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思问:「那么那个关键的宝物是什么?」
馆长笑了笑,这一笑却笑得很是神秘,「这个,当然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据说,是一
个黄金打造的东西,上面刻着咒文。」
程启思失望地啊了一声。「黄金打造的文物要多少有多少,光凭这个,根本什么都不能确
定。」
馆长点头。「但是,看来,罗景是真的发现什么了。我看到,在他房间里堆着的波斯古本
,都是跟居鲁士相关的,他一定是在寻找什么。」
锺辰轩望着程启思。「罗景?」
程启思说:「是我表弟。」他简单把罗景的事解释了一下。
锺辰轩微笑说:「看来,你这位生活朴素的学者弟弟,也禁不住宝物的诱惑,跑去寻宝了
。」
程启思懒得回嘴,他问馆长:「你还记得这段时间来找罗景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或者,您
有没有听到他们具体都谈过什么?」
馆长摇了摇头,「他们一来,罗景就神神秘秘地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小屋了,我哪里听得到
他们谈些什么。他们都穿着本地
人的衣服,头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都看不到。」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说的都是本地话,应该是这里的人。」
他看了一下钟,突然惊叫了起来,「哎呀,都这么晚了。你们一定累了吧?就在旁边那间
房间住一晚上吧,那是为偶尔在这里的客人准备的。」
锺辰轩望了程启思一眼,程启思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一关上门,程启思就直截了当地问锺辰轩。
锺辰轩把他的旅行箱放在屋角,无所谓地回答说:「来旅游的。」
程启思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旅游?」
锺辰轩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跟着你来的?」
「我只是觉得你出现在这里太巧合了。」程启思沉着脸说,「我不可能不提防你,辰轩,
我说过,我害怕你。」
锺辰轩并没对这句话作出回应。「我明天打算去设拉子,看了看居鲁士的墓。你一起去吗
?」
程启思讥讽地说:「你也想去挖宝?」
锺辰轩回了一句:「就算你挖出一山洞的宝藏,你又准备怎么运出这里?带两块钻石想过
海关?别开玩笑了,人家不当你走私才怪呢。从伊朗带块波斯地毯走,都还要限制大小的
。」
程启思恶狠狠地说:「那我就去走私!」
锺辰轩又笑了,说:「那你与其去找那虚无缥渺的宝藏,不如直接把楼下的文物偷走来得
比较快。这里的保安措施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形同虚设,要偷实在是太容易了。」
程启思冲口而出:「我们以前不是也作过贼吗?虽然是为了查案……」话一出口,他的脸
色也立刻变了。锺辰轩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了。
确实,他们一起作过贼,在维也纳,苏雅的家里,为了侦破她的命案。
一想到这里,苏雅、秦颜、施思,这些在那桩命案里惨死的女孩子的脸又浮现了出来。程
启思跌坐在床沿,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辰轩,锺辰轩,对你而言,那只是一次失败的试验。你还是一样活得这么潇洒,你是不
是还在准备着你的下一次计划,
寻找你下一次的猎物?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对若兰的事耿耿于怀,如果不查出她的死因,找出那位姓赵的
所长,你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我已经见识过了仇恨的可怕,我也真正理解到了仇恨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我以前
并不真的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想忘记那一切,你难道不明白?我无法面对我自己,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就会让我
一再想起她们,那几个无辜的女孩子!」
锺辰轩望向了他。那双眼睛冷淡而又平静,程启思记得,他常常都会有这种眼神,那是一
种估量的眼神,把人当作一个东西一样评估的眼神。
「作为心理学家,我可以告诉你,启思,如果一个人刻意地去回避一件事,那么所引起的
后果,有可能是相当严重的。那会导致这个人对某些相关的事情的心理障碍。所以,要解
除这种障碍的最佳方式,就是去面对它。」
程启思打了个哈哈,「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来帮我面对我的心理障碍的?」
锺辰轩也笑,「当然不是,我说过,我是来旅游的。对了,你说你的表弟失踪了,现在有
线索了么?」
程启思心里还是有几分狐疑。这时候的伊朗,并不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锺辰轩在这里出
现得太巧合,让他始终无法释怀。但他现在也是茫无头绪,也不在意跟锺辰轩探讨一下现
在的情况。
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他突然见到锺辰轩,还是喜多于惊的。在看到锺辰轩的房间空空
荡荡的那一刻,他那种强烈的失落感至今都还没有消散。
「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明天我想请馆长帮忙看看罗景房间里的那堆书,有没有相关的
线索。不过,我认为他应该是发现了跟居鲁士墓里的宝藏相关的东西,所以,我也打算去
看看。」
锺辰轩耸了耸肩,「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起个大早,怎么样?中午不知道那里会有多
酷热了,我可不想被烤成人干。」他随手拿起了床头的一个水晶的小玩意,雕成了一只鸟
的形状,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晶红色。
「好精致的东西,馆长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在客房里,太不小心了。如果谁信手就拿走
了呢?」
程启思盯着那只水晶鸟,「你怎么知道它是真的?」
锺辰轩笑了起来,「如果你对那些专家有足够的了解就会知道,他们的眼里根本容不得次
品、赝品的。如果这是个粗制滥
造的假货,他们如果不亲自把它给砸碎还算是客气的呢。」
程启思想起了罗景,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表姨妈每次出门旅行,总会带回些大大小小的纪
念品,本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但罗景就偏偏最看不惯这些东西,总是会义正辞严,对这些
仿制品发表一大通议论。
当然,他的表姨妈对于罗景的长篇大论,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仍然照买不误。那些粗制
滥造的东西为什么会有销量?就是因为有表姨妈这样的人。
程启思想着想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这一天他也够累的了,含糊地说了声:「我睡了。
」他倒下去,几乎是立即便睡着了。
那天晚上,程启思睡得很不安稳。
他做了很多梦,尽是些奇奇怪怪光陆迷离的梦。他一会梦见自己走进了一座巨大冰冷的石
头砌成的房屋里,里面有一个威严的男人在看着他。
那个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回响。「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地方?」
他又梦见自己在一个山洞里,里面堆满了红宝石、珍珠和钻石。他抓起一把,冰冷而坚硬
的质感在手里那么真实,让他的一颗心都在怦怦怦地跳。
他左看右看,想找个东西来把这些宝石装起来,但东看西看,居然一个袋子都找不到,让
他在梦里都在着急。
突然,他手里的触感变了,本来坚硬而有棱角的宝石,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程启思
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地松开了手。
他手里正扼着一个人的脖子!秦颜,是秦颜!她美丽的脸庞被掐得紫涨,眼睛也突了出来
!
程启思猛地醒了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的时候,背上全是冷汗。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梦见秦颜,但是,这是梦境最真实的一次。
程启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心里也全部是汗,彷佛还留着刚才掐在人柔软的脖子
上的那种触感。他浑身抖动了一下,朝另一张床看了过去。
锺辰轩已经坐了起来,正对着他看。那双眼睛又是玩味又带着几分思索,让程启思浑身都
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
锺辰轩不答反问:「你做梦了?」
「……嗯。」程启思按着自己的头,「我……我又梦见秦颜了,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梦到
过她了,可是今天又梦见了,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是不是……又遇上了你的
缘故?你……你不会又对我催眠了吧?」
「你想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锺辰轩淡淡一笑,「在你心里,仍然认为我才
是害死秦颜的元凶,是么,启思?」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程启思过了很久才回答,他又看了锺辰轩一眼。「你为什么
不睡?」
锺辰轩朝外面扬了扬头,「我听到馆长起来了,下楼去了。我本来就睡得不沉,被他吵醒
了,再也睡不着了。」
程启思看了看表,凌晨五点。「半夜下楼去?干什么?」
锺辰轩说:「我怎么知道。」他又补了一句,「我听到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着什
么居鲁士,波斯古籍,罗景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什么跟你表弟有关的事了。」
程启思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去查楼下罗景房间里那些波斯古籍了。这老人家
,比我还要心急。」
锺辰轩一笑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在梦游呢。」
程启思已经坐了起来。「我下去看看,也许馆长发现了什么线索呢。」
锺辰轩说:「我跟你一起去。」
第三章 羊皮纸
博物馆里所有的灯都在他们睡的时候关掉了,一片漆黑。
程启思无奈之下,只有把床边那个金制的烛台点燃了,虽然知道是个古董,也顾不得了。
那个烛台的造型跟老馆长床边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是银的,这个是金的。
两个人小心翼翼在展品间穿行着。锺辰轩望着那些在黑暗里,依然闪闪发光的水晶,说了
一句:「真是美丽,我相信,如果月光或者星光照在它们上面,一定是美妙绝伦的景象。
」
程启思说:「我倒觉得这么走在这些东西中间,感觉很诡异。」
锺辰轩笑了笑,不再说话。他们一直走到了地底层,看得到一角的罗景的小屋那里有灯光
透出来。程启思笑着说:「果然在那里。」
地下层里陈列的多数是陶瓷制品。比起水晶,陶瓷更容易碎,有些甚至是没有放在玻璃展
示柜里,直接摆在架子上的。
锺辰轩和程启思都走得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碰翻了一个架子,那后果就是─多米诺
骨牌连锁反应,一排瓷器全部掉下来,摔个粉碎。
好不容易走到了小屋前面,程启思才长长吁了口气,抹了抹额角的汗。他伸手去敲虚掩的
门,敲了两下,却没有回应。
程启思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他猛地把门推开,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几乎快要呕了出
来。
老馆长倒在地毯上。他手脚摊开,成一个「大」字型。
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至极的神色。鲜血浸透了地毯,把本来是浅米色的地毯
,染成了猩红的颜色。馆长的胸腔被完全剖开,程启思一瞟之下就看到,他的内脏已经被
掏空了,只剩下了空空的胸腔!
锺辰轩脸色也发白,任谁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不会好过的。他只说了一句:「我想我们必须
得报警了。」
程启思的眼光迅速扫过了书桌。虽然有那么多的鲜血,老馆长身上大部分的血都流了出来
,但并没有四处飞溅,书桌上是干干净净的,那堆波斯古书还整整齐齐地迭在桌上,连一
滴血都没有溅到。
房间很小,东西也少,一览无遗─没有看到被挖出来的内脏的踪影。
程启思冲出了房间,觉得可能凶手还没跑远,准备去楼上看看,地下室很黑,他一头就撞
上了一个架子,只听得哗啦啦一阵乱响,在夜里听起来几乎像是爆炸的声音。
程启思敏捷地闪到了一边,绝望地听着这阵声音。刚才的担心不幸成为了事实,程启思根
本不敢去看落了一地的瓷器─事实上,这时候那些瓷器大半都摔成碎片了。
他上了一楼,一推大门,大门却是从里面锁着的。
程启思突然觉得有风吹进来,一转头,竟然看到有一扇窗子是开着的。他走到窗前,窗上
装着铁护栏,以他自己的身形是绝对钻不出去的。
程启思伸手摇了两下铁栏杆,很牢固。
他从栏杆的间隙向外望了出去,这晚的月光很皎洁,博物馆外是一个相当大的花园,种着
一大排很高的胡桃树。
一个人影在树间飞快地跑动,借着月光,他看得到那个人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连头都遮
住了,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但在高大的胡桃树映衬下,显得非常矮小。
「站住!」程启思朝那人大喊,又奔到门前,但面对那又厚又重的大铁门,他根本就是蜻
蜓撼柱。
他跺了一下脚,只能又跑到了地下室去。
锺辰轩还在那里,他半跪在地上看着老馆长的尸体,手里却拿着一张染满了鲜血的羊皮纸
。
程启思也来不及跟他解释,就在老馆长的身上翻找了起来,很快就在馆长的口袋里找出了
一大串钥匙,又顺便拿了罗景房间里的一个手电筒。
他再次上了一楼,用那把最大的老式钥匙打开了锁。
一出大门,就一脚踩在了散在台阶附近的水晶碎片,嚓嚓嚓的一阵脆响。
程启思奔到了花园里,打亮电筒在花园里四处搜寻,连每棵胡桃树后面都搜过了,也没有
看到人影。
刚才那个在月光下,胡桃树之间一闪而过的黑衣人就像是夜里一个虚幻的影子,稍纵即逝
。程启思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他忽然低下了头,感到好像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
移开脚,在手电筒的光照射下,他看到地上有一截细细的木头。程启思捡了起来,拿在手
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那是一根形似管子的东西,中空的,但却看不出究竟这是个什么
玩意。
他只得把这截中空的细木管收到了自己衣袋里,然后回到了地下室。
钟辰轩还蹲在老馆长的尸体面前,正在凝神地看着什么东西。「你在看什么?」程启思问
。
他的声音把钟辰轩吓了一跳。「你不声不响地跑过来,真是的……来,看这个。」
锺辰轩伸出手,他的手上放着一张羊皮,浸透了鲜血,正是刚才程启思看到他正在研究的
那一张。
程启思奇怪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羊皮纸上是一幅图画,有着一个奇怪的饰物。画得并不算精细,只能大致看出来是一个人
头鸟身的金色饰品,中间镶着一颗很大的蓝宝石。
饰物上写着一行奇形怪状的文字,程启思完全没见过这样的文字。羊皮纸上还另外写着几
行字,锺辰轩说:「是古波斯语,不过,我也不认得是什么。」
程启思苦涩地说:「这算什么?这算是留给我们的线索,或者是对我们的警告?还是要告
诉我们,这是一种诅咒?」
「老馆长的表情,很惊恐,很不可置信,」锺辰轩说,「这一点,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
出来。可是,我们就在楼上,他也知道这一点,他为什么不呼救?他的嘴并没有被塞住,
而且……喉咙也没有被掐过的痕迹。」
程启思沉吟,「是很奇怪,馆长他声音很洪亮,只要他叫一声,我们就会赶下来的。可是
,他为什么不呼救?」他突然地打了个寒噤,「难道他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可怕得让他
连呼救的能力都失去了?」
锺辰轩看了他一眼,「你一向都是很镇静很有自制力的,为什么会提出一个这么无聊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