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现在说的轻松，猜也猜得出当时那个倒霉的家伙栽在宵章的手里吃了多少苦头，不然，那头能肿那么大，身上能比进过染坊还好看？

到了这种田地我也不能说什么了，宵章是男人的事没敢告诉爹害他被吓到了，都是我的错；大哥和沈丹青的事，那是周俞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也说不得什么，再说就我和宵章这种情况，也没资格去说人家。（四水啊，你还蛮有自知之明！）想来等老爹看完大夫回来，再好好向他老人家道歉，他也没理由棒打鸳鸯的！（你们是鸳鸯吗？我看是鸳鸳才对）现在去了，也只会火上浇油。

这样一想，我也就轻松多了，其实早点揭穿宵章的身份也不错，起码不用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觉也能睡得塌实些。（其实不管说不说，你也没少睡！）

我便先去屋里将采花贼放下来，送去衙门。那家伙见要离开这间屋子去蹲班房了，反倒感激得什么似的，这世道！

可等我回到家，却还是不见老爹和大哥他们的踪影。这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眼见着山背后的太阳就剩半张脸了，我都有点急了，莫不是老爹被吓出什么怪病了吧？巧的是就在我准备去药庐一探究竟的当口，院门口响起了“啪啪啪”的拍门声。

拉开门：“赵达？怎么是你——”我绕过赵达朝他身后望去。

“看什么呢！你以为是谁？”赵达朝我大手一伸，不客气地说道：“拿来吧！”

“拿什么？”

“五两银子！”

“我什么时候欠了你银子？你别是还没睡醒吧？”我打开眼前那只乌漆麻黑的大手。

“今天下午你爹到我家借的，那时我下了差还睡着，他叫翠花告诉我起了就到你家来拿。”赵达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伸着脖子就朝院里喊：“柳老爹，我来啦——”

“什么？”我一把揪住赵达的衣领，“我爹下午去过你家？还借了钱？”

“小水啊，有话好说，你这是干嘛啊——”赵达大概被我“狰狞”的面孔吓到了，拼命想挣脱。

“老爷子还真的被逼上梁山了！”宵章从后面探出头来。

沈丹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后面，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该整装待发了！”

第六章

虽然在心里面不是没想过，终有一天要带宵章回老家让乡下的街坊邻居们瞧瞧，但象眼下这种追在老爹屁股后面，还带着一个大哥的“姘夫”回去的情景却是没有万万没有料到的。从出了桃阳县的城门，我就不只一次地在心中叹气：自己娶了个男人的事情在那种乡下地方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加上一个家里出了两位这样的人物，这回想不名声大噪都不行了。抬头看在前面悠哉游哉骑马的两人，我的心情更是跌落到谷地：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担心呢？

“这么快又可以出来游山玩水，真是不错！天天憋在那个小小的县城里，都快把我憋出病来了！”宵章手里拿一条树枝不住地扬着。

“没想到这么早就要去大木成长的地方，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沈丹青脸上是那种雷打不动的笑容。

拜托，我知道老婆有时候脑袋不做主，但你沈丹青就别和他一样那么粗神经了，至少也知道着一下急嘛！或者这小子根本就是在给我装傻，好把一切事情都推给我去摆平。（恭喜你，四水，你终于又聪明了一回！叶子曰：主角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就在这一路的担心忧虑中，终于看见了麻土村的村头。

你有当过状元吗？想知道状元郎披红戴绿游街时是什么感受吗？今天我算真真正正地体验了一回。

要知道麻土村是个比桃阳县还要小的小地方，村民也大都世世代代在这里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很少有机会与外面接触。现在可好，出现了穿得漂亮体面、长得赛过天仙的人儿，一下子来俩，还不都抢着出来一睹为快。不一会儿，窄窄的一条村道就挤满了人：

“小水啊？这个比戏里七仙女还好看的闺女是谁啊？大妈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哎，我说刘大妈，您岁数也不小了，还这么爱凑热闹！

“四水哥，这位大哥是你的朋友？”我说小娟啊小娟，虽说你是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可你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脸红得什么似的！

“大家好，我是四水的娘子，我叫宵——”我忙扑上去捂住那张差点坏事的嘴，“这位是我的娘子，叫小小。这位是我的朋友，叫沈丹青。”虽然宵章的恶名不一定会传进这个穷乡僻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本来就够麻烦了，我可不想让人再知道老婆那样的“威”名远播。

“原来是四水的的媳妇啊——”

“四水的朋友连名字都和我们不一样，一听就知道是有学问的人！”你们只知道他长得好看罢了，什么时候又知道他有学问了啊？

“四水哥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就是比我们强！”（这个出过麻土村，讨了个漂亮老婆，交了个好看的朋友就叫见过世面了？这个村的人真的是有够单纯哦！）

人群里传来一阵阵羡慕的声音，只把宵章捧得飘飘然起来。

“四哥！”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越过人墙，原来是五金，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

“爹回来了么？”我拨开人群，走到小弟跟前，眼下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回来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大哥也被骂了，这几天我们几个在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五金吐吐舌头，“对了，这是秀兰，认不出来了吧？”

我这才打量起这位小姑娘：虽说穿着素花的布衣，眉眼倒也很清秀，和记忆中那个常常跟在我和五金后面满山跑的小丫头倒不怎么能对上号。

“四水哥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几年不见，都出落成美人了。”我笑道。

“四水哥在外面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变，就嘴巴学坏了！”秀兰抿嘴微微一笑。

“这两位是……？”宵章和沈丹青终于也来到我身边。

“这位就是四嫂了吧？我叫五金，在家里排行最小。大哥说的真没错，四嫂真的是好看得不得了！”

“原来这位就是大姐啊，小妹这厢有礼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秀兰说的话我怎么好像听不太懂啊？我看到宵章的脸色不怎么对劲了，沈丹青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四哥你没告诉嫂子，你和秀兰从小就定了亲这回事吗？”五金的话好似当头一棒，糟了，我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五金好像还嫌我的脑子不够乱，又添了一句：“你不是回来和秀兰成亲的吗？”

“好嘛，我说你怎么和你爹这么有默契呢！你们是不是一先就商量好了，要回来给你纳妾啊？柳四水，你给我说清楚！”只见宵章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完全是河东狮吼的前兆，让我联想起那个采花贼的惨状，不由打了两个寒战。

“娘子，你听我解释，其实……”这下我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老爷子这一招挑拨离间，可够厉害的！”沈丹青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样子。

“沈丹青，你别光看热闹，好歹也帮我说几句话啊！”我柳四水怎么那么倒霉，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只有帮倒忙的份呢？

第七章

眼见老婆要发飚，我是连忙解释，又是对天发誓对地赌咒，好话说尽口水用完，才让宵章有那么一咪咪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和秀兰只有兄妹之谊绝无男女之情。所谓的“娃娃亲”纯粹是不顾我个人意愿强加在我头上的，并且我向他保证，这次回来一定会把事情解决掉，绝不会出现第二个秀兰，第三个秀兰！

看着老婆的脸色终于多云转阴，虽不能放晴，我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家门口。

只见大门紧闭，二哥三哥门神似的杵在那儿。

“二哥，三哥，怎么啦？”五金一看这架势不对，忙上去问道。

“还不是老爹，说要我们守在这里，不准四水进门！”二土哥无奈地摇头。

“你说你小子回就回来吧，还闹那么大动静！你一进村口，爹就听隔壁马老爹的大儿媳妇说了。你说，他能让你进来吗！”三火哥说话还是这么冲，“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路进来，闹得像菜市口看砍头的，那是我愿意的吗？（可怜的小水水，从状元游街，沦落到死囚行刑，惨啊——）我回头看那俩罪魁祸首，他们倒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冤不冤啊！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不就是一道门嘛，你们都闪开，本大爷一脚踹开不就结了？”宵章已经挽袖子跃跃欲试。我连忙拉住他的手，生怕他干出点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在场的人除了我和沈丹青，虽说也许从大哥那里对宵章的为人略有耳闻，可亲耳听到如此粗鲁的话语，从这个有着天仙面孔的人嘴里说出来，仍然是受惊不小。

正在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秀兰说话了：“不如让大姐（指宵章）和这位公子先到我家住着，一来可以避开柳老爹的气头，二来我们两家住得也近，走动起来方便一点。等四水哥先回去劝好了老爷子，再回去住也不迟啊。”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要老婆住在他的假象情敌家里，他能愿意嘛？宵章这次答应得倒是出乎我意料的爽快。

果不其然，我一进门，就遭到老爹劈头臭骂，说我“不辩是非，有违伦常，引狼入室，殃及池鱼（这个大概是说沈丹青和大哥的事）”，总之一句话：要嘛就休了老婆，立刻娶秀兰进门，要嘛就扫地出门，断绝关系。

这不是让我左右为难嘛，别说我不想休了老婆，也不想娶秀兰，就是我想，他宵章是何许人也？麻土村这种小地头，还不被他铲平咯？最后我只好选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拖，告诉老爹我要考虑考虑。能拖多久是多久，至少可以有点时间，让我可以想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这样一来，我住在家里是哪也不能去，老爹发下话了，要我哪天决定好了，哪天才可以出这个门。我倒没什么，可老婆哪里怎么办？要让他知道了，非得打上门来不可。最后只得拜托每天过来的秀兰传话，暂时安抚他，顺便也把他的情况告诉我知道。在这之后，我只能和我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大哥，整天地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办法没想出半个，长嘘短叹倒学了个十成十。

这日照例又只剩下我和大哥在厅里相对而坐，老爹在院子里和小树玩（所以你们不要以为四水和大木可以偷溜）。

我看着大哥那张皱得像苦瓜的脸，当年小树他娘死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看来大哥还真是对沈丹青上心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好奇心大起。

“大哥是什么时候和沈丹青好上的，我怎么事先一点都没察觉到？”

“什么什么时候，还不就那样了！”一提起那个家伙，大哥的脸就“嗖”地红了个透。

“总有个先起头的人吧？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沈丹青啦。我就说嘛，你们刚来的时候他还说你向他‘搭讪’，我看大概是他自己那个时候就看上大哥了！”

“真……真的？那他还说是因为我总是一脸喜欢他的样子，他才把持不住……”大哥好象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得了的话，头低得更低了，都快贴上胸口了。

哎，看来大哥这样单纯，以后只能任由沈丹青欺负了。

“其实，我听丹……恩，听他说过，弟媳虽然出生草寇，但对你却是真心实意。”

“我就是知道，才这样苦恼啊，我根本就不想娶秀兰的。”

“虽说你们是从小定了亲的，但只要秀兰不愿嫁过来，爹也就没办法了啊！”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天晚饭之后，我提出要和秀兰出去走走，爹以为我脑瓜子要开窍了，当然不会反对。

今夜明月当空，晚风轻拂，本是个散步的好时机，可惜我心中有事，怎么也乐不起来。和秀兰两人走到以前常去抓鱼的的河滩，我终于决定要说出口。

“恩，秀兰，我其实有件事情想和你说……”我看着她晶亮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四水哥，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不像大姐，配不上你，你不要我也是应该的。”秀兰的话语里带着颤音。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是……”不知何故，我的舌头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打结。

“那么说，你是不嫌弃我了？四水哥，我好开心！”秀兰抬起头来，笑得一脸灿烂。

“那个……不是 ……”遭了，误会越来越深，我说话也越是词不达意起来。

看我在那里手足无措，一副狼狈样儿，秀兰“扑哧”地笑了出来，把我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秀兰，你这是唱的那出啊？”

“好啦，五金哥，你出来吧！”秀兰朝我们身后的矮树丛招招手，就见五金一猫腰，钻了出来。

“五金，你们这是……”

“四哥，其实是秀兰非想逗逗你，她说想看看四水哥为难的样子，嘿嘿，你别生气！”

“这主意还不是你想出来的，怎么？想一推了之啊？”秀兰用力拧了五金胳膊一下。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轻点啊！你谋杀亲夫啊？”五金叫得杀猪似的。

“秀兰，五金，你们……“我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嘴巴差点合不上。

“其实，我一早就和秀兰好了，所以，四哥，你就别为这亲事着急了。就是你想娶啊，我还不答应呢！“五金笑咪咪地说道。

这小子，保密功夫倒做得好，害我这几天头都想大了。不过，这样一来，秀兰要嫁的人虽不是我，可也是我家的人，老爹也不能反对，事情也就好办一些。我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个大团圆结局。”一个爽朗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沈丹青？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看着这位在夜里还摇着纸扇自以为潇洒的男子。

“这条河上又没写着‘沈丹青勿游’，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我实在不想理会这个只会落井下石的家伙，可这个时候秀兰、沈丹青都不在家里，那老婆不会也……

“沈丹青，宵……小小呢？他没和你在一起？”

“刚才我们本来是在一起的，不过，他听到你表示不嫌弃秀兰姑娘的时候，就离开了，而且脸色还不怎么好的样子。”

天呐！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居然发生了，“沈丹青，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我能阻止得了吗？”沈丹青摇了两下纸扇，脸上是无辜的笑容。

虽然我很想撕烂他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但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拔腿朝家里跑去。

第八章

一路狂奔到家，没有出现鸡飞狗跳的场面，看来老婆没有来过；再转向秀兰家，仍然没有老婆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