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喜来得实在太出人意料了,神谷银夜的情绪立刻由降到谷底一下子回升到原点,然后渐渐地往狂喜飙去。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秋湖,你真的醒了吗?”神谷银夜轻轻地走到躺椅的后面,蹲下身双手往前轻轻将裴秋湖整个人环进臂弯里,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话语中的激动不是他人所能想象,却明显得教人不能忽视。
“银夜,你一直没睡对不对?”他太了解神谷银夜的性子,已经有点明白自己在银夜心目中的地位。轻易便揣测出他的行为,让裴秋湖有点不舍地问道。
虽然气息依然虚弱,但咬字清楚不禁让神谷银夜喜从中来,更加确定了他已经清醒的事实。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头与头相贴,神谷银夜的声音有些兴奋,更有掩不住的哽咽热辣,他感觉到自己这几天的日夜相守终于有了代价,那些不愉快如今皆已离他远去,为了秋湖能醒来,他可以什么都不去在意了。
“我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
“嗯。久得我几乎都忘了时间的存在了。”神谷银夜好似自言自语地说完,神情有丝落寞。
这几天以来,他一直以相信秋湖一定会醒来的信心在支撑着自己,不愿也不允许心中有任何一丝可怕的念头;既然已经向秋湖告白,那么除了他之外,便再也不允许任何人拿走秋湖的命,即使是死神他也不允许!就是这样的信念,他与秋湖一直在交流,绝对不放弃自己,因为他一旦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谈这些,我立刻让虹影过来帮你看看你的情况,等我。”丧气与怀想的话不多说,努力让情况变得更好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不要,现在不要。”裴秋湖快一步地抓住神谷银夜,轻轻摇着头说:“我想好好地静一静,想现在有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这一刻的宁静、这一刻的安详,裴秋湖不想离开。
“可是……”
“你看,今天的夜色很美吧?果然下过雨的天空与月色还是比较令人留恋的,在凉风中被唤醒,一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夜色所迷,宽广的天空夜幕高挂,少了黑沉沉的压迫感,有种吸引人的纯黑之美,一轮明月无疑的是黑夜中最美丽的一颗宝石,点点的星芒晶莹灿烂,这样静谧而美好的一刻,我只想好好欣赏,我什么人都不想见,我现在只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其它的事明天再谈好吗?”面对这样的夜晚,裴秋湖有些任性。
“你确定真的没问题?”拎来手边的毯子将他整个身躯盖好,神谷银夜直直看着他问道。
“你放心吧。”裴秋湖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安定他的心。
几经考虑之下,神谷银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有什么问题你要立刻说,知道吗?”轻轻移动他的身体,让他能更舒服地躺在自己的腿上,两个人一齐欣赏着这难得的夜景。
仔细想想,其实现在的神谷银夜也满幸福的,能够这样不受任何打扰地与秋湖共同分享这温馨的时刻、这宁静而单纯的时光;如果可以,神谷银夜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祈求此刻的停留,即使穷其所有也心甘情愿。
???
“恭喜你,你能完全康复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虹影收拾着手边的东西对裴秋湖说道。
“能让你这位高明的女神医为我诊治也实在是我的荣幸!不如让我请顿饭,咱们促膝长谈、交个朋友如何?很值得哟,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想我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是无一不晓,能和我当朋友,绝对是万中选一的福气,很棒的一个提议对吧?”裴秋湖笑脸盈盈地对一脸幽幽邈邈的虹影说道。
不知道是他天生脸皮厚,还是本来就改不掉的坏习惯,不管遇到谁、什么情况下,他总能这样无忧无虑地和人嘻嘻哈哈,一点忧患意识也没有。
就连一向对人不理不睬的虹影也不免对他的特殊行径加以多瞄两眼,但那仍然无法改变她不爱搭理人的本性。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对神谷银夜说道:
“看他这样,就算再顽强的病症也对他无可奈何了。任务完成,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长发在空中飘扬,留下虚渺的淡淡香味。之后柳原泽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裴秋湖将手中的泡茶程序告一段落,看到他就好像看见多年老友一样似的,灿烂笑颜浮现,热络地对柳原泽招呼着:
“柳原,你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我好想念你哦!来来来,过来尝尝我泡的茶,看看我的泡茶技术如何?让我们举杯畅谈天下事,共享人世之间的趣味繁华,一起建立更深的观念与友谊,你看如何?”
“你……”聒噪的本性不变,还是那一脸天地变色为之不动的笑脸。一个重伤初愈的人可以笑得这么开朗吗?
“真是的,看见老朋友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虽然我知道你是非常地想念我,唉!两个星期没见到我,你一定很寂寞吧?看不到我这么可爱的笑容、迷人的脸庞,再加上动听的嗓音,不用说你的心里一定是日也想、夜也念,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人缘就是这么好,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控制,所以你今天一定要把我泡的茶全部喝光哦,我可是为了你准备了这一大壶的好茶的说。”裴秋湖笑眯眯地展示手边的成绩说道。
见他如此的悠然自得,柳原泽的心头不知不觉地轻松了许多,原有的沉重压力慢慢地消失。也对,他本来就是一个特殊的人,他实在不必为他的举止大惊小怪。
端起了一杯茶到面前,看着晶莹液体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柳原泽的脸上浮现了笑容,开口说道:
“我仍然不得不说这是一项奇迹,认识你们……呃,不!应该说自从你和银夜在一起后,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见识到了所谓的奇迹,不禁不感叹人与人之间更挚的感情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你们彼此对彼此的重视,真是让我自叹弗如。”
“那就把这杯茶干了如何?”裴秋湖拿起桌上的茶对着柳原泽笑道。
“先等一下,我还有事没说。”
“说到这,对了,柳原妹妹怎么没来?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怠慢她了,否则我都已经生龙活虎了,她怎么还会待在床上?”多么简单的来意啊!裴秋湖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柳原泽不管怎么想象就是想不到迎接他的是这样的对话。他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肆意扭曲他的话意?他知道秋湖绝对不会怪罪纪江,但也不用这么抹黑他吧?
“少给我乱扣帽子,你应该先问问你身旁那家伙才对,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嗯嗯。”裴秋湖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做什么好事,我只是就事论事,秋湖,你别听他胡说。”眼看裴秋湖频频称是的模样,神谷银夜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
“还说没有,纪江好歹是一个女孩子,就算她有天大的罪也不应该受到那种待遇,更何况秋湖的伤并不是她的本意,你下这么重的手,不觉得过分吗?”
“嗯嗯。是有点过分没错。”裴秋湖一派闲适地享受着手中的茶,好像此事和他没关系似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点也没有当事人的自觉。
“秋湖,你怎么可以帮着柳原说话?”神谷银夜怨怼地皱起双眉,口气依然不会太无礼。
“他为什么不能站在我这一边?明明理亏的就是你,还想怎样?”柳原泽也不客气了,脸色一板就一副想和神谷银夜大吵一架的架势。
“闭上你的臭嘴,柳原!你少在那儿作白日梦了,秋湖是绝对不会帮你的,你再敢搬弄是非的话,小心我不客气!”神谷银夜已经抡起拳头了。
“来呀!我也早就想扁你一顿了,别以为你是绛龙会的首领我就不敢对你动手,告诉你,纪江所受的怨气我是非讨回来不可!”
“更是抱歉得很,来就来,谁怕谁呀!”神谷银夜怒目以视。
柳原泽也不甘示弱,两个人谁都不愿意认输,一副绝不退让的狠样,好像有千仇万恨一样,横过桌面的目光直直对视,迸射出的电光石火几乎就要将对方射穿一样,死不罢休。
唉!真不知道该说这两个家伙聪明呢,还是蠢到极点?明明可以和平解决的事偏要吵得像世代结仇一样;最无聊的就是,真正的作决定者还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旁喝他的茶,脸上挂着的是幸福满足的笑容,就像在欣赏一出爆笑的格斗场面一样,这两个笨蛋却一点也没有察觉,怎么这样矛头乱指哩?平白让人家看笑话了。照理说应该两个人共同逼问身旁那个大闲人才对。笨!笨死了。
总算笛壶的清脆响音把这两个笨蛋的魂给拉回来了一点,神谷银夜瞄到裴秋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什么措失都不采取不免有丝无趣,悻悻然地收回了眼光坐下身子。
怒气使他忘了裴秋湖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大吵特吵,此刻他没有摇旗呐喊让他们两个真的打得你死我活就不错了,以他对他丰富的了解来看,秋湖肯定是为了不让纪江太自责。想到这点,胃酸又直线上升,这让神谷银夜恨恨地在心里咒骂柳原泽上百遍。
“有件事还须要纪江的帮忙,如果她痊愈了就让她回来吧!”
“老实说,纪江对你的伤存有愧疚之心,虽然那件事根本就与她无关,但箭是她发射的,不管我怎么说她还是很自责。”
“既然与她无关,那我就不认为她有愧疚的需要。”
“你真的不怪她了?”
第九章
“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话意你不会不懂,所以我想纪江应该也明白,所以这件事就让它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也就是说再想下去就是对自己的不相信、不认同了。只要真的是清白者,坚持自己的立场就绝对没有错,因为只有自己才能守护自己,柳原泽一点就明白了。
“我明白了,你的话我会转告给纪江知道的,谢谢你这么相信她,我会尽快让纪江回来协助你调查,希望你们能早点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让真相有大白的一天。”
此刻柳原泽衷心相信裴秋湖一定会让事情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他等待捉到幕后黑手的那一天,绝对不让纪江平白受苦。
“那也就是说你会好好犒赏我的辛劳喽?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一趟京都飞台湾旅游的全部费用,别忘了机票哦,太好了,我就先谢谢你了。”不让柳原泽有反驳的机会,裴秋湖大大敲了他一笔。柳原泽这才明白他又上当了,这家伙——就会趁机敲诈他!不过为什么是京都飞台湾的旅游费用呢?他的记忆不是丧失了吗?怎么回去?难不成是……
随着柳原泽的眼光,神谷银夜更是千万分戒备地锁住安适地喝着茶的裴秋湖。
几个月来的融洽相处,都让他们忽略了一项最重大的事——那就是秋湖的记忆问题。
从来都没有思考过是因为潜意识里希望秋湖永远不要恢复最好,然而他今天突然地提起,那就代表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实——他恢复记忆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一点迹象都没有?
???
曙光初露之时,电脑键盘的敲打声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清脆的声音听在早晨的时光里分外清晰;荧幕上,一封打上收信人名字的电子邮件正经由网路传送到遥远的另一方。
而一直立在身后看着裴秋湖全程进行的神谷银夜,则是不言不语地任由那封电子邮件送出;他一脸的高深莫测也随着信件的递送而愈加深沉。
带着笑容转过身,不意外神谷银夜早已立在他身后,笑得自然地看着他说:
“消失将近半年,肯定把修洛他们急坏了,搞不好范浪已经把整个台湾黑道闹翻天了。”对于死党之间的感情,裴秋湖有着百分百的自信与责任感,当然他一点也不介意让神谷银夜知道。
“你真的恢复记忆了?”神谷银夜多不希望他的猜测成真,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阴郁和极度不满。
“裴秋湖,今年二十二岁,台湾台中人,五岁时因为双亲空难被送进基督教附设的孤儿院,因而结识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楚效岑、齐修洛、范浪三人,从此焦不离盂、孟不离焦地一起长大;四个人结缘于不打不相识,一同进小学、初中,再一起从高中毕业,然后为了实现我们有志一同的伟大梦想,走进了台湾黑道,嗯……我还记得经过了四年的时光,我们四个人控制了台湾中部的黑道地盘,与北方的九龙府、南方的雪焰会分庭抗礼,很有趣、也很刺激的一段人生经历,不输给在这里的时光哦。”
以非常温柔的笑容、和煦的嗓音,缓缓地将自己的人生过程简单诉说一遍让神谷银夜知道,原因无它,除了全新的自我介绍之外,裴秋湖也想毫不隐瞒地把真实的自己让神谷银夜知道;只因他也是将他看成了自己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这些神谷银夜不是不知道,但同时这也是他最恨的一点!他要的不只是朋友间的了解,还有情人间的唯一了,他很自私没错,但他不想、也无法回头了。
“什么时候恢复的?”他的神情想冷酷、想决绝,但是他办不到,只能极其复杂地问着。
“说到这个呀,我就真的得要好好感谢柳原妹妹了!没有她的那两箭、没有当时的头部碰撞,我也遇不到妙手回春的虹影女神医,她们两人真是妙极了!可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哩!”说到这里,裴秋湖好高兴、好高兴。
又是那个柳原纪江!
神谷银夜握紧双拳,恨恨地说道:“我早该杀了那女娃的,她真是个祸害!”
他恨她!恨到极点!恨不得咬牙切齿想立刻宰了她!
裴秋湖身不动、色不变,淡淡地问口道:
“别这样,银夜。纪江并没有错,我的记忆能恢复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为我高兴?我们是同心的不是吗?更何况我恢复记忆对现况并没有坏处呀!我依然记得你,依然记得我们共同相处的一切,不是吗?”
如此地轻轻松松,神谷银夜真想好好地看看他的内心,他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与心情?
“那么你就能保证你不会离开我吗?你能肯定地告诉我说,你不会回去台湾?你不会丢下我回到台湾,然后一去不返了吗?这些你能保证吗?”
神谷银夜冲到他面前,神情激动地看着他说道。所有隐藏在心底那种恐惧失去裴秋湖的感情,全都表露无遗。
是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最怕的就是裴秋湖从他的生命中离开。
裴秋湖只是冷静、慎重地看着他说道:“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当然不是,可是我——”神谷银夜倒是二话不说就回答了。
但是他就是无法控制那种恐惧感的蔓延,他在骇怕……裴秋湖看得很清楚。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也绝对会回来。但,我也知道这是你现在无法相信的,那么就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吧!”
没有保证、没有敷衍,是因为知道这些表面的东西绝对没有用,只会加深神谷银夜的恐惧,那么就将一切交给时间吧!有些事匦胍窆纫棺约禾逖椴判小?BR>
他的神情太过冷静、太过镇定,是神谷银夜从没看过的另一面。他清楚地知道裴秋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话,但是要多久呢?足够让他掌握秋湖的全部心思和留下他的真正东西……
“秋湖,别走,我不许你走。”神谷银夜任由感情主宰地抱住了他。这一刻的触摸是真的,他绝不要让他从他生命中溜走。
手穿梭在长发之中,神谷银夜无预警地凑上他的双唇,吻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