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雨竟然真的要杀他，这样的举动毁去了风弄云最后的一丝情意，愤怒还是焚毁了理智，一掌挥出，正中陆霁雨的胸口，陆霁雨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飞出去，嘴边滴下的鲜血也画出一道美丽的红弧。

看着他被自己震飞的身子，风弄云愕然了。恍惚间看见他被自己打中时那心甘情愿又万分不舍的神情，是错觉么？

刚想飞身去救下陆霁雨，一道黑色身影已稳稳将陆霁雨抱在了怀里，一起一落凌波而去。只留下浑厚而愤怒的声音：“风弄云，八月十五之约，我定会要了你的性命。”

风弄云攥紧了拳头，恨声道“齐灭日！”

齐灭日抱紧了怀中的陆霁雨，怜爱而悲伤地轻声道：“你为何总是这么傻？我的傻弟弟。”

第二十一章 中秋之夜月不明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多情湖畔来了很多武林中人，他们来干什么？自然是来看热闹的，风云鞭和灭日剑的决战是何等的令人期待，怎么能错过这么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戏？

　 　只是这一群准备来看热闹的人左等右等，却不见两个主角登场，人群渐渐躁动起来。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来了。”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只见一叶扁舟缓缓飘 来，小舟上站立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衫，手握玄色宝剑之人，不是灭日剑齐灭日还有何人？不多会，另一道人影也现了身，只见风弄云身穿青色长衫，腰中缠着的是 一条黑色长鞭，凌波而行，稳稳落在了齐灭日的小舟之上。

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原本嘈杂的岸上，此时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人人屏息以待，生怕自己喘口大气就错过了什么精彩情节。

齐灭日和风弄云一言不发地对立着，而彼此眼中的恨意，却激烈撞击在一起。

正在人们猜测，为何两人还不出手开打时。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原本明亮的月色，齐灭日抬头看看天空，冷笑一声道：“中秋之夜，原来是无月之夜。”

听到“无月”二字，风弄云的身体几不可见的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恨声说道：“陆霁雨在哪里？”

“你还想见霁雨么？”齐灭日提到陆霁雨时，原本冷戾的语气消失不见，这句话问的轻柔而苦涩。

“比起你，我现在更想杀的人是他。”风弄云痛恨齐灭日提起陆霁雨时那满含深情的语气，冷冷地回答着。

齐灭日紧紧盯进风弄云的眼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有憎恨、有嫉妒、有无奈、有迟疑、有怜悯、有愤怒，在这诸多神色变化后，终于转为悲伤，伤感地开口道：“他已经死在你手里了，那天的一掌，你已经震断了他的心脉。”

听到陆霁雨的死讯，风弄云在一瞬间呆住了，他，死了，而且，还是被自己，一掌打死的？原本以为自己对他只剩下恨了，可为什么听到他的死讯，竟有种生无可恋，恨不得随他而去的感觉？

　 　风弄云突然仰天长笑，是嘲讽的笑，嘲讽自己明知一直在被欺骗，却还是无可救药地爱着他；是怨恨的笑，恨苍天为什么不让陆霁雨先遇上的是他，那样他所爱的 应该是自己吧；是悲伤的笑，笑从此佳人不再，生命中再没有值得他去追寻的东西。这笑声听来是那样苍凉悲切，仿佛上天都因此悲伤起来，天空落下细雨。

岸上的人们，看不清两人间的情况，只知道两人对立了很久，风弄云就突然大笑起来，还笑得那样悲伤，忍不住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呛～～～～”灭日剑出鞘，齐灭日拔出手中宝剑，指着风弄云道：“今日一战，总要分个胜负，你出招罢。”

风弄云看着齐灭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握紧了手中的鞭子，轻轻一抖，风云鞭呼啸而出，带着劲风扫向齐灭日面门。

齐灭日闪身躲过，手中宝剑划个圆弧兜向风弄云。

两人你来我往，越打越快，越打越是惊险，身影上下翻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本来岸上众人见两人终于开打，都兴奋不已，可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他们根本看不清两人动作，加上乌云掩映、月色不明眼神差点的根本连两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而此时交手的两人却是各怀心思。

　 　风弄云的心已死，对陆霁雨的恨意终究还是抵不过爱意。心中悲切地想着：霁雨，齐灭日真的是那个让你丢掉性命也要保护的人么？真是这样，我成全你，我帮你 保全他。而我既然已经杀了你，就同你一起毁灭吧，你等等我，幽冥路上，我来陪你。若有来生，但愿让我先遇见你，若有来生，但愿你会真的爱上我，若有来生， 但愿你我有缘相守一生。

齐灭日心中却有着微微的疑惑，风弄云的攻势看来犀利，却并不指向他的要害，虽然风声呼啸，鞭上蕴藏的劲力却并不大，哪里像是在做生死之搏。

齐灭日还在疑惑，这时又是一鞭卷来，他侧身让过，反手一剑，刺向风弄云的胸口，哪知风弄云竟然突然放弃了抵挡与闪避，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灭日剑刺进自己的胸膛。

这一下让齐灭日愣住了，想收回力道已经来不及了。剑拔出，风弄云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摇晃着身体，倒了下去。

齐灭日暗道一声“该死”，伸手接住风弄云倒下的身子，出手封了他胸口几处大穴，替他止住了血，抱起他冲天而去。

一边抱着风弄云飞奔，心中一边苦笑“霁雨啊霁雨，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那样痴，为了他竟做出那样的傻事，如今，我却是懂了，原来他也和你一样痴、一样傻啊。”

岸上的众人此时却是摸不着头脑，还什么都没有看清，就好像胜负已分，似乎是齐灭日的剑刺中了风弄云，这么说是齐灭日赢了？风弄云败了？可他为什么要带走风弄云的尸体呢？难道两人真的仇深似海，人死了还要虐尸不成？

估计齐灭日现在要是知道，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非得气到吐血不可，可是现在，他没心思想这么多，他现在必须做的是保住风弄云的命，他已经保不住他的霁雨了，若是连霁雨求他的最后一件事都做不到，他真不知道自己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

第二十二章 怨卿为情痴若此

睁开眼睛时，风弄云呆了一下，他还没有死么？怎么可能？自己明明被齐灭日刺中了，胸口上的伤口提醒着自己一切都不是幻觉，是谁救了自己？何必多此一举？

想动一下，却扯到了伤口，“哦”痛哼出声。

“你伤得很重，现在最好不要动。”门口传来冷冰冰的声音。齐灭日刚刚进门就看见风弄云想起身的动作，脸色立刻罩上一层寒霜。

“怎么会是你？”看见进来的是齐灭日，风弄云先是惊讶，随后而来的是厌恶与嫉恨。此时，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齐灭日。

“不然你以为会是谁？”齐灭日的口气带着深深的妒意与怨恨，该死的，如果不是这个风弄云，他可爱的弟弟怎么会爱上男人。“你以为，还有几个人能从我手中带走重伤的你？”

“是你救了我？”风弄云还是不明白，齐灭日不是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么？怎么会多此一举地来救自己？

“是我救了你。”虽然很不想承认，齐灭日还是说出了事实。

“为什么要救我？”风弄云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

“你以为我想救你么？我自然是巴不得你早点死了才好。可是没办法，我答应过他，不论怎样都要保全你。”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齐灭日递上一颗药丸，“既然醒了，把这个吃了。”

“他？”风弄云疑惑地皱起眉头“是谁让你保全我？”

“除了霁雨还能有谁？”齐灭日没什么耐性地说着“你到底吃不吃？”

“霁雨让你保全我？”惊讶，狂喜不敢相信的感觉让风弄云矛盾而痛苦“怎么可能？他不是为了你要杀了我么？”自嘲的笑意让风弄云原本英俊的脸看来落寞不已。

“你先把药吃了，吃完我有话告诉你，是关于霁雨的。”齐灭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风弄云。

对不起霁雨，虽然答应过要替你保守秘密的，可是你看这个男人和你一样傻，宁愿死都放不掉对你的感情，既然如此，他有权知道你都为他做了什么吧，如果他还是要为你死，至少要解开你们的误会，这样下一世，或许你们可以再相逢。

“反正是要死的人，何必浪费药材？”风弄云并没有吃药的打算。

“你一心寻死，是想为霁雨殉情么？”齐灭日的问话中带着淡淡的赞赏和无奈。

“哼！”冷哼一声，风弄云并不答话。

“你……”齐灭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哼，我就不信不能让你吃药。“霁雨不是我的情人。”哼哼，看你这回还不上钩。

“什么？”震惊的神情再次写满了风弄云的脸，这，这怎么可能？霁雨明明为了他对自己那么绝情，难道？一点希冀爬上心头。

看看他的那副表情，齐灭日就知道果然这样有用“想知道真相就乖乖把药吃了。”再次面无表情地递上药（可怜那颗有起死回生之能的灵丹妙药啊，居然还能被人这样嫌弃）。

风弄云这回乖乖吞下了药，然后一脸企盼地看向齐灭日。

看到他的表情，齐灭日觉得很好笑，可一想到霁雨，心又不由得一痛，满怀悲伤地说：“霁雨不是我的情人，他是我的亲生弟弟，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

惊讶！一个又一个让他消化不了的事实让风弄云云里雾里的搞不清状况。“你们不同姓。”提出自己的疑问。

　 　“霁雨应该对你说过他命犯北斗吧？那不是骗你的。他的本名叫做齐无月，十岁那年，他被一个奇人收为徒儿之后，才改了名字。一方面是为了和齐家不再有所牵 连，一方面也是为了改变他六亲断绝的命运。江湖传言我们关系暧昧，不过是捕风捉影，并非事实。”齐灭日缓缓道出其中曲折。

“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要那样对我，那天他明明……他明明……”风弄云的心完全乱了。

“那天霁雨不过是在做戏罢了，所有的伤人言语都不是真的，他对你爱逾性命，更不可能会真的杀你。”齐灭日伤感地摇摇头。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风弄云因为齐灭日的话颤抖起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说道这里，齐灭日脸上是深深的自责。“他怕你一旦失去他，会想不开而寻短见，所以宁愿让你恨他，以为这样即使他死了，你 也可以活下去。可他低估了你的痴心啊，即使那样伤害你，你还是要为他殉情。若非见你如此，我也不会违背对霁雨的承诺，告诉你真相。”

听到这里，风弄云已经泪流满面“让我见见他。”

“你忘了么？他已经死了。”齐灭日眼中也有了泪水。

“是，是我亲手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呀。”风弄云看来几乎要陷入疯狂的狂吼着。

不忍见他如此，齐灭日安慰他道：“你不必自责，即使你那日没有打他一掌，他最多也只剩下七日性命而已，而且会死得很痛苦。相比之下，他更宁愿自己是死在你的手中，所以那一天他是有意逼你出手的，而且故意不肯运功护住自己的心脉。”

“他为什么会只剩下七日性命？”霁雨离开自己时虽然被自己伤到了身子，可怎么也不可能因此就要了他的性命，他遇到了什么事？

听风弄云问起这个，齐灭日苦笑一下“可以说是我害死他的。”说出这句话时，风弄云明显感到了齐灭日的痛苦和自责。

　 　“我曾经中了天下第一奇毒——天香销魂散，是霁雨用换血之法救了我的性命，可是这换血之法却把天香销魂散的毒性全数带进了霁雨体内。霁雨曾经服食过一种 奇药——金莲子，而能百毒不侵，任何毒药到了他体内都会被化解，我和他本来都以为天香销魂散也伤不了他，而且霁雨为我解毒之后一直也没有毒发的症状。可这 天香销魂散不愧为天下第一奇毒，我们都太小看它的毒性了，它进入霁雨体内后并没有被化解掉，而是蛰伏下来并且逐渐蚕食了金莲子的药性。那日我在齐府里带回 霁雨后不久，金莲子终于渐渐顶不住天香销魂散的毒性，霁雨这才有了毒发的症状，不过却比原本的毒发速度缓了很多。我本想再用换血之法把毒吸回自己体内，可 是霁雨告诉我，毒已入他五脏六腑，换血之法也救他不得了。”一字一句，带着深沉的悲痛，早知如此，当日就是自己毒发身亡，也决不会让霁雨救他。

为什么会这样？霁雨是如此善良，如此美丽，难道苍天真的容不下过于完美的生命久留于人世？

“他真的好傻，他难道不明白，不管他爱不爱我，没了他我都是活不下去的，硬要用那么伤人的理由来逼我恨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风弄云为了霁雨的痴，为了自己竟然相信他会不爱自己而心痛不已。

“灭日兄，我早将霁雨视为相伴一生的爱侣，你既然是他的大哥，我也敬你一声兄长，之前种种，都当是我的不是，还望你海涵。”风弄云敛下悲伤，突然开口说了几句让齐灭日摸不找头脑的话。

尴尬地笑了笑：“是你我都年少气盛，才结下的仇怨，不能都怪你。”齐灭日不无苦涩地开口回应。

风弄云又道：“霁雨虽然让你保全我，可我没了他，真的再也活不下去，活着只会比死还痛苦，所以请你不要再救我了，就让我随他去吧。只是我还有一妹一弟，往后他们若有危难，还盼你看在我叫你一声兄长面上帮他们一把。”

齐灭日叹了口气：“其实，霁雨也并不是真的死了。你若要殉情，也不能是现在。”

“什么？”一丝狂喜伴着愤怒奔涌而来，风弄云在希望的风暴中几乎被撕碎。

“我带你去见他，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齐灭日扶起风弄云，出了房门。

因为刚才那颗药丸的作用，风弄云的胸口已经不再疼了，只是还有些虚弱。在齐灭日的搀扶之下，沿着山间一条小路走了许久，渐入山腹，寒意渐重，终于在一道石门前停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妖冶少年楚天离

推开那道沉重的石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石室，石室中仅有的是一张白色的石床，以及床上一个安静美丽的身影。

“霁雨！”风弄云扑向了床上的人儿。他还是一样的美丽，只是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动、不说话，让人不由地心疼、心慌。伸手探上他白皙、挺直的鼻，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气息证明着他还活着的事实，只是没有一丝意识。

“霁雨！”风弄云呼唤着，希望能唤醒睡梦中的美人，没有反应。

“他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可是永远都不会醒了，虽说是活着，可与死无异，只是个活死人罢了。”齐灭日说出陆霁雨的情况。

“不！”风弄云抱住陆霁雨的身体痛哭流涕，泣不成声。不会这样的，既然还没有死，就一定会醒过来的，风弄云呼喊着，摇晃着，可那人儿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你冷静一点，这样会伤到他的。”齐灭日拉开了陷入疯狂的风弄云。

风弄云挣扎着，抗拒着，又一次扑到陆霁雨身边，这次他没有再摇晃他的身体，只是紧紧握住那冰凉的苍白的手，泪流不止。