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灯 下——远霄
远霄  发于:2010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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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上又为什么这样做?本以为苏玉予是和他串通了的,可就这半年来看,这件事,他根本就毫不知情。

苏玉予可不管子雷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此时只一心的欢喜着,哪里还管那亦康是什么人!

一想到以后子雷就会住在京城里永不离开,就满心压不住的欢喜。

可是……这不对啊……

“子雷!”苏玉予一把抓住了子雷的肩膀,神色变的不安起来,“你怎会受这样的安排……你是不是计算好了,回去后也不留在京城里?”

子雷这神情,根本就不像打算着以后会留下!看他那飘渺的心思,就知道他一定是想着别的什么办法,绝不会留下。

谁知子雷呵呵笑了一声,也不挥开他的手,只任意由他抓着:“我若是打算逃走,一开始就不会答应皇上的条件,既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当真?!”苏玉予瞪大眼睛看着子雷,虽在心里觉的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却也相信子雷是信守承诺之人,不由的稍稍放下心来,将子雷一把抱进了怀里。

“太好了……以后可以日日见到你,再也不会找不见你……”

子雷轻轻抬手,一样回抱住他,面上的表情,却在苏玉予看不见的地方变的艰难……

玉予,我是答应了皇上,可是……

算了,到时你便会明白了……

锦旗招展,三军将士在百姓欢呼下回朝。

皇城之上,就已见皇上站在上面带着百官迎接。

大殿——

有功之臣一一加官进爵,受赐金银布匹、珍宝锦食。

直最后到了子雷,济慈稍稍犹豫,轻轻笑了起来:

“魏爱卿,作战半年,不知你可真的把一切都想好了?若是变了主意,我也可知道赏你些什么。”

济慈这是什么意思?殿下的苏玉予看了看他,又看着自己身边低头不语的子雷,不知道他二人是何意思。

什么叫“你可真的把一都想好了”?

“臣……已经考虑清楚了。”子雷挑了挑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笑容。

这件事,每拖一分钟,便让他心里难受一分。今天,便是他最后做决定的时候。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下了这个决定,早早了结,他也就不会再难受了。

“好吧……”济慈叹了口气,轻轻点头,“那我就应了魏爱卿之前的请求,准你回三灵山去隐居,不受闲人所困,不被名利所扰。”

“什么!”济慈此语一出,苏玉予立即大呼一声,急的站了起来。

济慈看了看他,轻声问道:“圣安侯,你可有事吗?”

苏玉予意识到自己在百官面前的失礼,可心里急,哪里顾的了这些:“我……微臣认为,魏将军为朝廷出生入死,怎可就这样回三灵山去隐居呢。”

“此乃三灵将军的心愿,朕也不可强人所难,就准了他吧。无事退朝,今夜朕在庆春园摆宴,犒劳各位将军!”说完,便起身走下了殿。

一干将士大呼谢恩,待皇上离开,便也一一的退了下去。

大殿之上,只剩下子雷还跪在地上,而苏玉予,则呆呆的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子雷……子雷明明对他说,他会留在京城的!他明明说过他再不回三灵的!为何今日却是这样一番情景……

[不受闲人所困,不被名利所扰]……好一道旨意啊,这句话根本就是在对他讲。这天下,困扰子雷的闲人,除了他苏玉予,还有第二个人会让皇上下旨限制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呵……”子雷努力干笑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悠悠看着苏玉予,瞧他那副恍惚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心疼,脸上,却丝毫也不表现出来。

“圣安侯,保重,魏某今日便和你拜别了……”说完,咬紧唇低下头去,便慢慢的转身往殿外走。

“你回来!”苏玉予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直逼着他后退,‘轰’的一声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解释给我听!你明说了不会走的,你明说了你会留下的,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你们二人唱的是什么戏,你说给我听啊!”

后背撞在硬柱上,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痛。

子雷苦笑,笑苏玉予一直没有发觉:“你以为,峦北山一战,我为什么会冒死潜进山去?只是为了烧粮吗?……我不过是想去见亦康。他答应我,输给了我,便会和我回来见皇上。而皇上一早就应了我,只要带回了亦康,就准我回三灵山去……”

“你打定了主意要回去,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而回来,恩?”苏玉予哈哈一笑,全是自嘲,“既然铁了心要回去,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你?又为何给我希望说你留下来,又为什么找到什么亦康铁心回去!……做这么多事还是要走,当初不出现不是更好吗……”

这半年,这场戏,难到不过是子雷为了折磨他而演的吗?重给了他希望,再让他绝望。

子雷抬起头,直直看着苏玉予,眼眶湿润起来。

自己是真是病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什么也不为,只为回来见他一面。

见他一面,又不敢留下,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的事,一心只为了能回去。

苏玉予说的对,他就不该回来,不该让他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

……

大殿上无人,静悄悄的。

两个人互相看着,纵使有万般情意,却说不出口半分。

说有何用?注定了没有结果,便不如不说。

留在心里,还可做个回忆……

“呵,好,我不逼你。你走!……”苏玉予放开了子雷,猛的转回身去,不再说话了。

子雷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伸出了手,可是要碰触上时,却又猛的收了回来,慌乱了一颗心。

既已不想再给他希望,又何故再去碰触?

既已做了决定,便不可再后悔。

仰起头,把泪收回身体里,让自己轻轻笑了出来:“保重了。”

今生,不过无缘而。

第五十六章

华夜

还记得初返京城时是初春,现而今已是晚夏,马上就要进秋了。

子雷捏了块酥点,轻轻拈碎丢进池里,便见锦鲤争相而上,顷刻夺食而光。

看到此番情景,不由轻轻笑了起来——明明活在这皇池之中,也像人一般锦衣玉食,却偏偏爱好这争抢之事。

于这鱼,也可看出世间的残酷。

天色渐晚,太阳已开始下沉,这冬暖阁里的夕阳,没想到竟然这般的美。

正是发呆之时,身后忽然有响动,子雷猛的回神,掉了手里最后一块酥点。回过身,便见小兰站在他的身后。

“公子。”

“小兰,你怎么来了?”子雷笑着走到她身边,却见她面带忧郁之色。

“怎么了,为何这般的不快?”

“公子,你明日便要回三灵去了吗?”

“恩……该办的事都已办好了,多留无益。”

“真的都办好了吗?”小兰抓住他的手,只觉的子雷的手指都是冰凉的,“公子,你既下了万般的决心回来,当真舍得这样就回去吗?”

“我……”子雷语塞的说不出话,所有的声音都是喉头打架。心里有千句万句想说,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

“算了,此事已定,你不必再说了……我定是要回三灵的,三灵还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是什么事,让你甘愿放弃幸福!”

“!”子雷一惊,答不上话……

幸福,他从未想过,也不敢奢望。

知道他绝不会回转心意,小兰叹了口气,不再为难他。

“公子,三少爷知道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夜,想请你回府上小酌。”

“这……”

“公子,你明日就要走了,此一去,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与你相见……三少爷只这一小小请求,想饮酒为你作别,难道你也不能答应吗?”小兰的手,都已轻轻的发抖,眼泪更是溢出眼眶,这般的恳请,子雷又怎能说个不字?

“好,我去。”

最后一眼看到苏府时,是多久前的事了?

明明相隔了约有五年之久,此时站在门前,却有恍若昨天之感。

除了那“苏府”二字换做了“圣安侯”府,一切,还是没有变化。

一路上的点、,园子里的繁花,和多年前一样,只是略变繁华。

跟着小兰回到北院,上了小舟,登上了苏玉予摆酒的大船。

船上琴声悠扬,满桌佳肴,可是如此离别之夜,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些许悲凉。

“魏兄!”刚登上船,便见一人迎了上来,子雷定睛细看,不由的高兴起来!

“二公子!”上次一别,已是5年前事。

“呵呵,魏兄!”适靖拉住子雷的手,好不开心,“早就听说你回来了,只是碍于这一仗打了半年之久,今日才有幸和你一叙。这么多年听说你都在三灵,过的可好吗?”

“恩,”子雷看着他,不由就是觉的心暖。多年之前,对自己如一照顾的,只有小兰和二公子,今日难得再见,心里怎能不欢喜。

“山里日子安静,过的轻松。”

“所以,你打算再回去吗……”这一句,适靖失了笑容,拉着子雷的手也紧了就分,“魏兄,既已回来了,为何还要回去呢?徒伤了自己和他的心啊……”

“我……”子雷低下头不敢看适靖的眼睛。若是有的选择,他何尝愿意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过去的事不能释然,他又怎能就这样回来呢……

“别再劝他了。”不再让二人把话继续下去,苏玉予便从船里走了出来。与子雷四目相视,片刻的沉静。

“今日只是饮酒作别,何必为难了他,连这最后一顿酒也吃不痛快……”

“公子,入席吧。”听了他的话,小兰便走上前来,请适靖和子雷入船坐了下来。

月色宜人,湖风送爽。

湖上仍飘荡着睡莲的香气,让人恍惚间回到了过去一样。

苏玉予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喝酒。适靖和小兰便围着子雷,聊着些过去、现在,不时的说上几句劝留的话,子雷只是尴尬的笑,二人便也就不扫兴致,不再开口提说。

若是天下的日子都能像今晚这般,不可不谓是美事。

却为何人生来便有那许多抹不去的烦恼,不能释怀,令人徒徒痛苦……

虚光浮影……

一晃不见便是五年,自己又有多少个五年?而后,又是否能与他相见……

想到这,子雷不禁把头转到了苏玉予的一边,静静看他独饮的苦闷,心中不舍也好,不忍也好,却什么也做不了。今生,怕是也就只能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了……

正当众人都静静的不说话,想着各自的心思时,只听见湖岸上一阵吵闹,便有孩童大喊了起来:

“爹!爹!我也要上船去玩!”

这声音稚嫩,却饱含了霸道和威风,子雷顺声看去,只隐约看见岸边有众多丫鬟陪着,站着个小娃,不过四五岁的样子。

“是天赐少爷。”小兰走到子雷身边与他一同看,轻轻在子雷耳边说了起来。

“是吗,没想到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墨安公主好吗?”自己虽离开苏玉予隐居在幽洲,却也知道圣安侯与墨安公主大婚的消息。

“啪”的一声,小兰手里酒杯一时不稳落了地,惹的子雷不由的看向她。

“小兰,你怎么了?”

“公子,难道你不知道?就在你回来之前,公主她……已辞世了。”

没有人与他说,他何曾知道!

叹了口气,子雷看到那湖边身影,不由觉的可怜:“那小侯爷岂不是从小就没有了娘亲。”

“天赐少爷不是公主的孩子,他是……”

“小兰!”还没等她说完,苏玉予便猛的放下酒杯,止了她的话不让她说下去。

子雷被二人弄的糊涂,却又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别人的家务,他怎能开口乱问?想到此,不由也就不说话了。

旁观者清,适靖将这一切看的清楚,沉默了良久,忽然说到:“为什么不说?……三少爷,难道你没告诉魏公子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事?子雷疑惑的看向苏玉予,他却是闭口不答,只狠狠灌了一口苦酒:“说了也无意……”

“有意无意要他说了算!”适靖猛的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拉起子雷,强硬的让他看着那岸边的孩童,“魏兄,三少爷并无子嗣!你看仔细,你看那孩子像谁!”

湖面微烟,朦胧的很,根本分辨不清。

“把船靠到岸上去!”适靖朝着下人喊了一声,大船便慢慢的向岸边靠去。

子雷睁大了眼睛看那孩子,越近,心跳的便越快……

因为他像一个人——自己!

“爹~!爹!”船一靠岸,那孩子便高兴的跳了上来,跑到苏玉予身边扑进了他的怀里,“你游船,为何不叫着赐儿一起来玩?”

“魏兄,”适靖拍上子雷的肩膀,直觉的他猛的抖了一下,“你看小侯爷的眼睛、他的剑眉,像不像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什么!”子雷猛的转头看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根本就是你的孩子,你和小绢的孩子。”

“小绢她早已被你的三少爷逼死了!我们的孩子又何来到世上……”不提则已,提到往事,失妻失子之痛,痛彻心扉。

“你怎知道她死了,你见着她的尸体了吗?你凭什么说是三少爷害死了她?……三少爷,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小绢当年根本就没死!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小绢生了他的孩子!”适靖几乎咆哮着向苏玉予发问,这些许年来,从不曾见体贴斯文的他用过这样大的声音。

苏玉予闭上眼睛,只感觉疲惫。伸手把天赐拉进怀里,好不珍爱:

“何必说……”

“你们……你们……”子雷恍惚的后退几步,只觉的脑子里嗡嗡做响,“你们都在说些什么!”今天把叫来,莫不是想演什么戏骗他吗!?

“公子,你可愿意静静听我说?”

这种时候,还有谁能清醒的告诉他整个故事?怕是只有小兰,他又怎能不听。

“当年三少爷把你和小绢姑娘带回来,一直善待于她,直到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才怒气大发,要逼她从新嫁人。小绢姑娘性子刚烈,一时不肯就上了吊。三少爷心下软,毕竟那是你的孩子,他便再没提过让小绢姑娘改嫁之事。我们那时住在苏庄里,不知道府里的事,来苏庄的小婢春桃只告诉我小绢姑娘上吊的事,正被你撞见听到,可那时小绢还在昏迷中,母子情况不得而知,公子你猛然质问我,我不能确定她们安危与否,也不知三少爷做了如何安排,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后来你与三少爷那般的火大,三少爷一赌气……就没将小绢姑娘无事的消息告诉你,之后也吩咐我们谁都不准说。本想等天赐出生再气你一气,要你明白是如何误会了三少爷,谁知,这竟酿成了你们的矛盾,让你一逃而去,五年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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