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号入座守则(出书版)+番外 BY 天翎
  发于:2010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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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我要声明,会丢背包是因为它刚好在我手上。如果那时候旁边有椅子当然就是摔椅子、有篮球就是摔篮球,这跟蠢不蠢没关系!”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那你自己一个人加油,我不送了。”

“我一个人?”随便地反问着,翰融将潦草的错字用原子笔修正。“上礼拜不可能只有我没来吧?”

“是不可能,可是听说那天翘课的人,几乎全部都跑去补写过了。”

“拜托,不会那么衰啦。你看那些农机系的正妹只有开学第一天来过,搞不好根本不晓得有小考,会知道要去补考才怪。”

“你白痴啊。就是因为是正妹,才更会有人向她们通风报信好不好。”

冷淡的把大放厌词的翰融给堵回去,德进百无聊赖的转头将视线望向窗外。

片刻无言之后,他忽然微微提高声音。

“……啊。是杨云玠……”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完全消散,靠窗坐着的翰融已经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薄外套、然后用它罩住头顶、以非常迅速的动作朝桌面趴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杜翰融已经完全进入午睡模式,动作之纯熟姿势之专业,恐怕连真正处于午休时间的国中生都会自叹不如。

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等到翰融连呼吸都调整得平缓和顺、只差没有打呼以后,德进慢条斯理的伸手掀起翰融的外套,然后朝着他的头顶轻声嗤笑。

“……你这样根本不行嘛。”

“妈啦樊德进你玩我?”不悦指数迅速上升到危险范围,翰融怒气冲天的甩开罩在头顶上的运动外套。“要我讲几遍没事不要在我眼前提到小百——”

在翰融的后半句成声的瞬间,德进忽地伸出手,用力捂住他的嘴巴。

险些冲出口的最后一个字被堵住,翰融回过神来,才要拨开德进的手以逞破口大骂之快,接下来却看见了德进平常很少露出的、非同寻常的惊恐表情。

像被什么超自然的力量给控制一般,翰融不由自主地顺着德进的眼色,望向窗外。

……听说因为种种非常令人同情的原因,于大学时代背负了四年“小百合”称号的某位系上老师,正站在离翰融所在位置不远的走廊上,表情愉快地和另一位系上教授谈笑着……

战战兢兢地、想假装不经意地将视线给收回来的翰融,很快就遭遇了足以让他四肢发冷,并产生打冷颤症状的场面。

小百合……不、是我们所敬爱的杨副教授云玠先生,他对我笑了。而且笑得好灿烂好刺眼好圣洁好象跨年清晨的第一道阳光……

脑袋理解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所代表的意义之后,翰融与德进同时停住可能发生的肢体及口舌冲突动作,以超越常人的默契、迅速将脸转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带着极度僵硬的表情,两人陷入了既尴尬又难耐还带着郁闷风味的沉默中。

……干,他一定有听到。他一定听到了。

这对难兄难弟非常清楚,此时此刻彼此在内心大声惨嚎的,想必是同一件事,错不了。

而低声自言自语着“好象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了……”的人究竟是翰融还是德进,似乎也已经没有深入探索的必要了。

第十四章

尽管魔法师和侍女终日为了骑士该长出猫耳免耳还是狗耳朵一事而争执不下,身为精神领袖的女魔法师仍不忘自己鞭策众人前进的职责。就在打打闹闹之间,一行人终于来到离魔女城下不远的小镇。

但想和西方魔女见面当然非易事,就算骑士一行人和魔女有不为人知的特殊关系,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于是众人派出已经衰列最高点、理应否极泰来的骑士,前去挑战与魔女见面最后的难关——也就是抽号码牌。

结果,众人似乎低估了骑士的厄运。经过激烈竞争之后,骑士抽中的日期,竟是三年有一百九十一天后……

虽然古人常说,打铁要趁热、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择日不如撞日……但无论杜翰融做起事来有多么不瞻前顾后,更少也知道不能在老虎气头上跑去捋虎须的道理。

于是他躲在图书馆里默默蛰伏数日,将必考题给默得倒背如流、并特意上网查过黄历之后,终于选定适宜纳采伐木、连天气预报都是大晴天的星期五,作为参加补考的日子。

在决定日子以后,下一个步骤就是联络老师——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你想约礼拜五补考?应该是OK啦,可是老师他礼拜五那天要去大四的谢师宴耶。”

据说行政助理是个相当有意义的职务。只要能忍受跟大学部学生工读金相差无几的助学金、三更半夜为了处理老板的吩咐而被电话吵醒、众人都在放假的周末假日可能要加班而且没有工资可领,人人都可胜任愉快。

所以,就算几个星期不见人影的学弟,一开口不是寒喧而是问补考的事,深谙个中滋味的沈彦泓也不会因此感到失落,因为早就习惯了。

补上一句“所以可能会晚一点喔”,彦泓有点犹豫的皱起眉头。

“这样喔……”好象很伤脑筋似的,翰融低头望着地板,支唔半天才挤出回应来。“学长,最近还有其它人要补考吗?不然我跟他们一起考也可以。”

翻着手里的记事本,尽管自己实在很不想打烂对方渺小的期盼,彦泓还是开口道出了现实的残酷。

“没有其它人罗。修这堂课的只剩你还没来补考,连外系的都补完了。”

“哈哈。哪天都一样的话就随便吧,今天也可以。”

喔,这就是所谓自暴自弃的干笑吧?

翰融的反应看起来有点可怜但说实话又挺有趣,阖上记事本,彦泓用硬壳书背,轻轻敲击自己酸痛的左手臂。

“阿融。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不是直接去找老师?”

“……没,没有哇。其实我有想用MSN找老师,可是这几天丢他讯息他都没回。”不自在的结巴起来,翰融以僵硬非常的动作抓起头发。“所以我想跟学长讲应该也可以。”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在八卦传递速度比自强号还要快三十倍的大学校园里,彦泓当然早就知道,眼前的小男生在继将杨云价打成重伤以后,又再度干出在教室里大喊小百合的丰功伟业。听说当时在场的人莫不想笑又不敢笑,没能躬逢其盛,彦泓可是悔恨的要命。

……不过这个八卦是杨云玠自己爆出来的就是了。而且那怪胎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怎样,平常明明对学生私下谈论他大学时代绰号一事非常不高兴,那天竟然眉飞色舞的,把二十秒就可以说完的小事讲了整整五分钟……

那应该算是偏爱了吧?虽然杨云玠自己好象没发现是那样。

看看翰融手劲狠到像要把头发抓下一把来,想着要是再继续逗他应该更好玩,但不巧的是自己还有其它事要忙,彦泓于是干咳两声,将思绪放回正经事上面。

“这样喔。对啦跟我讲也可以。”向擦肩而过走进系办的职员微笑示意,彦泓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你等一下,我帮你联络老师。”

乖乖点头,翰融转身走向走廊边的水泥围栏,然后朝走廊边大约一公尺高的石彻花坛趴去。

金黄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翰融身上,望着他那一头乱发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浅褐色的光芒,彦泓不自觉的眯起双眼。

等待接通的音乐声停止之后数秒,手机里终于传来有气无力的‘喂?’

“杨云玠啊,有大学部的学生说要找你补考耶。”

‘……补考?那随便抽一份题目拿去让他们写就好。’喧闹的人声和云玠疲惫的声音混在一起,彦泓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啊,不行……好象只剩C卷还没给他们写过。算了随便啦。不用问我,你自己看着办。’

“当然要问,他要约礼拜五唷。你不是要去谢师宴?”

‘随他们高兴啦。我赶不回来你就自己监考。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啊真的吗?那就这样罗。”听着云玠那极度不耐烦的声调,彦泓轻轻挑起眉毛,望向趴在石彻花坛边发呆的翰融。“款,阿融,老师他说随便耶——”

话还没说完,几秒钟前才懒洋洋的说着“我要挂了”的云玠,精神忽地提振到最高点,有如喝了奇怪的提神饮料一般。

‘沈彦泓。你刚刚在叫谁?’

老师。你真的很好猜耶。

用力地忍住笑出来的冲动,彦泓正经八百的回了句:“杜翰融呀。”

‘……电话给他,我自己跟他讲。’

以装出来的好声好气应了声“是”,彦泓朝翰融招招手。“来,他说要跟你讲。”

“款耶什么?”看那惊慌失措的德性,任何人都很容易想象得到,杜翰融完全没有接电话的心理准备。“要要要要讲什么?”

“我不知道他没说。”满脸事不关己的耸耸肩膀。“你不要怕成这样啦。老师要是知道会很伤心唷——”

……啊,糟糕。我讲太大声了。

惊觉自己失言,带着三分歉意和七分恶作剧的心情瞄了通话中的手机一眼,彦泓姑且把云玠听到那句话的反应给撇到一边,将手机递给翰融。

接过手机,表情忐忑不安的翰融说了声“谢谢”,然后表情扭曲、但从声音倒是听不出中点胆怯之意的口气,开口说话。

将背脊靠在系办外墙的公布栏上,彦泓无聊地把手伸进口袋想掏烟,不过很快就意识过来自己身在禁烟区,他连忙停住动作,将注意力放到其它地方。

自己不是没看过和教授讲话会恐慌的学生,但会像翰融一样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还紧张到那种地步的人倒是不常见。总之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怪怪的。

百无聊赖的这么想着,轻轻戳一下讲着讲着竟然开始后退的翰融,望着他回过头朝自己呆呆的笑,彦泓不禁莞尔。

……不对。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眼前的翰融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的朝走廊边走去,看着这一幕,某个念头不自怎地,忽地闪过彦泓的脑海。

即使和其它人沟通起来会紧张,也还在一般人不觉得奇怪的范围里。

但只要走到某个人面前,就会慌乱、扭捏,不知所措……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

……我曾经在很近的距离里面,看过非常类似的事情。

嘴唇不自觉的微微张开,被脑中突来的想象给吓到了,彦泓整整愣了数秒,才发现自竟然忘了呼吸。

那是自己还在受义务教育的时候。

彦泓还记得,当时在高中当实习老师的姊姊,在某个星期六午后带了一群学生热热闹闹的跑回家来,说是要带他们到后山控窑。

……那时候,有某个学生就是这样。

明明长相清秀看起来好象很聪明,和其它同学讲起话来也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但一和姊姊视线相对,整张脸马上就红到像被烤熟的西红柿似的。

而当姊姊主动和那个学生讲话,他回话时是如何慌乱尴尬面红耳赤,连还是国小学生的彦泓都察觉得到。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彦泓才发现,那种表现就是所谓的“喜欢”。

多年以后,当姊姊忽然带了个学历身材外表都无可挑剔的美青年,回家宣布他们马上就要结婚时,相对于父母意见一致的越看越满意,只有彦泓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刚拿到博士学位准备回国执教、意气飞扬的青年,就是当年那个暗恋姊姊的高中男生……

回想起之后发生的种种,脚下一阵踉舱,彦泓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站不稳。

那是自己以不知情的态度伪装起来、永远不愿意再碰触一次的回忆。

电话那端的云玠不知道讲了什么,翰融先是发愣几秒,然后下意识的搔抓着颈后,露出以男孩子的标准来说,相当可爱的傻笑。

从彦泓的高度,正好可以看见他红透的耳根,还有那抹有些羞涩、但却让观者觉得非常幸福的笑容——

……简直一模一样。

这一瞬间,彦泓将眼前的翰融,和高中时代的云玠身影给重迭了起来。

“学长,老师说没事,先挂电话了。”

高中时代的杨云玠……不对,是现在的杜翰融朝我走过来了——把脑袋里的想象给用力挥去,勉强对翰融点点头,彦泓恍恍惚惚的接过自己的手机。

好不容易将幻觉给消去,结果随之而起的是幻听。

云玠不久前说过的话,像透过坏掉的扩音器发声一般,在彦泓的脑海中扬起了破碎的回音。

大概是察觉彦泓的异状,翰融担心的抬起头,仰望他的睑。

“……学长?你累了喔?”

“没有,没事。”下意识的将视线别开,彦泓马上顾左右而言他起来。“只是有点冷。”

彦泓不能说。在察觉了翰融感情的当下,自己竟然会想起杨云玠曾经不经意讲过的一句话。至少再过个几天,再过几天自己就可以像平常一样装作若无其事、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杨云玠那时候,是这么说的。

‘师生恋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干,这机器是怎样!什么叫只收十元硬币不找零?”

听着响彻整条走廊的不干不净抱怨声,在行政大楼大厅等电梯的彦泓忍不住转过身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或许是逼近期末的关系,教务处门口的成绩单申请机每天部大排长龙。而那声怒吼,就是由队伍最前端传出来的。

可怜的孩子,这就是所谓被吃一次钱学一次乖吗……

面带同情地瞟了那串人龙一眼,彦泓才要将视线收回,眼角余光却扫到某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在排队等候申请成绩单的队伍尾端,和自己曾有过一通电话加上一面之缘的陆柏韩,正和几个看来是同学的男孩子们,愉快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啊。”

学校还真小。刚刚才和学弟讲完话,隔没几个小时又遇到学弟的室友……

看柏韩心情很好似的和同学谈笑着,原先还想着反正电梯还要等很久,就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好了;但脚步才跨出去,彦泓却忽地退缩了。

……他现在看到我,大概会想到杨云玠吧。

想起前些日子在医院,柏韩第一眼看见翰融趴在云玠病床边时,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受伤表情——虽然事情根本和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可是想着想着,彦泓却感到一股无法忍受的罪恶感,忽地冲上胸口。

他或许已经猜到,杨云玠和阿融其实是两情相悦了……

然后,身为旁观者的自己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不知道杨云玠的思虑、假装看不懂杜翰融的眼神、假装没注意到陆柏韩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感情……

把眼见的一切全部都埋在心理永远都不说破。

电梯在背后停下又再度关上门,怔怔地望着人群中始终没注意到自己的柏韩,彦泓不自觉地垂下视线。

已经举到一半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颓然地放了下来。

第十五章

三年后的号码牌并非普通的下下签,而是连把它当成黄牛票出售,都乏人问津的签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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