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瞳 卷三——neleta
neleta  发于:2010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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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冉墨枫戴上眼罩後,宇文吉的身子没那麽抖了,似乎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可怕,他咬着唇,大大的眼睛里慢慢聚积了泪水。

“说吧,找我们将军有何事?”鬼三替主子问。

吸了吸鼻子,宇文吉鼓足勇气开口:“我,我只跟他一个人说。”鬼三一听愣了,看了眼主子,他放开宇文吉退了出去,并把门关好。他一走,宇文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头。

“求你为我爹娘和川叔报仇!求求你!”然後,他哆哆嗦嗦地解开衣服,转过身,露出他的後背。

“他们,他们是为了这个,才杀了我爹、我娘还有川叔。世,世子殿下将军,我把这个给您,请您为我爹、我娘、川叔,为宇文家惨死的六十七口人报仇。”

瘦弱的肩膀颤抖着,宇文吉强忍着不哭出来,然後他被人提了起来。

“那是什麽?”冉墨枫弯腰看着纹在宇文吉背上的“画”,乍看是一副山水图,可对几乎看了两辈子地图的他来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秘密。

“我不知道……爹说,绝对不能交给坏人。”宇文吉抽噎。

冉墨枫把他的衣服拉上,把他转了过来。

“你几岁了。”

“上个月……刚满五岁。”

左右两下把宇文吉脸上的泪擦了,冉墨枫问:“知道是谁吗?”

宇文吉哭着摇头:“我正在睡觉……爹进来把我交给川叔,让我跟川叔走……爹嘱咐我,不能让人,看到我背上的画……”说着说着,宇文吉就说不下去了,呜咽着。

冉墨枫不再继续问,後面的他也能猜出来。他把宇文吉转过去,扒下他的衣服,仔细看了一遍他背上的那副山水画,一刻锺後,他把宇文吉的衣服重新穿好。

宇文吉转过身,仰头看着冉墨枫,他知道凭他自己不可能为爹娘和川叔报仇。这个人虽然可怕,但他就是有种感觉,这个人会帮他报仇,所以他想了很多天之後,决定把背上的画给这个人看。

冉墨枫认真考虑了一会,开口:“我可以为你报仇。”宇文吉的双眸瞬间亮了,接着他就听对方继续说:“但你必须听我的安排。这里是边关,战事随时会出现,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我是将军,一切以战事为主,你的仇属於私事。”

宇文吉一听,顿时失望。“那要等仗打完,你才能帮我报仇吗?”

“我是将军。”

宇文吉失望地低下了头,等仗打完了,他的仇家还能找到吗?可世子殿下将军没有错,他是将军,要带兵打仗。冉墨枫沈默地看着难过的宇文吉,他会为他报仇,但他不能保证什麽时候可以做到。

许久之後,宇文吉抬起头,眸中是坚决。“我等你,世子殿下将军,若我长大了,战事还没有结束,我就亲自为爹娘报仇。”

冉墨枫什麽都没说,摘掉了自己的眼罩,异色的眸子透着厉光。宇文吉被那双眼震慑了,他就那麽仰着头,看着看着,他跪了下来。

“世子殿下将军,请您收我为徒。我以爹娘的在天之灵发誓,绝不会拖您的後腿,不会给您添麻烦。”

“我叫冉墨枫。”伸手把跪在地上的人提了起来。

…………

冉穆麟回来时,已经从别处得知宇文吉单独见儿子一事,冉墨枫把这件事告诉了父王,然後说:“父王,我要去楚国。”

“你要为那个孩子报仇?”冉穆麟深深皱起了眉。

“父王,我要知道被藏在楚国的,不能让坏人得到的东西是什麽。”

“宇文吉的仇呢?”他不认为儿子会不管。

“我会引他们出来。”

果然。

冉穆麟刚要说不许去,就听儿子道:“父王,你在戍城等我,我一个人去,一个月内,我一定回来。”

“为何一定要去?!”

异色的眸子出现困惑,冉墨枫回忆那幅已经印在他脑中的山水画:“父王,我说不上来,但这里告诉我,一定要去。”他捂上心口。

冉穆麟揽过儿子,咬住他的唇,许久之後,他暗哑地说:“早点回来,父王在戍城等你。”

当天晚上,冉墨枫一个人都没有带,骑着将军,背着他的长刀,一个人离开了戍城。他没有说的是,他去楚国还有另一个目的。

索瞳卷三 第九章

呵呵冻僵的手,冉洛诚指挥着官兵从车上搬下粮草。昨日收到二弟的信,他已经派人把从江南调集的第一批一万石粮食送了过来,还有约一万石的粮食在一个月後向受灾的郡县送出。冉洛诚心里不由得佩服老二,他原本还担心冉洛信那边的粮草迟迟到不了,现在可以放心了。有了这两万石粮食,再加上他从京城调来的一万五千石粮食,受灾的百姓应该能顺利挨过这个冬天。

长长吸了口冷气,冉洛诚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他一直觉得父皇对朝政太不关心,可他不得不承认,北渊在父皇的手上不但没有没落,反而越来越繁盛了。父皇看似慵懒,却是比谁都清醒。这一点,他不如父皇,甚至不如二弟洛信。想到父皇,他就必须想到父皇身边的那个人,想到那个人,冉洛诚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好在母後似乎看开了,脸上渐渐有了笑,父皇虽然不会再来母後的寝宫过夜,却把後宫的权利全部交给了母後。也许对他和母後,父皇还是在乎的。只不过不是太爱罢了。

“这里离槐屏有多远?”

“回太子殿下,这里离槐屏约有二百里路,骑马快的话半日就能到。”跟着冉洛诚一直在外受冻的地方官冷呵呵地说。

“半日啊。”他知道半日就到了,但就是想再问问。

“殿下,外面太冷了,这里交给下官既可。”

“本宫没那麽娇贵,别忘了本宫可是在槐屏住了八年呢。”冉洛诚的脸上带着回忆的笑。那位官员不敢搭腔,只是“是,是”了两声。谁不知道当年太子殿下被皇上流放到槐屏。

“把这些粮草尽快分发到附近的各个村庄,不能再出现冻死人或饿死人的事。”

“是,太子殿下。”

我到底要不要去看看霍老头呢?这是困扰了冉洛诚好几天的事。

………

这批粮草是冉洛诚送来的最後一批粮草,他要等着二弟送来的那批粮草到了,才能继续走。犹豫了一天,他喝了三大碗酒,终於下了决心。第二天一早,他带了二百名禁军直奔槐屏。原本他一个人都不想带,但跟他一道来的是禁军统领兀三,一听他要去槐屏说不什麽也不许他一个人去。好说歹说,才没劳师动众地把一千三百名禁军全都带上。自从冉洛诚两年前遇袭差点丧命之後,冉穆麒对这个儿子开始上了心,这次他出京送粮,冉穆麒直接把兀三,也就是羌咏派了出去。

冉洛诚虽是太子,可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天这麽冷,他去槐屏不过是想去看看霍老头,他受伤之後就没见过他,转眼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老头子有没有变得更老。结果就因为他的私心,害兀三和那二百禁军受苦。唉,要是让霍老头知道了,一定会罚他马步。冉洛诚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打死他也不能承认他十分想念霍老头阴沈个脸,罚他马步的模样了。

想着过去在槐屏的日子,冉洛诚也不觉得天有多冷了,回京後他一定要请求父皇犒赏这回跟他出来的这帮弟兄,尤其是兀统领。

约莫骑马跑了一个多时辰,前方迎面而来一小队人马,距离太远,有二三百人。冉洛诚当即勒住了缰绳,最前面的那个人怎麽那麽眼熟呢?当那二三百人越来越近时,他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而对面的人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短暂的惊讶过後,他大力策马,朝他奔来。

“霍老头,两年不见,你又老了。”冉洛诚跳下马,笑嘻嘻地朝对方跑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要去看的霍邦。

对方不答话,跑到他跟前,下了马,恶声恶气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竟如此出言恶毒,扎马步去,两个时辰。”

“嘻嘻,霍老头,别一见我就跟见仇人似的。”小声在霍邦跟前说了句,冉洛诚笑眯眯地大声说,“霍将军,是本宫出言不逊,本宫自罚三杯,当作赔罪你说可好?”

霍邦居高临下瞪着这个嬉皮笑脸的人,不怎麽情愿地说:“那就请太子殿下跟本将军走吧。”既然太子没个太子样,他这个将军也不用自降身价了。

“可是我好冷,腿僵了。”冉洛诚突然可怜兮兮地皱皱鼻子,鼻头红红的。

霍邦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忍住了,他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冉洛诚身上,给他系好带子。“先回军营。”

签过冉洛诚的马,扶他上去,霍邦上马掉头,两队人马朝槐屏而去。在这支队伍里,有一个人躲在後头看了几眼冉洛诚和牵着他的马的霍邦。

戌时一刻,冉洛诚和霍邦回到了槐屏。见到了昔日的“狐朋狗友”,冉洛诚和他们有说有笑,直嚷嚷着要喝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里他比在京城还要自在,还要熟悉。霍邦没有管他,也没让人招呼冉洛诚,哪有回自己家还要人招待的道理。让人安置跟冉洛诚一道来的那二百士兵,霍邦把兀三引到了自己的书房。

“兀统领,一路辛苦。”让人沏来最好的茶,霍邦对羌咏表现地十分尊敬。羌咏虽然是禁军统领,但霍邦却是皇上钦定的“东御大将军”,在军中,他的威望仅次於麟亲王冉穆麟。霍邦如此招待,到让兀三吃惊不已。

“霍将军切莫这般客气,下官随殿下护送粮草,要说最辛苦的还是太子殿下。”不必再躲在暗处,皇上的心病也好了,羌咏没有过去那麽阴沈寡言。

想了想,霍邦开口:“兀统领,我一介武夫,这里就有话直问了。”

“霍将军但问无妨。”羌咏放下茶杯。

“兀统领,你这一路而来,可有何异样之处?”

霍邦这一问,羌咏严肃道:“这一路下官陪太子殿下去的地方都是遭灾最严重的地方。要说异样……百姓流离失所,令殿下十分痛心,若是其他,下官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之处。”他一说完,就明白过来霍邦为何这麽问了。这两年北渊境内的盗匪虽然被杀地差不多,但当年刺伤太子的人还没有抓到。

“可有何眉目或蛛丝马迹?”霍邦不放弃地问。

羌咏摇摇头:“这件事王爷一直在派人查探。陛下有请昼仙人帮忙,至於昼仙人是否去查了,下官并不知晓。”

霍邦的眉头皱在一起,那帮人一日不抓到,他就一日不放心。然後他起身对羌咏抱拳,对方马上站了起来。

“兀统领,太子殿下虽是储君,但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现在战事紧张,我又常年在边关,无法为太子殿下分忧,还请兀统领能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我在此先谢过兀统领。”

“霍将军言重。”羌咏立刻道,“即便霍将军不说,为了陛下,下官也要保太子殿下周全。”

“有兀统领这句话,霍某就放心了。”

自始自终,霍邦都是以“我”或“霍某”自称,虽然兀三把两人的位置放在上下属的关系上,但霍邦言语中所透露出的却更像是一个长辈把自己“孩子”托付给别人,没有任何的身份压制。羌咏对霍邦更是敬重。

说完了正事,霍邦下令开饭。和羌咏到了偏厅,冉洛诚已经和大家喝了一轮了,脸红地一看就是没少喝。霍邦似乎因为两年没见他,所以特地放任,没阻止他喝酒。饭桌上见太子殿下跟变了个人似的,跟这个划拳,跟那个拼酒,羌咏的嘴角慢慢浮现笑意,太子在这里的半年应该过得很好,看起来比在京城快活多了。那个人也不必再愧疚了。

酒过三旬,冉洛诚喝高了,拉着一人开始发牢骚。

“喝!你不知道我在京城,有多闷。都,都没人陪我,喝酒……”

“常小那个王八羔子……喝不了几杯,就瘫了。还得,还得本宫伺候,他,嗝。”

手里的杯子被人夺了,他愤怒地抬眼,只见好几个人在他眼前晃。他抬起双手抱住那人的脸:“别,别摇,摇得我头晕。”

“你喝多了。”霍邦把醉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冉洛诚扶了起来,要带他回房。

“谁,谁说我,喝多了。”喝醉的人一向不认为自己喝多。

羌咏不胜酒力,早早离席了。其他人要不倒了,要不还在喝。霍邦让人去提一桶凉水,浇醒这些人,他扶着醉倒的人离开偏厅。

“霍,霍老头,我,我不想回京……”

“霍老头,我在京里,憋屈,死了。”

一路听着冉洛诚的埋怨,霍邦把人抬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後,他横抱起冉洛诚,走进内室。

“霍老头,你跟父皇说说,太子,我,不当了……我,我要,回,槐屏。”

被放在床上的冉洛诚眯着眼睛看给他脱鞋脱袜的人,嘴里说个不停。

“看你这脚臭的,几天没洗了。”

霍邦捂着鼻子,把冉洛诚的臭袜子提到屋外扔了,让人拿热水。被熏到的人听到屋里有人幸灾乐祸的笑,深沈的眸子窜起火光。

“臭,就臭死你,哈哈。”冉洛诚笑着自己动手脱衣服。走进来的霍邦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上来帮他脱。

“霍老头。”突然,冉洛诚一个翻身,把霍邦带到了床上,“我不想,回京城……”咕哝了两句,之後就再没了声音,霍邦低头一看,搂着他的人睡着了。

“将军,水来了。”

“抬进来。”

拉开冉洛诚,霍邦走了出去,四名兵士抬着一个大浴桶走了进来,随後进来的几个人在木桶内倒满了热水。

…………

…………………

进入前燕,四处可见战火肆虐的痕迹。燕国虽然一向弱小,但燕王在楚国下令攻占燕国时却出人意料的派其下将领带兵对抗。燕国的百姓似乎也忍受不住楚国的威压,纷纷起来反抗。对待反抗的燕国军人和百姓,楚国和蛮族用得是绝对的屠杀。

越往前燕的国都方向走,楚军的盘查就越严密,尤其是对那些带着兵器的人。进出城的人并不少,有逃难的,有从楚国来的,冉墨枫牵着将军,观察了一会城门的守卫,向前迈出步子。进了城门,就到了前燕的国都青城。这里四处可见楚军和蛮军,到处都在谣传燕王怀谡被俘後被押送到柏邺,关在楚王干凌宫中的地牢内。但怀谡究竟死没死,没死的话在哪,没有人知道。

冉墨枫戴着斗笠,一身粗布衣裳,背着个包裹。城门的守卫看了看他的书碟,见他身上就一干瘪的包裹,还有只眼睛瞎了,半边脸是青的,牵着一匹脏兮兮的马,捏着鼻子摆摆手:“快走快走,臭死了。”

在将军发火之前,冉墨枫拍拍它的脑袋,小声说了句:“再委屈一会。”

牵着将军沿着街道缓缓往前走,在路过一处被烧毁的院子时,冉墨枫放慢步子,掉在地上,早已破败不堪的门匾上写着“宇文府”三个大字。从这座院子的规模来看,这户人家曾经的主人在京城拥有一定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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