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的亲密仿佛还响在耳边,为何又变得这么冷淡?
是因为有人在旁边吗?把目光投向同样沉默着走在塞缪身边的男人,问号的结浮上了睿棋
的眉间。
站在入口处等待的男人,穿着恰如其分衬托其傲岸表情的名贵服装,却用谦卑的语气对塞
缪讲着话。
而对仍穿着保镖制服的自己却没有投过任何甚至只是表示兴趣的目光,对杨也只是打过招
呼而已。
这就是所谓生活在另一世界的人吗?
所有小说里才有的描绘古老财势家族的字句,在那一瞬间浮上了睿棋的脑海。
虽说只是小型喷射机而已,但走近了看却依然有惊人的迫力。
这样的排场不是普通富家可以负担的,可是心情低落的睿棋已经不想追究这一点了。
已经拖无可拖了。不管是禁断的恋情也好,命运注定的邂逅也好,现实就是现实--塞缪要
离开了,到一个对他来说只在纸上是存在着的国家去。
跟着众人停下脚步,睿棋迟疑着开口:“呃,那我先走了……”
“再陪我五分钟。”依然是附在耳边的低语,睿棋却从眼角瞟到那个男人微皱起了眉头。
看到那男人困惑的表情,睿棋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听不懂中文吗?
塞缪的手很暖,两人的手指亲密的交缠,让睿棋的心微微发热。
这大概这是你给我的最后一个命令吧。离别在即让睿棋异常的柔顺,低着头任由塞缪把他
拉上了舷梯。
机舱的布置果然和睿棋猜想的一样豪华。
穿着有美丽色泽的制服的空中小姐迎上前来,招呼他们就位。
机舱被隔成两部分,塞缪拉着睿棋径自往里面走。
那个男人想跟入,却被塞缪摆摆手阻止了。
还没来得及站稳,睿棋就被用力压过来的塞缪扑倒在了长型的座椅上。
“你干嘛……”来不及出口的话语消失在炽烈交缠上来的唇舌中。
又是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如果一直和这个人在一起,总有一天会窒息而死的吧?
睿棋在唇上压力稍减之际自嘲的想着。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就由着他吧。
“不想让你离开……”还在微微喘息的塞缪用轻的仿佛要消失的声音在睿棋耳边说着。
伏在那开始逐渐熟悉的胸膛上,睿棋觉得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升了起来。
“我也是……”话尾几乎轻不可闻,但那绯红的双颊却传递着睿棋一直羞于出口的爱意。
“那就跟我一起走。”塞缪一下子清晰起来的声音却把睿棋几乎失去的理智给夺了回来。
“不,真的不能。我有我的理由,别逼我——”决绝的话语因为蕴含了太多不舍与无奈的
缘故,却更让人听出其中的爱恋。
没有回答。代之以静谧空间里的一声巨响:
那是关上舱门的声音。
睿棋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冲上了脑门,“你——”
挣扎着想站起来,塞缪却用力钳住他的双手,用自己的体重把他死死压在椅上。
“滚开--为什么骗我?!”激怒之下的睿棋早忘了这并不是只有两个人的空间,狂叫起来
。
“怎么了?”“What?”外舱的人显然都被吓了一跳,关切的大声问着。
外面传来解开安全带的声音,显然有人想过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别过来。”塞缪忙阻止着。
已走到门前的空中小姐显然被里面的情景给震住了。
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慌乱的红晕飞快涌了上来。
“啊……对不起。我……我想提醒您系好安全带,马……马上就要起飞了。”
破碎的解释着,空姐仍为那惊人的景象不知所措着。
“快给我把门打开,让我下去。”睿棋激烈的大声说着,一边死命想扭开塞缪紧紧纠缠住
他的双手。可惜两人相较起来睿棋无论是身高、体格都处于下风,根本挣不开那有力的禁
锢。
“叫机长快点起飞。”塞缪以坚定的语气对空姐说着,虽然并不是很大声,却因空姐的应
声而显得比睿棋的激动要有效的多,令被压制得难以动弹的睿棋更觉得他分外可恶。
“你--嗯--唔--”暴怒的话语却没有下文,空姐以逃跑般的速度飞快步向驾驶舱以避开这
激情画面的冲击,而外舱的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扭曲神情,没人敢去猜度里舱究竟发生
了什么。
在缺氧中迷乱的睿棋感觉到一阵轰鸣声--那是飞机起飞的声音。
虽然决非出于自愿,但看来这次的美国之行是在所难免了。
感觉到塞缪放松了钳制住自己的劲力,睿棋一把把他高大的身躯推开,自己挺身坐了起来
。
还没等塞缪坐稳身体,“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掴在了他的脸上。虽然一向是讨厌使
用暴力的人,但睿棋觉得已很难在这样的境况下控制住自己不去做出戏剧化的举止了。
对自己的举动会惹怒睿棋早已有了觉悟的塞缪只是捂着面颊,用一种混合了乞求、爱怜、
决心与无限缱绻的温柔目光注视着趋于失控边缘的情人。
几乎无法负载他深情眼光的睿棋再也难以控制自己,从喉间发出一声难以克制的哽咽,双
手飞快的掩上自己在瞬间湿润的双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时候相遇?
如果不是生命已趋近绝路,现在的自己大概还是那古老城市中的一个平凡的大学生,每天
沉默的往来于课堂和那个空无一人的家中,在同龄人的笑声中却更寂寥的自己可能一辈子
也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做Samuel·Comstock的人吧?
可是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不可违抗的、难以逆转的把自己和他连在了一起,让自己已
趋于绝望的生命在最后绽放出一点光彩--这究竟是慈悲还是残酷?
在刚开始感受到一点甜蜜却就要被迫永离--让人宁可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快乐。
轻轻的伸出双臂,把那个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着的身体揽进自己的怀中,塞缪的声音就像细
絮的云朵般轻软。
说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塞缪很明白自己的声音对睿棋有奇特的安抚功效--但他仍然说着
甜蜜的誓语,不断地承诺着两人的未来。
在他想来,睿棋的抗拒是出于对异乡的陌生以及对自己家人态度的本能恐惧,所以他极尽
言语之所能的保证着无论何时何处自己决不会改变心意。
虽然他的话语对于睿棋的悲伤来说并不对症,但恋人的蜜语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疗伤
圣药。
温柔的话语熨贴着睿棋剧痛的心,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挣脱了塞缪的怀抱,睿棋缓缓坐直身体。
流过泪的眼睛被浸润的黝黑而深隽,闪烁着一种近乎魔性的美丽--塞缪几乎看的呆了。
“飞行目的地是哪里?”努力平息了哽咽,睿棋的声音仍有点哑,听在塞缪耳中却有一种
近乎诱惑的意味。
“洛杉矶。”
听在睿棋耳中却让他一愣--自己似乎和洛城特别有缘--母亲的丈夫肖利·萨莫尼也是洛城
人。
哪里就有那么巧--睿棋提醒着自己洛城有多大,要在那里遇到特定的某一个人几率几经于
零。
“要饮料吗?”一阵沉默之后,塞缪开口道。
“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激动过后,他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倦怠。
虽然是塞缪采取了近乎拐骗的手法,但与他共赴大洋彼端已是既成事实。
只是……他忽然想到一事,忙问塞缪:“到那边我怎么下机?我根本没有签证。”
一个神秘的笑容慢慢漾开在塞缪的脸上:“傻瓜,没有签证海关怎么可能让你进登机区呢
?杨早就给你备妥了。”
“真有办法……”睿棋嗫喏着,想起三年前母亲为自己办护照时的繁琐手续。
“我给你要杯香槟吧。”没有等睿棋回答,塞缪就按响了手边的服务铃。
空服小姐应声出现,努力做出职业化的微笑,但睿棋分明感到她神色中的一丝怪异。
还好不是在家乡认识塞缪,不然他这种露骨的态度迟早会让全城人都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
。睿棋自嘲着,又爱又恨的心情让他狠狠给了塞缪一个白眼。
“又怎么了?”塞缪显然为睿棋不再抵制赴美一事而心情极佳,见睿棋瞪他,忙凑过来问
道,手也自然的搭上了睿棋的肩膀。
……
“饮料。”听得出空服小姐努力在保持声音的镇定,睿棋忙一把推开整个身体都凑到面前
的塞缪。
“咳……放下就可以了。”塞缪开始有点恨这个空服员了。
放下饮料,走到外舱的空中小姐迎上斯塔夫--也就是来接机的男子的询问目光,她无奈的
向天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无可奉告的表情,留下满腹疑问的他独自思索着塞缪缘何要和那
个小保镖两个人呆在内舱。
喝了一口手中那淡金色的饮料,睿棋觉得自己的神经开始松弛下来了。
“你家在美国算是很有钱吗?”
“普通吧。”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觉得塞缪对这个话题并不热衷。
睿棋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有私家喷射机也叫普通?那什么叫不普通?”
“听着,“塞缪对上了睿棋的眼睛,“不管我的家族如何,我还是我。你根本不必管别人
,只要记着我们是一对情人就好--好吗?”
睿棋深深凝望着那双色泽美丽璀璨的眸子,那里面蕴着深深的情感,倒映着自己苍白的面
孔与困惑的双眸。
这是我此生唯一可能会有的情人、爱侣--
是真正属于我的。
一阵温暖的情感袭上睿棋的心头,他轻轻凑上自己的唇,在那个已变得熟悉的唇上印上轻
轻的一吻。
按着仍留着睿棋唇畔气息的唇,甜蜜的笑意划上了塞缪的眼底。
“知道吗?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呢?”
十分钟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散去,狭小的机舱里回荡着轻馨的气氛--蕴染着独属于
恋人的气氛。
也许不想破坏这种美好的氛围,两人都一时无语。
“还有很长时间的飞行呢,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塞缪体贴的开口。
自两人相识以来,睿棋却并未变得丰腴一些,他的日渐苍白已成为塞缪说不出的一项隐忧
。
无奈看着有限时间的流失,睿棋总有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的感觉。
此时他斜倚在塞缪怀里微微摇着头,拒绝把两人相处的宝贵时间浪费在睡眠中。
……
窗外不停掠过的景色只有单调的蓝天白云,塞缪却痴痴的望了好久--心里一片空白。
怀里的睿棋虽然倔强的说不睡,但缺乏睡眠再加上情绪的剧烈起伏使他再难抗拒睡魔的诱
惑。此时的他均匀的呼吸着,已沉入了深甜的梦境中。
把目光调转到他纤秀的轮廓上--虽然和自己相识只有短短的一段时光,睿棋身上那种属于
少年的青涩却一日淡似一日。成长的痕迹虽始终只是淡淡的留驻在他身上,却仿佛在赋予
他一种日渐飘忽遥远的感觉,为他玲珑的五官渲染上一层忧郁的水彩,发散出比从前更动
人的魅力。
凭着一几的任性,自己硬把他扯入了自己的未来。
无需杨的提醒,塞缪也知道这意味着未来数年的艰辛--尤其是对目前处于敏感地位的自己
来说,财富与权势有时反而会变成追寻快乐的绊脚石。
想象着抵美后会有的一长串忙碌与烦嚣,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带着一点烦恼下的恶作剧念头,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划过睿棋白皙修长的颈项,缓缓滑
入了他半敞的衣襟,轻轻按在了他的胸口位置--手指下的生命温热而柔软,心脏位置有力
的起伏着--里面有没有盛着我呢?为自己小女生般的思绪微笑着,塞缪靠向椅背,缓缓阖
上眼睛……
“先生……先生……”耳边轻轻的呼唤把塞缪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感觉身
上覆盖的毯子滑向地面。
“先生,我们已经顺利抵达洛杉矶了。”空服员的甜美笑容并不因塞缪尴尬的将手自睿棋
衣内抽出而有所凝滞--当然,那是因为冲击早在她为两人盖毯子时就已经感受过了。
“小棋……小棋……我们到了。”轻轻摇晃着怀中的人儿,看他慢慢睁开那澄澈透明的双
眸,塞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吻上那粉色的面颊。
转头看了一眼努力保持平静的空姐,塞缪决定还是把这个吻留在自己的心上。
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扑闪着--也许刚从睡梦中醒来,睿棋一下子有点搞不清身之所在。
终于将信息处理完毕,他倏的睁大了眼睛--“到了?到洛杉矶了吗?”
轻微的一丝惶恐滑过他的眼睛,塞缪适时捕捉到睿棋的不安,伸出手扶他站起身来。
“小棋——”
“怎么?”
“跟着我就好。”
紧紧握着恋人的手,塞缪向机舱门走去。
此时的洛城正是上午时分,眼光自打开的舱门洒进来,耀花了因长时飞行而疲倦的人们的
双眸。
“加州的阳光啊——”睿棋无意识的低喃着,接住了塞缪回头投来的微笑,他合一合眼重
又张开,双眸一时涌满了复杂的情绪。
当时母亲一力邀请自己过来却因自己的坚持抗拒只好放弃劝说--自己和洛城一定是有很深
的缘分吧!
否则此时的自己,一定是正怀着一点忧郁的心情在海南的沙滩上感受南国的阳光呢。
西岸阳光充沛。
著名的加州丽日映着无限碧蓝的天空,空气清新而温和--此时的美景本应让初至洛城的睿
棋变得开朗一些,但他的笑容却在看到簇立在舷梯下的人群的那一刻凝住了。
虽说是一色黑色的丧服,但可见的名贵剪裁与众人面上那种别人称之为高贵的表情……而
被众人众星拱月般站立着的中年女性更是带着一种宛如王室成员般的典雅微笑。
甚至在看到塞缪高大身形的那轻轻扯开的唇角也仿佛经由专门训练而成般的优美和华贵…
…
不自觉的挣开塞缪紧握着的手,不自觉的轻轻退后一步……
睿棋清晰感觉到了自己和这个群落的距离。
“Sam,欢迎你回来。……”长长的流利英语,听在普通中国大学生的睿棋耳中也就只剩
下前面这两句而已。
近看可以发现她明显的混血血统,黑色的长发盘成优雅的发髻,眸子却是明亮如加州天空
的蓝色--与塞缪同样的色彩组合。
“母亲,请容我为你介绍——”也许看到睿棋困惑的表情,塞缪故意放慢说话的速度,让
他可以听懂。
“这是我在中国认识的好--朋友,他叫……嗯,Ricky·Ding。”故意在“好“字上加了
重音,朋友两个字却说的轻轻的,塞缪把一直拖在他身后两步路的睿棋拽到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