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怒道"干什么?老子教训自己的儿子,你也想管?"
红衣男子不语,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何七手中,然后揉了揉灵儿的脑袋,转身准备离去。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张云裔此时走了过来,双手合实对红衣人行了个礼数说道"公子且慢,可否借一步说话?"
红衣人闻声止了脚步,何七对上张云裔递来的眼光,瞬间也没了脾气,只能吃憋的冲围观的路人嚷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众人被何七这么一喊,也如群鸟离巢般散了开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张云裔把红衣人邀到了一旁,淡声说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刚刚只是劣徒与阿七开的一个玩笑,万不可当真。"然后张云裔把手一伸,冲何七怒道"还不把银子还回去。"
何七不依,作势把手中的银子向怀里揽了揽"没钱你拿什么住客栈?怎么吃东西?难道还要老子去当小偷?"
红衣人原本看着张云裔的眼睛转到了何七身上,何七只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人扒光了研究一番,冲着那人就吼道"操,看什么?没被人骗过?老子从小就骗人钱了怎么样?"
红衣人摇头,走过来抓起何七的手掌,指尖滑动写道:"只是觉得你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故人,所以未免看的痴了一些。"
何七赶忙抽回手来,用衣袖擦着手掌间不适的酥麻感,他只觉得那人的瞳孔很美,又觉得很久以前好像就已经看过如此美丽的双瞳。
张云裔抽走何七怀中的那锭银子呈到红衣人面前,红衣人看着何七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何七在空中写道"银子你留下吧。"转而从腰间摘下一个通体翠绿的玉佩放到何七手中,写道"本是给他的东西,如今他也用不上了,既然你与他的感觉很像,此物就赠于你好了。"没等何七答应,一个闪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灵儿跑过来盯着那玉佩打量着"笨阿七,这鱼怎么只有鱼骨,没有鱼肉啊?"那玉佩被精雕细刻成了一条鱼的模样,周身没有鱼肉,只有鱼骨。从鱼头到尾骨的骨架上,均用小纂体歪歪扭扭的刻成一排小字:此情,此景,不放,不忘!--姚起。
何七走在前面,腰间别着那块翠绿的玉佩,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带着张云裔和灵儿来到了名为‘聚仙'的客栈。刚一进门,小二就客气的解释道"这几位爷,真是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满了,还请几位爷换个地方吧。"何七扫了一眼,看到里面靠墙的那里,若大的一个桌上只坐着一个银发的白衣男子,他的身后站着三个男人,分别身着黑、黄、粉三种颜色的服饰,何七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是有钱的人。他双手一挥,把小二之开走上前去,却被那个穿黑装的男人用剑抵上了脖子,何七不以为然,两指夹着剑梢拉离颈部大约二指宽后,问道"能不能合个桌?"
白衣人闻声猛的抬头,看到何七的长相之后,眼底滑过一丝失望,低头径自喝起了茶水,没有回答何七的要求。张云裔见状,也不好再让何七过去叨扰,只能小声说道"阿七,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吃饭好了。"
何七不动,灵儿眼睛一转,上前对张云裔悄悄说道"师父,笨阿七既然不走,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慢慢等着好了,反正银子现在在咱们手上。"
"走就走,老子才不想在这里吃饭呢。"何七听到后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故作潇洒的甩了一下长袖,跟着张云裔他们朝外走去。
"既然来了就一起入座吧,非语,向小二再要一些碗筷过来。"原来这白衣人正是苦寻何七半年有余的殷冷皓。
何七刚一坐下,就大喊了一声"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都上来。"转而又想到那一锭银子估摸不够付帐,又喊了一声"小二,那些菜都不要了,捡最便宜的来上几盘。"
一旁的涟漪听了鄙夷的看了一眼何七,心想暗想,这人长的丑也就罢了,怎么连做起事来都如此不登大雅之堂?倒是殷冷皓对何七另眼相看,他只觉得面前的这个长相极丑的人与何七出奇的相像,这也正是他把他们留下的原因。
菜上齐后,张云裔先是习惯性的夹了口菜放到灵儿碗中,然后又是何七,最后才自己端起碗来含了一口白饭。何七见状对张云裔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张云裔低头小声说道:"快吃吧。"
何七笑意更浓,夹起一个平菇默默放到张云裔碗中。这一幕被坐在对面一直盯着何七看的殷冷皓发现了,他持着银筷的手指不知不觉的加重了力道,直到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才回过神来。殷冷皓觉得那个丑人的眼睛极为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半眯着,还会轻轻的上扬,就像初一的月牙一样,那么清透,就连骨子里都泛着甜蜜。靠近他的时候,殷冷皓那狂爆的气息没来由的安定了下来,以前这种事情只有何七才能办得到。
大厅的另一边,三个男人喝着酒,小声讨论道"你知道吗?听说这半年来,邪教又开始兴风作浪了,好像还把北方的一个什么‘旖罗'派一夜之前全都给灭了,好像原因是为了一个男人。"
另一个人喝了一口小酒,摇头否定道"你说的不对,那个‘旖罗'派是被天下第一的冷情山庄宗主--殷冷皓给灭的,不是什么邪教。听说啊,那个宗主有个国色天香的男宠,那长的可是一个赞啊,比这香梦居的头牌小馆还娇艳。听说那个‘旖罗'派在半道上拦杀回庄的殷冷皓,然后不小心把他最宠爱的男宠给杀死了,于是殷冷皓一怒为红颜,便一夜之间把那个门派给灭了。啧......啧......真是做孽哦,听说那个‘旖罗'派好像有一百多口人呢。"
那个坐在最左边的男人此时也插进了话题"怎么你们说的和我听到的都不一样?我听说这个门派可是被南方首霸--琉枫阁给灭掉的,不过这起因到也是为了一个男人。你们说怪不怪,虽然这听的都不太一样,可是起因到全是为了一个男人,看来此事说不定是真的。"
第二十一章
何七听的一时兴起,一双耳朵拉的老长,身子也跟着斜了过去。灵儿见何七如此,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动作,两人此时肩靠着肩,头贴着头,弩着身子听着旁边那三个人的对话。
那边桌上,一开始说话的男人‘嘘'了一声,紧张的环视了下四周,才小声说道"哥几个乐呵乐呵得了,这事还是别在人多口杂的地方议论比较妥当,千万别因为这张嘴而惹祸上身"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招来杀身之祸。"
一旁的两个人连连点头应声,手指还不忘摸摸脖子上挂着的脑袋,生怕被听到后,真的会让人把脑袋摘了去。等到那一桌的人不再谈及此事,何七才扭头发现灵儿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他手指照着灵儿的脑门就弹了上去,凶道"死小鬼,还不吃饭?"
灵儿撇了眼何七,脚上暗自用力向何七右边的小腿踢去,何七见状,左腿搭在右腿之上,脚尖一扫,轻松化开了灵儿脚上的力道。看见灵儿吃憋,何七嘴角上扬,带出一丝得意,故意夹了口菜放到张云裔碗中,望了眼灵儿生气的小脸,关心道"云裔,你要多吃一些,每天要教那个笨死人的小鬼,一定很累。"
张云裔看到殷冷皓一双凤眼一直望着何七他们,温和有礼的说道"他们二人向来如此,让公子见笑了。"
殷冷皓放下银筷,接过涟漪递来的白帕十分仔细的擦着手指,冷声回道"无妨,到是你这位朋友很有意思。"
何七不悦,听殷冷皓的口气,就好像把他说成了一个跳梁小丑。本来还觉得他是个有钱人,想找个机会上去套套近乎,顺便拐些银子花花,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对他的好感下降了一级。何七心里说道:靠,敢把老子当小丑,以后别让老子再遇见你,不然老子一定把你身上的银子全部骗光不可。
殷冷皓起身,言非语见状心领神会,客气的冲张云裔行礼道"这位公子,我家爷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咱们就此别过。"
张云裔起身含首,殷冷皓有意看了何七一眼才转身离开了‘聚仙'客栈。
刚一上马车,殷冷皓就对车内的涟漪说道"找了半年都没有他一丝消息,虽然李渊和琉月他们二人已不再寻找,可是爷却有种感觉,爷觉得那孩子尚在人间。"
涟漪看着这半年来越发阴冷的他安慰道"爷,您这半年未曾好好休息过,就连睡觉都浅的很,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的消?此去‘离县'还有一段距离,不如爷先合眼小憩片刻,也好养足了精神继续寻找何公子。"
殷冷皓听罢,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揉着太阳穴渐渐合上了双目,那紧绷的五官也随之放松了下来。他心里喃声:何七啊何七,你当真如他们说的那般,已经死了?爷不准你死,暗部一天未找到你的尸体,爷就一天不相信你已经死了。还是你还想继续和爷玩这官抓贼的戏码?你当真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掌心?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会闯入地府把你锁在身边,今生你休想如此轻易离开。
何七猛的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得全身上来没来由的一阵瑟缩,他揉着鼻子对张云裔说道"云裔啊,咱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好了,晚一点我带你出去长长见识,也好让你更加真实的认识这个世界。"
入夜的钨镇,街道两侧的小店有的还没有打洋,那微弱的烛光隔着纸窗向外透着一丝微亮,映着月色撒在深墨色的街道上。深秋已近,夜里的南风刮的更凶,尤其是在这无人的街道。风儿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埃,高高的抛到半空,转而又像个调皮的孩子,突然收回了手掌,没有风的推捧,那些泛着黄色的落叶在空中缓缓的飘荡,随着尘埃一起摇摆着,像是跳舞一般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又再次落回到地上。瞬间一切如初,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这时要是有人侧耳细听,还可以听到南风吹过窗纸时,发出的细微呼曳声,那细细的,带着沙沙的声响,就像是风在顽皮的嘻笑,然后渐渐的淡了、淡了,慢慢消失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
与主街道只有一墙之隔的香梦居,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若大的庭院,掌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烛,就连屋外的回廊都被照到通亮。连绵不断的琴声从屋内传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男人们的嬉笑声,有的低沉、有的上扬、有的嘶哑、有的清亮。明亮的月光从那半开着的窗户向内透了进去,形成了一道蒙了纱的光束,透过那些满是情欲、不断扭曲的脸孔,照到那些暧昧不清的人儿身上,然后投射到了印着白色花纹的墨绿石砖上。夜色更浓,风儿刮过,带来大片的乌黑,悄悄遮住了月的眼睛,也蒙住了屋内的香艳与妖绕。
何七站在香梦居的门外,拖着张云裔的手肘向里拉"走啊,去见识、见识这香梦居的头牌,看看是不是真如那几个人说的那般妖艳。"好不容易何七把灵儿那个小鬼给骗在了房中,这都到香梦居门口了,张云裔又死活不肯进去。
张云裔脸红到了脖子下面,甩袖怒道"阿七怎会想来这种地方?古书有云:‘非礼莫视',咱们还是回吧。"
"现在改了,以后就叫‘非礼必视'。"何七见拉不动张云裔,嘿的一笑,手臂缠上张云裔的腰处,稍微用了一些力道就把他掳到了自己身边,"今天你是不去也要去,老子今天非要教会你如何嫖妓不可。"
张云裔此时和何七贴的太近,在深夜中张云裔可以明显感觉出来何七环着他腰身的手臂散发出来的热量,那灼热有力的臂膀此刻正用力揽着他的腰身,他甚至可以透过衣料感觉出何七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强烈的撞击着他的心房。张云裔望着不断向屋内瞅去的何七,鼻子里呼出的气体夹着微微白雾,喷向何七脸颊之处,顿时四周温度上升,变的暧昧起来,张云裔猛的低下头,也忘了抗拒就这样被何七成功的骗进了香梦居。
"哟,这二位爷看着面生,不像是本地人吧?春雨,外面天寒,还不快给这二位爷沏壶上好的碧螺春去去寒气。"说话这人是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子,说不上来美丑,因为脸上擦的粉很厚,好像抖一下身子,就能从脸上掉下一两的粉来。
何七心里恶寒,他明明问清了小二这钨镇最大的风流之所便是这钨镇的香梦居,加上他吃饭时听那三个人说起过,这香梦居的头牌是如何妖艳动人,他才会选择带张云裔这个呆子来这里好好乐呵、乐呵。一般青楼里管事之人不都是一脸奸像的老女人吗?怎么这香梦居里的管事竟然是个扑着厚粉儿的男人?
被唤做春雨的人这才从二楼的阁层里迈着碎步渡了下来,何七隔着门梁只看到那双藏在翠绿色罗裙下面的美足。她每下一个台阶,那腿都会先微微弯曲,然后用足尖试探着点地,最后后脚才会缓缓落下,紧跟着便是另一条腿的运作。那翠绿色的罗裙在她渡步的同时也跟之一摇,千娇百媚顿时显于足下,惹着何七差点流了口水,心里直痒痒。
何七凑到张云裔耳边小声教化道"看到了没有?这才叫美人,连走路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张云裔见何七那一脸的兴奋、迫不及待的样子,默默的挥开何七缠着他腰身的手臂,低下了头,何七见状只当张云裔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害臊了起来,又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有什么好怕的。"
一步,一步,春雨走的很慢,这到把何七的胃口全吊了起来,渐渐的她露出了那娇挺的臀,那细白的脖子,‘哐当'一声,何七的脑袋像是被人用大锤重重的砸过,顿时没了任何反应,脑中只有一个声响:这种该死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熟悉?
张云裔见何七楞了神,也不自觉的朝春雨那里望了过去。那个春雨身材婀娜,举手投足媚态百生,脸上未曾施粉,白净清秀,五官比例洽到好处,让人百看不厌其烦。他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细细看去,才会发现他喉部的微突之处,张云裔露出少有的浅笑,又恐被何七看到,只能低头颤动着肩膀。
何七吃憋,看到张云裔隐忍的笑意,懊恼的搂着张云裔的脖子用力向自己怀中压,还不忘凶道"笑什么笑,不就是老子把他当娘们了嘛,有什么好笑的。平时看你挺斯文有理的,没想到你还会有嘲笑别人的时候,哼......!"
张云裔看到何七生气的样子,也觉得这时候嘲笑于他似乎不合君子之术便收了笑容,抬头想安慰他几句,未料何七与他贴的正紧,用力压着他的脖子,这一抬头何七的唇正好滑过了张云裔的颈部,冰凉、湿润。吓的张云裔也不敢再动,何七松手,一脸尴尬的冲他说"咱们回吧,这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张云裔默默含首,何七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被春雨按了回去,清甜的声音从春雨的朱唇中透了出来,夹着丝丝不满"爷是不待见春雨呢,还是看不上这香梦居?"这一句话出,屋内的琴声突止,那个满脸厚粉的男人和几个护院都望了过来,场面顿时变的僵硬。
何七恶心的拍掉春雨搭在他肩胛处嫩白的手指,"想干什么?"
春雨勾出一丝魅惑的微笑,对身后的婢女点了下头,那婢女把一壶冒着热气的香茶呈了上来。春雨不理会何七,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又分别把两只透着明光上好的瓷杯放到他们二人面前,一手持起壶身,一手食指压着壶盖,这才说道:
"这碧螺春外形条索纤细、匀整,卷曲似螺,白毫显露,色泽银绿隐翠光润;内质清香持久,汤色嫩绿清澈,滋味清鲜回甜;叶底幼嫩柔匀明亮。"一边说,一边倒向茶杯之中,那清澈碧绿的茶水如涓涓细流,冒着热气从高处倾了下来,渐渐把杯身溢满,茶香迎面扑来,淡淡的,带着几许儒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