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瞳 卷一——neleta
neleta  发于:2010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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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淡而又睿智的眸子看了两眼面前的人,薛祁收回手,拿过鹜递来的湿巾擦拭。冉洛仁小心地看着他,脸上是根本遮掩不了的害怕和矛盾。

“你曾死过一回。”肯定而非疑问。

冉洛仁顿时双眸大睁,心中骇然。他死过一回的事自己只是隐隐有所闻,却没有人如此肯定地告诉他,而薛祁不仅看了出来,而且还如此肯定,一时间,冉洛仁又是惊怕又是不知所措。摸上心口,那里的跳动虽然仍不稳,可确实是跳着的他,他还活着。

“你活着。”

仅是陈述,薛祁对慌乱如兔子的人毫无所觉,也没有对昨日的事多做解释。冉洛仁对他怕还是不怕,都不是他在意的事,他要做的仅是对墨枫的承诺。他喜欢墨枫,没来由的喜欢。

“我,我知道。”诺诺然地出声,冉洛仁小心翼翼地偷瞧薛祁,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问,“是,他们说……你的义父害死,害死了我的……弟弟。”

“你怎知是弟弟,不是妹妹?”薛祁的反问出乎冉洛仁的意料。他怎么也不相信面前这个跟父皇和墨枫一样漂亮的人,墨枫信任的人会是害母妃小产的人,而且赤彤和赤丹告诉他了,这件事不能全怪这人。他相信墨枫将他托付给的人一定是好人。可他们确实害了母妃。冉洛仁的心里在拉锯,左右为难。若墨枫在就好了,他如是想着。

“我……”语塞,冉洛仁答不出,想了想,他道,“我,身子差,母妃……应该生个弟弟。”这样母妃就不会伤心了,可是现在,弟弟没有了。冉洛仁为母妃而难过。

薛祁的目光在那张难过而又苍白的小脸上端详片刻后,道:“你身子很好。”

冉洛仁抬眼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身子明明很差,好几次都险些死掉,要不是墨枫,他,他现在都不知被埋在了哪里。

“墨枫不是你的弟弟吗?”还是反问,没有回答,薛祁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交给冉洛仁,“每日吃一颗,前后半个时辰不能喝水,要吃下去。”

然后又掏出事先写好的单子,交给在床边服侍的赤丹:“早晚三碗水煎煮,不得进食。”

“楼兰王,我真的能医好吗?”

“薛祁。”不悦地开口,薛祁淡淡道,“你还活着,就是好的。”

“祁儿!”一人风一般地闯了进来,带进屋外了寒冷,他的身后跟着神色慌张的五六位侍卫还有惊吓过度的李嬷嬷。

“殿下!”李嬷嬷惊喊,娘娘被吓得小产,他生怕殿下再被吓出个三长两短。

“爹。”薛祁转身,脸色冰冷,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祁儿,怎么不等爹回来。”伸手拉过薛祁,易怒目而视冉洛仁,根本不管自己可怖的模样是不是会把对方吓死。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他讨厌的人。

“啊。”轻呼一声,冉洛仁双手捂着脸,被突然冲进来的人吓坏了。心口疼痛难忍,听到那人就是楼兰王的义父,他张开手指,从指缝中看去。即便这样,他还是吓得差点惊叫出来,这人的模样好可怕,似乎会吃了他。可他是楼兰王的义父,楼兰王是墨枫信任的人,想到自己这样做极为无礼,冉洛仁放下手,抱住枕头。对自己的“仇人”,年幼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薛祁不高兴了,为屋内人对爹的惧怕,一张脸冷若冰霜。发现了薛祁的不悦,冉洛仁急忙看向赤彤和赤丹,见两人虽也是怕,神色却还好,他稍稍放心,回头直视易。不知怎的,楼兰王的义父让他想到了墨枫。墨枫也是因为长得和旁人不同,才总会被太子哥哥欺负的。冉洛仁渐渐不怕了,看他对楼兰王的紧张,一定是很疼楼兰王的吧。冉洛仁顿时有些难过,父皇何时能这般疼他呢。

冉洛仁的心思看进了薛祁的眼里,从爹进来后,他就一直在观察着冉洛仁,若这人和其他人一样,对爹有任何的不敬,哪怕他是墨枫交予他的,他也绝不会为他治病。

“爹,回去了。”目光移到爹的脸上,薛祁伸手拉住爹就朝外走。易自然是立刻跟上,只是被拉着的手却不敢回握,心里却盼着祁儿能多握一会儿。

而就在薛祁临出去前,他回头对看着他离开的人道:“半月后离京,你们收拾一下。”不解释,也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他拉着爹走了。

“半月后离京?”赤彤诧异极了,“赤丹,楼兰王刚才是对咱们说的吗?”

赤丹摇头,看向冉洛仁:“殿下……”

冉洛仁也是一头雾水,心怦怦跳:“是说咱们要一起走吗?”心慌意乱,他又看向李嬷嬷:“嬷嬷,楼兰王要带我走吗?”走,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小主子,您怎么能离京,老奴去去就来。”李嬷嬷转身就走,去禀报娘娘。那两人害了娘娘不说,难道还想把小主子从娘娘身边夺走吗!

拉着爹回到五华宫,薛祁还未踏入屋子,就质问道:“为何跑开?”

易的脸瞬间涨红,支吾道:“爹,爹,爹……解手。”

不满的人一听,脸色缓和,不再追问,而是道:“爹,半月后走。”他要和爹一道走了。

“祁儿要带着那个小鬼?”祁儿的心里怎能牵挂着别人。

“爹,他死过一回,命已经续上了。这里怨气太多,他受不住,让他跟着昼吧。不过要爹出面。”三大仙者之一的昼,只有爹能请得动他。

“交给爹好了,爹马上写信给他。”他要敢不来,他就把他的那些宝贝全毁了。

“那就交给爹了。”甜甜笑着,薛祁踮起脚尖,在爹的脸上亲了一口,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却不知他的爹有多痛苦。

“祁儿。”脸再次涨红,易只觉体内血气翻涌,放任一回地紧抱住祁儿。薛祁眸中闪过惊诧,接着闭上双眸,爹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抱过他了。

掌灯时分,冉穆麟踏入了妍妃的寝宫。希望破灭的人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暗自垂泪,皇后一人守在床边照顾她,赵妃和妍妃要照顾儿子,先行离开。听到皇上来了,妍妃愣了,接着泪水涌出,皇后跪下,迎接圣驾。

走进来,冉穆麒扶起皇后:“皇后,你今日累了,回去歇着吧。”

皇后担忧地看了看妍妃,喊了声:“陛下。”

“送皇后回宫。”

明白这人有话要对妍妃说,皇后深深凝视冉穆麒,祈求他安慰妍妃,接着在侍女的跟随下离开。

挥退内侍和太医,冉穆麒在床边坐下。妍妃作势要起身行礼,被他按了回去。

“这个孩子与朕无缘,既然没了,你就放宽心,养好身子。”冉穆麒开口,极具温柔,妍妃翻身,不顾身份地抱住他,痛哭起来。

“朕清楚你心里想什么,朕也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所以你想要孩子,朕愿意再给你一个。但妍妃,你要时刻记住,朕不喜欢有人跟朕耍心思,朕不说,不表示朕就不知道。”

妍妃的身子猛然一震,哭声停了,抱着皇上不敢动。

温柔地抚摸妍妃的长发,冉穆麒继续道:“你身世凄苦,与朕年少时颇有相似之处。所以朕不计较你出身青楼,把你带进宫里,你也一直很安分,朕也就宠着你了。妍妃,你要争宠,要如何,只要不过分,朕由得你,但你别忘了,你是妃,皇后却是这宫里的女主人,朕即便冷落了她,她也是你的姐姐,不要欺负她。更不要学着别人去打穆麟的主意,尤其是枫儿的主意。朕可以宠你,也可以不宠你,你要好自为之,不要如这次般,咎由自取。”

妍妃的身子颤抖,她大气不敢出,抱着冉穆麒的手也慢慢收回来。

“洛仁身子不好,你想再生个儿子将来好有个依靠。不过今日楼兰王告诉朕洛仁的身子有惊却无险,他很懂事,等你身子养好了,多去看看他。”

“是…..陛下…..”

妍妃勉强坐起,低头微微行礼。

冉穆麒摸摸她的脸,起身离开。身后,坐在床上的妍妃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住地发抖。

坐在床边,皇后一针一线为太子缝制衣裳。年节过后,儿子就要远赴边关,这一去,没有陛下的传召他不得入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妍妃没了孩子,皇后在伤心之余又有些庆幸,虽然她要与儿子分开,但只要儿子活着,他们就有相见的一日。算算日子,还有十日儿子就要走了,皇后一边掉泪,一边为儿子赶制衣裳。

“母后。”

从外进来的冉洛诚见到母后在哭,快步上前蹲跪在母后的脚边,为她拭泪。脸上是悔恨,是难过。

“诚儿,答应母后,到了边关,要收起太子的脾性,跟着将军们学习兵法。你一人在外,母后照顾不到你,你要处处留心,不能再和过去那般,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

太子使劲点头,眼泪也涌了出来。

“母后,孩儿会懂事,不会在让您为孩儿操心。”

抱着儿子,皇后嘤嘤哭了出来,她如何舍得唯一的儿子远走边关。冉洛诚抱紧母后,眼前是一双异色的眸子,他咬紧牙关,在心中发誓。

………

“王爷,有人求见,说是从京城特地来找王爷的。”

福贵在书房外通报,冉穆麟抬眼,只见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草民寇宣拜见王爷。”来人放下包袱,跪地行礼。

“寇宣?”冉穆麟打量跪在地上的这位听着耳熟,看着陌生的人,“你是……”

“草民在京城时曾是世子殿下的夫子。”寇宣回道,他一说,冉穆麟恍然大悟。

“快起来,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坐吧。”指指不远处的椅子,冉穆麟让寇宣坐下。

寇宣一坐下,又起身拱手道:“王爷,草民此次前来,是请求王爷让草民担任世子殿下的夫子。”

冉穆麟面色变得严肃,他问:“你虽是枫儿的夫子,但也是洛义的夫子,而且你还是朝廷的官员,留在这里教枫儿,怕会委屈了你,你还是回京去吧。”对主动要求做儿子夫子的寇宣,冉穆麟对他的动机很是怀疑。

寇宣淡淡一笑,道:“王爷请勿误会。草民已辞去了官职。草民之所以到仁昌自荐世子殿下的夫子,实乃惊叹殿下的胆识,为殿下所折服。王爷有所不知,当初大战之前,草民曾问过世子殿下,与卫国一战是否可避,世子殿下极为肯定地告诉草民‘不会’。而后也却如世子殿下所说,卫国不仅对我北渊有觊觎之心,甚至还勾结金国与南国对我北渊发难。这件事让草民颇为震撼,而世子殿下随后的所为更是让草民佩服。草民希望能教导殿下,此乃草民之幸。”

教导皇子,将来的仕途不可估量,但寇宣宁愿以平民之身份但当冉墨枫的老师,也不愿留在宫里,教皇子帝王之术、驾驭之术。

冉穆麟审视寇宣,那时让儿子留在宫里学课不过是个借口,他一直都打算亲自教导儿子。但御史大夫叶忠祥对此人的评价很高,叶忠祥是朝中少数的几个一心为国的大臣,他十分尊敬,所以对他的举荐他也非常放心。

“叶大人可知你来了仁昌?”

寇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前双手递出:“这是草民来时叶大人让草民交给王爷的信。”

看过信后,冉穆麟对外喊道:“福贵,去请世子。”

“是,主子。”

寇宣对冉穆麟深深一拜,知道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枫儿不爱说话,但他极为聪明。既然你自荐做他的夫子,就要尽所能地教导他。”

寇宣又是一拜,道:“承蒙王爷答应草民的要求,草民定会全力教导世子殿下。”

对那个孩子,寇宣极为好奇,好奇他今后会成为怎样的人,他有预感,这个有着异色眸子,沉默少言的孩子会对北渊产生巨大的影响,而他试目以待。

…………

………………

无波殿内,昏睡了两个时辰的冉穆麒醒了过来。薛祁坐着,易站在他身边。见他醒来了,薛祁站了起来。

“我不欠你了。”对还未回神的人说,薛祁拉着爹就走。

冉穆麒按着额角,不明白薛祁的意思,却也没有问,脑袋沉沉的,他记得易对他念了些他听不懂的话,接着他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陛下?”

成为冉穆麒贴身侍卫的羌咏担心地唤道。

揉了会额角,冉穆麒出声:“他们对朕做了什么?”

“陛下……您总是头疼,请楼兰王为您诊治。”羌咏低头道。

“头疼?”躺下,冉穆麒闭上眼,吁了口气,“那朕怎么还是有点头疼?羌咏。”

羌咏给他揉按额角,心里十分不安,陛下难道没有忘记吗?

心中极为平静,冉穆麒不知自己忘了什么,迷迷糊糊之际,他想到再过两日就要过年了,过了年,该送太子出京了。太子是废,还是不废。

“祁儿。”回去的路上,易开口,“爹只能让他忘掉一阵子。”一旦他遇到能勾起他过往的人或事,他就会想起来。

薛祁停下,仰头:“爹,心中有过,又如何能忘掉?”即便爹不要他了,他也不会忘了爹,哪怕是一时的。

易紫色的眸子透出狂乱:“祁儿,不许忘了爹。”哪怕,哪怕他伤了他。

“为何要忘了爹?”美眸微漾,薛祁暗上那双不安的眸,“爹,不要再丢下我了。”

易伸手抱住他,想把他揉入体内,却没有回答。若有一日他会伤了这人,他必须得走。

“爹?”为何不说“不会”?

“祁儿,爹带你走。”在爹还能把持住的时候。

紧抱住爹,薛祁眼里是失望,他点点头。只要爹愿意带他走就成,至于今后,他会再想办法。

………

………………

放飞手中的信鸽,男子打开竹筒内的信,看完后,他如剑般的双眉皱在了一起。易最该清楚他从不下山,竟敢让他去什么北渊,还是去照顾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孩子。

“哼。”指尖捏着的信瞬间燃起火苗,男子冷哼一声,拍掉掌心的灰烬,拿过墙边的锄头继续锄地。

“咕咕,咕咕”

又一只信鸽落下,男子眯起双眸。过了半晌,他才不耐地放下锄头,抓过信鸽。

昼:

你若不来,我就把你的菜园子和画一把火全烧了。

“咕咕,咕!”

信鸽被竹筒钉在了地上,还来不及扑腾,就死了。

男子黑长的头发微微扬起,他盯着手中威胁他的信,双眸冰冷。

“咕咕,咕咕,咕咕。”

又一只信鸽落下,这回,男子看也不看的挥手,信鸽的脖子瞬间被纸张划破。

“咕咕,咕咕……”

当第四只无辜的鸽子落下后,男子拿过锄头,转身离去。在他走远之后,那只信鸽惨叫一声,血肉模糊地落在地上。

山顶上错落着几间木屋,当太阳落到山脚时,男子从一间木屋中走出。他带着黑色的纱帽,身着黑色的长衫,披着黑色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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