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中的猫——凌影
凌影  发于:2010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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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鸣一听就乐了,吉贝贝和泰格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跳出来,他就上去揶揄道:“今天一天的训练成果怎样?你的穆穆是不是学会猫叫了?”
吉贝贝一脸的颓丧,肯定是失败了,柏鸣不禁心花怒放。
他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喜笑颜开拍着泰格的脑袋,道:“好样的!看爸爸给你带什么来啦?”
吉贝贝瞪他一眼:“谁是谁爸爸?”
“我的泰格啊!”柏鸣理所当然道:它做我的儿子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了,是不是?”
柏鸣低头问泰格,得到他“汪汪汪”欢快地回应,显然它更加喜欢自己“狗”这个身份。
“穆穆凭什么要做你的儿子?你根本不配!”
“配不配要问它自己啊!反正我们父子亲情已经维系了那么多年啦!”柏鸣说着亲热地搂着泰格的脖子,声声叫他儿子儿子。
吉贝贝当然不干,他把穆穆当作自己的爱人,现在柏鸣成了穆穆他爹,那他岂不成了柏鸣的……
柏鸣是摆明了占他便宜。
“我不管!你们马上要断绝关系!”吉贝贝霸占地喊。
“凭什么?”
“因为穆穆是我的!”
“哈哈,我也没说它不是你的,不过想嫁给我家泰格,可是要经过我这公公的允许的……”
“你--”
“我是不会让泰格娶一只凶巴巴的悍猫为妻的!”
06.
一个浪头扑腾过来,把柏鸣、泰格、包括吉贝贝都浇得透湿。
如果说柏鸣和泰格躲不开是因为反应太慢,那吉贝贝则是因为,伤心欲绝。
柏鸣实在想不通这只怪猫脑袋里在转什么念头,平时自己的话句句夹枪带棒,那么刺激他都没掉一滴眼泪,如今不过开个小小玩笑,他竟然一怔二傻三痴呆,受了巨大的刺激。

海风冰凉,吹在吉贝贝湿淋淋的肩膀上,更显得他的娇小,他愣愣地站在柏鸣面前,紧紧咬着嘴唇,极力忍耐、忍耐,可他真是笨蛋,就算把嘴唇闭得再紧,又哪里挡得住泪水夺眶而出。

柏鸣被他的眼泪吓坏了,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
拍拍他的肩,摸摸他的头,或者……挠挠他的小肚子?
咳,这些都是对待小猫的招数,吉贝贝毕竟是感官更为复杂的生物,一点小恩小赐、小小的亲热,他是不会被感动的。
果然,柏鸣刚想上去给他递个手帕,就被吉贝贝一道阴毒的目光给杀了回来。
柏鸣心里骂:不知好歹!
“我没想到你跟穆穆竟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吉贝贝突然道。
“啊?”柏鸣听不懂他的话。
“我看你总是对他大吼大叫,又经常使唤他做这做那,还以为你根本在虐待他。”
柏鸣哭笑不得:“我对他大吼大叫是因为泰格经常跑得无影无踪,而且我怕它年纪大了,会有耳背的毛病!我使唤他作这作那……难道狗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但如果你把他当朋友,就应该平等对待。”
“平等?难道让我跟它睡在一张床上,吃饭在一个盘子里?”
吉贝贝不满道:“难道不应该?”
“只有你这疯子才会觉得应该!”
吉贝贝瞪他一眼。
“拜托!我对泰格好不好,应该让它自己告诉你!你想想看,如果我真的虐待它,它还会对我那么亲热?它还会把我当成最好的主人?”
吉贝贝不说话,鼓着腮帮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人类的定义中,这叫‘腹诽’。
“哟?你有什么不满的?”柏鸣问:“泰格今天的行动已经证明,比起你的娇惯,它更乐意接受我的摔打考验!”
说着柏鸣粗鲁得一把扯过泰格的耳朵,把他按在地上,喝道:“卧倒!看你爹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
他从食盒里面取出一袋生鱼片,扔到一边去,然后在食盒下层抽出一根油渍渍的骨头,远远朝外一丢。泰格兴奋地汪汪叫着,奔过去捡骨头啃去了。
吉贝贝拦都拦不住,把气全撒在柏鸣身上,骂他:“你不守信用!说好了今天晚上让穆穆吃鱼的!”
“那也要尊重它的意愿!泰格从不吃鱼!”
“可我要让他吃!”
“我说不行!”
“我说……”
吉贝贝正要张牙舞爪一番,柏鸣及时从食盒里夹出一条鱼,正好塞进他嘴里,吉贝贝的凶悍顿时变作一连串呜呜咽咽。他把鱼叨在嘴里,咬了两下,不舍得吐掉,津津有味吃起来。

虽然是柏鸣喂的,至少也是美味的东西。
柏鸣看小猫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滋滋有味,笑意甜甜,心中不禁也涌出一股暖意。
他把外套取下来,披在吉贝贝身上,手抚到他肩膀的时候,居然忍不住在他那柔软的发丝上摸了一下。
好软好软。
柏鸣心道,真象在摸一只乖顺的小猫。他忙着吃食,顾不上旁人对他意味深长的注视,顾不上讨厌家伙的禄山之爪,更加顾不上,柏鸣怦然跳动的心里,有一颗嫩绿的种子正在发芽。

但是,这只小猫只有多么短暂的温柔啊。
猫是只吃八成饱的动物,他从不会把自己喂得象个大皮球,那样会影响轻盈的步履与优雅姿态。
吉贝贝把食盒吃得见了底儿,这才停下来,有滋有味地舔自己的手,舔完手心舔手背,直把上面的鱼汁舔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白白嫩嫩的手腕舔得泛着粉红色。
要是正常人看到这情景,准会认为这孩子发了疯,可柏鸣的承受能力已经被怪猫培养出来,只要吉贝贝别在自己面前吃老鼠,他就铁定不会晕过去。
“吃饱了?”柏鸣问。
吉贝贝不理会他,而是悠然自得地转动起自己的脖子来,他一脸陶醉,就象在享受海滨的夏日和凉风。
可这明明是个冬天的傍晚。
真不知道这只猫怎么会有这么多怪毛病!
终于等到他转完脖子,扭完腰再甩完腿,柏鸣感觉他可以象正常一样行走了。
这时候泰格也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嘴里叨着残余的骨头欢快地从石头后面跑出来,吉贝贝皱着脸,要去夺泰格的骨头,它可不干,躲得远远的。
柏鸣哈哈笑起来。
吉贝贝无奈地叹口气,接着又不甘心地说:“我一定有办法的!”
***
疲累了一整天,最后还得骑着单车载吉贝贝回家,他既不愿动用他宝贵的蹄子,也不愿意与一堆臭哄哄的人类挤在公车里当猫肉夹心饼。
柏鸣回家的时候,整个人累得快瘫了,几乎是爬着进门的,身边吉贝贝已经欢天喜地蹦蹦跳跳,领着泰格往二楼跑去。
柏鸣也勉为其难走到二楼,正想脱光衣服进浴室好好洗个澡,一拉开门,就看到吉贝贝已经满身泡沫地和泰格扭打成一团。
柏鸣已经对他的裸体见怪不怪,从那天砸烂天花板时他就一丝不挂,说句不好听的,吉贝贝简直是个裸露狂,或者说从爬行动物转化为人类的过程还很短,不习惯文明地着装穿衣。

只要天气稍微冷一点,他不是赤裸裸地泡在浴室里唱歌,就是光溜溜地坐在壁炉旁烤火,也好在他身上的毛都退化了,不然他也不敢把一张猫脸凑得离炭火那么近,兴奋得两粒瞳孔里面燃烧着倏倏倏的小火焰。

平时柏鸣都让着他,毕竟吉贝贝光着身子的样子非常赏心悦目,比橱窗里面袒胸露乳的模特更具审美价值,他有着稚嫩的肩膀、细弱的的骨架,小巧的臀部圆滚而挺俏,走路的姿势既轻佻又优美,总象在跳跃,却又沉稳地向前划动,步步都踏在柏鸣颤抖的心头。

他是一道清纯美丽的风景、却又有着炙热的吸引力,他让人不敢逼近,却又忍不住想上前抚摸疼爱一番。
柏鸣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真是发了疯。
07.
吉贝贝发现柏鸣傻站在门口,把浴室里的热气全都放跑了,不满地对他道:“你真没有礼貌!怎么又在我们洗澡的时候闯进来?”
柏鸣回过神来,道:“我哪里知道!这儿又没上锁!”
吉贝贝说:“没上锁你就可以随便闯进来啦?”
“这是我家!我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点待客之道也没有!”
“你是哪门子的客人?”
“就算陌生人你也不能偷看人家洗澡!”
“我偷看?”柏鸣尖着嗓子喊:“我才懒得看你!象只被拔光毛的雏鸡儿似的!嚼着都嫌咯牙!”
吉贝贝非常注重外表,你可以随便污辱他的人格,哪怕骂他厚颜无耻禽兽不如都可以,但绝不可以污辱他的长相和身材,他的身上暗藏着凶器,只要你触怒他这机关,这些凶器会从各个角度凶悍地朝你飞过来,无论你躲在哪儿都会被扎中。

柏鸣的话音未落,吉贝贝就已经从浴缸里跳出来,柏鸣满眼都是白花花的泡沫,他正想抬手去挡,一块洗衣板就已经朝他飞来,柏鸣后退两步躲开,可没注意脚下,吉贝贝已经把一块香皂迅速滑过来,正被他踩在后脚跟,哧溜一下就摔个仰面朝天。

摔下来的时候,脑袋又受到洗衣板的夹击,柏鸣的头嗡嗡嗡的,象被几具歼敌机同时轰炸了。
吉贝贝的凶狠他不是没尝过,可屡教不改,有时候柏鸣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不长记性的老鼠,明明在同一个地方被猫袭击过多数,小命都差点搭上,可犯贱似的,每每他还是要从同一个洞口,进进出出,进进出出。

吉贝贝举着洗衣板,正要在柏鸣的脸上再盖个锅贴,后者却突然火大,奋力推他一把,从地板上跳起来,怒气汹汹。
柏鸣身上都是湿淋淋的水和泡沫,脸上还有洗衣板烙上的一层层阶梯状条纹,样子非常滑稽,可他还是第一次大发脾气。把胆大包天的吉贝贝也吓坏了。
柏鸣象一座闪光的雕塑般站立着,气鼓鼓的胸膛捶上去会青铜器一样咚咚作响,他肚子里憋着一股气,所以他拼命闭嘴,要是漏了这口气,他就象撒掉的汽球一样……嗖!飞上天去。

吉贝贝一动不动,好奇地望着柏鸣很久,最后确定他没有危险只是虚张声势,于是他大胆起来,迈着小步子靠近柏鸣,伸出手指轻轻在他前胸一戳。
柏鸣不动,吉贝贝再戳,柏鸣终于扛不住。他的小猫爪子挠在身上,痒痒的象抓着他的命根子似的,一下就让他漏了气。
吉贝贝咯咯笑起来,指着柏鸣道:“装腔作势!我还以为你要吃人哪!”
柏鸣也笑得站不起来:“没……没想到竟然……吓到你!”
“我才没有被吓,只是想看看你玩什么把戏!”吉贝贝还在嘴硬。
“哈!刚刚毛都竖起来了!”
“那是要威胁你!”
“就你这小样还想威胁我!”
……
争吵不休,仍然继续,但从柏鸣笑嘻嘻的脸上,吉贝贝娇嗔的白眼里,第一次出现由衷地喜悦,这窄窄方方一间斗室,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幸福味道,连傻呼呼的泰格都要在这幸福的气泡里面打起滚来。

咕噜噜噜,咕噜噜噜。
这天以后吉贝贝对柏鸣的态度好多了,后者也不再动不动去找他的碴儿。柏鸣原本是个害羞的孩子,如果不是吉贝贝突然出现,让他火烧炭脚般跳起来,这些天来他也不会有事没事的,乱发脾气。

可吉贝贝是个热情的领居,而柏鸣却是慢热型的人,即便现在他俩见面不再针锋相对,时不时还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柏鸣对他却还是有着戒备的。正如同他那研究古生物化石的大脑一般,对于任何摸不清来路、无法解读过去的物种,他总是在抱着极度好奇的同时,还埋藏着一份懵然的害怕。

他时不时的,在吉贝贝陶醉于挠首弄姿的时候,目光痴滞地望着他,那份热切的注视并不是坦坦荡荡,而是时时处在时光的夹缝中,墙壁的缝隙中,他透过一道微弱的光,透过迷蒙的视线,极近、又是极远地关注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生灵。

猫--
今天还在厨房里面与自己玩耍,被一个毛球调教得团团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从幽深处走出来的小东西就会悄然离去,踏上那自远古而始的征程。
人类可能早已忘记,它原本也是属于自然的,强大而野性的生物。
到时候,除了眷恋在指尖的那暖融融的温度,以及回响在耳边娇滴滴的叫声。
什么都没有剩下。
***
柏鸣在工作中跑了神,教授把一只恐龙的手骨重重敲上他的头。
柏鸣的教授海因.希是整个博馆院最年轻的教授,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就名声遐弥,他所以会在学术界那么出名,是因为他那令所有人都感到头痛的力量。除了手劲大得足以跟恐龙博斗外,他心理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柏鸣常常觉得教授是入错行,以他的英姿潇潇,风度翩翩,即使不去当个电影明星,至少也该去做个白衣天使,他一脸颇为暧昧的微笑,可以让患者如沐春风,以为要跟帅哥医生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因而陶醉不已,手术的时候连麻药都省下。

而现在,教授仍然是身着白衣,不过能够享受到他的春风的,只有实验室里面这些粉身碎骨多年的恐龙化石,以及不解风情的柏鸣。
“哎哟!”柏鸣惨叫一声,摸着脑袋问:“干吗打我?”
“臭小子!让你刷个恐龙蛋,你刷到什么时候去--蛋都快孵化了!”教授一边不停用骨头敲他的脑袋一边喋喋不休地骂:“我每小时给你那么多工钱,毕业答辩时还替你说好话,可不是请你回来对着我的蛋发花痴的……瞧你口水都流出来!”

柏鸣抱着头赶紧躲,逃到实验室一尊巨大的恐龙头骨后面,对教授道:“不好意思啦!教授,这一个月来天天都在拼这块骨头,实在很无聊嘛……”
“无聊?”教授吹胡子瞪眼:“你竟然敢说我伟大的事业无聊?”
“它都碎得这样七零八落,又死了几亿年,我真不知道把它挖出来干吗?”
“荷!你小子竟然敢目中无‘龙’!死了几亿年又怎样,它的一块骨头都比你值钱!有本事你找来个活的恐龙来给我研究!”
柏鸣嘟起嘴巴,肚子里嘀嘀咕咕。
教授虽然脾气不好,记忆同样也不好,对于柏鸣的劣迹,他常常转头就忘,不过,回过头来,他仍然要千年如一日地唠叨:“孩子,年轻人有胆气、有想象力不是不好,但是科学以事实为本,不能总是沉迷在空想中……”

教授唾沫横飞的时候,是很三八的,这时候他那罗曼蒂克的形象会荡然无存,满脑子只听见他嗡嗡嗡的噪音。柏鸣一听到这开头,就知道教授又开始漫长的教导,教授的废话如果写在纸上,那可能比人类在地球上的历史还要久远,再这样下去,他今天晚上又要迟到了。

跟吉贝贝的约会,柏鸣可不敢耽误,要是放他鸽子,小猫会发疯,把鸽子吃得毛都不剩。
08.
比起教授和他面前这堆老掉牙的骨头,柏鸣觉得家里面活生生的化石才是更值得研究的。
可他还没开口请假,教授就看穿他的心思,严厉道:“不允许!”
“为什么?”
“这个月你已经请了十七次假了!我还能容忍你?”
柏鸣哀叫:“教授……”
“叫爹也不行!”
“可我有重要的事情……”
“你是我聘来的助手,有什么事情是比完成我给的任务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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