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需要夏晨的血。”唐盾转向了我，微微眯起了白色眼眸，“只要有佩文蒂斯伴侣的血增强魔法防御，就足以抵挡他对此地的攻击。即使身为暗夜之王，他也无法战胜与自己同质的力量……”

“……你刚刚说，伴侣？夏晨是佩文蒂斯的伴侣？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说清楚点！”瑞伊打断了他，声音中难掩焦躁。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满足你吧。”唐盾笑了，抬手捋了捋额发，“夏晨是佩文蒂斯的后裔，也是他命定的伴侣，就算夏晨活着也注定不可能跟你走到一起。瑞伊，该如何做出选择，你这么聪明应该清楚了吧？”

“……你……你胡说八道！”瑞伊的额上青筋直跳，眉头拧成一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信的话，你自己问他吧！”唐盾冷冷一笑，双手抱胸站到边上去了。

瑞伊抬起头来，迎上了我的目光。

“你相信命运吗，瑞伊？”我深深凝望进他的蓝眸，“说实话，我不信。老爸过去常跟我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包括命运在内。因此，所谓的命定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或许不是重点……”瑞伊逼视着我，嘴角微微抽搐着，“问题在于，你爱他吗？你爱佩文蒂斯吗，夏晨？！”

第二部 暗黑之欲 第八十六章 超常的特质

“问题在于，你爱他吗？你爱佩文蒂斯吗，夏晨？！”

面对瑞伊灼灼的目光，我的脑袋一热、冲口而出：“我怎么可能爱那种，那种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又喜欢捉弄人的家伙！”

话刚说完我便后悔了。其实，那些只是我曾经的印象，佩文蒂斯并不像我所说的那么糟糕……只是一想到他，我的心情就莫名奇妙地难以平静下来。

此刻，瑞伊定定盯着我的眼神突然让我心慌。

过了数秒，瑞伊终于开口了：“如果你不在意佩文蒂斯，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他侧过头去不再看我，语气虽然淡淡地，脸上却难掩受伤的表情。

我彻底呆掉了。

“不……瑞伊……不是你想的那样……”

舌头好像打起了结，我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利落。沮丧地发现，这种情况下我再做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啊啊，真是该死！

“一切都很清楚了，瑞伊，做出你的选择吧。该让谁拥有这幅身体，伯爵还是夏晨？”唐盾在一旁催促着，嘴角仍然挂着恶质的微笑。

瑞伊僵直着肩沉默了很久，最终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随后，移开了目光。

那一瞬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刀，好痛。

瑞伊已经，放弃我了吗？！

“要怎么做？我想由我来帮他们完成交换。”瑞伊边说边大步走向唐盾，神情已恢复了平静。

“好极了，我很高兴教你这一课。”唐盾嘴边的笑意迅速扩大，“对你来说这很容易。首先，施引魂咒让夏晨的魂魄离体……”

唐盾后面说的什么我已听不清，远远地看着瑞伊专注倾听的面容，和那双美丽依旧的蓝眸，我的视线渐趋模糊。

这就是你我的结局吗，瑞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曾经紧紧相握的手的温度。原本死寂的胸口，点点滴滴的痛蔓延开来。

瑞伊，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你的轨道本就是与伯爵并行的，而我只是个贸然的闯入者，不管是被动还是自愿，我都是时候离开了。

此刻的你，甚至不屑多看我一眼吗？呵，真是失败啊……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输得这么彻底过。

疼痛会让人更加清醒吧？这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与伯爵的较量，瑞伊最终放弃了我，我无话可说。要怪只能怪我与他有缘无份。

而与夜逻的竞争，却是我当了逃兵自动退出的。我承认，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成为佩文蒂斯的伴侣，他过于耀眼的光芒令我不安……一句所谓的命定，就能承载起永生相守、直至时间尽头的厚重份量吗？这叫我如何相信？

我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相依相伴、站在同样高度的爱人，看起来挺简单，原来，却只是奢望。

佩文蒂斯……

一想到他，我自嘲地咧了咧嘴。

这回你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唤了吧，佩文蒂斯？说老实话，我也没脸呼唤你……

一旦失去身体，我的魂魄还能存在多久？15分钟，一个小时，还是半天？

快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令我纠结的居然还是爱或不爱，恨或不恨……真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啊。

可是，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难道在情感的沼泽里，我早已泥足深陷？

突然爆发出的巨响将我拉回了现实。

只见瑞伊和唐盾分别掠至大厅两侧，在他们之间有一个又深又宽的大洞，徐徐冒着黑烟。

他们各立一头，遥遥对峙着。狼人和薇拉即刻来到唐盾身后，我则掠至了瑞伊一侧。

“想趁我不注意偷袭吗，瑞伊？”唐盾一甩袖子，朝他冷冷一笑，“早就料到你没那么听话，果然只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啊。可惜，要对付我你还欠了些火候！”

瑞伊一言不发，眼眸微敛再次挥动银白魔杖。

霎时间大厅中漆黑一片，气温骤然降低，四周开始响彻宛若来自地底的诡异吟诵声。

嗡嗡嗡，嗡嗡嗡，耳中的声响不断加大。

我紧紧盯着瑞伊，他的嘴唇仍在微微翕动着，眸光专注。此刻瑞伊的神情是令我陌生的，带着放下一切的决绝与冷静。如同置身于风暴中心，在他周身高速旋转着数以亿计的银色魔法元素，越来越密集。

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空间，即使身处外围，我和薇拉、狼人的身体也在气流的冲击中微微颤动起来。我的胸口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站在另一头的薇拉已退至墙角，脸孔泛紫艰难地喘着气。

“竟然动用终极禁咒，你想找死吗瑞伊？！”唐盾大喝出声。

“就是死也要拉你做陪葬！”瑞伊沉声回应，瞬间激荡在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能量暴增。

我忽然明白了瑞伊的心思。他是想跟唐盾同归于尽，为我和伯爵赢得生存下去的宝贵时机！！

想通了这一点我惊得头顶发麻。眼见唐盾的白色瞳仁中又开始闪耀诡异的六芒星图，我心急如焚。

单靠我的血族力量是无法同时阻止他们的，强到极致的愿望充溢了我的胸口：就此停下吧，停在这一秒！不能让那毁灭的结局发生，立刻停下来！！！

强烈的念头刚刚爆出，我突然发觉，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同了。

空气中振荡的能量波，在瑞伊周身飞舞的魔法元素，包括瑞伊扬起的金色短发和他脸上决绝的表情，全部凝固。

再看另一边，唐盾也定格在了魔鬼之眼启动时满面狰狞的神情。薇拉则保持着微张了嘴看着他的样子，眼神忧虑。

时间……真的静止了吗？！老天！

莫非这就是，古奇曾说过的特质，我独一无二的血族特质？！

顾不得多想，必须立刻将唐盾消灭掉！

我飞身掠过去夺了狼人手中的弯刀，一刀挖出唐盾的心脏扔在一旁，再将他的头颅斩飞。在这停滞的时空中，巨大的创口没有任何血液涌出，他残缺的身体无声无息倒在了地上。

我随即反身一掌劈在瑞伊颈后，将他击倒。不能让瑞伊继续触发终极禁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做完这一切，我突然察觉到地面在剧烈震动，这栋建筑遭到了来自外界的猛烈攻击。时间恢复运行了！

瞬间自唐盾的创口处暗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血迹斑斑的头颅在地上不停滚动着，下一刻我听到了薇拉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狼人冲过来之时我掷出了弯刀，刀刃穿透他的心脏将他狠狠钉在了南面石墙上。顾不得伤心欲绝的薇拉，我立刻背起倒在地上的瑞伊，冲出大厅。薇拉绝望的哭泣声一直在身后追随着我。

四处开始坍塌了，冲出大厅没多远我就见到迎面赶来的夜逻和三位长老。

“晨晨！”夜逻一把摁住了我的肩，“我们刚刚破了结界，情况如何？”

我简短地跟他说了发生的事，包括唐盾已被我所杀。

夜逻眉头微蹙：“唐盾并非普通血族，单靠那种办法他未必死得了，看看去！”

心头一凛，我跟着夜逻掠回大厅。

果然，除了仍然悬浮在厅中的伯爵灵魂和地上大片的血泊，唐盾的尸体、悲伤的薇拉，包括刚刚被我钉在墙上的狼人，全都不见了！

第二部 暗黑之欲 第八十七章 再上征途

唐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放弃了对魔法特训班的搜寻，即刻赶回暮城。

一到黑堡，我慎重地向长老提出我要把身体还给伯爵，却遭到了他们的极力反对。

“大人，伯爵的灵魂回归本体是天经地义，但你必须清楚一点，你要换来的是杰米的身体，并不是你的本体，如果你的灵魂与新的身体不相契合，你会死掉。伯爵的灵魂可以与杰米相容，并不代表你也一样。在一万人中，找到契合自己的他人身体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我们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哒穆长老如是说。

难怪！我愣了一下，唐盾之前所说的话果然不是在吓唬我。

长老们不帮忙，凭我自己可没法完成交换。我忍不住转向夜逻，却见他轻扯嘴角，将美目眯成了一条缝：“打消这个念头吧，晨晨。王也不会允许你冒这个险的。如果你恣意妄为，我会先阻止你。”

他的声音含笑，话语中却透着无形的压迫感。

我垂下眼帘盯着地板。好吧，我确实没打算自杀，现在也只能暂时放弃那种想法了。

我将瑞伊抱回他床上的时候他还没醒，但长老们说他是因为启动终极禁咒损了元气，多休息半日就没事了，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在瑞伊床头独坐没多久，便见一个人推开房门冲了进来，是伯爵的灵魂刚回归到身体、面色灰白的杰米。

“瑞伊！！瑞伊你怎么样了？！”

少年看也不看我，径直扑向躺在床上的人。我迅速起身站到一旁，只见他痴痴盯了一会，便将头埋在瑞伊胸前。

“瑞伊……别吓我，快醒醒啊……”杰米低声呼唤着，没过多久又大力摇晃着瑞伊的身体，“嗨，起来啊，瑞伊！……你又想远远躲开我吗？我不该跟你吵架，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不逼你了……”

怎么，瑞伊在昨晚见到我之前，跟杰米吵过一架吗？估计吵得挺凶，难怪瑞伊那么晚还没睡着……

杰米略带嘶哑的话语犹如梦呓：“瑞伊，醒醒吧……你不是说过去的回忆虽然痛苦，但也有快乐，你永远不会忘记的吗？……或者，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好了瑞伊，从现在起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想看见我的时候我也会闪得远远的，只求你别离开我……瑞伊，起来吧，好吗？我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你说……起来，起来啊啊！！”

说到最后杰米已是泪流满面，瘦弱的肩膀无助地抽动着，手上的动作却仍旧未停。

当我再也看不下去，决定告诉他瑞伊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之时。

“你再这样摇，我可真的要散架了……”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瑞伊，上帝啊！！”杰米像孩子一样惊喜地笑出声来，一把将瑞伊紧紧搂在怀中。

我转过身，悄然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沿着长廊慢慢往回走，我一边想着从来到这个世界直至今天所发生的事，想了很久很久。

最终，我停下了脚步，仰望侧面墙上先知团团长的画像。默罕默德团长深邃的眼眸正定定地望着前方。

我长出了一口气。假设瑞伊还看不透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我却已看得很清楚。论起对瑞伊的爱，那种纯粹的、狂热的、执着的、甚至不顾一切的爱，或许无人比得上伯爵。

从一开始，瑞伊爱的也是伯爵，即使爱恨掺杂，却是刻骨铭心，这个事实同样无法辩驳。

记得很早以前看到伯爵保险柜里的东西时，我曾经感叹过伯爵毁灭性的爱，是否同样会具有涅槃重生的力量。现在，答案已经有了。

与其三个人继续纠缠下去，互相折磨，尤其是让瑞伊痛苦不堪，不如我就此放手。把瑞伊还给伯爵，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至少……他们两个会获得幸福吧。瑞伊和杰米都是人类，杰米会陪着他共渡人生每一个时段，他们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睡人类的床，一起慢慢老去……这些都是身为血族的我无法给予瑞伊的啊。

迅速抬手擦掉渗出眼角的湿意，我咧嘴笑了一下。

是时候了断了，趁我的勇气还没有消失之前。

冲回房间迅速写好了给瑞伊的一封信，没有理会罗宾的唧唧歪歪，我奔出门去找夜逻，他说过，下午会待在黑堡处理点事务。

果然，我在前厅找到了正在与基尔交谈的夜逻。

“晨晨，有事吗？”见我神色不对，他跟着我走到侧厅。

“我打算离开暮城了。”我冲口而出，“夜逻，我想找个地方好好锻炼下自己，有什么提议吗？”

“在这里你同样可以得到锻炼的机会，为什么要离开？”夜逻眉头微蹙。

“那不一样。在这里一遇到问题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依赖你，依赖佩文蒂斯。这样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成长。我觉得，这一阵子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不论在哪个方面……总之，感觉很不好。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了，我必须找到未来的目标，不想浑浑噩噩地渡过永生。”这些话说出来，骤然觉得心里痛快了很多。

夜逻考虑了一会：“好吧，你真想磨炼自己，我就任命你为血族联盟在堪狄尔城的特别督察官。堪狄尔位于界山之外，是暮城和人类国度的边界城镇，治安状况一向相当混乱。怎么样，有兴趣去接受挑战吗？”

“那就这么定了！”我的感觉却像松了口气，“我马上启程。”

“还有……这封信，请帮我转交瑞伊。”转身之前，我想到了衣袋里装着的那两页薄薄的纸，“他看了就会明白。”

“嗯。”夜逻接过信函，瞧着我若有所思地一笑，“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王的吗？”

我沉默了一会。有什么话要跟佩文蒂斯说的吗……

“没啥要说的，就这样吧。”我咧了咧嘴。

“好，我派人送你去堪狄尔。”

事实却是，对于佩文蒂斯我似乎有太多话闷在胸口，以致于不知道该说哪句好。

马蹄声嗒嗒敲击着地面，这一次我乘坐的只是普通的马车，只不过赶车的还是上次驾驭巴萨里的那位狼人。今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魁魁。

离开黑堡已经很远了，我忍不住回头眺望。

罗宾也从我的衣袋里探出头来，恋恋不舍地向外张望着：“主人，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嗯。”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怎么，想阿力了吗？放心，你以后还会有机会回到暮城，见到它的。”

罗宾垂着脑袋闷闷地不说话，突然又抬起头来神情认真地盯着我：“主人，罗宾觉得，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