，而且……嗯，其实是有点抵触的，”李天成嘬了一口烟，“但是呢，跟你接触之后，也没觉得和平常人有什么区别。”李天成递给范凛一根烟，“你怎么哑巴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范凛点上烟，抽了一小口。

“就是……跟我聊聊你的事儿呗，都没听你说起过……”李天成把烟弹出窗外，“总觉得你老是把事儿搁心里，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范凛看着街边的路灯，抽了一大口，把烟吐向空中，“我只交过一个男朋友，是个混蛋。”范凛转过头来看着李天成，“没了。”

李天成看着范凛明晃晃的眸子，就感觉好像下一秒范凛就会哭出来一样，觉得自己这样翻看别人心里的伤疤，很……残忍。

相对无言。

范凛打开车门，踩灭了烟头，慢慢朝住所走去。

夜色，灯光下，那削瘦的身形显得更加削瘦。

李天成在车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抬起眼，看到范凛一条胳膊抬起来，手背朝脸上抹去，那孩子果然哭了，然而却选择在离开之后。

李天成推开车门，快步走过去，一只手按在范凛肩上，手上传来范凛身体微微的颤抖。

“我没想让你哭啊……”

李天成的下巴抵在范凛头上，两只手攀上范凛的脸，把泪痕抹去。

“别哭了。”

“嗯……”

24.愈合

李天成回到家，靠在门上，抬起手来，感到那泪水几乎将他的皮肤烫伤。

真不好办……

当天晚上，李天成做了个梦，梦见亲爹老李头抡着棍子打他，他刚抱头蹲下，就被人拉起来跑了，抬头一看，是袁梦妮，然后袁梦妮拉着李天成跑到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掏出一个报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宝贝儿子李焱，李天成正抱着傻乐呢，就被袁梦妮一大耳刮子扇过来，李天成气得正想骂娘，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抱着小小的李焱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不知道要往哪去，然后忽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李天成回过头，看见范凛微笑着，对他说，

“先生，这是您钱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