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停板之男——李葳
李葳  发于:2010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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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竟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我可是见识到了。」进电梯后,又桦淡淡地开口。「不知道柴前辈最后会作什么样的决定?」

卫勋仰起头,看着上方的灯,自嘲地说:「什么也作不出来吧,毕竟他自己也是共犯。」

又桦瞥他一眼,总觉得他话中还有话。

登!电梯抵达一楼后,卫勋跨出脚说:「就像以前的我一样。」

这……呆呆地站了几秒,又桦在电梯门要关上前,急忙追上前。「你、你说什么,老板?」

走出旅馆外,卫勋慢慢地开口,道出这深藏心中多年的秘密。

「有一次我察觉到他交易量的不正常,那时不像现在检查得这么严格,我对他提出忠告,说我既然能注意到他炒股票的动作,别人也可能会发现,叫他别被吊销了执照才后悔莫及。当晚他还找我出去喝酒,说要跟我道谢,说我一棒打醒了梦中人。」

墨镜底下的蓝黑瞳直直望着道路远方,但更像是在凝视着记忆的彼方。

「我去赴约,我们俩都喝了很多酒。没想到的是,他在我的酒中下药,我只记得一些片段,但是隔天早晨醒来后,我就知道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剩下的剧情,你大概猜想得到了,他手中握有我不堪入目的照片,威胁我封口。」

卫勋苦笑着。

「很老套的招数吧?不过它之所以会老套,也是因为它最有效。我不仅没办法告发他,甚至还在他的威胁下,联手炒过一次。」

那个冉权琛到底能有多恶劣?又桦在气愤的同时,也重新了解到方才卫勋面对「仇人」时的反应,为何会那样反常、激烈了。

「就那一次,光是一天当中,我们各自拆帐下来都可获得百万的奖金。人是多么贪婪的动物,有了最快的捷径,谁还会想走普通道路?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一旦沉沦其中就再也爬不出来了,于是我决定退出证券业。我知道自己若是换间公司,情况也不会改变的,我依然会被迫成为他的帮手。只要我不在业界,不与他联络,他找不到我自然就没办法威胁我什么了。我想要过着不被操纵、不被支配、不受威胁,真正自由的生活。」

停下脚步,卫勋注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说:「刚才那家伙和我,我们是一样的,都是冉权琛的共犯,没有能力去指责冉权琛所犯下的罪。」

看着卫勋的背影,又桦看到他的心还在哭泣,也许泪水没有流出来,但是动也不动的站姿宛如扛着几年下来独自承受的秘密,不断为这秘密受折磨,不断地自责。

「老板。」

情不自禁地,又桦走上前去,温柔地由后向前拥住他的双肩。

「忘掉吧。」

卫勋微微侧过脸,望着他。

「你一直记着这件事,也会一直记着冉权琛,这样我会嫉妒的。」

「哈啊?」卫勋白他一眼,好笑地说:「你有什么好嫉妒的?你跟我又不是多大不了的关系,只是——」

毅然地扣住卫勋的下颚,将唇印了上去。对又桦而言,这才是他们值得纪念的第一吻。之前有过的吻,因为他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情,所以不算。现在他深深地吸吮着他的唇,吸吮着爱的滋味。

「我喜欢你,老板。非常、非常地喜欢你。」

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梁又桦——虚岁二十八,对一位年长自己八岁、有点迈遢、老爱戴墨镜,看在旁人眼中是彻头彻尾欧吉,在他眼中却是彻头彻尾的俊酷欧吉的王卫勋,做了他生平第一次的主动示爱。

「请你做我的人吧!」

 

PART2:后市看俏

1、

柴志升失踪了。

第一个月还引来公司里同事的热烈讨论。虽然柴家人有报请警方协寻,不过经过警方的调查后,搜出多张地下钱庄的借据,于是认定他是因为积欠太多地下钱庄的债务,为了躲风声而消失。

有人说他躲债躲到对岸去,有人说他可能已经被器官买卖集团强带到东南亚去,切肾、切肝来抵债,更有人说他是投海自尽,早死早超生了。

传言的可怕力量,梁又桦再次有了深刻体验。前一天还是受人敬重的「前辈」,只因这些落井下石的传言,今天可能就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嘲笑「话题」。

有时看着隔邻的空位,他会有淡淡的哀伤。不是每个人都能当野心家,尤其是当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时,野心家也会变成妄想狂。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时序已从气候多变的春天转为温暖宜人的初夏了。

「怎样?今天也是阳春面吗?」

几乎每天下班后都跑去「大王牛肉面」报到的又桦,一跨进面摊里,连口都不必开,卫勋已经自动帮他说了。

「是的。麻烦你了,老板。」又桦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对了,最近我在公司的绰号已经从『跌停板之男』变成『阳春面之男』了,谁教我天天到这儿吃阳春面,都吃出名号了。」

「这个好。干脆你在我旁边摆摊卖阳春面,我是『大王牛肉面』,你就是『王子阳春面』。」卫勋促狭一笑。

「好啊。」又桦认真地说。

呼,好冷。「啧,不懂得笑话的家伙!」

「这是笑话吗?可是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果我也来卖面的话,就可以一直待在老板身边了。」黑瞳率直地瞅着他。

面摊中的客人纷纷停下筷子,竖起耳朵。

一道可疑的红,慢慢地从卫勋的脖子延伸到耳根。「不要……以为……你、你这样子说,我就会收你当徒弟,门儿都没有!」

又桦眨眨长睫。「我不是想当你的徒弟,老板。」

尴尬指数创新高。他张开嘴,又合上嘴巴,想装没听到,偏偏旁边还有七、八双耳朵等着听好戏。

不然你想当我的什么?这句话打死卫勋都不会说出口!天知道,这小子到底有没有神经,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板。」他轻唤。

卫勋一瞪他,警告他不许乱说话。

「我的面要糊了。」淡淡地,又桦面无表情地指着说。

圈圈你个叉叉!

卫勋觉得自己的眼光真的有问题,他当初怎么会以为这家伙很单纯、木讷呢?这家伙分明是只狡诈的黑羊,专门戏弄他这纯情老欧吉的心!

当天晚上,地下赌盘中多了个非常诡异的赌局——赌「大王牛肉面老板」与「阳春面王子」究竟是不是一对恋人。

「哈」地伸了个满足的大大大懒腰,洗去一整天沾在身上的牛肉汤汁味儿,卫勋用脚踹踹又桦,示意他把摊在沙发上的文件移开,一屁股老实不客气地挤进那张要容纳两个大男人稍嫌小了一号的双人沙发。

一周中有五天,梁又桦都会在吃完面后,留下来帮卫勋做生意,直到收摊为止。然后他们俩再一块儿收拾好,一起离开。这之中,十次又有九次,又桦会问「今天我可以到老板家坐坐吗?」

要拒绝当然是件容易的事,只要说声「不行」就可以了,因为又桦不是那种死缠烂打,明知不受欢迎,还要硬闯进人家家中的「乖宝宝」。

但是十次有十次,卫勋都会说「随便你」,间接给他OK的绿灯。

采取渐进策略,又桦逐步在卫勋那栋离面摊不多远的公寓顶楼60坪宝贝窝中,拓展出一块自己的地盘。

沙发是他个人最常占据的位置;茶几、地板到一小部分沙发则是他的文件聚集处;爱用的公事包每天都会在玄关的鞋柜上方坐镇;他的平价西装外套则搁在电视机旁的木制置物架上。

「又是工作?你现在在公司里越来越受重用了是吧?不然怎么每次带过来的文件一次比一次多。」

「因为少了一个经理人,必须由大家分摊他的工作,有些客户也会自己指定经理人,再加上最近景气不错,是增加了些新客户。」

「是、是、是,既然那么忙,不会不要来我家。每天往返三个地方,不嫌烦啊!」

扣住卫勋乱踢乱踹的脚踝,眼睛眨也不眨地。「我来这儿吵到你休息了吗?」

拜托!那双眼睛能不能不要这样哀怨?「没错。」

「对不起,那我以后……」低垂下头,呐呐地说。

都不来了?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

抬起头,微笑道:「……会更努力帮忙老板,不管收摊、算帐或是洗碗,尽量不要让老板太累,这样老板就不需要这么多的休息了。」

我靠!跟这家伙说什么都没有用吧?

卫勋以指头戳戳他的额头。「你很笨耶!外头多得是年轻漂亮、帅气有型的俊男美女。要是我年轻个十岁,绝对不会想和我这种老欧吉混在一块儿,一定要劈他个十几、二十腿,每天晚上都换个对象,玩得乐不思蜀!」

「那并不会特别快乐,反倒是要记住今天跟谁出去,小心在床上不要叫错名字,让人觉得有点儿累。」稀松平常,轻描淡写地说。

哈啊地眯起眼,卫勋老大不爽地说:「你是在跟我炫耀你以前交往过很多女孩子,战果辉煌是吧?」

不提自己差点都忘了,这家伙看似一副不会乱搞男女关系的样子,床上技巧却出神入化、如臻化境,段数之高没亲身体会过的人是无法想像的。换成白话文就是:这家伙他X的太神了!三两下就让卫勋身经百战的「老弟弟」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这很普通啊!」

「哪里普通!」所谓的普通,是指像我这样,一辈子上过床的女人不会多到你数不完!

他一笑。「一定是老板太迟钝了,没有发现人家对你的好感。就像我这样,每天都到面摊报到,老板还是不相信我的真心。」

「你这个连笑话和真话都分不出来的家伙,有资格这么说吗?」被一根木头嘲笑自己很木头,十分可笑吧!

「老板讲话好幽默。」

「还输给你呢!」

不再抬杠,卫勋打开电视机,拆了一包鱿鱼丝当下酒菜,边喝啤酒边看着电视里综艺节目主持人插科打诨的低级笑话,呵呵大笑。

看着他自得其乐的样子,又桦微笑了下。卫勋这个看似故意冷落的举动,反倒给了又桦一个空档,让他可以把手边的工作处理到一个段落。或许是又桦自己想多了,但真要是这样的话,实在太窝心了。

彼此相处的时间拉长了,又桦对卫勋的了解更上一层楼。

譬如说,他在洗完澡后,不管气温几度,总是打着赤膊穿条小短裤就跑出来;又譬如说,卫勋的胡渣生长速度比普通人快,早上才刮过的胡子,下午三点又得再刮一次,否则就无法保持干干净净;再譬如说,大家都以为卖面很辛苦,其实卫勋钻研在食材上的功夫比在面摊里更多上十倍、百倍。

又桦可以永无止尽地譬如下去,因为他想了解他更多更多。

可是他最想了解的事,到现在还摸不着边际。

几个月前他对卫勋说出「喜欢」两字,以为他们俩之间会发生些许变化,往好的方面是自己在卫勋心中的比重增加,往不好的方面是卫勋会疏远他。

问题是,到目前为止,不知是自己太笨看不出来,还是卫勋根本没把自己的「爱的告白」放在心中,早已忘记?现在两人间的距离,和之前没多大差别。又桦有种鸭子划水的无力感,他好想早日听到卫勋的真心话——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在乎他?

是不是自己冲得太快了?

按兵不动地保持朋友间的距离,与卫勋多培养一点感情之后再告白的话,情况会与现在不同吗?

卫勋应该不会因为自己是男人,就不把他的话当真,以为自己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主动去喜欢上一个人,对又桦而言是崭新的经验,无从比对。

过去都是由和他交往的女孩子主动的。直接一点的女孩子会问他「要不要玩一玩」、「今天有没有空,我们去约会吧」;比较害羞含蓄的,会约他喝咖啡、帮他写笔记,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包括那方面。

国中、高中时代的自己,因为不太懂得怎么拒绝人,结果不管是年纪大上他一截的、同龄的,或是年纪比他小的女朋友,形形色色、来者不拒他都交往过。那是不懂得多情与滥情有何不同的年代。

到大学之后,多少有些筛选,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喜欢年长、经验丰富,不会太过无理取闹,成熟妩媚的女性。那时候在校内独来独往的他,多半都是和这些校外女子混在一块儿。反正网路那么发达,不愁没有认识的管道。

至于被卫勋赞誉有加(笑)的床第之术、闺房之乐,当然也是这些美丽大姐们亲自传授、调教的。和这些女子在一起都很舒服,不过自己在她们眼中,八成等同于有趣的小玩具(情趣用品?)。

想当然耳,这些熟女们对一个没当过兵、家无恒产的「玩具」不会多认真。撑到他大学毕业,自己就被甩了,连体验兵变的机会都没给他。

开始工作之后,进入完全陌生的行业,为了能早一日独当一面,又桦拼死拼活地工作,更无心于情感一事。

仔细想想,纵使自己有过N个女朋友,到今天他对爱还是懵懵懂懂的,搞不好卫勋才是他真正的「初」恋。

不知道那些曾对他表情达爱的女孩子们,是否有过这种忐忑的心情?

……我懂了!

又桦恍悟到自己会被甩的原因了。

不管自己对女孩子们是否温柔体贴,他一直是被动地接受着,从没想过要主动对她们说些什么(就像现在卫勋对自己一样)。而这种惶惶不安、不确定的感受,真是种无形的折磨。又桦给她们的是空虚的爱,怪不得她们会一个个求去。

不过,老板你放心,就算你什么都不表示,只要你肯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一定不离开!

将完成的文件收起来,又桦看见一旁的卫勋喝完了啤酒,坐靠在椅背上,脑袋瓜子频频钓鱼。不断往下垂的脑袋瓜子,点个头,又抬起来往后仰,后仰到某个程度后再往右摇、左晃,然后回到原点往下垂。

瞧他这副不敌睡意却依然赖在沙发上,也不回房去睡的模样,就觉得既可爱又有趣,不禁想戏弄他一下。

又桦悄悄地伸出了「狼爪」……

「唔……嗯……」睡意正浓的男人,不安分地扭动着腰。

隔着棉质短裤,温热掌心挤压按摩着下腹处。

双唇欺上柔软的颈侧,宛如在舔舐着冰淇淋般,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尝。

「哈啊……啊……」男人发出了呻吟,蓝黑色的瞳倏地张开。「这是怎么回事?臭小子,你的手!在摸什么地方?!」

含笑的黑瞳,闪烁着混沌的欲光。「老板不知道吗?这个叫做男性生殖器官,别名阴○,俗称老○、小鸡○、LP。」

「谁在问你它的名字!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趁我睡觉的时候,握着它?!」轰地红了耳根,卫勋粗声粗气地说:「别告诉我,它里面装有磁铁,自己把你的手吸过来的!」

轻笑着。「不舒服吗?」

一手从裤底的缝隙中探入,掳获缓慢仰头的「人质」一名。

该死的舒服!

卫勋嘴巴上否定也没用,毕竟又桦摸的是男人最诚实、最不懂得怎么撒谎的部位。

「哈啊……哈啊……」

恰到好处的力量,比自己的右手还更老练的动作,刺激着快感中枢。

血液里每个细胞仿佛都被灌了酒,个个酩酊大醉,不肯将理智大脑的指挥传递给四肢就算了,还闹联合罢工,任由手脚酥软,使不上劲儿。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卫勋当然知道成天跑来找自己的又桦,安的是什么心。该当事人还曾在大马路上宣言要卫勋成为他的人。试问,全天下还有比这更容易「猜」的心吗?可是他没想到又桦会趁自己打瞌睡时展开偷袭。

自认看人看得很准(不把冉权琛的失败案例算进来的话),卫勋以为这小子在没徵得他「同意」前,绝不敢出手呢。结果他却一再地跌破眼镜,看样子自己目光毫不精准,根本是瞎掉了!

「……嗯嗯……喂……臭小子……」舒服到眼睛都快张不开了,卫勋却还不忘要警告他,自己的最后底线,说:「你……应该……知道我……不准做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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