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向心没心情说话,只是看了邢优一眼,就进了家门。
“现在的警察都是些废物,你说能怎么样?”易向行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跟着往里走。
“等等!”邢优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易向行没说话,只是挑眉看向捉住自己的手。他的眼神让邢优的后背莫名发凉,立刻反射
性地松开双手。
“什么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易向行问。
无缘无故被人嫌弃了一把,邢优有些不是滋味,但一想起正事来,只能把心里的不痛快抛
到一边。
“我有张照片,陈实失踪那晚拍的,很奇怪。”邢优说。
“哦?”
“你看看吧,总之非常奇怪就是了。”
易向行见不得人神神秘秘地卖棺子,可邢优的表情太过严肃,他也只好接过了相机。高级
数码相机,打开后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张浅棕色的罗汉床。床身的棕
色很浅,反光性极佳,看起来似乎有金光在上面浮动。
“有什么问题?”易向行不解。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已。
“你仔细看看。”将相机中显示的照片放大到极限,邢优慢慢把界面拖到它的左下角。
照片中罗汉床的纹理有些奇怪,好像从中间拱了一团出来。
“那里有一只手指。”捧住相机,邢优小心地指出自己的发现。
真的是一只手指,至少是一根很像手指的东西。奇怪的是,这手指有一半埋在床里,一半
露在床外,就像从床里长出来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中?”易向行问。
“我不知道。我早上开了开相机就看见这张照片,觉得它太怪了,就拿来给你看看。”
“嗯。”
再次观察了一遍,易向行发现手指并不是陷进床里,而是被一种很细的丝线层层裹住了,
因为丝线的颜色与床面非常接近,所以不容易发现。这让易向行联想到拔丝香蕉,不同的
是,这次是拔丝人肉。
易向心走进房间,看着精心布置的婚床,心头一阵酸楚。
粉红的床面上,硕大的红色双喜剪纸仍在闪闪发亮,洒在一旁的玫瑰花枝却因为彻夜的等
候失去了鲜活的能量。轻轻拿起摆放在床头的甜蜜婚纱照片,易向心忍不住掩面哭泣。房
间里到处都是能让她想起陈实的东西,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就见哥哥与邢优站在家门外低声说话,易向心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
的狼狈,于是放轻了脚步。
“你在开玩笑?”易向行说。
“我没有!这是真的!我特地去查了爸爸的资料,那床真的很邪门。听说自明朝的工匠将
它打造出来之后,拥有过它的人不是疯了就是离奇失踪。”
“只是听说,你有真凭实据吗?”
“这个……”邢优哑口,随即又说:“那照片呢?这根手指代表什么?”
“你认为代表什么?难不成是那床把陈实给吞了?哼!顺带将那个叫玫瑰的女人也给吞了
,这样陈实在里面有人陪也不寂寞。”易向行冷笑,“照片多半是拍摄时光线偏差造成的
。我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你最好也收起你谬论,省得向心听见……”
突然听到身后轻微的响动,易向行猛地推开半掩着的大门,正撞向站在门后的易向心。
“小心!”发现妹妹,易向行眼明手快地抓住门把手。
易向心吓了一跳,镇定下来之后,忙不迭地问道:“什么照片?”
“照片?”邢优下意识将相机藏在身后,可明显的动作没能逃过易向心的眼睛。
“什么照片?让我看看。”
“没什么照片,你不是说很累吗?我送你回房休息。”易向行挡住妹妹,不想让她看见那
张诡异的照片。
看了看遮遮掩掩的哥哥与邢优,易向心迟疑了一下,便顺从地往屋内走。谁知,没走两步
她却突然转过头,猛地冲向邢优,意图抢过他手中的相机。
易向行与邢优没有防备,被易向心弄得措手不及。
“向心!”易向行想拖开妹妹,可是她已经牢牢抓住了相机上的带子。
邢优高举相机,边躲边喊:“没什么可看的,别看了!”
“既然没什么,为什么不能看!”他们越是回避,易向心越是觉得蹊跷,更加不愿松手。
拉扯间,邢优脚下一个不稳,人就向后倒去。易向心惯性地摔在他的身上,正抓着妹妹易
向行也没能幸免。于是,三个人猛地摔做了一堆。
咣当!
抓在邢优手中的相机不幸与坚硬的墙壁亲密接触了一回,机身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邢优躺在地上,扭头看了看手中的破烂家伙,长长吁了一口气。压在他身上的易向心却仍
然没有放弃,一把抢过摔坏的相机,从里面取出存储卡,两下爬起来直奔房间。
“喂!”邢优没能拦住,随即懊恼地用手捶了捶地板。
易向行站起来,摇了摇头,说:“算了,越不让她看她越想看,看就看吧!”
回到房间,易向心已经打开了电脑,将存储卡里的信息导了出来。宽大的液晶屏幕上,罗
汉床的照片无比清晰。
床的左下角,手指形的突出比之前在相机上看的更加明显。闪着诡异光泽的金丝包裹着它
,偶有肉色从中透出来。
“照片是陈实失踪的那晚拍的,我觉得这东西是光线造成的。不想给你看只是怕你会胡思
乱想。”易向行小心地解释着,不想让妹妹想得太多。
“那邢优说那床是怎么回事?”轻抚着屏幕,易向心尝到了眼泪的咸味。不安感越来越强
烈,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陈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床的事不过是些乡野传闻,我爸到处收古董,很多人为了卖个好价钱都会编些莫虚有
的故事出来,不能当真的。”邢优虽然对这床的传说半信半疑,可是在易向心面前,他实
在不忍说出令人绝望的话来。
“我能去看看这张床吗?”易向心问。
邢优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易向行。易向行迟疑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邢优答应道:“好吧。”
邢家,位于城南的豪华别墅区。
邢优的父亲邢中天是城中有名的古董商,白手起家,不但创立了中天古董行,还开设了中
天艺术品拍卖行。
因为身家显赫,邢家别墅的保全设施相当严密,不但有最顶尖的电子监控设备,还安装了
家宅少见的围墙电网。奇怪的是,邢中天并没有请任何保镖在家中守卫,连佣人都不见一
个,能镇住来人的只有院中那两条凶猛的狼犬。
进到别墅里,最大的感觉就是光线昏暗,其次便是觉得摆件极多。也许是怕日照影响到屋
内货真价实的古董,所以举凡门窗都挂上了红色暗花的窗帘。房中大大小小的古制器具,
繁多却不零乱,主人颇费心思的搭配让每一件东西的位置都恰到好处。
“这里是客厅,前天晚上我们就是在这里喝酒的。陈实当时去了洗手间,我就叫玫瑰跟了
过去……”邢优带路,把那夜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易家兄妹叙述了一遍。
“门口的监视设备有没有拍到陈实离开?”易向行问。
“没有。那天晚上监视器出了问题,从十一点到夜里两点没有记录。”
“这也太巧了吧?”易向心忍不住犯嘀咕。
邢优尴尬地摸摸头,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电源出了问题……”
这样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易向行挑了挑眉。他一边走一边留意别墅的情况,越走越觉
得疑惑。别墅虽然有两个出口,可是无论哪一个都要经过客厅,照邢优的说法,当时人全
部在客厅,陈实要带着那女人离开根本不可能避人耳目。可是,如果他没有离开,人又去
了哪里?易向行可不相信什么床能吃人的鬼逻辑,何况那张照片的真伪还有待商榷。
“床就在这个房间。”邢优将二人带到放罗汉床的房间门口。
努力克制心头的紧张,易向心双手交握在胸前。
“站住!”
就在邢优准备开门的瞬间,突闻一声暴喝。易向心吓得一退,立刻躲到哥哥身后。
“爸?!”定睛看清来人,邢优大吃一惊,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看了一眼儿子,邢中天快步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卡哒”两下将房门锁了个
严实。
“爸!你这是干什么?”邢优大为不解。
“里面的东西是还没面市的藏品,不能随便给外人看。我不是交待过你了吗?”邢中天不
悦地说:“你又趁我不在家带人回来,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喜欢有陌生人在家里走动!”
主人如此不留情面,易向心的脸蓦地一下变得通红,可事关陈实的下落,她又不愿就此离
去,只好抓着哥哥的衣袖站在那里强撑。
易向行则是面无表情地看向邢优,等待他的反应。
“爸,这是陈实的未婚妻易向心,那是她哥哥易向行。陈实前晚在这间房里失踪了,我们
都觉得床有古怪,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什么古怪?不过是张普通的床,能有什么古怪?”不耐烦地打断儿子的叙述,邢中天脸
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可是,你的笔记上明明就写着……”邢优感到尴尬,父亲的笔记里明明提到了那张床的
可怕历史。
不等儿子说完,邢中天再次打断儿子,质问道:“你偷看了我的笔记?”
“我……”
见儿子答不上话,邢中天又看了一眼易家兄妹,就像顾忌到他们似的,突然转了口气:“
那些笔记不过是我闲来无事乱记的,只是为了能让将来拍卖时多点谈资而已。”
易向行看着这对父子一来一往,终于开口说:“陈实是在这里失踪的,我们过来只是图个
安心而已。既然不方便看,那就算了。”
听哥哥这么说,易向心不愿意了:“照片上那床明明就不对劲,现在看不到我怎么可能会
安心!”
易向行不说话,只是看着妹妹。
易向心急了,拽住哥哥的袖子,哀求道:“哥!你说话呀!”
“邢先生不让看,我也没办法。”易向行耸耸肩,显得很无奈,实际上是在小心观察邢中
天的反应。
“什么照片?”邢中天似乎只听到这个关键词。
“这个!”易向心激动地拿出打印出来的照片递到邢中天手中,连害怕也顾不上了,“就
是这张照片,邢优在陈实失踪那晚拍的。”
邢中天接过照片,停顿了几秒,又扔回给易向心。“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爸!”邢优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朋友如此不客气,不由有些恼怒。
“叫你的朋友离开吧!我累了,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说完,邢中天转身往自己的房
间走去,不再搭理在场的任何人。
邢优赌着一口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忿忿地看着父亲的背影。
“好了。逐客令都下了,我们不走也不行了。”懒得看邢优,易向行牵着妹妹往门外走去
。不过,他的心里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原本他还觉得床的事不过是无中生有,可现在
看来其中还真是有些蹊跷。
易向心手里攥着照片,心不甘情不愿的,埋怨地看了一眼邢优。
邢优感到十分尴尬,只好为自己解围说:“其实那床我昨天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也许照片上的东西真的只是光线的问题。”
“墙头草!”
易向心得出结论,头也不回地跟着哥哥离开,只剩下邢优站在原地左右不是。
第三章 横祸
出了邢家,易向行开车载妹妹回家。心中的疑问悬而未解,易向心显得失魂落魄。
易向行看看表,说:“今天在外面吃饭。泰国菜好不好?”
“辣。”易向心言简意赅地表示拒绝,眼神有些空洞。
“日本菜?”
“淡。”
“越南菜?”
“难吃。”
“爪哇菜?”易向行锲而不舍。
“那种菜?”易向心茫然地看着哥哥,样子有些迟钝。
“呵呵呵……”易向行闷笑。
知道自己被耍了,易向心忍不住噘嘴嗔怪,“讨厌!”
易向行一边笑一边将车停在路边,指了指一家餐馆说:“下车吧,易大小姐。今天我们吃
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
知道哥哥在努力逗自己开心,易向心不由有些感动,僵直的嘴角也慢慢挂上一丝笑容。于
是,兄妹俩相偕进入餐馆,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午餐。
吃饭的时候易向心仍是心不在焉,总是不自觉地盯着窗外,易向行看在眼里,不知道说什
么好。原本他还对妹妹的婚事有些介怀,现在却恨不得陈实马上蹦出来缠住妹妹不放,让
她停止伤心难过。
没注意哥哥的心思,易向心的视线停驻在街对面的一家小店上。那店子很小,门头上一块
黑色招牌,看起来毫不起眼。易向心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看清招牌上写着什么。
无声问卜──不动一唇一舌,但卜一人一事。
这是一家帮人算命的小店。突地,易向心扔下筷子跑出了餐厅,直奔而去。易向行被妹妹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人来车往的马路上,易向心跌跌撞撞,看都不看只顾往前冲。
“小心!”易向行高喊。
一辆白色面包车应声刹住,轮胎伴着尖锐的声响在地面留下长长的黑色擦痕。
刹那间,易向行肝胆俱裂,几乎没有勇气走向躺在地上的妹妹。
面包车司机也颤巍巍地走下车,很快就听他怒吼道:“找死啊!有你这么过马路的吗?”
听到这句话,易向行猛地吐了一口气,飞快地奔向妹妹。
“向心!”将妹妹从地上扶起来,易向行的手有些抖。
察觉到哥哥的紧张,仍是惊魂未定的易向心连忙强打起精神安慰他说:“我没事,只是跌
倒了。”
易向行一声不吭,抓住妹妹的手,走回人行道上。身后的司机还在抱怨,只见他猛地一回
头,射出一道冷冽的目光,立刻让司机把未出口的责难给咽了回去。从来没见哥哥如此凶
狠的表情,易向心有些忐忑。
“哥……”
“你真的没事?”易向行的脸色缓和下来,面对妹妹恢复了温柔。
易向心摇头,而后发现她(他)们已经站在那家算命小店的门前。
“想进去?”易向行问。
“嗯。”
“那就进去看看吧。”
易向行知道妹妹只是想找些寄托。虽然他一直就排斥占卜算命这种虚无的事情,但现在也
不想反对了,无论做什么都比只在一旁看着妹妹自我折磨要好。
这家名叫“无声问卜”的算命小店,内里装潢一如门口,到处乌漆抹黑,墙上挂着不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