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第七集 摄魂娃娃(出书版) BY 璇儿
  发于:201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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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男孩子一般对母亲更亲,他怎么会去害自己的母亲?童知琳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她对这一点也是看得很透的,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程启思迷惑不解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锺辰轩又盯了他一眼。

「童知琳和方初的计划,被人利用了。我们都知道一点,本来凶手要害的是袁心怡,但是袁心怡却安然无恙。是谁想要保护袁心怡?」

「你……你的意思是……」程启思张大了嘴,「你是说,是尹雪?!」

锺辰轩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也应该看到了,尹雪戴上脖子上的那条红珊瑚的珠串。」

程启思说:「看见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锺辰轩叹了一口气。「当然有关系。你还记得吧,方晓声发现他妻子的尸体的时候,曾经很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抱住尸体,还拽住冯冬的手臂不放,我们两人花了不少力气才把他拖开。

「当时我就隐隐地觉得,他的表现未免太过强烈了一点,因为他在开头,已经在他妻子的尸体附近看了好一会,也跟我们对过话,他的心理平衡已经处于比较正常的状态,不应该如此失态。

「后来,何法医发现冯冬的左腕上有一道红色的勒痕,我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本来左腕上戴着什么东西?被方晓声藉这个机会取走了?」程启思说。

锺辰轩点了点头。「方晓声对冯冬手腕上戴着的那件东西非常熟悉,所以在极度惊诧下来不及思索,直觉地就去把它偷走了。

「如果冯冬身上戴着丈夫或者儿子送的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方晓声为什么要甘冒在我们面前偷东西被发现的危险呢?所以,他一定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袁心怡。」

他看着程启思的表情,苦笑了一下。「事情应该这样的。尹雪应该是早就有所怀疑,她在袁心怡口里问出了方晓声和心怡的事之后,就大概能猜到来龙去脉了。

「袁心怡毕竟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很多有价值的线索都出自于她,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些线索意味着什么。尹雪把这些线索缀联起来之后,就开始考虑处理方法。」

程启思大声地说:「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就这么不相信我?」

锺辰轩淡淡一笑。

「你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的法律,对未满十八岁的少年,是不能判死刑的。方初只会进去少年感化院这类似的地方过上一段时间,只要方晓声多想点方法,是会很轻易地出来的。像这个年龄的少年,是非常执拗的,他不会放过袁心怡的。

「袁心怡是怎样的人你也看到了,她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逻辑思维的能力很缺乏,要谋杀她很容易。她也很容易相信人,从阿苏和化名『艾菲』的童知琳跟她结交上就能看出来。尹雪跟她感情很好,你我都知道。

「所以,尹雪一定是下了决心,要让这件事情有个结果。」

「结果?」程启思声音低沉地说,「现在这样子,算是结果吗?」

锺辰轩说:「不管怎么说,尹雪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她戴在脖子上的珊瑚项链,并不是项链,而是把一条双排细珠的珊瑚手炼给拆开,然后用红绳重新串起来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尹雪戴着的珊瑚项链太细了一点。这条手炼,原本便属于袁心怡,是方晓声送给她的。袁心怡按照尹雪的吩咐,先给方晓声打电话,告诉他中午十二点在顶楼露台上见。

「她选择了一个方晓声妻子儿子都在场的时候,故意说话说得很大声,也许还发了一个简讯在方晓声的手机上。后来,她又把方晓声找出来,告诉他说今天中午的约会取消。」

「但是这样的话,童知琳还是能够看到那个女人并不是袁心怡而是冯冬,她还是不会下手的。」程启思疑惑地说。

锺辰轩回答:「只需要改变一点就可以了。由尹雪把冯冬放上铁护栏,而不是童知琳。童知琳只会以为是方初把冯冬〈她认为是袁心怡〉放上铁栏的,她的任务就更简单了。

「她只需要把铁护栏卸松,然后离开。尹雪把那条红珊瑚手炼戴上了冯冬的手腕上,冯冬的头垂着,头发披下来,童知琳匆忙之下不会去看她的脸,只会想当然地以为是袁心怡。」

他看到程启思半信半疑的眼神,又继续说。

「还有一个左证,那就是红雨说的话。她说她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曾经在通往顶楼的楼梯对面的镜子里,看到过冯冬。可是,别忘了,冯冬是上了顶楼后被砸晕,然后才被换上衣服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在那里照镜子!

「所以,红雨看到的人,一定是尹雪。她有意让红雨看到她的……她的红衣,和她手腕上的手炼。」

「可是,」程启思说,「尹雪为什么要让人看到她手腕上的手炼?她更没有机会把手炼从冯冬的尸体上取下来。」

锺辰轩又叹了一口长气。

「她本来就是希望能让所有人都以为要被杀的是袁心怡,只是阴差阳错,死的才会是冯冬。但她没料到的是,方晓声对心怡倒是一往情深,居然冒险把手炼藏了起来,还给了袁心怡。尹雪无奈之下,只得把那条手炼串成了项链,戴着它来提醒我们!

「启思,有一点,你要明白。尹雪并没有想着能瞒过你我的眼睛,她是拿准了你不会揭穿她,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做。就算你现在知道了,就算你手里也有证据了,你又能怎么样?你爱她的,是不是?」

锺辰轩最后这句话说得太过直接,让程启思一时间愣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心里实在是百味杂陈。

「但她利用我……一次又一次。」程启思喃喃地说。

突然,有人砰砰砰地敲门,而且是很不礼貌的那种敲法。锺辰轩问:「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曲鹂。」

锺辰轩跟程启思都愣了一下。然后,程启思起身去开门。曲鹂戴着她的大墨镜,站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我有点事想跟你们说。」

「当然。」程启思替她拉了把椅子,走到酒柜前面说,「要喝点什么?」

曲鹂冷淡地说:「不用了。」

她伸出手,摘下了脸上的大墨镜,程启思顿时吃了一惊。只见曲鹂的双眼是红肿的,肿得就像是桃子,很显然是痛哭过一场。

「曲小姐……妳的眼睛……」

曲鹂静静地说:「你们想找的,董隽的情人就是我。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他幽会的。」

程启思跟锺辰轩都怔住了,曲鹂却还是面无表情。「不是冯冬,是我。冯冬跟谁是情人,这我不清楚,但是董隽要见的,确实是我。」

程启思问:「妳是发现了什么吗,曲小姐?」

「案子你们都破了,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对吗?」曲鹂习惯性地拿出了一支烟,点燃了,但却没有吸。她的眼神,痛楚而迷茫,跟平时那副冷漠傲慢的样子大不相同。

「那天……就是董隽死的那个晚上,本来我是跟董隽说好了见面的,在我的房间。他老婆很注意保养,不去美容几个小时是绝不会出来的。

「但是,我等了好久董隽也没有来,我想,是不是他老婆没有出去,所以他出不来?董隽的手机关机,我又不敢打电话去他房间问。于是我就想了个主意,到美容中心去看看,童知琳在不在那里……」

程启思笑了笑,说:「她自然是在那里的了。」

「对。」曲鹂回答,「但她并没有躺在那里做美容,而是在角落里打电话。看她的样子很小心翼翼,还在左顾右盼的,似乎是害怕别人看见她。

「因为我也怕被她看见,所以我藏在一堵墙后面,她没有注意到我。美容院通常是很安静的,只放着很柔和的轻音乐,虽然她声音压得很低,我也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

程启思紧张了起来,曲鹂所说的,可能是决定性的证据。

「她在说什么?」

「她在问对方,怎么样了,人情况如何?」曲鹂说。「然后她又说什么你快换上衣服,布置好,我在十一点二十分的时候准时上来。她说这个时间的时候声音提高了一点,我听得特别清楚。我心里有些惶恐,一离开那里,我就回到自己房间去给董隽打电话,但是不管我怎么打,都没有人接……」

锺辰轩摇头。「如果妳在那时候能够冲上去看一看,兴许董隽还能够抢救回来。」

曲鹂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那时候,想都没有想到童知琳打算的是杀人。我跟董隽一直做得很小心……」

锺辰轩带着点怜悯地望着她。「妳跟董隽,以前就是情侣吗?我曾听妳说过,妳喜欢海,妳原本就生活在海边。」

曲鹂的眼泪掉了出来。

「是。我跟董隽从小就是邻居,青梅竹马……可是,他贪图童知琳的钱,非要跟她结婚。董隽说,他会把童知琳的钱骗到手,然后跟她离婚,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妳并没有太过反对?」锺辰轩问。

看到曲鹂惊异的表情,他笑了笑,又加了一句,「如果妳可以原谅我说得如此直接的话,曲小姐,妳同样虚荣,同样想要奢华的生活。在董隽跟童知琳结婚以后,妳的生活水平,也大大提升了,对吧?」

曲鹂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手指,她猛地一抖,把烟抛到了地上。

「是的。现在我除了后悔还是后悔。为了物质上的幸福,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喜欢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结婚,而我只能是他的情人。最后,我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我……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否则,再苦的生活我都愿意过,愿意重来一次。」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越来越朦胧。

「我们出生在一个贫穷的海边的小渔村。很多渔村都很富裕,可是我们那里很穷。但是,那时候,我们很开心,因为我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后来,我们走出来了,我们也努力过……但是,得到了很多,还想要更多……于是,我们就一直一直地继续下去,直到……」

曲鹂停住不说了。她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捻动着手腕上那串香珠。锺辰轩说:「曲小姐,妳信佛?」

曲鹂苦涩了笑了一下。「是的,我希望董隽能走好。」

她走了出去,把门带上了。她的身影出奇地落寞。

程启思叹息了一声,对锺辰轩说:「我看,她真的是后悔了。」

「她并不多么值得同情。」锺辰轩淡淡地说。「不过,对我们总是一件好事,这是可以指证童知琳的证据。」

程启思说:「可是,如果她才是董隽的正牌情人的话,那么冯冬……他难道除了老婆之外,还同时跟两个女人来往?」

「当然不可能了。」锺辰轩嗤之以鼻。

「他既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也没有那样闲的心思。我不是说过了吗,排除排除再排除,剩下的人不管怎么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程启思想了想。「这里的男人……」他叫了起来,「陈重?可是他跟那三个女孩子……」

锺辰轩耸了耸肩。「我们去问问他就是了。」

陈重坐在酒吧里。白雪三姐妹并没有跟他在一起。陈重也收起了他那嬉皮笑脸的态度,难得地正经起来。

「是,我是来见冯冬的。她说过想离婚,跟我在一起,但是她始终还是放不下方晓声跟她儿子。这次,她就是找我来跟我摊牌的。我跟红雨她们玩,也是因为我想告诉冯冬,没有她,我一样的活得很好。」

他把杯子里的酒咕咚咚地灌了下去。

「但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很失望,也伤心,但是,我后来想了一想,只要冯冬自己觉得过得好,那就好了。我虽然长得差点,但好歹有几个钱,我不怕找不到女人。但是……」

他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程启思把酒瓶按住了,他不想跟一个酒鬼交谈。

「那么,按你的说法,冯冬绝没有一点自杀的倾向吗?她也跟董隽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陈重毫不犹豫地说。

「你愿意作证吗?」程启思问。

陈重迟疑了一下。「她的儿子……也会判罪?冯冬一向最疼爱她这个儿子。她会希望她的儿子好好的……」

锺辰轩说:「但你爱的是冯冬。」

陈重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她是无辜的。」

程启思和锺辰轩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在一个劲喝酒。

锺辰轩看到程启思的表情,便说:「你心里在责怪尹雪吗?」

「我能够无动于衷吗?」程启思说,「就算她要保护袁心怡,也大可以用别的方法,用不着要杀人这样极端吧?」

锺辰轩停下了脚步。「也许,你自己去问一下尹雪来得好。你们单独谈谈吧,她可能会给你一个好一点的答案。」

他突然又笑了笑。「对了,启思,你知道那件红衣在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是藏在哪里的吗?」

程启思在回答之前,脑子里已经迅速地过了几个转。「你是指……埋在楼顶花园的花坛里?正因为如此,才染上了很浓的栀子花的香味?」

「最近天气很差,楼顶一直没有营业,只是每天有人定时打扫。」锺辰轩说,「埋在不显眼的栀子花下,确实是个好主意。其实,我们早就该想到了,应该问一问林梁,这个酒店里哪里有栀子花?毕竟,似乎没有什么香水是这种香味的,不是吗?」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袁心怡告诉他,尹雪去海滩上散步了,程启思便也下了楼,去了海滩。

尹雪站在用彩线圈出的冯冬陈尸的地方。她的头发在海风里飘拂,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要飘走似的。

「尹雪。」程启思叫了她一声。

尹雪回过头,看到他之后,笑了一笑。

「你来了。」

程启思看到,她的脖子上还戴着那串鲜艳的珊瑚项链。那血滴一样的珠子,让他的心里猛地抽动了一下。「为什么要那么做?」

尹雪淡淡地一笑。

「你认为是我杀了冯冬?你错了,启思。我没有杀她。」

程启思并不相信她的话,但又宁可她说的是真的。「不是妳,那是谁?难道不是妳把冯冬骗上去的……」

「是我把冯冬骗上去的,但是并不是我把她打晕弄上铁护栏的。」尹雪幽幽地说,「你看得出,我想把冯冬弄上去,是件很吃力的事。」

「但是并不是办不到。」程启思说。

尹雪疲倦地说:「你不要打断我的话,让我说完好吗?我仅仅是扮演了一个穿针引线的角色,让冯冬在中午十二点,出现在楼顶。」

「不是妳,那是谁干的?」

尹雪抬起眼睛,瞅了他一眼。「你也未免太迟钝了。答案不是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么?为什么如此简单明了的事实,你还没有察觉呢?」她看到程启思疑惑不解的表情,又说,「刚才,我看到了你们在酒吧里问陈重的话。」

程启思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异。

「妳是说,是陈重杀了冯冬?!」

「他有动机,也有机会。」尹雪说,「他到冯冬陈尸的现场,时间是相当晚的,只比方初快一点。因为他必须从楼上跑下来,而且不能用电梯。

「动机么?他自己应该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确了吧?冯冬答应了跟他结婚,却又念着丈夫和儿子不肯离婚。那种自我感觉良

好的男人,会感觉是被耍了一般,一怒之下就想杀了她。」

程启思说:「这件事究竟是怎么进行的?」

尹雪回答:「其实很简单,当童知琳按照计划到达顶楼花园的时候,就看到昏倒的冯冬被放在铁护栏上。因为她看到冯冬的红衣,和她腕上戴着的袁心怡的珊瑚手炼,她只会以为是她的同伙─方初─干的。

「她应该会觉得非常惊奇,因为按照计划,这一部分是应该由她来实施的。不过,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了,因为她必须要立刻下去,以完成她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她也不会过去查看,就急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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