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是吗？”瑞伊也伸过手来，轻抚着小东西的背，“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蝙蝠，你的主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呢。”

“真的么？”小东西愣了愣，直到看见我跟着点了点头，神情立马变得喜出望外，扑扇着金色翅膀就转起了圈，“太好啦太好啦！这么说主人不会赶罗宾走了！罗宾要永远跟主人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稚嫩的嗓音重复着“永远”，让我莫名地感动。

它知道永远有多远吗？我都不敢奢望我能和谁说永远，包括此刻就在我身边的瑞伊。人类的寿命终究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最大障碍……

瑞伊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间沉默下来。我伸出手臂揽着他的肩头，也不管旁边还有个亮闪闪的灯泡，径直在他颊上印了个湿漉漉的吻。

“理查……”瑞伊的脸立时泛起了红晕。

没想到瑞伊也会害羞，真是可爱哇。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恶质的念头，我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他想要躲闪，却被我按住不放。

“唔……唔……”瑞伊整张脸都涨红了，先是抗拒着我的吻，最后却情不自禁伸舌与我纠缠。

“哇哦……哇哦！！！”我们旁若无人地吻得正起劲，小东西飞到了我们面前，睁大了眼睛观察着，嘴里不断发出惊奇的声音。

我的本意就是让罗宾接受点教育，否则以后有它跟着我就不能和瑞伊亲热，那还不憋死我了？不过，这种不合时宜的噪音，还真是有点烦……我一掌就把小东西拍在了毛毯上。

金色翅膀耸动了一会，罗宾似乎是被毛毯痒到了，小身体开始一抽一抽的，紧接着，打了个与它的体积不成比例的极为响亮的喷嚏。

那一瞬间我就像被烫着了似的抽回手掌……掌心居然被熏黑了一块！再看看那毛毯，已经烧起来了！

罗宾惊得一下子蹿到空中，我和瑞伊则从床上蹦起来，也顾不得身上啥都没穿，抓过枕头、靠垫什么的就往蹿起的火苗上砸。还好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看看那床被毁掉了四分之一的绒毯，再看看倒挂在天花板一角，用翅膀遮住眼睛直发抖的小东西，我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毫无疑问，刚才那场小意外就是罗宾制造出来的。难不成，在外貌发生转变的同时，罗宾的特质也被激发出来了，譬如说会喷火？！

“下来，罗宾！”

我随便抓了条长枕巾围在腰间，双手叉腰，瑞伊则把睡袍披上了，和我一起站在床边仰望着天花板。

“不要……罗宾不是故意的……”小东西抖得更厉害了。

我再一次发现，养这么个小东西实在是极度考验我的耐性。在我冲上天花板直接把它揪下来之前，我按捺住性子把声音放得柔和：“下来，罗宾。我不会怪你的，主人什么时候骗过你？”

它露出金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我好一会儿，终于振振翅膀飞了下来。

我一把逮住它，捏开它的小尖嘴瞧瞧里面有没有什么异样，再撑开它的眼皮察看一番，最后沉声命令：“再喷次火给我看看。”

小东西有些愕然，似乎不明白我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随后，它很努力地照我的命令做，先是鼓起毛茸茸的小肚子，又龇着尖牙，试图吐出点什么来——除了喷出几点唾沫星子，啥都没有。

我恼了，随手抓过插在桌案上的一根鹅毛笔挠它的鼻孔。它很快开始耸动鼻子，将皱巴巴的小脸挤作一团。

“哈啾！！！！”

自它的嘴里突然喷出了一长串迅猛的金黄色火焰，威力不亚于便携式喷火器。

我终于确信，这个小东西不仅会吸血会说话会给我捣乱，还莫名其妙地掌握了喷火的异能……

没想到，更令我头痛的事还在后边呐。

我的归来让曼特尔庄园沉浸在无比的欢乐中，第二天瑞伊、巴兹和诺拉为我举行了丰盛的烛光晚宴，巴兹还特地准备了新酿成的第一桶曼特尔顶级白葡萄酒。

我喜欢这酒的味道，香醇中透着清洌，回味无穷。除了我至爱的血液外，这或许是最令我满意的人类饮品了。他们享用着精美的食物，边吃边聊，我则畅饮着美酒，沉醉在惬意的微醺中。

晚宴开始后不久，小东西突然自我的外套口袋钻了出来，以超乎寻常的热情箭一般射向一簇簇跳动着的火焰。

烛焰瞬间被它吞了个精光，包括墙角烛台上的几支。留下我们四个在幽暗中面面相觑，巴兹险些因此打翻了葡萄酒壶。

壁灯亮了起来。兴奋不已的惹祸精趴在餐桌上鼓着肚子，呼哧呼哧直喘气，诺拉慈爱地摸着它的小脑袋：“宝贝儿，是不是嘴馋了呀？想吃点什么？水果，葡萄汁，还是……小虫子？”

“不必为它操心了，诺拉，继续我们的晚餐吧。”我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如何能告诉这个好心的妇人，我家这个小东西除了有吞火的癖好，只爱吸鲜美的血液？

……

终于躺在我久违的漆黑睡棺中，身下是我熟悉的咖啡色绒毯，这种感觉令人心安。

然而，睡梦中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他就靠在帷帐低垂的华丽窗台前，微微敛起的赤色眼眸令我恍惚，嘴角带着不羁笑意。

“你是我的，你的命运与我相系，谁也无法改变……”

脑海中涌现出莫名低语，霸道却不失温柔的语气似曾相识。

我不信……我不相信！！！

我摇着头，似要驱散心底的彷徨无助。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低沉的笑声在耳畔回响。

佩文……

蒂斯……

第二部 暗黑之欲 第四十六章 暗黑魔法特训班

梦见佩文蒂斯之后着实令我不安。幻象中他伤害瑞伊的那一幕，总是不时地从我眼前晃过。于是，除了白天我必须待在睡棺里之外，其余时间简直是寸步不离瑞伊，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他睡觉的时候我也守在床边，再不像过去那样会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那双奇行靴也被我擦得雪亮收在了鞋柜里，不知道哪一天能再派上用场。

越是这样，我的心底却越发没有着落。有的时候也分不清，这种惶恐不安到底是源于可能施加在瑞伊身上的伤害，还是源于，我突然变得空虚的内心……

不久后的一天，用过晚餐瑞伊说要去葡萄酒作坊看看新酒的进展，我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我跟你一块去！”

“没事，我去去就回来。”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我故意将双手枕在脑后，深深吸了口气，“不想跟我在葡萄园里散散步吗？”

他看着我微笑起来：“那走吧！”

我们并肩行走在幽静的葡萄园中。后边罗宾保持了10米的距离，远远地跟着。当然，这是我的命令，虽然小东西很不理解为什么它不能待在我的身边，一脸委屈但也只能乖乖照办。

葡萄园的景色还是那么美，月华洒了一地银白，玫瑰色的夜雾萦绕在绿色的枝蔓间。当看到南侧的一处垂满绿叶的葡萄架，幻景中佩文蒂斯正是在那下面咬了瑞伊的脖子，我立刻别过了头。

“理查……”

“嗯？”

瑞伊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蓝眸认真地注视着我。

“理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指什么？”我不动声色地迎上他的目光。月光下，瑞伊的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你看上去，没有刚回来那几天开心了。”

“有吗？”我咧着嘴笑起来，“我自己感觉挺好的啊！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每天还有你陪着，这样的生活不知足都不行呐！”

“不对……”瑞伊仔细观察着我的神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一段时间你一直在担心我，才会时刻跟我待在一起。到底出了什么事？”

呃，我真的是那种心里想什么都会表露在脸上的人吗？还是说瑞伊实在太了解我了，才这么轻易就将我看穿？

“你会有这种感觉，估计是我粘得太紧让你不自在了吧？都是我的错，今后一定注意！”我摸了摸头，讪笑着露出一脸抱歉。

“不是这个问题！我并没有嫌你烦，一点也不。”瑞伊眉头微蹙，紧抓着我的双肩，“你跟我说实话，庄园里还会不太平，对不对？上次庄园被袭的事件，治安官查了半天也没定论，后来就以暴徒抢劫不了了之。但我相信，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看了他好一会，最终点了点头：“恐怕是的。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说不定还会给你们惹来些麻烦。”

我并没有说出真正的担心。万一魔党那伙人再次找上门来，以我现在的能力尚可应付，若是来的是佩文蒂斯……

“你已经准备好了要一个人担当，所以什么都不说，是吗？”

“瑞伊，你不明白。”面对他的质问，我的语气平静，“会来找我麻烦的很可能是能力强大的血族，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对抗的，我自有应对的办法。”

瑞伊无比沉默地盯着我，那副神情莫名地令我心虚。

过了一会他抓起了我的左手摊开五指，中指上的银指环在月光下变幻着美丽的色泽：“我早就想问你了，这枚指环又是怎么回事？”

掌心突然开始冒汗。我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早就该主动向瑞伊交代清楚这个戒指的来历的，却一直心存侥幸以为他不会在意，现在好了吧。

“这个……这个是族人临别时送的纪念啦，类似于护身符之类的……”自己也觉得笑得特没底气，“只是我不小心将它戴错了位置，偏偏它又古怪的很，戴上去之后就摘不下来了，瑞伊，你别误会啊……”

“我误会，误会什么？”瑞伊斜睨了我一眼，放开我的手，“既然只是朋友送的礼物，有必要那么紧张吗？走吧！”

我如获大赦，连忙大步跟上他。瑞伊说的没错，这个戒指的来路如果光明正大，我为何会觉得心里有鬼？难道说，对它始终不能释怀的，其实是我自己……

那一夜交谈过之后，我总觉得瑞伊有点不对劲。虽然我们还像过去那般亲密无间，但他似乎有了心事。我也开始向瑞伊前几天对我那样，揣摩起他的心思了。为什么我不会读心术？有时我真想钻到他的脑袋里去看个明白。

过了两天，刚用过晚餐，瑞伊突然自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给我，眸中光芒闪动。

“这是什么？”我愣了愣。

“早上我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张魔法特训班的招生宣传单，你看看吧。”

我的直觉便是，招生广告？别又是骗人的吧！

在我来的世界里，这类东西可是满天飞，各种培训机构，包括英语、考研、考公务员的培训班等等，五花八门，偏门点的还有教人网络赚钱、算命算卦的培训班，甚至还有专门教人防骗的，统统都是吹上了天。在这西塞大陆出现个魔法特训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一边想着我一边打开了那张广告纸，只见标题印着大大的黑体字：唐盾暗黑魔法特训班招生。

巴兹也伸长了脑袋往我这儿看，好奇不已。我索性把上面的内容大声读出来。

“想要变得更强吗？想要让众人刮目相看吗？想要拥有足以与永生之族匹敌的力量吗？如果你拥有足够的勇气，请穿过铺满荆棘的黑色之路，午夜12点整，Vampire街13号，唐盾魔法特训班的大门将向你敞开。在这里，你将研习神秘玄妙的暗黑魔法，探索极限力量的秘密，实现你的顶级梦想！进门暗语：致暗夜的无上者……”

“你觉得怎么样？”瑞伊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瑞伊，你真想去学吗？”我蹙起了眉头，从这张油墨味新鲜的纸上，我隐隐嗅到了死亡和血腥的味道。

“是的。”

“Vampire街……有这样一条街吗，巴兹？”

“这个地名我确实知道，大人。”巴兹掏出花格大手帕按了按脑门，“它位于约瑟克郡的林郊，是一块不祥的区域，紧挨着……荆棘岭公墓。”

听了巴兹的话，我的眉头锁得更紧：“瑞伊，这授课时间安排在深夜，地点又这么诡异，依我看，这招生广告很可能是血族设下的陷阱，专等着人类送上门去的。”

“不排除会有这种可能性。”瑞伊的神情沉静，“但如果他们真想引人上钩，完全可以选择更不让人起疑的时间和地点。总之，去看了才知道是真是假，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瑞伊，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学习魔法的？”他的坚决让我有些惊讶。

他沉默了，半晌深深地看着我，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我变得更强些吗？”

我呆了呆。脑海中却不知怎地想起了夜逻对我说过的话，佩文蒂斯不需要只能受他保护的羔羊……

“好吧！”我将手一摊，“今天晚上我陪你去看看。如果真的是魔法特训班，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学啊！”

看着瑞伊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颜，我突然明白他的心情了。瑞伊没说出来的潜台词其实是，他不仅想变得更强，更希望能够帮上我的忙吧……

第二部 暗黑之欲 第四十七章 Vampire街13号

深夜11点，巴兹亲自驾着马车，将我和瑞伊送往宣传单上所说的Vampire街。

“入口到了。”

当马儿开始发出躁动不安的嘶鸣，巴兹自外面轻轻敲了敲车厢。我们掀起车帘探出头去，待在我外套口袋中的罗宾也好奇地伸出了小脑袋。

前方迷蒙的夜色中，整排破败阴森的老式楼房沉默地矗立在街道两侧。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四处一片静寂。整个街区笼罩着无法言喻的气息，我所熟悉的死之气息。

在出发之前巴兹就告诉我们，五十年前这里曾经遭到过吸血鬼的袭击，街区所有的人都在一夜之间成了干尸。受害者们的尸体就埋在附近的荆棘岭墓园。之后又连续发生了数起路人在此地遇害的案件，再没有人敢入住这片区域，楼房全都空置了下来。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经亲眼见到过深夜徘徊于废墟的僵尸，为这一区域又增添了一层恐怖色彩。这里最终被命名为Vampire街，成为约瑟克郡民闻之色变的禁忌之地。

此刻无论巴兹再怎么挥鞭策马、大声呵斥，两匹马都不愿再往前一步。

“我们自己走过去。”我打开车门，和瑞伊一道下了马车，“巴兹，这里不安全，你先赶马车回去吧。”

“不，我就在这里等大人，也好有个照应。两位多加小心！”巴兹坐在车夫台上，坚定的大眼睛和锃亮的脑门在幽暗中泛着光。

我点了点头：“你自己也留神点！”

“放心吧！”巴兹笑着举起胸前的银色十字架，再拍了拍腰间的武器，“我可不是吃素的！”

我微笑着再次点头，同打起了手电的瑞伊并肩走向幽暗的街道。

为了这次莫测之行，我特地穿上了搁置多时的奇行靴，我们的脚步声在石块铺就的街面回响。空气中飘散着某种令人不快的味道，越往里走，雾气越浓重。两旁静寂的楼房似沉湎于梦魇的重重魔物，随时可能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