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挖下来可以卖个好价钱呢，或者当做最好的收藏者。夜影照半阖着眼无聊地想。
可是没有人会舍得吧。
如此美丽无瑕的眼睛，没有沾染一丝尘色。
世间百般珍宝，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离了那人的脸，就不再是珍宝。
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才会有那样一双眼睛？
只是，那人还没拿下那双眼睛么……
“那个女人。”良久，月染终于说话了。
夜影照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月染却将视线转向了车窗外，看着后面不远处跟着的另一辆马车，迷蒙的眼睛渐渐锐利。
“那个女人你是怎么认识的？”就在夜影照以为他不再说话之时，他又开口问了。
“你指柳如芸？”夜影照不自觉笑起来，唇角与桃花的眼里，满是兴味，“是个有趣的女人。”
“有趣？”
夜影照望着他，目光肆无忌惮，“是啊……”
不喜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月染微拧眉，正要看口说什么，眼前突然被阴影笼罩。下一刻，他被按倒在软垫上，双手被扣于头顶。
“你想干什么？”月染挑起眉眼，天生一股魅惑的气质不自觉显露出来，但是那眼梢中的冷意，却如寒冰利剑一般，直射向身上的男人。
桃花眼满目含情，似看着最珍视的情人，笑容带着邪气，“我想干什么，聪明的七弟难道想不到么？”
“我想做的，就和父皇对你做的一样。”
“……”
月染的面容忽然间沉寂下来，仿佛刚才还春风微拂水波皱起的湖面一下子归于平静。
死水般的平静。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
夜影照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声音却是宛若带着诱惑，缓缓轻柔地道：“看来我猜得不错呢。不如……”
暧昧的鼻息打在脖子上和脸上，天光照耀之下，夜影照能看见那几处白皙得过分的肌肤上泛起了粉色，没有太好的自制力的人，实在不能幸免于难。
“不如什么？”
“不如我们做给那人看吧。”
月华倾天 卷二 魔幻之偶 第8章
月染没有答话。
不知夜影照到底在想什么。那人是指夜倾天吧。为何总觉得他的话有种针对夜倾天的感觉？
细细看着身上之人的神色，月染问道：“为何？”
夜影照本就生得邪质，如今薄唇弯开的弧度更有种邪妄的感觉，“你觉得他会珍视你么？”
夜影照此时的面容，真的很像那人。
说他是最像夜倾天的皇子，此话确实不假。
但是如今看着身上那面轮廓，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下心情复杂，连他自己都难以理顺……
怨怼忽然横生，不知是对夜倾天的还是夜影照的，但是面上他却笑了起来，苍蓝的眸中透出一股决然的高傲与狠戾，“那也轮不到你来管！”
月染手中悄然生起火焰，焰头正要窜起，夜影照却于此时松开了他的手，坐了起来。
“七弟生气了。”夜影照笑道，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的揶揄。流光万转的桃花眸子里，映照出少年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意的脸，仿佛闹着小脾气的小兽。
似乎所有深埋于心的东西都会被那双瞳眸看穿。在那双眼的注视下，月染感到自己就像一个不成熟的最高傲的小孩。
这人，总喜欢用着看戏般的眼神看着他，又总是说出那种莫名其妙看似针对夜倾天的话……总觉得……
月染半阖了眸子，浸了天水般的苍色透出纯净盈盈的光，脸上的线条稍稍一变，便妖娆万千，还透着几分促狭，“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夜影照闻言微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那模样，仿佛月染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然后对上少年有些莫名的眼神，邪质地笑道：“七弟对自己的魅力可真自信。不知七弟有无想过，若是没有了那张倾城绝世的脸，还会有人多看你一眼么？”
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敲醒了所有美好却带着不真实的梦。
月染蓦然怔住了。
的确。
脑海里回荡着夜影照的话，一直一直，魔鬼般的驱散不去。
若是没有那张脸，会怎样？夜倾天还会多看他一眼？他还会喜欢他么？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这么想。容貌之于他的确是没有什么作用，即便没有那样的容颜，他的魅惑术足以让他在这个世界悠行。可是如今呢？
当出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容颜气度绝不下于你的人，这份自信淡然还能再继续下去么？
世界上只有一个月染。
可是他是谁呢？他是月染么？还是他不过是一个有着“月染”之名的人？
是不是只要有一样的容颜和性格，任何人就可以替代他？
忆及夜倾天面对更颜时的眼神和那份专注，是不是如果世界上真的出现两个月染，和他一样会做魔偶，和他一样会言灵和魅惑……他便是被放逐的那个？
不……
不是这样……
月染不自觉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夜影照诧异地望着陷入苦思中的少年，那张绝不会妥协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挣扎。
明明知道自己的问话根本毫无意义，只是为了掩盖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愫，却让他陷入了痛苦……
“呐，我问你。”月染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这个世界上出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你会觉得……不舒服么？”月染的话问得模糊。
“……”
夜影照挑眉，感到一阵无语。难不成他刚才纠结的样子是因为想这个问题么？真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孩子呐。为何在别人看来如此容易的问题，他却在这上面执迷不悟呢？
夜影照看着少年倔强地隐藏起有些仓惶的眼睛，不自觉笑得柔和起来，扇尾拍上少年的头，“在想什么？这可不像你。”
淡淡的语气，却惊醒了少年。
他呆呆望着夜影照。
在少年难得傻傻的样子前莞尔一笑，夜影照道：“这个问题，也许让某个人来回答更好。”
月染移开了头。
因为不想去面对那个人，所以才选择暂时逃离。
去问夜倾天么？他会给他怎样的答案？
“不过，我也有错。不如……”夜影照有些无赖地笑起来，“你来打我吧。”说着竟然将脸凑了过去。
“……”月染无语，瞪着面前的男人。
这人……
当真是赖皮！
吃准了他不会打他，所以这般有恃无恐。
“不打？不打可就没下次机会咯。”
月染的苍眸瞪得大大的。
夜影照转移了视线不去看他。
也许这样的一双眼睛，便足以抓住任何人的心。
“她和你是一样的。”他整理了一下没有多少褶皱的衣着，离月染远离了些，悠然坐着，那模样，似乎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
月染对他极快的思维跳跃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下才知他说的是柳如芸。正好他也不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遂问：“一样？”不知他说的是哪方面的一样。
夜影照拿着扇子一下一下在手里掂着，“你应该知道我是有异能的吧。”
月染终于明白了。
夜影照的母亲所在的家族拥有着神秘的的异能，很久以前曾经帮助过沧澜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在与他国战争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只是根据以前夜倾天的描述，这个家族逐渐式微，拥有异能者越来越少，力量越来越薄弱……
夜影照也承袭了母族的血液，也拥有异能。从以前的接触与猜测来看，他应该具有接触读心的能力。
只是以前看来他对他的异能有些讳莫如深，如今怎的就放开来说了？
一样，便是说……
“你读不到她的心思？”
“呵，”夜影照轻然一笑，“与其说是读不到她的心思，不如说是因为心思太多而繁杂得读不到。”
“心思太多？”
“简直就是好几百人的思绪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月染拧眉，“一个人能承载得了那么多思绪么？”
答案无解。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刚才的事也没再被人想起来。夜影照开口道：“此事暂且不提，我倒想知道，七弟一开始便知道那女子有问题了？”
月染看着他摇头，眼里闪过疑惑之色。
“只是一种感觉……”
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
那个柳如芸很怪异，说不出的怪异。
夜影照看着他陷入沉思，没有再问他，只道：“七弟，青石镇的案件是我从柳如芸口中得知。”
月染讶然看着他，“再由你告知丞相？”
见着夜影照点头，他又问：“那么以前瑶都没有任何人得到情报？”
夜影照再度点头。
即便道路再怎么艰难闭塞，也不可能不泄露一点风声。青石镇虽地处偏僻，但是总有人群流动，毕竟，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件。
若不是官员隐瞒不报，便是青石镇被整个控制了！
月染心中一紧。
那种感觉，在看见更颜之后又一次出现了。
月华倾天 卷二 魔幻之偶 第9章
出了瑶都，已近午时，两辆马车在道上停下。
由于青云镇的事件太过诡异，因此为了不惊动那里，夜影照此次并未带一兵一卒。
只有两个马车夫。
不过，暗中有没有藏着什么人，这就不得而知了。
月染一直觉得人类（除了夜倾天）太过脆弱，一碰即碎。夜影照这种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带这么少人。青云镇发生的事也勾起了月染的兴趣，因此也跟着夜影照出来了。
虽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下来，我的小皇子。”夜影照颇有绅士风度地向月染伸出手。
他当他是女人么……
月染脑袋上排下一竖竖黑线。拍掉夜影照的手，自己跳下了车。
夜影照对此并不以为意地笑了，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于月染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的态度，似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车夫到林子里去打野味，琉璃和琥珀扶着柳如芸下车，双方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思。琥珀去采野果，琉璃将布铺在地上，准备野餐的一切物事。
车里本来是有干粮的，但是月染极度挑食，因此琉璃河琥珀必须每餐准备水果。当然，那套银质金质的碗具和茶杯是必不可少的。
周围苍茫清脆，植物茂密，天光只能挤下少许，道路幽幽，的确是个野餐的好地方。
柳如芸一下车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夜影照与月染二人。
夜影照她是见过的，但是对月染却是第一次见。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似透着无数的思绪。只有这其中的惊艳，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见了柳如芸直愣愣的眼神，夜影照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七弟的魅力果真不同凡响，无论男女，皆抵挡不了啊。”
月染直接无视了夜影照的调侃，看了一眼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柳如芸，撇开了头。
这样的眼神……
似熟悉又陌生。
他曾在夜倾天脸上看到过，但绝不会让他无端地厌恶。
闻言，柳如芸反应过来，略带不知所措地娇羞地低下头。
“七弟小心！”夜影照忽然飞速而至，拥住月染闪了过去，刚好躲过了一排暗器。
琉璃也到月染身边。
又一波暗器蜂拥而至，竟从四面八方堵住生门。夜影照拥着月染只能勉强躲过，
“琉璃，去保护柳如芸。”月染沉静地命令。
琉璃却一边挡掉暗器，一边道：“主人命令属下一定要保护好小殿下。”
“你是我的侍女，听话！”月染沉重下令。
琉璃一愣，看见那双苍瞳中竟有着无比冷厉的锐芒。
最终去了柳如芸的身边。
看着抱住自己狼狈躲避的夜影照，月染心里闪过一丝阴霾。
这些人，都认为他手无缚鸡之力么。
再如此下去，还没等对方全部出来，己方就全军覆没了。
不过不是说杀人时多多少少会有杀气泄露么，琉璃的能耐他是相当清楚的，但是居然也无半分察觉。
虽然自己可以使用太阴玄火，但是目标不明确，很容易力竭。
月染舔了舔唇，低头，掩去了眼中的兴奋之色，形状姣好的嫣红嘴唇划出几个口型。
“啊！”
周围突然响起一声声惨叫，紧接着几个黑衣人从树上跌落下来。
夜影照他们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黑衣人竟如在空中被人截杀一般，一折两段。
霎时，迸溅的鲜血成了漫天血雾，弥漫了整个空间。翠绿的枝叶被红色覆盖，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分外诡异。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本事做出这种事。而他们也不曾动手。
柳如芸想必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残忍的情景，掩住面容瑟瑟发抖。
夜影照不禁望向了月染，却见他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那些不断在空中被肢解的黑衣人。直到再也没有惨叫声。
“还有一个人。”月染淡淡地道。
夜影照不止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既有趣又可怕。
想要接近的念头不是一次两次，却始终被自己的理智阻止。
于是，若即若离，理智中夹杂着感性的暧昧。
直到今时，他才发觉自己发现得未晚。
看着白衣素净的少年在鲜血中淡然纤尘不染的样子，他似乎能知道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为何会痴迷于他了。
何等相像的两个人。那是别人始终无法介入的一部分。
月华倾天 卷二 魔幻之偶 第10章
还有一个人。
月染走到一棵树下，轻风悠然而至，白色衣角如一只白色蝴蝶翩然飞起，与周遭原生的翠绿中夹杂着的鲜血染就的猩红格格不入。但是那种奇诡中掺杂着的美丽，却让众人屏住了呼吸。琉璃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而只是呆呆地站着。
在这局面忽然一面倒的情况下，夜影照自认即使是自己，也无法做到全然的无动于衷，更何况对方，甚至他们自己都无法知道月染是如何杀死对手的。
月染只是在一棵大树下站着。苍翠浓密的树叶掩住了上方的一切，抬起头时，会有些微的阳光刺入眼睛，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
他并不急着杀死对方。
他会让他亲自出来。
这不过是简单的心理战术。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明知对手正在守株待兔，却无法动一丝一毫，像只瓮中之鳖。
想必这种滋味很屈辱吧。
即使有暗器毒药之类的也无妨。月染已经估算好了一切。他不会如此仁慈拖拉地想着去逼问对方指使者。
月染抬起头，嘴角染上一抹邪恶的笑靥。
慢慢地，身怀武功的夜影照和琉璃终于感受到了敌人的气息。悠长中带着紊乱。看来对方是耐不住了。被看不见的力量，不知用什么方法杀死，无论是谁，都无法安之若素。更何况他是最后一个猎物。
……
动了！
几乎在对手有一丝动静的同时，夜影照和琉璃都有了行动。可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没有给对方一丝逃跑的机会，月染朝树上勾勾手指，碧绿苍翠的树上霎时落下了一阵血雾般的雨。
鲜艳的红与绿，形成了极致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