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子雷顿了口气,直接问到,“你和六公子……是否是敬亲王的替身?”
“你发现了。”适靖苦涩一笑,不多做解释。不错,当初与苏玉予相识实属冤孽,但让苏玉予对他纠缠不清,以致他家破人亡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就因为自己该死的笑容和敬亲王神似,所以苏玉予才不肯对他放手。
“原本不知道,见到了王爷,才忽然觉察到的……二公子,那日我问起止园的事,你说我们只不过是在北园里一起唱戏。你和六公子都有和王爷神似的地方,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哪点像他,所以不知道这出戏里,自己唱的究竟是何角色?”子雷问的干脆,态度也出奇的平静,适靖看了他片刻,深深的吐了口气。
“确实,你哪里也不像敬亲王。魏兄,你还记得你与三少爷第一次相识吗?”
“记得。”那日里苏于予带着一干手下在东林猎场里调戏小绢,自己这才对他出手,结果惹了他这颗灾星。
“三个月前敬亲王被皇上亲点巡视江南,三少爷坚持要与他一起去,敬亲王拗不过他,便答应了下来,谁知临行的那天早上敬亲王忽然遣人送了信来——原来他早已暗中先行,三少爷知道的时候,他已快到了江南了。三少爷恼怒,便去东林猎场里狩猎解闷,恰巧遇见小绢姑娘,便叫我等六人调戏她让他开心,不巧被你给教训了。想是因此,三少爷才找上了你。”
“你的意思是,他让我进苏府,只是因为为敬亲王的事而恼怒,恰巧迁怒于我,所以把我找来,消遣三个月的烦闷日子?”
适靖没有再开口回答,答案却不言其中!
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个理由了!……原来,是自己出现在了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敬亲王离开的时候。苏于予对自己的“喜欢”,不过是找个乐子排解烦闷,三个月就结束而已。
“哈!……哈哈哈!”子雷一阵苦笑,颓然后退几步,身子不住的摇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自己真是自不量力,妄以为苏三少爷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妄以为自己于其他人不同,许是他还会有那么丁点的真情!而事实上,自己谁都不如——二公子与六公子至少还有让苏玉予喜欢的地方,可自己,却是因为那样可笑的理由和他联系在了一起!
那么,自己抛弃自尊是为了什么?做出那般痛苦的选择背弃小绢算是什么?敞开腿迎接他又是在做什么?!……可惜啊,自己分不清事实,不懂这是这样的一出戏,所以唱的认真,伤的也够深……
“魏兄……”适靖轻轻上前,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子雷抬头看他,那双眼睛虽然悲伤,却是那么的清澈,比他刚入府时竟还要清澈!
他轻轻挥开适靖的手,摇了摇头:“二公子不必担心我,如今什么都清楚了,我也便安心了……我娘病了,我要去看她。”说完,便转身颓废的往院外走。
“哎!魏……”想叫住他,可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适靖看着他的背影,只觉的自己的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子雷是什么意思?他说他安心了……明白了这样的事实,他怎么会安心啊!为何还要强装无事,换他人的安心呢……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前院来的,一颗心沉重,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什么也不敢想。不觉间,已经到了娘的房门口,子雷叹了口气,勉强的提起精神,刚要推门,却与忽然从里面出来的小绢撞了个满怀。
“小绢?”猛见她双眼红肿,子雷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娘她!”病的厉害了?都怪自己回来的晚了!
“不是!”小绢连忙摇头,却撇过脸去不肯看他。每次,她都是高兴的拉上他的胳膊,“子雷哥、子雷哥”不停的叫啊。
“那你为什么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自己可以过的苦,受什么罪都无所谓,但是绝不能有人伤害母亲和小绢半分!
“不是……”小绢使劲的摇头,依旧不肯看他。嘴里说不是,声音却明显的颤抖,水灵的眼睛里也忽然扑出了泪来。
“还说没有!没有你为何哭?你告诉我,我定……”
“子雷!”魏母在屋里听到了他的声音,登时在屋里怒呵,“你给我进来!”
不知道母亲的口气为什么那么着急、愤怒,子雷不敢怠慢,连忙抬步进了屋里。魏母坐在椅子上,神情愤然,却没有病态。
“娘,你不是病了吗?”三天前苏府送消息到敬王府,说是魏老夫人病的厉害。自己忧心忡忡却又离不开,此时苏玉予一醒自己就赶了回来,怎么母亲一点病容也没有?难道在这三天里已好了?
“你盼着我死吗!”
“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啊!”子雷不知母亲为了什么事如此的大动肝火,不由的也急了起来。
“你给我过来!”
“是。”
听此言,子雷连忙上前几步走到母亲身边,魏母却忽道:“孽障,给我跪下!”
“娘?”子雷看着娘亲,实在是不明白出了何事,回头看看小绢,只见她倚在门边哭的甚是伤心,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还不给我跪下!”魏母怒呵一声,声音里除了愤怒,还有无尽的失望与悲伤。子雷不想惹她生气,只得跪了下来。可下一秒,“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便重重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娘?!”子雷大呼一声,已委屈的厉害。自爹死后娘一直对他慈祥,连重话都未说过,何故今日无缘无故的这样生气,还出手教训他?
“您到底怎么了啊?我有错,你便说出来啊,不然我如何请罪?”自敬亲王回来后,自己已有月余时间没来探望母亲和小绢了,实在是不应该犯了什么大错啊。难道只因为自己没来探望母亲她便生如此大的气吗?不会啊,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小绢那般伤心又是为了什么?
“你还敢问……你居然还敢问!”
“啪”的一声,魏母又重重的扇了他一巴掌,却也是老泪纵横,伤心不已。
“娘,求您告诉我,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娘如此的悲伤!”子雷上前抱住母亲的腿,也难受的红了眼圈。这到底是怎么了,谁来告诉他!
“你做的好事,竟叫我来告诉你!……好,好啊,我来告诉你!你说,你为什么和三少爷做那般不论的苟且之事!”
什么!……
登时,子雷如遭雷击,直直的僵在了原地。
不可能,不可能啊!母亲为什么会知道此事?……她们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知道的。
“娘……您……您是不是听了谗言?别人的话……不……不可妄信。我……”
“啪!”这已是第三记耳光。魏母狠狠的抽了下来,阻断了子雷试图遮掩的借口。
“好啊,你好啊……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若是别人说了什么,我宁是去死也不会信!可这是小绢亲耳听到的,你还敢有什么解释!”
什么!……
又是一个雷击……
子雷僵硬的转回头,只见小绢哭的厉害,已然快要晕了过去。
“那日里……我去送……鞋,在书房门口,听见……听见你们!……我不相信,可后来……管家去……叫三少爷,你们先后……从房里出来,再没了别人!”小绢已哭到不行,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可就是这断断续续的话,让子雷登时变成石柱一般,神情呆滞,身子僵硬,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日……不正是自己与苏玉予在书房里一次次的亲热吗?
本听到外面有响动,可自己还以为是小兰,苏玉予也不在意,后来管家就送了书信来,自己便连忙与苏玉予赶去了敬亲王府……
没想到,那日竟是小绢在门外!
他又怎知道,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小绢已将嘴唇咬出血来!……这要她如何相信,相信她的子雷哥竟和三少爷!……可不相信又如何,这到底是事实。
魏母带着满面的泪水,狠狠的捶着子雷的胸口:“你说话啊!你辩解啊!……你为何不出声?”此时,她倒真是希望她的儿子好能说出个理由来,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能让她相信就好!
可是没有……子雷跪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顷刻间,一屋子的三颗心,全都伤了……
“孽障!孽障啊!……”魏母痛哭,狠狠的摇头,却摇不去那心中的愤怒与失望。雨点般的拳头与巴掌毫不留情的落了下去,子雷却躲也不躲。
他怎么躲?他如何躲?做出了这般的不论之事,还被母亲、小绢知道让她们伤心,他罪该万死!
“娘,不要再打了,娘!”小绢扑了上来,紧紧的将子雷抱在怀里,挡住了魏母伤心的拳头,“子雷哥一定有苦衷的,一定有苦衷的!……一定是三少爷强迫他,一定是的!子雷哥定是因为你我在府中,怕三少爷伤了我们才肯依他的……是不是,子雷哥?你说啊,你快说是啊!”
那缠绵、淫乱的声音是自己亲耳听到的,明明知道魏子雷是自愿的,可她还是不愿相信!……哪怕是编出什么理由,只要是理由就好!她不想看见子雷哥默默承受,不想相信他是真的自愿与苏三少爷做那等事的。随便什么理由,只要能骗了自己就好。
可魏子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着母亲和小绢的哭声出神……
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原本一开始答应他,就是为了不让母亲和小绢受伤害。后来自己爱上他,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知道了他真正的心意,自己已是心灰意冷,本只求能与母亲、小绢好好的过下去,却没想到让母亲、小绢知道了这件事,惹的她们伤心欲裂!……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好,你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是何样的人。”魏母稍减怒气,微微平静下来,与其在此伤心,倒不如相信小绢的假设,“若不是他威胁你,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卑贱之事!既然事情已出,你马上和我们一起离开苏府!”
“离开?”一句话,让微微失神的子雷清醒过来,登时内心大乱,“三少爷不可能放我们走的!若是用逃的,苏家势力之大母亲你有所不知,我们能逃到何处去?何况母亲你身子虚弱,怎么禁的起舟车劳顿之苦……”
“住口!难道你还想留下来吗?随便天涯海角,我绝不再留在这里。你若是以我的身子为由,我现在便吊死在这里!”说完,魏母就忽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子雷大惊,猛的抱住了她的腿。
“不!母亲不可啊!”
算了,他已知道苏玉予的心意了——他喜欢的是敬亲王,又怎会在意自己……他定是想让自己离开却开不了口吧,自己走了,他又怎会去追……
自己又何必自欺欺人,做着他会不放手的春秋大梦……
“好,儿子答应你,今夜就走!……”
苏玉予啊苏玉予,这出戏我陪着你唱了,受了伤,只怪自己不怨别人!
一颗心爱上你也是没有办法,如今死了心,便散了吧……
你若没有唱尽兴,那便找别人陪你吧……
第三十六章
离开的日子并不好过。马车奔跑,径直南下,虽然说的轻松是自己离开,可天下之大,一家人又能到何处容身呢?
回杭州去?不行!若苏玉予恼他如此离开,岂不是会找来,到时只能牵连母亲和小绢受苦。可想躲他,又谈何容易——苏家的商铺便天下,朝中势力又大,自己已做不了捕快,如何能轻松的避开他,还可好好照顾母亲与小绢?
况且一路上都未曾停歇,哪怕是自己想停下来让母亲歇一刻,也被母亲严厉的苛责。他明白,母亲就是死,也不愿意停下一刻,她想远远的离开苏府。但是如此的奔波劳顿,母亲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已经染了病,却又不肯停下医治,状况实在令人堪忧。
这日,魏老夫人终于病的厉害,不得不停下来就医。
子雷从房里退出来,在门外等待大夫的诊视,沉重的叹了口气。
又是风寒……母亲的身子弱,气色已不是一般的难看。想到此,心中不由的焦急起来,额头也隐隐的做痛,伸手按上轻轻的舒揉,却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哼!咎由自取!”
“?”听到声音,子雷浑身一僵,猛的抬头——苏玉予!
只见他精神焕发,早不是是敬亲王府时的病弱模样。神采奕奕的站在自己对面,虽然表情轻松,摆明了是调笑他,却又藏不住一身的怒气。
“随心所欲的离开,害的你娘亲重病,魏子雷,你还不快快随我回去!”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子雷大惊,不由的后退一步。
他应该大病初愈才对啊,皇上封他为圣安侯,他应该忙于参加立后大典才对啊!为何出现在此处?……就算上面的事都不在意,他也应该陪在敬亲王的身边,怎么会追到这来?!
“你管我为何会在此处!魏子雷,你竟敢擅自离开,好大的胆子!”病刚好就回到苏府,可除了在书房里找到一块玉佩,竟连封书信也没看到!——他竟敢就这么走了?!……这玉佩雕的粗拙,但也只有他一个人能雕的出来——因为那是眷仙幽兰的形状,除了自己,只有他知道。
玉石定终身!既然他有此心意,又为何离开?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魏夫人与小绢知道了他是禁脔的事情,不要想也能猜到他的痛苦与为难,可他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就是不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不,不……”子雷颓废的摇头,只觉的整个脑袋都要炸了开来,“我娘……已经知道了此事,我绝不能再留下去。”
“知道了又怎样?”苏玉予邪肆一笑,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你是我的人,我爱怎样就怎样!没我的命令你就敢私自离开,好大的胆子!现在你马上与我回去,我姑且饶你,不然,定要你好看!”
“子雷哥。”还没等子雷开口回答,小绢忽然从屋内走了出来,原本是想让他进去看母亲,却猛的看到苏玉予带着一干人站在对街上,登时吓的变了脸色,抓住魏子雷的袖子躲在了他的身后。却不知道这细小的动作惹起了苏玉予心中的熊熊怒火,他登时收起手中的扇子,阴冷的瞪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