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啊!」愣了一秒立即笑起,国分只轻轻耸了耸肩,「小岛又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他干这一行这么多年,要是真的有问题一定会回报的。」
「小岛又不是你。」暗暗皱了皱眉,吉桥课长直觉哪里不太对劲,「国分,去把小岛找回来。」
「课长,您担太多心了。」
国分微笑的神情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是吉桥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平常最担心小岛,永远挡在那个冲动又莽撞的小岛面前的人除了国分不作第二人想。
但是今天……
吉桥课长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这两个都不奇怪也不是山天两天的事情了,真的去介意他们奇异的行为只是自找麻烦而已。
「总之,你去把小岛找回来。必要的话铐回来也可以,我会叫人在拘留室留一个位子给他的。」
「我拒绝。」
「嗯?」
「我不要再当他的保姆了。万一要是没有我不行的话他要怎么当警察?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和他搭挡,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呢?」
「国分?」
「就是这样。如果课长真的那么担心就等他出事再说吧!」
「出事就来不及了吧?」
「他不会有事的!」
吉桥课长沉默地、盯着国分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焦躁的脸,「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倏地抿紧了唇,微垂地视线转了一转,终究没有转向吉桥的方向。「应该……」
「算了,你觉得不会有事就好。」无力地挥挥手,吉桥深深叹了口气,「就算出点事也好,小岛再这么冒失下去也不是办法……」低声念了两句,抬头看着国分,「算了,就等消息吧!」
「……谢谢课长。」
微倾下身行了个礼,国分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伸手拉开抽屉掏出烟盒,抽出一只正想点火才发现自己竟没有把打火机带在身边。
「咦……啊、昨天小岛拿去……哼。」
郁闷地将整盒的烟丢回抽屉,总是自制不抽过量香烟的自己之所以随身带着打火机其实也是因为小岛开车的时候喜欢点上支烟。有时是两人共抽一支、有时只是放着让它自行烧尽成灰。
烟的味道有助于放松心情。
小岛是这么说的。
「……混蛋……」低咒了句,国分咬了咬牙。身体隐约的疼痛感让本就躁郁的心情更加低劣,用力推开椅子站起身,随手拍拍身边的同事:「我去休息室躺一下。」
「怎么,昨天没睡好?」
「嗯,作恶梦。」撑起笑脸虚应着,国分转过身,才往休息室跨出一步就听见身后电话……
声响起。
铃铃铃……
「喂,搜查课您好。嗯?失火?喂!这位先生,失火请找消防队好吗?不要什么事都打到警局来!」
「怎么了?」直听到同事甩上电话,国分回头看了看,「失火?」
「嗯。这种事也要打到警局来,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算了吧!民众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在哪啊?」
「台场那附近吧……不是我们辖区。」
「那就别管了。我去睡一下。」
「去吧!去吧!真有事再叫你。」
「谢啦!」回头,国分顿了顿脚步皱起眉,心头突然闪过什么却抓不真切,只隐隐有种令自己很不舒服的感觉。
似乎是带着血腥的、不祥的一种预感。
「国分?不是要去睡?」
「嗯?嗯……」点了头,国分刻意无视心底莫名的不安,加快脚步走向休息室。
不会……有什么事的。
其实从来没有真的确信这一点的国分,在事后回想起时第一次为自己做的决定后侮。
如果早一点、早一点点,事实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呢?
没有发生的事不论在过去或未来都不会有人知道。
唯一能够确认的现实,是小岛从那天开始,就没有任何清息回来了……
*****
月夜里的云其实也展现着净白的姿彩。
只是安静而平和的,默默在空中在风中沉睡。
「晚上的云……也是白色的啊……」被琉衣和由依亚一左一右抓着在空中飞行的子安歪头望着身边飘飞而过的云朵,半是自言自语的嘀咕。
「嗯。」
似乎是完全没有说话的兴致,由依亚用力扬动翅膀紧跟动作明显稍快的琉衣。
「真漂亮……」
看出由依亚和琉衣莫名的焦躁,子安乖巧地安静下来。只默默地观察着身边不断飞逝而去的景象。
「啊……子安……」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由依亚低下头唤了声却又顿住,「那个……」
「嗯?」
琉衣抬头看了看由依亚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告诉他啦!」
「啊?」疑惑地看看琉衣又看看由依亚,「什么事吗?」
「……那个……」
「你还真是不干脆。都几百年了还是这样,难怪当年……」撇撇嘴角,琉衣瞥了由依亚一眼,「要我说吗?」
犹豫了一会儿,由依亚摇摇头。「……还是……先不要吧
「是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吧?」眯了眯眼睛,子安对这两位似乎总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情况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习惯。「如果不能告诉我也没关系的。」
「……子安……」完全不顾正在飞行途中,由依亚猛地旋身一把抱住半浮在空中的子安,用脸颊用力摩赠,「为什么你这么可爱啊啊啊……」
「由由由由依亚……」
「由依亚!」在由依亚转身的瞬间因为一下子失去重心而往下沉了一沉。
琉衣臭着脸更用力的拉住跟着往下掉的子安,不忘伸脚踹向由依亚,「别闹了!」
「抱歉抱歉……」挤出不好意思的笑,抱着子安用力煽动翅膀,「不是故意的。」
「哼。」琉衣哼了他一眼才别开头,顿了下、「啊!在前面。」
跟着琉衣的视线望去,子安倒抽了口气,「这、这么多入!?」
当然,其实那些都不是人。
几乎布满半个天空的景像,或黑或白的羽翼展出一片片或锐利或柔软的光。大半是顺着风势浮在空中或隐在云里,偶尔扬扬的羽翅优雅而美丽,在动静之间挥出日月光芒似的光晕。
「来得真多啊……」
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由依亚小声念了句。
「那是当然的吧!」睨了他一眼,「是阿萨泻勒耶!」
「阿萨泻勒是……?」看看琉衣再看看由依亚,子安决定挑应该会被回答的问题发问。
「阿萨泻勒是一种旷野上的恶鬼。原本不是什么太过麻烦的东西,可是不管什么物种都会出怪胎。」轻一耸肩,由依亚叹了口气,「被关在地狱的、也就是现在我们说的阿萨泻勒是从耶路撒冷墙外的偏僻之地所诞生的,那里原本就是处决犯人的地方,怨念之重可以吓活死人。更何况……」
「更何况那里是神子死过一次的地方。」从旁接了下去,琉衣语气倒是平和。「在它初……
生的时候在天上地下部制造了不少讨人厌的麻烦,地狱和天堂各派了不少人手,很辛苦的合作才把它逮住了关进地狱里去。」长长叹了口气,「现在它跑了……事情铁定麻烦。」
「它是个残忍又狡桧的坏家伙。」由依亚扁了扁嘴,「所以嘛,都是地狱没有妤好看管「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轻咳了声,由依亚迅速别开头,明显地顾左右而言他。
「你们少东呢?」
「那里啊!和你们小老板站在一起。」
「……好可怕的画面。」
「……是啊!真不想过去……唉……」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子安有些疑惑地顺向望去,不远前方的空中,就在无数天使和恶魔聚集的中心点,有两个份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存在。
一个是周身洁白的少年,右手扶着身侧的白云,悬空飘浮着的身体大剌剌地跷着二郎腿。
在白衣少年对面的,是可说和少年完全相反的形象。外表看来莫约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整齐的三件式西装,纯黑素面的长大衣剪裁合身的包裹他修长的身体。青年直挺挺地站在半空中,身边仿佛是不需要任何陪衬的一片空无。
「那是……JD嘛……」
「嗯。」点了点头,由依亚又叹了口气,「另一个就是他们少东。地狱的小老板。他的名字是……」
「由依亚!',
「呃、抱歉。」突然吐了吐舌尖,由依亚不好意思的笑了,「恶魔的名字是不能让人代传的,我们称他Tempter。」
「……诱惑者?」有些疑惑地望着远远看去神情肃然的黑衣青年,子安眨了眨眼,「为什么?」
「……你看到他就会知道了。」
*****
幽暗的空间隐约有着水滴滑落的声音。
一滴、一滴。黏腻滑下表层之后缓缓坠落。细微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震荡空气连流动都有种被迫中断的错觉。
缓慢地睁开眼,映人眼中的整片深黑竟给人一种没有真的看见什么的幻觉。小岛慢慢地甩了甩头,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虽然勉强可以适应,但过度的黑暗还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是否陷入失明。「这里是……」
反正什么也看不到,小岛倒也.没什么探索周遭的念头。努力搜寻脑中的记忆。从署里一时冲动地跑了出来,上车到了报案的地点,到这里都还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嘛……
嗯。一个至少自己从来没有印象曾经见过的男人带了几个流氓气息极重的大汉将自己包围。大声叫嚣着什么我抢了他的未婚妻之类的疯话。神经病,我小岛新司当同性恋又不是一天两天
皱了皱眉,小岛突然想起那天偶然救下的、柔美如若早春绽樱的染野小姐。这么一想……
似乎也就是从那阵子之后才开始四处碰到原因不明的狙击……难道……?
所以,我其实是被那个男人抓住了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仿佛是远方的远方像是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似的透出一线红光。要说是光线,却又带着股异常黏稠沉重的感觉,没什么穿透力,只诡异地摆荡在那道也许是细缝的空间周边,血腥却又充满无力感。
「那是……」
用力眨眨眼睛,确定前方细微的光亮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岛摇摇晃晃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前走去。
细细小小地、啃食、吞咽的声音,是在距离应该已经相当接近的时候听见的。在暗红色的、光圈一般的区域里,隐约可以看见,有几个人或坐或躺地聚在一个苍白的形体面前。
形体的周围浮动淡青色的光晕,半透明的身体隐约透出诡异的鲜红。吞咽的声音不曾稍停,小岛眯着眼努力想看清眼前的景象,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踩到的、柔软的感觉却让他吓了一跳。伸手去拨,指尖沾上的湿黏带着血腥的气味,飞快甩了甩手,在突然之间,小岛发现一直隐约觉得不对劲的事情是什么。如果这里有人,为什么听不到任何呼吸的声音!?
像是在突然之间意识到小岛的存在,那个苍白的形体缓慢的抬起头来……如果,那也能以头来称呼的话……它有着一张平板却又扭曲的脸庞,在正常人类眼眶的部份深深凹陷,眼睛的位置没有眼球,却有两点深遂又明亮的红光;更下方一些的位置是没有嘴唇的凹洞,缓慢开合之问可以看见暗红色的血迹和嚼碎的肉末。
小岛突然觉得很想吐。
「你醒了。」
不知从何传出的声音平静而幽远,是低沉而又温柔的男性中音。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不听到,或许会认为是歌手的声音也不一定。
「小岛先生?」
没有回答,小岛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似乎停不动作的苍白形体,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我在进食。本来想等会儿再叫您起来的,没想到你已经醒了。」
低了低视线,稍微适应光线的小岛看到落在脚边的、刚刚被自己踩到的东西,是还连着半颗头颅的、不知名男人的肩臂。断裂的肢体血肉模糊,残缺的脸犹能看出生前痛苦的痕迹。
小岛伸手按住自己的胃。「……恶梦……」
「人类总是这样,不逃避现实就活不下去。」
漂亮的声音缓慢飘荡,仿佛是歌唱着的曲律奇异而感人,如若海中的幻歌妖。「所以,你才从国分那里逃走,是吧?小岛先生。」
「你……」
「嘻嘻,很惊讶吗?」扬高些许的声音在笑起时多了份柔魅也更加温柔,轻轻一顿,再响起时又回复之前的幽远平和,「我想见你很久了,小岛先生。」
不由自主的喘息着,小岛突然发现这个声音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只是听着,就有种理智逐渐远离的错觉。用力吸了口气,小岛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你、你到底是……」
「我?」轻轻、轻轻地,声音又笑了,「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这个世界遗弃的人。我的名字是一阿萨泻勒。」
第十章
平心而论,这样子的景象其实有种诡异的好笑。
占据天空的天使和恶魔们安静而和平的共处,不曾出现在任何一幅图画中的画面一旦真实出现反而更在无形之中加深那份角色错置的感觉。
子安好奇地观察着面前的一切,尤其是那个被称为TempterN男子和他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不可一世却竟又仿佛平和谦逊的神态,好一会儿之后拉了拉由依亚刚好垂到自己面前的长发,轻轻叫唤:「由依亚、由依亚。」
「嗯?」
「那个、是恶魔喔?」
「是啊!」点了点头,由依亚小声地回答。「别看他外表看起来像是二十几岁的人类青年,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是……撤旦吗?」
「不是,说实在的,我也不晓得他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照理说,撤旦应该是不会有子嗣的,可是早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地狱里的一切就脱离了天堂的认知。而就在我们知道的时候,Tempter就已经是露曦华的继承人了。或许他根本是露曦华的分身也不一定,天堂也是存在这种猜测的。」
「哦……」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子安远远望着Tempter,再看看他面前的JD,突然觉得一阵好笑。「他们两个对望的样子好好玩喔!」
「嘘……」老半天没说话的琉衣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一拉子安手臂,「别乱讲话,Tempter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对象。先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到底在想什么从来没有人摸得清楚。安份点。」
被琉衣严厉的表情吓了一跳,子安呆了会儿才乖巧的点头。「呃、我、我知道了。」
「别说那么多了。」有点故作镇定似的吸了口气,由依亚拉着子安静止在半空中,「来吧!他们要见你。」
*****
「嗨,子安。」依然是大刺刺地凌空坐着,JD没有起身,只缓慢地抬起头,看了子安一眼而后露出有些虚弱的笑容。
「呃……嗨。」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子安看看JD再看看Tempter,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个……」
「呐,他就是子安雅之。」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打断,JD定定看着Tempter,几乎是面无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